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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2章 影响

    从前的蔡家长支和亲近同族,每月的进项和享用,比起清江浦和扬州那边来丝毫不差,现在曲里铺的铺面都被收了回去,原来靠着地租还能维持全族不错的生活,可经过这么一次事情之后,投献田地的人纷纷收回土地,原本投献是为了少缴赋税,现在徐州的赋税本就不重,托庇在功名士绅人家反倒是亏了。

    以往时候,蔡举人和赵字营走得近,大家都不敢这么做,现在蔡家都不在徐州了,谁还在乎这个,等蔡家回来,家产田产局面已经不可收拾了。

    这年头大户人家讲究全族聚居,分家之类的往往会被认为是败落或者家门不和,可到了这个地步,蔡家除了分家也没别的办法了。

    到这个关节上,蔡举人倒是显出来几分胆色和决断,先是将族长的位置让给了蔡华军,然后将蔡家的家产和族产分配,尽量维持每一家的温饱,然后让子弟们都去经商或者学武,蔡家倒是不强求读书子弟非得改变,但不想经商学武的,那么也别在徐州呆着了,迁居外地是更好的选择。

    而蔡举人蔡正德自己,则是将自己在曲里铺的大宅院改建为商铺和仓库,租了出去,曲里铺的房租也是高昂的很,在中心地带的这么大片宅院当真值钱,蔡举人则是带着家小搬进了徐州城内。

    蔡家绝大部分人都是凄凄惨惨,蔡华军这边却是不同,因为他的功劳,赵字营给了足够的优待和照顾,蔡家的家产,只要是归入蔡华军名下的,那就不会有人过问干涉,蔡家子弟如果蔡华军愿意作保的,那么在赵字营的范围内做什么都和其他人一样。

    因为赵字营的照顾,蔡华军在蔡家一族的权威很快建立起来,家产也跟着扩大了不少,不过蔡华军却不太在乎这个,他自己手里有足够养家糊口的银子,也不想和原来的同族中人走得太近,而且他的前途不在蔡家,而是在赵字营身上。

    这次赵字营新设了一个“徐州义勇”,以往徐州邳州和各处的江湖人帮助赵字营,都是一盘散沙,来去自由的样子,很多人倒也不是缺这几两卖命的银子,而是觉得赵字营势力越来越大,大伙过来交接,有个人情也是好的,热心倒是没差,却乱糟糟的起不到什么作用。

    再说赵字营实力和规模越来越大,和私人间讲人情很是麻烦,有时候即便想要照顾,也不知如何下手。

    现在这个“徐州义勇”就是为了统辖徐州邳州以及相关各处武人和江湖人的,徐州义勇有个资格,那就是自备弓马,也就是装备和坐骑都要自理,而且还要齐全,登记在册,每三个月点检考核一次,不参加点检考核的则是失去资格。

    加入徐州义勇后,家中的赋税减免两成,若能参加赵字营的行动,家中赋税减免三成,若有死伤,则按照赵字营家丁的抚恤和安排论,然后身为徐州义勇,地方官府不能拿问,只有赵字营才能处置。

    徐州义勇在赵字营附属的营头编制是大队,大队正目前暂时是刘勇担任,但具体管事的是大队副,而这个队副就是蔡华军。

    能有弓马的武人和江湖人,身手和家境都不会差,或者是已经闯荡出了一番局面,这样的人物自然战力也是出色,有这样的标准卡着,选进来肯定都是能用的人手。

    这个消息一出,徐州和周边的武人以及江湖人立刻踊跃报名,有些没有坐骑的,硬是要借钱也要配齐去参加。

    即便是徐州尚武,民风强悍,能出这种刀尖舔血搏命子弟的也不是安分耕种的农户百姓,往往都会做些这样那样的生意,黑的白的都有,贩运私盐私货的也不少见,眼下这几样生意在赵字营境内都是被允许的,但税赋不轻,如果能成为徐州义勇,那么可以给自己给家里减轻好大的负担。

    更关键的是,任谁都能看明白这个徐州义勇的用意,进爷要对徐州非家丁团练的武人江湖人进行整治了,要说打仗拼命,靠着赵字营的家丁团练就已经足够,要说江湖绿林里的本事,内卫队里教门和厂卫出身的高人都有,也不缺徐州这几个,之所以还给大家一个出路,那是进爷慈悲。

    有了这个徐州义勇身份,到时候可以去建功立业,又有各种好处,但另一重意思是,如果你没有这身份,也就别在徐州拿刀骑马的招摇了,赵字营辖下之地,已经不可能继续容你了。

    且不说这徐州义勇的意义,身为这个大队副,蔡华军隐约间就是徐州邳州江湖绿林的龙头,替赵进管辖这些人,地位陡升高起。

    不少蔡家人也是看出这个便宜,蔡举人没了,能跟着蔡队副一起作威作福也是好的,不过蔡华军这方面却拎得清,蔡家凡是想要学武的子弟,一律被他推荐到荒草滩的村寨里,还有宿州和孔家庄附近的庄园里呆着,身边一个不留。

    蔡华军的这个作风,倒是让黄河上的蔡德看出些门道来,他们虽然都姓蔡,却没什么宗族血缘的关系,和蔡华军所做不同,蔡德一直是照顾本家本族,黄河船队几乎没有外姓人了。

    然后蔡家船队投靠赵字营这么久,得到的照顾也是有限的很,而且若有若无的也能感觉出来,各方面对自家盯得很紧,这次大战之后,蔡德和蔡华军结识,因为同姓,蔡德还想要攀亲,但蔡华军却很冷淡,不过却始终会指点两句。

    这次蔡华军的处置,蔡德看懂了,他也主动跟赵进提出来,说想要自家的子弟去各处学学本事,提出这个之后,赵字营立刻有了安排,黄河蔡家的子弟不少都被抽调到余家那边学海上的本事,而蔡家船队缺少的人手则是由清江浦那边招募的水手充任,然后云山行的管事们主动来到蔡家的码头上,商议造船改造的事情,这让蔡德更是后悔,后悔有些事自己从前怎么没有想到。

    王友山在狱中没有受到什么苛待,只是精神不太好,一路急赶回来更是加重了这种疲惫,回来后就在何家庄休养了几天。

    尽管王友山在京师是个普通的言官清流,可在徐州地方上,已经是最顶级的清贵人物了,而且对于赵进和伙伴们来说,王友山在中枢的经验和见识,都是无比宝贵的,毕竟在他们身边,只有一个这样的人物。

    王友山在京师时候,经常在信中指点,这个当口上,正是徐州和朝廷打交道的关键时候,需要王友山的经验和见识,可王友山养好身体之后只是和王兆靖深谈了两日,然后就搬回徐州城住了。

    “家父只是问这段时日咱们的应对和事件,问完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帮不了咱们了。”王兆靖也担心赵进和兄弟们误会,没有任何隐瞒的解释了一番。

    除了王兆靖的说法,赵进自己也过去拜见,回城的时候也去相送,又有方方面面的人通报消息,都说王友山很是灰心萧瑟,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赵进也知道,王友山整日里催促王兆靖,让他将在京师残存的仆役尽快都接回来。

    王友山不在何家庄居住,反而回到徐州城,这个做法颇让有些人反应过度,他自家人都不自信,别人如何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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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京师那边也是渐渐有了消息,清江浦和扬州各方面在京师的关系开始向回传递,凤阳巡抚和和总督漕运太监两处也是紧盯着那边,消息一到,立刻就有风声传出来,然后整个南直隶都开始知晓。

    鲁王府内管事的宦官被洗了一遍,全部换上了新人,王府属官也换了不少,倒是那司长史在京里还有些关系,花了大笔银子之后总算保住位置,据说在鲁王府内地位也大不如前,除此之外,河南卫辉潞王府攻击徐州土豪为非作歹的奏折也被打了回去,同样有训斥到了那边,潞王府在河南,你理会徐州的事情作甚,而且关于你们王府行为不端的攻击也有很多,要收敛谨慎!

    潞王府自从万历中就藩,在地方上自然无人敢惹,在朝廷上也是很受照顾,说是有求必应也不为过,这次却被如此严厉的申斥,潞王府上下都被吓坏了,藩王在地方上所做的不法之事本就很多,真要认真追查,肯定落不下好,一时间潞王府噤若寒蝉,拼命派人去京师送礼活动。

    朝野间对这两桩事都很振奋,认为这是朝政清正的象征,这么多年,朝廷极少对藩王有什么举动,尽管藩王在地方上都是折腾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这次却有这么严厉的态度,而且听闻原因,还是“与民争利”。

    别处天真,徐州以及相关地方却明白的很,鲁王府和潞王府差不多就是这次开打的原因,朝廷做出了这样的处置,自然是招抚成了,那徐州赵进真心了得,凭着一家之力,居然硬生生将朝廷打的服软了,当真天纵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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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3章 未必皆喜

    这两桩事让朝野文臣士子觉得清正,但接下来朝廷所做的事情又是掀起风波,司礼监和御马监开始向天津、临清和济宁三处派出粮监和税监,督导催促今年漕粮入京事宜,清查漕粮和仓库账目。

    自成祖年开始,大明天子就有向地方上派遣宦官办差督促的常例,但每一次都是激起轩然大波,文臣和地方士绅都是死斗不休,往往有办差内官被活活打死或者不知所踪的,然后朝堂上也是攻讦不停,被认为是头等恶政。

    所以万历的遗诏里特意提到要撤回各处税监矿监,被认为是晚年幡然悔悟,这才刚刚安静不足一年,怎么又是重新开始。

    尽管只向三处地方派出,但现在派三处,以后就可以派出三十、三百、三千,而且还会知道用内官在下面办事搜刮比用文臣有效率的多,尽管内官也在克扣贪墨,可比起官场一层层的常例分润却要节省太多,而且内官生死荣辱都维系在天子一人手中,做事没那么多顾忌,干脆利索的很。

    很多人都以为这次清流要大闹,可出人意料的是,有人上疏,有人参劾,也有人言辞激烈,可却没有人串联,甚至在司礼监和内阁的合议中没有什么人提起。

    既然没有人串联,那就说明朝中大佬们和相关势力对这个事情保持默认默许,尽管这样做肯定侵犯他们自身和徒党的利益。

    运河上传递消息很快,天津、临清和济宁三处的消息也是顺流而下,很快传到了南直隶这边。

    大内派出的宦官和从前一样,都是带着锦衣卫来的,而且出京颇为隐秘,等这几处相关人等发觉的时候,运河边上的官仓已经被锦衣卫严加看守了,账目上往往亏空,说是仓库内没有粮食,而实际上则是堆满了,在这个时节,各处的私粮还没开始向外转运,正光明正大的堆在官仓里,这个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多年传承下来的习惯。

    派来的粮监们好处是要收的,但话也会说得明白,这些粮食算成官粮运到京里,从前今后的事情朝廷不追究,如果你要强顶的话,那么从前的账目就要好好查查了,这仓库也直接贴上封条,然后立案抄家。

    在这样的规矩面前,大家都明白怎么做,而且在这之前,上面都没有什么风声下来,也让他们明白自家靠山的态度。

    唯一下狠手的就是在济宁,有几家大粮商明明和漕运牵扯不大,硬生生被扣上了图谋不轨的罪名,直接抄家抄拿,当然,懂行的也知道,这几位粮商背后就是鲁王府的某位实权人物,算是该着了。

    粮食源源不断的向京师运去,本就不怎么缺粮的京师粮仓又开始变满,先前因为漕运断河而在大家心头缭绕的隐约不安也烟消云散了。

    原本漕运断河,乱民啸聚鸣冤,这桩事和新上位的大佬魏忠贤魏公公没什么关系,可魏公公却很是热心政务,主动伸手,只不过他老人家所做的事情让人觉得小题大做,区区乱民,南直隶本地兵马过去扫平就好,居然还要动用保定镇的北军,然后山东还要出军两千,这到底是好大喜功还是劳民伤财。

    既然准备用狠辣手段,这也没什么,可也不该做好招抚的准备,据说京城有个牵连很深的从犯一直被厚待,你魏忠贤办差也几十年了,难道就这么不知轻重吗?又要劳民伤财的大兴刀兵,又要伤害朝廷体面的预备招抚,脑子坏了还是根本就不懂。

    本来扑杀王安,自行指定司礼监掌印的行事就太让其他人不满,这次一来,内廷几方势力都准备动手将魏忠贤掀翻,万岁爷的确信任,和客氏的关系也亲厚,可你差事办的不好,万岁爷一样要换人,从潜邸跟到宫里的亲信又不是这一个,本来大伙已经准备发动了,没曾想魏公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如此周全。

    派去的官军说是大败贼军,斩首乱众上千,贼众溃散,但真正的消息大家都有办法知道,官军败的很惨,魏公公的小心谨慎还真是没错,而且东北的建州女真在闹、西边又闹出了什么奢家,贼众也就是为了鸣冤,这一招抚还真是皆大欢喜,顾全大局,可以去对付真正的反贼逆贼。

    再接下来,招抚就招抚,徐州乱民也没有扯旗造反,也没有杀害官民,私掠财货,可截断运河那么久,漕粮运到京师已经来不及了,到时候民心不稳,舆论哗然,清流必然会攻讦如潮,在万岁爷那边你也交代不过去。

    可魏公公又是杀伐决断,居然能和朝中各派达成默契,派人去各处腾挪粮食,补全了京师的缺口,又没有让各方势力受损太多。

    这从头到尾的事情做下来,魏公公的心机手段大家都是佩服非常,虽说这前前后后朝廷也是面子里子都亏了不少,兵败亏输,任由那乱民在徐州和南直隶猖狂,还要冒着风险派出监粮监税去搜刮地方,可这已经做得最好了。

    换了别人,恐怕现在山东三分之二和南直隶一半的地方都要糜烂,先期请示,等乱民做大再增兵,可能调集的兵马有限,估计也就是四千到六千的北直隶和山东官军,可这依旧惨败而归,到时候四川奢家变乱的消息传来,朝廷兵马再也腾不开手脚,到时候再招抚恐怕乱民就要得寸进尺了,到那时漕粮一样供应不到京师,这派人去济宁、临清和天津搜刮粮食的法子估计也想不出来,到时候真的就不可收拾了。

    而魏公公从头到尾,极有分寸的将这些事都做成了,上上下下都找到含糊过去的法子,这就说明了他的心计和手腕。

    对于天启皇帝和身边的人来讲,魏忠贤显露了这样的本领,那就值得信任托付,主持司礼监,对于其他各方势力来说,能把事情做得这么周全,布置这么缜密的角色,也不是刻意随意为敌的。

    司礼监提督太监魏忠贤魏公公在内廷的地位,一下子稳定了,无论亲近或是敌对的,都认为魏忠贤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当然,事情的真相如何,不知道的只看到了这些表象,知道的什么都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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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那个段安平被证明是可靠的,这个可靠并不是见到木淑兰之后,磕头痛哭,而是他的家人子弟差不多和回返徐州的赵字营大队一起到达徐州,然后在木淑兰身边的亲信里,有人可以确认段安平一家不是假冒的关系。

    真正做事不顾家小的绝情狠人也是有的,但这段安平显然不是,他的出身经历这边都很了解,又有家人作为人质,算上完全可信。

    在天启元年的十月间,赵进和伙伴们算是对山东闻香教以及闻香教的整体有了细致充分的了解,这不光是段安平的功劳,大部分的信息都是得自俘虏们,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之下,没什么人有必死殉教的决心,该说的都会说出来。

    赵进和伙伴们原本以为闻香教中人人忠诚,死士众多,战阵上的杀伐闻香教或许不是对手,可暗地里的活动却能给人造成很大的麻烦,木淑兰所带来的消息也是这样,可这一次却了解到了些不同的。

    山东闻香教主徐鸿儒座下的会主和香主们,不少人已经没心思去拓展教众图谋大事,他们更在意的是享受荣华富贵,怎么把自己这位置代代传下去,怎么能有个官方的身份,捐纳的不少,供子弟读书的也是不少。

    被抓来的这些人甚至没有遭受什么严刑,该说的就都说了,人一旦有了身家,可就没什么决死拼命的心思,不少人当场就要发下毒誓,愿意为赵字营做内应,该说的什么都说,因为答应的太简单,赵字营内卫队一伙人甚至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诈,闻香教用间可是拿手的很。

    得到这些口供之后,赵字营对山东的渗透就容易了很多,知道该去何处,也知道该找谁联络,可比从前的两眼一抹黑清晰太多了,内卫队里在确定口供无误后,立刻向山东派出了探子。

    对山东闻香教可以有效的渗透,这让赵进和伙伴们都松了口气,这甚至比招抚成功,和朝廷维持如今的局面都要让人高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闻香教这种潜伏在暗处的敌人最让人头疼,时刻都不得放松。

    可派出的探子之后半个月,大部分人都是狼狈的回返,他们根本渗透潜伏不进去,那些俘虏招供出来的东西已经完全失效了,能回来的人还算幸运,回不来的十有**已经遭遇不测。

    这种突然的变化让内卫队上下很是措手不及,当即将俘虏们重新提出来拷问,在这时候下手难免没有轻重,生生打死了十几个,但得到的口供却和上一次没有区别,甚至连段安平说出来的很多事也已经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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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4章 好似藩镇

    也亏得有段安平这个可靠的人,去他管的地方打听就比别处安全不少,小心翼翼之下得出了些消息,山东闻香教的各处地盘都有了大变动,各层都突然换了一批人,而且活动也开始变得隐秘,不再像从前那样招摇,被抓走的这些会主香主自然要换上新人,而那些没被抓的也被换掉了。

    经过这么一次突然的变动,山东闻香教对赵字营非但没有变得透明,反而更是密不透风,威胁也就更大了。

    通过能看到的东西和了解到的蛛丝马迹,赵进和伙伴们倒是能推测出些东西,比如说山东闻香教应该借着这次官军和赵字营的交战,将教中的骨干清洗了一批,被抓走杀死的那些就不必说了,其余的没有了朋党奥援,力量也是大大减弱,现在的闻香教应该是重整了。

    现在赵字营对闻香教的概念已经有了了解,北直隶、河南、山东和南直隶都有大批烧香信教的教徒,在京师和南京也有不少勋贵高官甚至是内廷的宦官信教,但这些并不是一回事。

    南北直隶的闻香教徒绝大部分是和漕运相关的,往往就是那些漕丁运兵之流,他们烧香信教,除了求神佛保佑之外,更多的就是结社自保,并没有对抗官府的打算,河南那边则是黄河上于漕运相关的占一半多,其余的则是和山东徐鸿儒这一系合流,这一部分则是图谋极大,和朝廷官府誓不两立的态度。

    和漕运相关的闻香教教徒,现在和赵字营系统打交道的很是不少,大家是合作的生意伙伴,这伙人对山东河南的同门教众时远时近,当生意做得不错的时候,就疏远些,当赵字营对他们有妨害的时候,则会勾结那些人进来捣乱。

    而徐州邳州以及淮安府范围内的闻香教,则是一直在萎缩,留下来的人或者是为了内卫队打听消息,或者是信仰难改,至于发展新的信众入会,那是被严禁的,不过从木淑兰到下面的普通教众,大家也对这个传教没有多少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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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抚的事情定下来之后,郯城、峄县、滕县、鱼台、单县这五个县已经彻底对赵字营敞开了大门,隶属于云山行下面的店面和田庄纷纷开设,地方上根本没有什么势力出头抵挡,他们也不敢抵挡。

    连鲁王府的管事们都无偿向对方转让了田庄,鲁王府在这几个县的所有产业都乖乖出让,人丁都是撤出,连皇帝的亲戚都这样低头,其他人谁还敢硬顶?

    倒是在滕县那边遇到些意外的地方,有两处田庄低声下气的恳求,愿意听从赵字营的安排,但撤出却不可能,这两处身份也有些不同,却是邹城孟家的庄子。

    同为圣人之后,衍圣公孔府产业广大,这孟家就差了好多,但在邹城以及左近,也是第一等的人家了,只不过孟家比不得孔家,又比不得鲁王府,也只能低声下气了,现如今鲁王府都已经低头,那孟家所做的也就是保住自家的产业。

    不过这孟家在地方上的名声还算好,对徐州实力战战兢兢的滕县士绅居然敢出头说情,要知道,在山东各处,有衍圣公孔府产业的地方,地皮都被刮的厉害,不光百姓们苦不堪言,连士绅们都是咬牙切齿,孟家倒是不同。

    对这种无害的势力,赵字营倒不会过于为难,很是体谅人情的放了过去,但该承担的义务并不因为他是圣人后裔就少了一文,这么做倒是让滕县父老颇为服气,真金白银面前,孔孟之家也没资格比大伙就少。

    从十月到年底,赵字营、云山行还有徐州邳州的各路江湖人马大肆进入这五县的时候,这几处从士绅到江湖人都是惊恐异常,到这个关头,产业财产已经不是大事了,而是对方连官军都打败了,那还有什么可在乎的,看上自家的产业和子女,若是不答应的话,肯定就会被一扫而空,性命不保都有可能,在官军败战的消息传开后,已经有人开始搬家离开,最起码也要离开暂避。

    但让这几个县上下很意外的是,以往他们所觉得凶蛮的徐州人,而且这次还是打败了官军的穷凶极恶之辈,却做得很讲理。

    这次没有任何强占强夺的事情出现,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公平交易,那鲁王府占下的庄子产业自然不必说了,如果想要本地人的田产之类,都会按照比市价略高的价钱支付现银,绝不拖欠克扣,经手人也不会动什么手脚。

    而那云山行的分店则是带来了不少物美价廉的货物,私盐、棉布和丝绸,从上到下都是无所不包。

    虽说滕县的地价一直很低,因为是运河流域,不能打井,甚至不能引河水灌溉,加上层出不穷的苛捐杂税,出产一向很低,田价自然高不起来,可毕竟是公平交易,这就表明了一个态度,这伙徐州人不会像鲁王府那样肆无忌惮的横蛮。

    也就是一个月前后,赵字营和云山行的作风就让那些远走暂避的人都是回返,甚至还有人主动的通报消息。

    多亏他们通报的消息,赵字营才知道闻香教在这几处的活动又是频繁起来,教众们烧香聚会,私下传教,都是做得隐秘异常,如果不是那些耳目灵敏的本地土著,赵字营还真没可能第一时间知道。

    “我们和官军打了一场,然后杀了抓了闻香教内近百头目,怎么这闻香教反倒跟着森严起来了,倒像是我们为他们整肃一番。”各方消息汇集过来,赵进很是无奈的感慨。

    “现在雷子那边已经能看出风声不对,在临清的云山分店已经被人盯住,按照李家给的消息,盯梢的人肯定和官府无关,厂卫甚至根本就没理会,应该也和闻香教相关,他们在山东的活动突然加紧了。”刘勇开口说道。

    “也是小弟这边大意了,三月之后,内卫队那边和山东各处打交道都觉得轻松,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一时间应对不及。”刘勇神情很是苦恼,颇为自责的说道。

    赵进摆摆手说道:“不关你的事,前面咱们都盯着官家,对这闻香教也就疏忽了,你就那么多人手,怎么盯得过来,而且咱们也不要觉得只有自己会勇猛精进,其他人就一成不变,我们在变,其他人也在变。”

    刘勇连连点头,不过还是带着几分忐忑说道:“大哥,现在来咱们徐州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便其他几位兄弟帮忙,内卫队的大部分人力也要盯着徐州这边,不然很容易出闪失,山东那里恐怕还顾不太上。”

    说到这个,赵进也叹了口气,只能闷声说道:“先顾着根本,山东那边不能全不管,留下基本的人手盯着!”

    一直不怎么出声的王兆靖此时也是摇头,感慨说道:“眼下这个局面,弄得咱们徐州好似唐时藩镇,在朝廷那边不得志的,都要来这边碰碰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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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字营的一次次胜利,让内卫队的人手一次次的跟着扩充,可眼下徐州来的人太多太杂,外面要用人的地方也是太多太杂,结果内卫队这边的家丁变得不够用了。

    徐州乱民啸聚,南下击败南直隶江北兵马,北上击溃保定和山东的兵马,然后朝廷安抚,体恤冤情,然后乱民散去,天下消息灵通些的都知道这个,可更灵通些,和就在这交战区域之内或者附近的,自然知道真相。

    区区徐州之地,有这样的本事,而且据说财源滚滚,是眼下南直隶最红火的生发之地,这样的地方,自然吸引各方来客。

    自从徐州集市兴办,清江浦归赵字营掌控,云山车行越来越大,除了徐州本地的枢纽位置之外,还意味着漕运上的货物可以通过陆运稳定大量的输入到徐州,让徐州这边已经成了南直隶甚至浙江和江西向河南、陕西和山西几处输出商货的枢纽之地。

    这样的关键枢纽,那就是个招财进宝的宝地,吸引东南西北的各路商人前来,来看看有没有自己发财的机会。

    按说十月之后,天底下的商人都开始琢磨着何时回家过年,各处商业市镇的人也会越来越少,可徐州这边已经成了个例外,单是河南、南直隶和山东赶过来的商人就已经多到拥挤,更不用说山西和浙江的商人正在路上。

    何家庄这边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了,家里有空余房间的本地住户都已经跟着发了小财,而何家庄周围联庄联保的那些村寨和田庄,也成了住人装货的地方,只在这徐州地面上就不知道多少车船整日不停,从黄河上,从运河上,从各条陆路,本地需要各项花用还有各色货物都是汇集而来。

    在何家庄周围甚至还出现了帐篷,商人们自然能发现机会,看到了就舍不得走,想要看懂吃透,后来的没有住处,相熟的人那边也腾挪不出房间,只能是住帐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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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5章 文武汇聚却无用

    “都说商人重利轻离别,我看他们连死都不怕了,难道不知这伙徐州蛮子刚刚造反过,朝廷早晚还要动手的吗?”这是从知州衙门里传出的话,据说是知州童怀祖的一次感慨。

    商人们逐利,但商人们也精明,眼下大明这个局面,谁都能看出来,朝廷能招抚含糊过去的,绝对不会不惜成本的大打下去,不然的话,西南和东北的局面就没办法收拾了。

    各处蜂拥而来的商人们已经让赵字营各方头大无比,天知道谁是真商人谁是假商人,可做生意就是要四方迎客,不能闭门不见,更何况在这个时候,还不能做出那种如临大敌的怯场模样。

    内卫队、云山行,甚至还有学丁队里年纪小的学丁也被动员了起来,布置在何家庄和各处关键地方,然后家丁营地们的戒备也在提升,几处营地都是靠近百步之内就要抓人,从罚银到鞭打,惩治从轻到重,没有丝毫的含糊。

    如果仅仅是这些商人以及随从,其实并不难应付,毕竟生意人和气生财,做事办事总归好管,那些假扮或者别有目的的很容易暴露出来,颇有几个做局设套的江湖人因为这个被抓起来。

    但真正让内卫队和赵字营各处为难头疼的并不是商人们,而是从各处敢来的文武人物。

    赵字营断河大闹,击败官军,朝廷安抚下来的消息没有传出去太远,但山东和南直隶的人知道的却很多,然后附近的北直隶和河南也有很多人知道,这已经是天底下最大的几个省了。

    没有造反,却击败了官军,逼得朝廷安抚,赵字营在徐州勉强也可以算得上是自成局面了,现如今天底下想要习武从军,上面有卫所出身的世官压着,没有千户以上的衔头,那甚至连个千总都难做上,而学文科举也开始被豪绅们垄断,地方上的秀才这一层或许还有许多空位,到了举人这一级,已经要看你师承和家世了,等到了进士这等,那真是寒门莫入。

    天下这么大,多少失意人物,自觉满腔抱负本领,在朝廷官府那边得不到荣华富贵,自然想要去别处寻找,去草原上投靠蒙古各部,不光地方苦寒,还要背上汉奸的骂名,徐州这边就成了很不错的选择,最起码徐州所在和周边四省的人有不少想过来看看的。

    习武之人若没有官身,往往都是混迹江湖,读书人没有功名的或者只是狂生,而有功名的野心和抱负更大,这些人出现在何家庄和徐州,才是赵字营真正的麻烦,天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真心实意的,又有多少官差探子混迹其中,而且很难发现。

    “这些人大多是狂徒狂生,来这里不过是自售而已,不用太在意,可里面若有几个真才实学的,那就对我们有大用,哪怕里面有些有用处的,也尽可能留下来,最起码不能让徐州以及周围其他的人招揽去。”对这些人,王兆靖的意见很坚定。

    尽管赵进对这个不太赞同,可其他人的看法很一致,大家都觉得徐州缺人才,按照规矩严格教出来的这些家丁团练以及商行管事,做事不知变通,都是一板一眼,这样的人做事足够,但现在赵字营的局面越来越大,是不是要多些外来的人才,才能让眼下的局面变得更好些?

    至于王兆靖最后一个说法大家倒是没意见,能赶到徐州这边碰运气的不管是书生还是武夫,肯定都不是安分守己之辈,如果被其他人招揽去,肯定要多出不少是非来。

    好在徐州和各处的势力现在也都知趣的很,知道有些分寸要好好把握,捋虎须的蠢事是没有人会做的。

    可这些四面八方来到的文武之辈自家就能惹事的很,读书人中的确狂生不少,颇有些人写了四六不通的文章策论呈上,有人学诸葛孔明做隆中对,那名字就是“何庄对”,说什么先下江南取膏腴之地,然后起兵北上夺取天下,还有人直接劝进,说徐州龙蟠虎踞,在此称帝必将四方来投,又有人自作史书,说什么赵进降生的时候,曾有乡民看到天降祥瑞,香花朵朵,光焰四方,还说何翠花怀孕前曾经梦到黑龙入怀..

    开始赵进很喜欢看,他平时也没太多娱乐,难得有这等大笑出声的时候,这些文章实在是荒诞有趣,赵进笑个不停,让家里的赵凤和赵龙特别喜欢凑过来,尽管什么都不知道,也跟着乱笑一气。

    可看得多了,实在是觉得厌烦,到最后直接丢到王兆靖和如惠那边去,他们觉得有价值的再送过来,但至今还没有一篇。

    文人如此,这武夫则是乱子更多,能置办一把兵器的,能带着盘缠来到徐州的,都不是穷人家,北地武夫往往还好喝酒,这汉井名酒在徐州比在外面怎么也是便宜不少,喝二两之后,往往就控制不住了,拔刀相向,见血恶斗,或许还有人想着借此彰显自己武勇,打的就更是不可开交,甚至出了人命。

    为了对付这些无法无天的武夫,赵字营也没有丝毫的客气,直接动用了马队和家丁,不服管教的直接就是当场格杀,被抓的也不是勒令离开,而是直接抓到各处的田庄内出力做工,狠手一下,立刻安静了不少。

    也因为如此,赵字营正在休整的马队被拉了出来,随时待命出动,相比于这些武夫,徐州、邳州、归德府还有淮安府的骑马武人过来投奔,往往都会得到接待,都会被安排到徐州义勇的编制里去,因为安排这些本地武人,一方面是控制,另一方面则是拉拢这些本地武夫背后的家族以及相关,至于这些外来的亡命徒,实在是太不受控制。

    不过暗地里,内卫队的暗线还是在有节制的接触,毕竟这些武夫亡命角色,的确对内卫队有大用,而且这些人里潜伏着探子的可能性更大。

    等到了十一月的时候,招安招抚已经没有任何疑问,尽管大家不知道徐州和朝廷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可这偃旗息鼓的局面肯定要持续很久。

    和大多数人判断的一样,西南地方,又是在四川腹地,一旦乱起就很难平息,那奢家现在已经立国号,有了丞相府,西南土司相应的很是不少,官军连败,州县被破,局面已经有些不好收拾了,那边一乱,云贵黔甚至湖广都要跟着不稳,也就是大明四分之一的天下要有危险,朝廷必然要严阵以待。

    而辽镇那边,经略熊廷弼和巡抚王化贞斗个不休,然后两人又牵扯到朝堂上几位大佬的明争暗斗,任何事都拿不出明确的主意来,在这样的情形下,不需要太明白的心思都可以知道一件事,只要建州女真动手,大明肯定还要再败,到时候又要堆积兵马应对。

    这一南一北的折腾乱局,谁还能顾得上这徐州,再说这徐州也没有造反,也没有驱赶官府和驻军,看着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那肯定就不会大打出手了,这样的含糊局面应该会保持很久很久。

    而且到了十一月间,消息传的足够远,足够多的人知道,很多人也观望出了结果,徐州变得更热闹了..

    和先前那些过来碰运气的亡命徒不同,现在来到这边的武夫则是有真本事了,各处的逃兵逃将,那些地方土豪的习武子弟,江湖绿林中有野心的人物,还有从草原上过来跑单帮卖命的蒙古汉子,甚至还有河南少林寺的弟子,都要过来看看,求个出身,看看能不能再将来有富贵。

    除了那些一直来来去去的浪荡江湖人之外,这一类武人来到就让赵字营上下有点紧张了,这帮人手里都是有真本事的,平时也能沉得住气,不会轻易闹事,可一旦动手就是要死人的,而且这伙人如果鼓噪大闹,那破坏力可不是别处能防得住的。

    为了应对突发的乱局,除了马队之外,赵字营专门轮调四个连驻防,团练和巡丁也都是严阵以待。

    不过在这个时候,不管是内卫队和云山行,各个都是双眼发光,在这些后来的人里面,可用能用的人物就太多了,当然,也要两眼发光盯紧了,看看里面有没有探子和奸细,有趣的是,徐州知州衙门都从里面录用了几十号人,不过这些人都归在赵十一的名下,可不是知州雇佣的。

    十一月十六前后的时候,兵部却是有文书来到了徐州,说是萧县和砀山两处取消原有的守备官职,依旧恢复原样。

    这倒也不能说是朝廷的挑衅或者变脸,眼下这局面,没道理其他处捏着鼻子让了,还要让徐州乱民的长辈掌握着地方官军,虽说两县守备没有什么大用,可这个名目挂在那里很不好看,双方和谈的时候也没有提及此事,索性直接改了,为这个,总督漕运太监崔文升甚至还写了封私信过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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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6章 比武大会的传言

    赵进和伙伴们对这个倒是不太在意,反正这两处的官军差不多就是自家的团练,管事的也是自家的连正。

    真正轰动的消息并不是这个,甚至都没有几个人在意,真正轰动的消息是徐州要办一次比武大会,在这比武大会里取得魁首的人物会有个称号,号称是天下第一英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争强好胜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平时排出位次不过是靠着口口相传,靠着家族和背后的推动,而这次给大伙一个面对面较量的机会,实在是让人兴奋。

    不要说是正在徐州的武人,外地没心思博富贵的,都在朝着这边赶,除此之外,还有大批想要看热闹的富贵闲人,也都是到处询问。

    “说是这取第一的,大哥你会给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还会给一匹日行千里的宝马。”说这话的时候,刘勇满脸尴尬,屋子里的人神色也是古怪。

    “这是看戏听书太多了吗?现在人这么多已经觉得心烦,还要举办什么比武大会,我脑子坏了吗?”赵进哭笑不得的说道。

    刘勇脸上的尴尬变成了惭愧,站起来躬身说道:“大哥,小弟现在还没查出来是哪里传出来的消息,突然间就人人在讲。”

    “真要比武的话,大哥二哥你们肯定是第一第二,那还轮得着别人动手。”吉香嘿嘿笑着说道。

    “你是不是很想上去比试?”赵进问了一句,吉香刚要解释,却看到赵进表情不是那么严厉,立刻轻松下来。

    赵进苦笑着说道:“不要说你,我都有一点点心动,比武打擂,下面那么多人在看着,的确是有趣。”

    屋中几人都跟着哄笑,都是习武的年轻人,对这样比武夺魁的事情怎么会不关心,能上去打是一回事,能在下面看也足够好玩。

    陈昇点点头,然后又是摇摇头,闷声说道:“上去打也未必能赢几场,咱们练的是沙场上的本事,擂台上那是江湖比斗,不见生死我们未必能占便宜,见了生死又何必在那上面折腾。”

    听这话的意思,陈昇也颇为动心,他这样沉稳的性子,能够这样实在是难得。

    赵进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开口说道:“这比武大会肯定是不会办的,不过这个消息怎么出现的要严查,到底是有人想我们这边越来越乱,好跟着浑水摸鱼,还是就是一帮闲人议论传出来的无聊事情。”

    刘勇和如惠对视一眼,都是答应了,原本云山行就是个做生意和管理地方,如惠这个总管也是名副其实,现在云山行也要担负着监视和打听消息的任务,倒是和内卫队越来越像了。

    说完这些,赵进又是问刘勇说道:“那个辛启韬的来历打听清楚了吗?”

    提到这个名字,屋中安静了不少,大家都是看向刘勇,王兆靖和如惠格外的在意,刘勇点点头说道:“消息是马六打听回来的,昨晚刚到这边,那辛启韬出身官宦之家,曾祖曾在陕西做过知县,祖父在山西做过知府,父亲是工部营缮司的郎中,前年致仕返乡,这辛启韬在万历四十四年的时候开封府中举,当时二十六岁,万历四十七年进京赶考,但没有考中,一直往来于京城和开封府之间。”

    “倒是和兆靖同一年中举的。”赵进笑着说了句,王兆靖也是微笑点头。

    有明一代,同年讲究的是同省同期考中举人,或者是京师同科中进士,这才有互相交结的价值,因为京城官员的考核和升迁有一项很重要的规矩,就是要问同省官员的意见,虽然荒唐,却是规矩,大家只能抱团结党。

    不过这河南和南直隶的同期中举,双方也就是萍水相逢的时候打个招呼客气而已,没什么别的关系。

    “这辛家当年攀上了郑贵妃郑家的门路,这个也得了马冲昊的确认,不过这辛启韬却是有真本领的,在开封城内名气很大,号称是文武双全,书剑双绝,他乡试的考官还有意打压,结果还是让他中了,但郑家没落之后,辛启韬就很难上进了,这两年银子花了不少,可上面还是没有松口,估计以后想要中进士,已经不太可能。”

    王兆靖轻出了口气,脸上有些许感慨,这人的境遇和他很相似,心有戚戚倒也不奇怪,这辛家靠着的郑氏一门倒了,而王家则是朝中朋党溃散,长辈仕途无法寸进,连累晚辈也没有办法金榜题名。

    “向辛家提亲的人家不少,他家在开封城内已经是排上号的豪门了,不过这辛启韬的志向却很大,常说要光宗耀祖之后才会成家。”

    刘勇说完这些抬头看了看,然后又是说道:“得知这个消息后,小弟找来马冲昊聊了聊,马冲昊说,开封城内豪门富贵众多,区区一个举人倒是不会太骄纵,这辛家四代为官,前两代都是进士,这辛启韬执着于进士功名,受挫怨愤倒也不奇怪,不过,一个身家豪富的举人愿意来咱们徐州地方,还是古怪了些。”

    “当年做过工部营缮司郎中的,这可是金山银海的位置。”赵进念叨了一句,然后转向王兆靖,开口问道:“你怎么看?他住了几日就先去找的你。”

    王兆靖点点头,沉吟着说道:“心里是有一股怨气,不过总体还是平和的很,他说咱们徐州既然都能靠着刀兵博来招安,现在朝廷没有他的上进之路,如果为徐州做些事情,或者在这里待价而沽,没准朝廷那条路就通了。”

    “两家竞价才值钱的意思吗?”赵进笑问一句,王兆靖笑着继续说道:“这人的确是第一等豪富人家出来的,看着和那余致远差不多的做派,不过纨绔气极少,也不见什么酸腐气,的确是有本事的,不提剑技,他在家里学过营造,学过经营,衙门里的这些办事手段也清楚的很,的确有大志,想要做大事,在这之前做了不少准备,只不过朝廷党争,他没有上进之路了,学了这么多,却没办法一展抱负,的确怨气太大,开封距离咱们这边也不远,不少消息都能传过去,他有了别样的心思也不奇怪。”

    屋中诸人都在点头,王兆靖说完这个之后,很是郑重的对赵进说道:“大哥,小弟觉得大哥应该早些去见见这位辛先生,这样的人物应该大哥你亲自招揽接待,总是小弟在前面,对方或许会觉得轻慢。”

    相比于那比武大会的消息,一位河南举人拜访王兆靖的消息才真正让徐州轰动,尽管知道的人并不多,可知道的都是震惊异常。

    不管面子上怎么说得过去,不管看起来如何正常,可徐州赵进一伙毕竟和朝廷真刀真枪的打过,逼得朝廷招安,这等势力不管怎么掩饰,实际上就是反贼了,读书人世受国恩,和这等反贼誓不两立。

    而且这世上什么造反作乱,往往都是邪教愚民地方豪霸的折腾,不会有什么文人士子跟从附庸,当士子跟随的时候,那么这正统大义就不只是朝廷才有了,往往在这乱贼身上也有了几分天命,更不必说有功名的士人参与。

    有明一代,光是这山东就有多少次大乱,可每一次最多也就是裹挟几个无奈无知的秀才参与,何曾见过举人和进士从贼,倒是有举人被逼,宁可自尽也不跟从的,天下间也是如此,草原上蒙古各部曾有多少次势大的时候,压服大明,围困京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没有功名士绅投靠服从,眼下这什么西南奢家的大梁还有东北的建州女真大金也是一样,最多有几个秀才,哪会有什么举人。

    但这区区徐州,几个年轻人胆大包天闹上一场,打败朝廷官军,逼得朝廷招抚,也没有说是扯旗造反,怎么就有读书人,还是堂堂举人过来投靠了。

    这位辛举人自然没有说我就是来附逆从贼,他只是以一个游学士子的身份,带着书童和随从来到这边,想要在何家庄游览见识一番,这里不是商人就是武夫,难得有个同为举人的年轻文士王兆靖,自然要登门拜访,聊上几句。

    彼此见面之后,发现都不是那等迂腐酸气的无知文人,而是有过历练,见多识广,激昂慷慨的栋梁之才,自然彼此大有好感,惺惺相惜,在这样的局面下,王兆靖自然有了招揽的意思,而这辛启韬却不急着投靠,只说自己是来见识一番。

    凡是能人异士,哪有轻易投靠的道理,要是一说就答应了,那也未免太自轻自贱,这个套路大家都懂的,王兆靖也不急,只是请对方住在自己的宅院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特意安排人领着游历观赏各处,然后和赵进这边禀报。

    有举人来这边的消息倒不是王兆靖泄露的,辛启韬在客栈居住的时候也不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去拜访王兆靖的时候,也是白日里光明正大的上门,自然会有很多有心无心的闲人盯着看到,传出来可就是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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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7章 豪商汇聚

    外面人还好,又有什么徐州龙气,半夜在赵进住处看到飞龙之类的无稽之谈,可徐州本地的读书人们却都犯了犹豫,来还是不来,他们身在徐州地方,比外人更能感受到赵字营的不同,他们时刻都有些惶恐不安,生怕自己所学以后没有用处,而且赵字营的态度更让他们不舒服,天底下任谁不敬文人士子,就连邪教乱贼都对读书人客气恭敬,可这赵字营完全不怎么理会读书人,特别是读圣贤书的士子们。

    这赵字营最看重的就是那些账房小吏之类的,这等人整日里就是和什么衙门细务,商铺账务打交道,那里知道什么圣贤道理,怎么明白治国平天下,可赵字营只看到这些小道小节,不理会圣贤道理,这那里是成事的样子。

    更可恶的是,因为世道艰难,很多读书人已经放下了架子去学衙门吏务,学商行账务,剩下的人在那里恨天怨地,惶恐不安,而现在,赵字营也开始招揽文人士子了,难道真的要做大事?难道只有举人他才看的上眼..

    对徐州的读书士子来说,这才是真正混账的,徐州这边民风尚武,文风不兴,秀才之所以不少,是以为在本地可以考,这举人就实在是少得很了,不然王家也不会那么清贵,而且这举人越来越多是苏松常三府的出身,江北的更是难上加难,怎么去考,细想想的确要骂天骂地,凭才学在大明没办法出头,可一个反贼居然也要看功名,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时候还有人想起了被革去举人功名,只能在隅头镇替人写书信为生的前举人杨忠平,若是这人能留到现在,没准也有大用处了,以这杨举人肆无忌惮没廉耻的行事作风,没准赵字营还真的需要。

    “你先接待就好,我家三弟亲自接待难道还不够高看的吗?怎么就轻慢了?”赵进笑着说了句。

    “大哥,现在咱们徐州气象兴旺,文武贤才四方来投,这对大哥的赵字营,对大哥的徐州,都是大有助益,大哥还是要慎重对待的好。”王兆靖说得很严肃。

    赵进摆摆手,他扫视屋中,发现屋内几人都是赞同的神色,看来都是觉得王兆靖所说不差。

    “现在来到咱们这边的各路人等,第一有价值的是商人,他们能让咱们赚钱,能让各色物资汇集徐州,第二有价值的是这些武人,他们能被内卫队和云山行招揽,为咱们徐州卖命,第三就是形形色色的行人旅人,他们能看到徐州的繁荣,然后把这些传扬出去,让更多的人过来,至于这位举人,我不觉得他有什么用。”赵进回答的很诚恳,他特意说得很真诚,不然会让王兆靖以为是针对影射。

    “赵进,如果是人才的话,那咱们也不能怠慢,总归是对咱们徐州有好处的。”说这话的却是陈昇。

    赵进脸上的笑意收起,严肃的说道:“怎么,你们觉得眼下这个局面不是我们自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是靠着运气?然后我们需要真正的人才,就和戏文里面一样,刘备要去找到诸葛亮就大事可成了?”

    没等下面人开口,赵进又是说道:“那些街面上游荡,或者张扬,或者故作声势的武人们,给他们铠甲坐骑兵器,单对单的时候或许能占点便宜,如果咱们的家丁列队而出,他们有胜算吗?能活着吗?可你让他们去拿着长矛训练列队,谁肯乖乖去做?这些武夫一个个自高自大,看着煞有介事,你觉得他们就比我们的家丁好用吗?”

    陈昇和吉香缓缓点头,刘勇若有所思,赵进又是继续说道:“我们赵字营的钱财怎么来的,靠得是商号里的管事、账房和伙计们兢兢业业,靠得是田庄里的庄头认真勤谨,他们早起晚睡,仔细盘算,按照规矩做事,不敢在账目上出现一个错漏,这些事是怎么运转起来的,靠得是那些学过吏务的人手们往复奔走,接洽运筹,他们怎么才能不走错做错,靠得是我们一层层严管监督,让他们不敢懈怠。”

    说到这里,赵进已经是站起,他神色肃然的对每个人说道:“能有今天,我们不是靠运气,而是靠我们自己一刀一枪一笔一划打出来做出来的,我们只不过比别人更认真更有规矩,而不是什么天命所在,也不必依靠什么突然出来的卧龙凤雏,我们不需要改变什么,就这么一步步的走下去,肯定能拿到我们想要的。”

    在赵字营体系里,王兆靖,如惠和周学智都算得上读书人,不过真正算上士人的也就是王兆靖了,其他两位更像是总管的角色。

    赵进说完之后,王兆靖坐在那里静了一会,大家也都看着他,谁都知道赵进这番话就是说给他的,没过多久,王兆靖摇头笑了笑:“倒是小弟心急了,不过千金买马骨,这位辛先生是第一个来咱们徐州的举人,小弟之所以让大哥厚待,也是为了能有更多后来者,这些年读书士子小弟也见过不少,这辛先生倒是难得,迂腐酸气全无,反倒有一种进取精进的刚健,而且除了书经学问不差,更难得的是经世致用的杂学十分出色,也只有这等世家才能出这样的人才。”

    “这些你都能做,为什么要选个我不熟的过来,何况他刚来此处,我们就这么急切,未免显得眼皮太浅。”赵进说得很直接。

    听到这话,王兆靖笑着拱拱手,开口说道:“也是小弟心急,那就替大哥再多观察几日,等确定真的可用,再加以招揽不迟。”

    “就算招揽过来,也要从下面一点点做起,在咱们这个体系里,后来人没道理能一下子到高位上去,费劲招揽他这样的,当日孙传庭到,我直接留下来不好吗?”前半句赵进说得高声,后面的却只是自言自语了,根本没人能听得清。

    赵进这样的表态,王兆靖脸上虽然有些许遗憾,不过笑容更多,如惠也是如此,屋中其他人不管神色如何,都显得很愉快,赵进这样,表面上是不积极招贤纳才,实际上却是对核心亲信利益的保证,牵扯自家,当然要高兴。

    如惠向前坐了坐,笑着说道:“其实除了过来投奔老爷的文武英才,不少大商家来到,也是咱们徐州的大喜事。”

    运河还在徐州的时候,这边就是南直隶和整个天下的交通枢纽,运河改到邳州的迦河之后,徐州立刻衰败下去,可如今却已经不同了,他成了中原几省物资集散的枢纽之地,在黄河边上,距离隅头镇和清江浦两处漕运重镇不远,说得宽泛些,更东边的海贸也能和这边挂上关系。

    沟通往来,交通便利,又有足够的运输队伍,还有足够强的力量确保安全维持秩序,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商家们的首选。

    如今的天下已经有了不局限于一府一省的豪商,他们身后往往是高官权贵,自身耳目众多,消息灵便,他们自然明白徐州的意义所在。

    “若是咱们好,他们就跟着一起发财,若咱们不好,他们就上来把我们撕咬粉碎。”赵进对这件事倒是看得明白,不过他也不会和自己的钱财进项过不去,只要这等豪商只是为发财而来,那么待遇和其他人一样。

    说是一样,其实不一样的地方有很多,最核心的集市和盐市上,已经没有空下的店面给新来的人了,即便是王自洋的畜栏被拆除后空出的地方,对于众多新来者来说也是杯水车薪,所以今年冬天各处庄园的劳力又有外快可赚,何家庄北边要平整出足够的土地,还要扩建去往河边和各处的道路,这活计可是不少。

    这眼界放在天下的豪商,其实清江浦那边已经占了不少,再就是江南几处的大商家,这些往往是南货的源头,然后还和海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余的则是从京师和山西过来。

    “京师高盛和,山西大兴号,这两个都是辽货和鞑货的头号,背后起码得有一个尚书或是太监撑着,那边的军将,十有**也要跟着分润的。”这是雷财传回的消息,因为这两家在临清那边分店已经开设了快有五年,李巡检对这个了解的很,本身也不是秘密。

    所谓辽货,大部分都是来自关外的特产,人参、毛皮、鹿茸、松仁和琥珀等等,这些都是产自女真各部地方,自从建州女真起兵,一场场打过来,这条商路就开始断绝,各色货物也是价格飞涨,可有趣的是,商路断绝,这些货物却从没有停止对关内输入。

    至于鞑货则是草原上蒙古各部的特产,边镇边地和草原各部的贸易早就光明正大了,不过能经营大宗草原特产的人物,基本上都是边镇大将,还要和草原上的贵人们关系密切,辽货也差不多是这个路数,只不过没有人挑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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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8章 第三个洋人

    “清江浦承北号的东家李子游,愿意每年付给我们六千两,然后徐州这边的承北号分店可以占四成干股,就是要把高盛和挡在南直隶之外。”说到这里的时候,如惠笑着提了句。

    李子游的承北号经营的也是辽货,按照赵字营的了解,他这一边应该和登州那边关系很大,靠着给辽镇海运补给的船队运输自家货物,都是经营辽镇特产,这承北号和新来的高盛和自然是互不相容。

    “想得倒美,清江浦这次鼓噪闹事,他虽然没有参与,可背后小动作也是有的,怎么现在想起我们来了,再说了,徐州这边就是要敞开门让人进来做生意,不然的话,谁还会在这边停留。”对这个提议,赵进不屑一顾。

    高盛和只准备在徐州开设分号,对他们来说,能进入清江浦才是真正的目的,从前赵字营没有崛起,清江浦官商一体,后来者想要进入很是困难,可现在赵字营的态度却是开放的很,只要你守规矩做事,谁来他们也是欢迎,而清江大市越来越成为整个天下的商贸中心,价钱都是由这边定下,其他各处遵从,大商号如果不在里面有一席之地,实在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

    但那个经营草原特产和晋陕货物的大兴号就不一样了,他们没理会清江浦,直接就要在徐州开设分店,他们最关心的就是徐州产出的烧酒,因为没有这酒的专营,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牛马商人王自洋一步步的做大,现在可等到这王自洋出了昏招,他们急忙过来联系,甚至都不要赚钱,只要能有酒买就好,不然的话,草原上的关系就很难维持住。

    “咱们在王自洋手下的人回报,这大兴号有人在王自洋身边,十有**是房里伺候的,也不知道是小倌还是女人,一有风吹草动大兴号就能知道,这次王自洋的昏招,只怕也是有人撺掇。”刘勇对这个因果也很明白。

    “这大兴号做得倒还体面,没有直接下死手!”吉香笑着插嘴。

    刘勇摇头笑着说道:“不是没下死手,王自洋身边也养着三十几个汉蒙出身的好手,能骑能打,射术精良,几次都是硬顶了过来,这王自洋还在外面总拿大哥来吹嘘,让别人以为他后面有咱们护着,山西不少商号都打听过大哥的底细,也都被吓住了。”

    众人都是摇头哄笑,王自洋一直维持的不错,就是在这次选错了边,而且还自作聪明的想要等赵进失败后做些小动作,有这个下场也没什么可惜的。

    “王自洋现在输入的牛马远远不够咱们要的,如果这大兴号能做到,烧酒上面一切好说,咱们还可以给他专门建个牛马市。”赵进开口说道。

    听到这个,如惠脸上却有几分敬佩神情,边点头边说道:“老爷想得真是周全,这几省交界处的牛马市肯定生意兴隆,四处的客商都愿意过来经营,咱们在这里面可以赚钱,又可以不用自家的钱财维持一定的牛马数量,到时候可以使用。”

    能在议事厅里提到名号的就是这高盛和与大兴号,除了这两家,还有许多在徐州开设店面的商家,不过这些只是山西、河南、山东和南直隶的商家,他们在徐州枢纽的覆盖范围之内,对于真正的大商人来说,清江浦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很多人并没有觉得清江浦能被赵进掌控多深,但能不能进入清江大市,要看赵进点头与否,所以他们在徐州开店都是属于结个善缘。

    “过了今年,无论这赵进能不能挺住,这招抚能不能持续,这清江浦都是天下第一的繁荣之地了,咱们被这伙徐州人压的厉害,这桩事上却是得了他们的好处。”这是魏木根在清江浦那边搜罗到的消息,豪商们宴饮聚会之时发出的感慨。

    天下间有份量的商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吸引到这边来,他们自然不如原来的那些豪商们有优势,赵进这一次的断河,等于是让清江浦更加繁华,然后又将本地豪商们的地位和身家大幅度的提高,云山行和孙家商行自然就是受益最大的。

    和上面那感慨同时报上来的还有别的话,就在同一场饮宴上,先前那句话说完,后面就有人冷笑着说道:“咱们这清江浦已经人挤人了,后面进来一个,总归是要咱们挪出点地方,真正有好处的在蛤蜊港那边,现在洋面上的船队都要在那边卸货,那余家霸住了这个港口,不知道能赚多少。”

    相比于在长江逆流而上,然后顺运河北上到清江浦,海船直接停靠在蛤蜊港那边更方便,那里的中转贸易直接就被云山行和余家垄断,这海上的生意都是暴利,自然有人看着眼馋眼红。

    不过按照余致远的说法,黄河出海口附近的蛤蜊港用不了十年,因为那边淤积泥沙太厉害,现在广船下货都只能在海上把货倒腾到平底沙船,然后运到蛤蜊湾这边,按照目前这个局面,再过几年,这港口就不能用了。

    余致远对这个一直有自己的打算,他始终觉得松江府才是今后的枢纽之地,对余致远的这个想法,很多人都以为他有私心,余家就是松江土著,他这么打算,肯定是为自家的好处着想,但赵进却对余致远的想法很赞同,云山行和孙家商行都特意去那边开设了分店,这也让很多人不理解,心想着余致远不过就是送来几个洋人,进爷未免对他也太看重了,不光是支持这余致远的异想天开,还出了大笔银子让余致远扩张船队,建立船厂,这未免太浪费了。

    洋人路易主仆二人现在大家也熟悉了,连带着徐州百姓也不像先前那么惊惧,孩子们看到路易主仆之后,不再哇哇大哭,而是嬉笑围着观看。

    这路易好歹也是神学院出来的,贪婪归贪婪,对外却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也时常帮助工场周围的百姓,很是受人好评,但赵字营上下却对他的老仆印象不错,那是个真正的老兵,火铳射击,战场上的长矛和剑术,以及队列知识,都积累的很丰富,对赵字营上下帮助也很大。

    路易的仆人不是什么强手,对短剑和长矛的使用虽然别具一格,但也不能说比赵字营那些好手强,其他的积累也不过是些细节而已,但这些细节和经历,对缺乏实战经验的赵字营来说实在是大有助益,特别是火铳家丁和长矛家丁彼此的配合,以及火炮和骑兵的搭配上面,这老仆虽然说不出道理,只能描述当年自己的见闻,可这些东西对赵字营上下极为宝贵,大家都是带兵用兵,只要有先例在前,就很容易弄懂缘由,进而可以深入的钻研。

    眼下路易主仆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地位却已经平等了,而且大伙和那个老仆更加亲近些,已经给这位起了汉名,平日乱叫做“老傅”,金银分配之类的,仆役这一份不比主人少多少,弄得路易很是眼红,却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从官军手中缴获的那几门火炮已经被搬进了工场中,工匠铁匠们看到这火炮后倒是没什么为难,大概量了量尺寸就知道如何铸造出来,无非是翻砂倒模这一套,可赵进要求的那些改动却不容易做到,图纸上画出的那些东西做出来很容易,可怎么达到赵进需要的样子,这就不容易了。

    路易一直在想,也一直尽他所能旁敲侧击,想知道赵进这位年轻的大人有没有去过欧洲,有没有游历过各国,当然,他得到的答案只有一种,进爷生在徐州,一直在徐州,没有出去过,他那些亲密的伙伴里,只有那位姓王的官僚之子游历很广,但一直在学习文学和哲学,和火器没有一点的关系。

    现在路易手里已经积攒了不少银子,都藏在住处里面,每晚在灯火下清点翻检,这是他在这边最大的乐趣,不过最近的时间都耗费在这个火炮上了,比照赵进的要求没有丝毫的进展,也没有什么报酬可拿,不过路易却愈发的用心,因为他能感觉到前景,花在这上面的金银好像没有限额,自己需要什么立刻就会添置什么,可想而知,如果做成了之后,自己能得到怎样丰厚的报酬。

    不过路易现在也有些紧张,因为就在十月中的时候,余致远送来了第三个洋人,这位被称为老麦,是普鲁士人,自称工匠,但从言谈举止上看,怎么都是个雇佣兵出身,可话说回来,肯从家乡来到遥远的东方找生活,往往都有复杂的过往。

    这位“老麦”自称工匠,剑术相当不错,然后是个烂赌鬼,被送到徐州后,还没等怎么安顿,就操着广东口音的生硬官话,拽着一帮人和他赌骰子,规矩居然是大明这边的规矩,根本没心思去干活。

    恶人还需恶人磨,刘勇直接安排了几个赌场的荷官过来,玩了三天之后,这位“老麦”见识到了大明这个东方国度的神奇,他已经把自己将来几十年的自由都输给了赵字营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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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9章 愿为进爷争光

    滥赌归滥赌,这老麦对机械和铸造的确懂些,按照路易的判断,当年应该是在作坊里做学徒的,这让路易的提防心理更重,如果让对方参与进来,那么自己的好处就要被别人拿去了。

    “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来,谁先做出我要的东西,谁就能拿到丰厚的报酬。”赵进只是说了这句话。

    路易知道自己仅仅懂得造炮的一点皮毛,也知道如果能造出来会有怎样丰厚的报酬,如果再和这个老麦勾心斗角的话,恐怕什么都没了。

    外人看来,这几个洋人是他乡遇故知,彼此团结友爱的很,自然没有人注意到这路易曾经打过的小心思。

    只不过按照工匠们的说法,这老麦懂一点,还能亲自动手,可把式一般的很,也就是知道点新鲜玩意和大伙不知道的手艺,都是一琢磨就透的东西,比那个路易强不了多少。

    倒是陈昇对这个人很感兴趣,因为这个老麦很懂得用戟,而且经历过战阵,赵字营现在培养起很多用戟的家丁,但怎么在实战中应用,大家还一直摸不太清。

    路易主仆和这个老麦是什么样子,余致远也是清楚的很,知道没有帮上赵进太多,他又是惭愧,又是着急,当蔡家船队的子弟进入余家这边历练学习的时候,余致远就有些着急了,浙直闽粤四省,靠着海上吃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沙船船队光是松江就不止一家,以赵字营手里掌握的资源,想要招揽谁家,谁家都要欢天喜地的靠过去。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余家和自己的所有谋划都成了一场空,那就是天塌下来一般。

    “大哥放心就是,若是再找不到,小弟出重金,怎么也能把澳门和吕宋的番鬼工匠和炮兵捆来几个,就不信他们还不懂了。”余致远在赵进面前拍着胸脯发狠,他如今在海主里面也算是有几分面子,不光是那一船船稳定输入的盐货,还有他能够给大家一个在南直隶江北出货的渠道。

    澳门和吕宋那边有葡萄牙和西班牙的驻军,尽管数量不多,但装备和还算齐全,应该也有维护兵器的工匠,真把他们绑架过来,或许真的有用。

    “别闹大了,牵扯到自己,身家性命要紧。”赵进叮嘱了句,可看余致远的神情态度,估计是不会听从的。

    因为没有扯旗造反,所以在何家庄这边招募人手,明面上是云山行和孙家商行,暗地里则是内卫队。

    不管你是文人武夫,只要你有一技之长,身子健壮,那就有可能被录取,酗酒好赌好色的一概不要,有些人来到徐州就是图个前程,往往都会忍耐掩饰,却没想到何家庄和周围到处都是赵字营的眼线,一个人在外面能瞒得住,私下里就未必能绷紧了,很多癖好习惯都被很多人看在眼里。

    凡是被招募的人,都要送到骆马湖东岸的村寨里去呆一段时间,他们大部分人会留在这些村寨田庄里管事或者护卫,等到一年两年过去后才会被用在其他的地方,如果他们耐不住,那么就不值得被招募,有什么毛病或者缺点,在那个半封闭的环境中,也很容易会被发现。

    只不过被招募的文武之辈里,没什么太出色的,都是来这边求一条生路找个活计,不然也不会甘受寂寞,至于那些有本事的,或者说看起来有些本事的,对这样的招募根本不屑一顾。

    尽管赵字营已经或明或暗的放出几次消息,说是这比武大会的消息是假的,可这个消息的确让人兴奋,尤其是赵字营掌控了南直隶江北的偌大区域,没了朝廷王法的约束,很多武人和好勇斗狠之辈都想找个渠道出头,这等人不甘心去村寨扎扎实实的做事,只想着找一条捷径,比武大会这个噱头实在是太吸引他们了,都觉得这是一步登天的一条路。

    “大哥,这件事可能是茶馆里的一次笑谈,几个云山行的管事喝茶的时候看到外面带着兵器的武人不少,就说不如让他们比试一场,剩下最好的留用,就这么越传越广,人人念叨,来源应该就是这个了。”对这个消息,内卫队上下查的也是昏头涨脑,只得出这么一个模模糊糊的消息。

    “这局面,这时势,加上他们看戏听评话太多了,一有这样的消息,人人都以为是真的。”赵进的态度很不耐烦。

    习武之人读书识字的极少,爱听评话,爱看戏文,又喜欢那些江湖绿林上的传奇,偏偏这些故事传说里,什么比武打擂,然后拿到宝物,成为驸马之类的特别多,举办这等比武大会的人物,往往都是那些地方豪强和野心家,用这个招揽天下英雄,或者用这个将天下英雄一网打尽。

    都想着争先夺魁后风光富贵,却没人想到这件事本身的荒唐可笑。

    真正让赵进不耐烦的倒不是外来人的荒唐可笑,而是赵字营内动心的人很多,在清江浦那边领着团练的成大虎特意捎信过来,说是若真有此事,他一定不给赵字营丢脸,肯定要拿个好位次下来,如果进爷和其他几位首领也参加,那他就为进爷扫清下面的屏障,护着进爷夺魁。

    当时看到成大虎的信之后,赵进气得都笑了出来,跃跃欲试的可不止这个成大虎,赵字营各团各队的家丁还好说,内卫队里江湖人不少,但都是能耐得住性子的,而团练里面,还有附庸赵字营的各方势力,则都兴奋不已,同样觉得露脸的机会来了。

    “还有人讲,进爷你请了外邦强手,这人擅用细剑..”说起这个的时候,刘勇也是哭笑不得。

    徐州有洋人的消息倒是瞒不住,路易等人和百姓们打交道不少,这又是个新鲜事,早就被四处传说了,可几个佣兵出身的洋人,在汇聚徐州的武夫想象里,就成了请来的外邦强手。

    刘勇看了看赵进的神情,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哥,依小弟看,既然都纷纷扬扬传这个比武大会,咱们不如就顺势办一场。”

    看到赵进眉头皱起,刘勇连忙又是解释说道:“眼下这些江湖绿林人士越来越多,虽说咱们乱子压得住,可人这么多,闹大了也是麻烦,如果真弄到血流成河的地步,少不得又有人讲咱们设局杀人,不如就搞个比武大会,随便弄几样奖赏,让他们自己闹去,或许还能在里面挑出些可用的人。”

    赵进沉默了一会,正因为他当年在货场上搞过类似擂台比武的事情,所以才对这个比武大会深恶痛绝,本就是孩童儿戏之类的东西,却被这帮成年人当成大事,郑重无比的来做,而且赵进靠着在货场上的比武夺帅有了这些兄弟朋友,他心里下意识的不想让别人因为一个传言而搞类似的营生,这是抹黑。

    “这比武大会只能在清江浦那边做,而且要发下命令,咱们赵字营的人谁敢参加,我就打断他的腿。”

    听到赵进的话,刘勇笑着点头,开口说道:“这次营里几个好事的恐怕得哭了。”

    赵进摇头苦笑,他这苦笑不光是因为几个“童心未泯”的手下,也为自己的无奈,这无奈和心态上的成熟无关,而是在这个位置上,已经不能凭着个人好恶来决定什么,要从大局着想。

    “二哥的婚事已经定在腊月初一了,陈家伯父本来想要大肆操办,不过二哥却反对,只说自家人聚聚,就摆了二十桌酒,而且还准备在何家庄营盘附近办酒,陈家伯父发了脾气,才说在徐州城内办,大哥定下何时过去,小弟这里好做安排。”

    身不由己的事情不仅仅是决断,参加陈昇婚礼,又是在自家地盘上,自然没必要弄出太大声势,可一旦离开营盘,就必须要做好护卫,亲卫队和内卫队都要安排,城内城外要有许多人为了他来忙碌。

    赵进是不喜欢繁琐的人,可如今在这个位置,自身安危牵扯到过万人的生死荣辱,当然要谨慎万全,不能有一点马虎。

    “提前一天过去就好。”

    “那小弟这边早作安排,三哥那边..”说到这里,刘勇欲言又止。

    赵进只是回头扫了一眼,然后做个手势,在屋中护卫的牛金宝和孙大林躬身退了出去,有些话在贴身护卫跟前也不能说的。

    “那个辛启韬没什么不对的,回去以后和书童随从的话不多,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勾当,跟着随从回开封的那边也有回报,就是回去报平安,然后拿了些盘缠,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那回去的亲随在外面还有个半掩门的相好,咱们的人花钱问那个相好,说就是报平安拿盘缠。”

    尽管此时屋中只有他们两人,可刘勇说话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赵进皱眉点点头,开口缓声说道:“每日里和这个辛某人说了什么,去过什么地方,兆靖自己也报上一份行程,是不是说过一句,咱们大明明面上的官吏这么少,以为让百姓轻松,实际上却给了人上下其手的机会,徐州当差办事的人这么多,百姓却得了许多方便,这才是正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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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0章 周王府的也来了

    刘勇点点头确认说道:“这辛启韬和他的书童也说过这句话,应该是酒后感慨。”

    “倒是有几分见识。”赵进评价了句,听到这句话,刘勇犹豫着开口说道:“大哥,其实三哥所说不差,咱们徐州很缺人才,尤其是缺读书人,这辛举人看着和那些酸子就不一样,倒是和三哥很相似,都是有才华能做事的,咱们徐州现在局面越来越大,正缺这样的人,可这样的读书人,都和三哥差不多,心高气傲,等着别人来请,为了大局考虑,大哥就给他个面子如何?”

    “你说的没错,不过,你实话对我讲,兆靖做事,现在已经没别的心思了吗?不去惭愧,不去胡思乱想了?”赵进反问一句。

    刘勇又是犹豫,还是苦笑着摇摇头,低声说道:“三哥心思太重,心里有些弯总是扭过不来,恐怕一直在想的。”

    说完这句,刘勇又忙不迭的解释说道:“不过三哥做事没有一点私心,绝不含糊的。”

    “咱们一起长大,一起出生入死,他都没有扭过来,现在还时常觉得愧读圣贤书,那咱们凭什么信任一个外人,他才来了多久?”赵进又是反问了句。

    “大哥,如今咱们徐州的局面不同,咱们可是打败了南北两路的朝廷官军,逼得朝廷和议,这徐州和周围也被咱们经营的兴旺发达,小弟前段时间听读书人讲,如今的徐州比起什么太平盛世都要强许多,大哥做得这么好,和别处一比那就是天上地下的分别,外人一看自然心服口服,这辛举人算是有见识的,或许被镇服了,这才有投靠的意思,而且小弟这边盯了这么久,三哥那边也小心的很,这辛举人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刘勇还是有自己的坚持。

    赵进揉了揉额头,他的威严在一次次胜利和正确中建立起来,虽然年轻,大家却都心甘情愿的服从,不过却不是唯唯诺诺的那种服从,只要觉得自己的主意对赵进和赵字营有好处,敢于力争的也颇有几个,因为他们没有私心,所以敢开口,也不怕赵进记挂,当然,能这么交流的,也就是伙伴们和上面的核心亲信了。

    “先看着就好,我只说要观察,没说他就是探子耳目,真要是放心的话,这个人当然要用,还得立为榜样。”赵进回答说道,刘勇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谈话告一段落,刘勇掏出张纸看了看,然后沉默了会,这不代表谈话的结束,刘勇的内卫队牵扯的事情往往都是要紧机密,除了底档之外,其他不能有文字流传,六名出身于徐州知州衙门的文吏每日记录不停,但他们写下来的东西不能带出去,接触的内容不能对外说起,这六人的全家老小就在何家庄居住,属于最可靠的那种人。

    那间存放文书档案的屋子,也只有赵进和刘勇才能进入,即便是其他伙伴也只能通过这两人查询。

    刘勇自己也是严守这个规矩,但有时候禀报的事情太多太细,就要写个摘要出来,能带出来的文字也仅此而已了,摘要用完之后,要当着赵进的面烧掉,尽管赵进没有要求,可刘勇自己却从不放松。

    摘要本身也是写的极为简略,在这样的禀报当口,刘勇往往要回忆片刻才能保证详细叙述,赵进已经和刘勇提过,说问问马冲昊那边,看锦衣卫有什么好用的程序和法子,总不能像现在,千头万绪都压在刘勇一个人身上。

    “大哥,在咱们徐州新开了一家周家货栈,是盐市和集市里几家老资格的商户作保,让他在原来畜栏的位置占了个店面,这家货栈明面上做得是杂货生意,实际上却是河南最大的盐枭,在这里设个店面,就是为了在盐市上就近联络。”

    刘勇那边说完,赵进眉头就是皱起:“河南最大的盐商,那岂不是和开封的周王有关系?”

    几百上千斤的贩运私盐,那是江湖上的杆子和地方豪霸作为,这供应一省的几千几万斤的大数目,就只能高官亲贵才能做了,周王自有明以来就在开封,子弟遍布河南各处,可以说是河南势力最大的顶级豪强,这供应河南全省的私盐,也只有他家能做了。

    而且这周王府的私盐买卖做得光明正大,开封城内和周围府县都有周王家的盐店,打着官盐的名目买卖私盐,谁也不敢招惹,生意做得泼天一般。

    不过河南的盐从两处来,一是两淮的淮盐,二是北直隶的长芦盐,奈何淮盐占了水路上的便宜,可以大宗运输,很早就把长芦盐场的盐货挤走,如今徐州盐市一开,等于是就近供应,价格上还有优惠,淮盐更是充斥河南,只不过盐市是提供集散,两淮盐商是源头,真正分销的生意都是周王府那边来做,分工各有不同。

    “就是周王府的产业,这边盐店大掌柜朱罡据说还是周王的旁支,只不过没有爵位在身了。”

    “为什么现在才知道?”

    藩王产业开在徐州,这可是要紧消息,按说应该第一时间知道。

    “这周家货栈没有一点张扬,看着就是个本份的生意人,和盐市上谈生意也都是守着规矩,如果不是咱们安插在盐市上的眼线听到,恐怕知道的还要晚。”刘勇颇为苦恼的说了句。

    看着赵进点头,刘勇又是说道:“按照咱们的消息,周王王府来咱们这边采买盐货已经好久了,查下来能知道,周王王府对外做生意一贯是守规矩的,只不过最近和潞王府起了冲突,现在潞王府的人都缩回去了,周王王府索性直接开店,要把去往河南的盐货生意巩固住,大哥,要不要赶他们走?”

    鲁王府觊觎赵字营的财货,闹出那么大的是非,而潞王府用牛金宝的案子来要挟,也是颇多纠缠,这几个例子让赵字营上下对藩王势力极为提防,生怕再闹出什么祸事来。

    “我们要安插人进去,他老老实实做生意,那就把他当做生意人,要是不老实,我们就也有对付的法子,也没什么可怕的。”

    提防是一回事,经历过王友山被抓的前前后后,赵字营倒也不怎么怕了,无非是撕破脸大打出手而已,河南满打满算三个守备的兵马,实在不够看的。

    “说起这个,眼下在咱们这边新开店铺的,很多都是和盐有关,山东几个有名号的盐路角色,也在这边开店,明面上都是卖土产杂货,实际上都和盐有关,这些人比汇聚过来的江湖绿林人物更麻烦,店里养着几个厮杀汉防备不测,咱们控制的范围外又备着人手,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闹出祸事,再就是宣府、大同过来的几家,明显是边军出身,过来做咱们烧酒生意的,一个个看着也是不善。”

    “别人来我们这里做生意,那就是给我们支付租金,把钱花在徐州,那就是客商,我们要善待,再说了,咱们是在源头上抽成的,盐和酒卖出去越多,对我们就好处越大,这个犯不上去争。”

    说到这里,赵进沉吟了下,又是开口说道:“不过眼下这个局面,徐州境内没有人敢折腾胡闹,可徐州周围不是咱们地盘的地方,肯定都有大批的江湖人聚集,他们不敢进来,却要留在那边策应待命,这本来也没什么,可要是有人盯着那些商队和客商下手,那就是妨害了,要想个法子。”

    在十一月底的时候,所有在徐州和清江浦做生意的商人们都知道了一个消息,徐州赵字营愿意为各家的财货作保,从启程到目的地,全程不用担心盗匪响马,但这个保证只是陆路上的,水路只有清江浦到隅头镇这段距离的运河,还有徐州以及淮安府境内的黄河可以保证,而陆路则是长江以北几省全部包括。

    如果你用得是云山车行的车马,那么自然不用搞什么作保,一路的安全都由云山行保证,货物若有损坏丢失,由云山行进行赔偿,若不是的话,那就缴纳货物的半成作为保费,挂上云山行下发的云纹云字三角旗,也保你安全无忧。

    对这项规矩,商人们不觉得能帮很多,只是觉得这伙徐州武夫在变着法刮钱,从前赵字营在徐州就推行过认旗,但后来也就无声无息了,因为经过整治之后,就算不挂着个旗子,也没有响马绿林敢来行凶,也不会有什么设卡的苛捐杂税,一切通畅,这当然不用搞什么旗子多交一分钱了。

    但对于徐州之外,赵字营控制之外的地方,盗匪响马、地方土霸就是必须要考虑的了,想要自家货物安稳运到目的地,在路上不遇到什么波折,这些都要打点分润,这也是不少商家明知道徐州盐市和集市价格便宜,仍不愿意过来,因为徐州这边便宜,算上沿路的各种花费和风险,也就不那么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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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1章 短训班和五斗米

    这么说起来,商人们对赵字营的作保有很大需要,交钱挂旗也不少,但下面说起来,还是认为这是赵字营搜刮的手段,你赵进在徐州、宿州、邳州、归德府、淮安府还有山东几个县说话管用,可一出了这个范围,你说话也就不管用了,可这个保旗如果不买,没准在这些地方都要出事情,花钱求个平安比什么都好。

    再说了,徐州这些人做事已经算节制,给大家这么多方便,也没见到怎么搜刮,估摸着现在准备动手了,这也不是坏事,总比提心吊胆的要好。

    到了十一月下旬的时候,徐州州城总算享受到了何家庄兴旺的好处,城内城外的客栈都被住满,心思活络的开始把自家的住处租出去,每天也有不少进账,酒坊的酒水原本都是卖出去,现在在城内也能消化很多,铁匠铺子整日里生活不停,打造兵器和护具,各色铺面生意都在变好,因为外来的客人增多,怎么能多卖出去。

    以往到了秋冬时候,城内的劳力都是去何家庄那边找营生,卖力气赚点贴补,现在在城外就有活计了,平整土地,用夯土和竹木搭建擂台和看台。

    有宽敞院子的房子格外好租,因为那些各处来到的武人要整日里练武,然后招待富贵人等的客栈都是供不应求,原本很多人订的是腊月十五的房间,后来越来越紧俏,索性从现在就包下来。

    城内的富贵人家们早就搬到何家庄或者是邳州去住,多少宅院府邸都是空置,到现在也是被塞满了,自家住,亲族朋友也住满了。

    人口突然增多,导致城内的供应都有些不足,好在附近的云山寺内有足够的积储,这是赵字营最大的仓库之一,用大车源源不断的向着城内运送。

    由不得人不来,无论是武夫强人还是八方宾客,都是兴致高昂,关注无比,什么英雄比武,什么打擂夺魁,大家在什么评话戏文里听到太多次了,可亲眼见到却还是第一次,那徐州如今又是个太平安稳的地方,冬日里富贵人等都是闲着无聊,为什么不过去看个热闹,回来足够吹嘘整年的。

    对于武人们来讲,他们也对这个热切无比,争强好胜是小事,如果能在这次比武大会上扬名,那以后的好处肯定是说不尽的,如果能让淮扬的富豪看上,招募过去做个护院头目,好处多多,如果能表现出色,有人愿意出钱合伙开设武馆,那就是更上一层楼了,如果借此能博个功名,那可就修成正果了,不管哪一样,都比自己在家乡横行霸道的威风强出太多。

    何家庄清静了,可徐州这边变得喧闹无比,乱子也跟着变多,在何家庄那边好歹知道畏惧,在这边就有些肆无忌惮了,不过赵十一郎下手同样很辣,这徐州城内的差役捕快如今就是换了皮的徐州家丁和团练,外来武人同样打不过。

    本以为自己被官府捉拿,怎么说还有个缓颊,结果正因为徐州家丁团练有了官家这层皮,手段却更是血腥。

    当街斗殴滋事的下场只有一个,绞,很多武人当绳套拴在脖子上的时候,才知道城墙外那一排排的木架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多少人哭喊冤枉,说不过是打一架,没有见血出人命,还有人大喊有没有王法,但怎么挣扎呼喊都是无用,就这么挂在了上面。

    所以徐州的纷乱也就是三天不到结束,看到木架上摇晃的尸体,每个经过的人都是心生战栗,不敢再乱来一点。

    四方八方,形形色色,有徐州的老辈人感慨,当年运河还在的时候,徐州也就是这般兴旺模样了,只不过老人们眼神不太好,注意不到现在这些可不是当年的富贵商人了。

    对于徐州州城内早就凋敝不堪的江湖市井中人,在这期间也发生了个小插曲,据说已经死在外面的陈二狗居然回来了,不少人都看到这陈二狗在徐州城门那边,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凄惨,让周围的人都不忍听。

    这次陈二狗回来,却是勇爷的交办,安排着陈二狗负责这比武大会的赌赛。

    大伙光看着这比武夺魁的风光和好处,却没想到这武人之间相斗要分出胜负,这胜负就可以下注博彩,陈二狗从前经营赌场,对这一套比别人要懂些,加上他是赵字营能控制住的人,对徐州地面还算熟悉,所以就派了回来,算是立功赎罪的意思,遭了这么多年罪,也算还清了,不过陈二狗只不过是帮着操持,城内能做主的人实在太多,他只需要听命照做就好。

    本来大伙没想到,或者有些人私下里打赌,等那黑虎赌坊开出盘口让大家下注,整个徐州地面立刻疯狂了。

    斗鸡斗狗玩过的人不少,这上面本就在下注开赌,可公鸡和恶狗厮杀,那里比得上人和人的争斗,这可是刺激多了,从前据说江湖上有这样的玩法,可那仅仅是传言或者很小的范围,那里比得上这么多人参加,这么多人下注,好赌的人一听这个就是热血沸腾,且不说这里,消息飞速无比的传开,邳州、宿县到清江浦甚至扬州,向北济宁那边,向西的归德府和开封那边,消息传到,不知道多少富贵闲人朝着这边急赶。

    隐约间已经有传闻,说徐州这边没有王法,所以这擂台比武是见生死的,这更让一些人疯狂,当然,这传闻也符合戏文评话里的一贯套路,举办这比武大会就是没有安好心,就是要把天下英雄一网打尽。

    这声势把赵字营和云山行自己的人都吓了一跳,根本没想到会这么轰动,而且清江浦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是本地豪商已经准备在明年搞类似的营生,已经准备让赵字营入股五成,不然也压不住场面。

    到了这个当口,越晚开收益就越大,赵字营索性宣布,将这比赛挪到腊月二十三这天开场,反正愿意在这样比武擂台上下注的,一般也都没心思在家安分过年,推迟时间,可以让更远处的人赶来,也可以吸引更多的人下注。

    如今徐州地面上没有任何人和赵进唱反调,甚至还有人替赵字营辩解,说在这天开始,是和唱戏祭神一个道理,热热闹闹的求明年的太平平安。

    “清江浦和扬州都有人带着自家的护院好手来,准备让这些好手下场争斗,说是开封还有带着家将来的。”

    说起这个的时候,赵进和伙伴们都是阴沉着脸,陈昇冷声说道:“这就是把比武看成斗鸡斗狗。”

    “还有个传闻,说是咱们兄弟这次肯定要被什么大侠英雄之类的剪除。”刘勇笑着说道。

    大家对这个都是嗤之以鼻,无非是戏文套路,总有什么忠君报国的少年郎过来打擂除恶,可也不想想,真正的恶人又怎么会去擂台上冒这个风险。

    不过该防备的不会有任何放松,这徐州义勇刚刚成立,就被用在了这个上面,愿意上去比武的赵字营不会拦阻,但不上去的就和四个连的团练以及城内的差役一起待命,随时准备镇压乱局。

    最能惹事的各路武夫被引到了徐州州城附近,何家庄总算清静下来,谁都知道吉香想去试试,不过大伙也知道他不敢擅离职守,现在就是旁敲侧击的求赵进,不上去打也得过去看看。

    而王兆靖整日里陪着那位辛举人到处走动,赵字营除了火器工场是机密之地,其他各处并不需要对外人隐瞒,当然读书人也不会去酒坊里面看什么机密,商号田庄这类民事,都领着去走走看看。

    千金买马骨,不需要太聪明都能想到这一点,效果也的确出现了,来到何家庄这边的读书人开始变多,尽管有秀才功名的都没几个,大部分是没什么出头希望的老童生之类。

    什么举人秀才来到这边,赵字营可不会主动送上官位富贵,可你会读书写字有基础的文化,想要在这边求个生计却不难。

    “为五斗米,圣人的脸面全然不要了。”这是有人对这些读书人的鄙薄言语。

    不要说外人瞧不起,就连这些读书人自己都是咬牙切齿,走在路上也是惭愧无比,头都抬不起来的样子。

    你能读书写字,赵字营的确会给你温饱,但接受赵字营的差事之前,要先上两个月的短训班,这名目听着新奇,可细究起来也就是私塾和官学的变种,可学的东西却让人接受不了。

    短训班分几种,一种是学经商之道,然后这还不是学发财的,而是那些算账管事的细务,另一种则是所谓的实务,名目玄乎,一旦学了就知道不过是衙门里面的吏目庶务,怎么收取赋税,怎么筹集人工,怎么征发,怎么断案处刑,还有则是农事,教你怎么管理一个庄子,要知晓农事人心,知道怎么执行上司,只要怎么带领下面,甚至还有不在徐州的短训班,如果你来自沿海之地,就会问你愿意不愿意去学习经营船务之道,可能还要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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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2章 有见识的辛启韬

    讲授的课程也不见什么高深,也不见什么道理,只是一些实务和例子,讲的人一看就是粗鄙之辈,言谈举止间都带着一股卑贱。

    这简直是荒唐,士农工商,读书士子最为高贵,商人最为低贱,可这里面学的却是伺候商人,为商人做事的学问,然后那吏目更是贱役,世代不得科举的,连士农工商四等都算不上的,居然让我们学他的学问,还有这农事,穷庄稼汉的道道有什么可学的,辛苦读书,不就是不愿去吃这个苦吗?至于海上船务,那是九死一生的活计,都是没有王法之辈才干这些,我们堂堂士子,难道就去做这个?

    而且看看什么人在听课,有商号里的伙计,有衙门里帮闲的白役,甚至还有草原上来的鞑虏,偶尔还能看到怪模怪样的番鬼,圣人说有教无类,可不是说什么人都教的,还有不少正该上私塾的孩童,正该考取功名的年轻人,居然也在认真的听,这真是败坏子弟,伤德造孽!

    荒唐之极,看来这徐州也不过是寻常贼寇啸聚,一时侥幸就气焰嚣张,不知道招贤纳才,不知道尊重士人,这样的短视凶暴之辈,如何能长久得了。

    看史书上,看各种杂闻野史,还有听评话戏文,大凡想要扯旗造反并且赶出一方局面的,都是对读书士子重视无比,尤其是在这最开始的时候,就算没有功名的读书人来了,都要倒履相迎,高高拱起,然后才会吸引来各方贤才,那一朝开国不是如此,就算那五胡十六国时候,那辽金蒙元时候,谁不是对士人和读书人客气恭敬,如若不然,那就只是流寇豪霸一等,昙花一现,和这样的势力勾连,非但没有好处和前途,反倒容易惹祸上身,且看他如何倒了吧!

    大多数兴致勃勃来到的读书人都走了,很多人觉得这短训班本身就是侮辱,也有人听了第一节课之后也走了,觉得这些都是贱业,学这个是自降身份,也有人听了几天,然后也走了,他们自小读圣贤书,只知道背诵,这些完全不同的路子根本接受不了。

    只有很少的人留下,他们或者是的确无路可去,或者是觉得自己在科举功名上已经没什么前途了。

    无路可去的读书人大多来自山东,苛捐杂税不必提了,朝廷的辽饷让他们最后一丝忠心也都烟消云散,自家的田产留不住,朝廷的粮米发不下来,妻儿饥饿难耐,在这等情形下,谁还有心思读书,先吃饱了养家才好。

    很多山东来的读书人,到达徐州的时候,和流民没有什么区别,给他们一条活路就比什么都强。

    再就是徐州本地的读书人们,这里文风不盛,读书本就没什么出路,说起来有些好笑,徐州读书子弟最多的地方是徐州三卫,也只有卫所军将宽裕些,也只有这些卫所军将更想让子弟们在仕途上发达,这些徐州的读书人是亲眼看着赵字营成长,看着贫穷凋敝的徐州如何一步步变好,看着赵字营怎么破云山寺,平山东流贼,吓退官军铁骑,南下北上击败朝廷官军,看着一个个身边原本麻木绝望的邻居亲戚怎么挺直了腰杆。

    身为徐州土著,他们比别人更知道赵进做了什么,徐州有了怎么样的改变,所以他们对赵进更有信心,徐州本地读书人苦恼的是赵字营体系下没有文士的进身之阶,只要敢于舞刀弄枪的武夫,现在这个短训班就是开了一条路给大家,尽管是为了外来的人,可也没说不让本地人去。

    “这做法好,虽说书经里有大道理,可不懂实务怎么能做好政事,汉唐宋各朝都讲不经地方不能入中枢,可我朝却反过来了,讲究不出京师直入内阁,二十多年不出都门一步为首辅,反倒成了美谈,但除了天纵之才,主政之人不知地方,如何能治天下,这些道理,圣贤书中真有吗?”

    进士出身入翰林院,然后一步步在都中清要职位上打转,等年纪差不多了,就可以入阁为大学士,运气好的就能为次辅、首辅,二十多年光景,除了放出去当考官,回乡祭祖之类的事情,就在京师不动,然后执掌天下大政,辅佐天子,经验什么的全无,甚至连政务本身都不通。

    这并不是什么笑话,而是大明的常例,只要查历科的状元、榜眼、探花,大都是这样的经历。

    “莫说中枢,地方上又何尝不是如此,这读书人一直读四书五经,考中了放出来,他懂得什么,知道税赋徭役上的关节吗?知道下面这些吏目差役的花样吗?想要做事,还不是依靠师爷朋友,他一任几年拍拍屁股就走了,可衙门里的吏目差役和地方士绅祖祖辈辈都在这边,到最后朝廷派下的官员有何用,做个幌子招牌,真正管着地方百姓的,就是这些吏目差役和士绅豪霸。”

    说到这个大家更是明白,莫说别人,徐州知州童怀祖就是个例子,他真正开始懂得地方政务,明白关节情弊,也知道何处着手,差不多第一任快要坐满了,那时候大家已经不敢含糊应对,但进士官本身就不想在地方上呆太久,留任本就是让人颓唐的丧气勾当,外人看来更是前途全无,这童怀祖也是特例,他留任之后能管理插手地方实务的时候,各处已经只听赵进的命令了。

    “学点实务,知道些规矩,多设些拿朝廷俸禄的文吏差役,这样朝廷也能像汉时那般做事,天子旨意,百姓闻之,现在这般,朝廷规矩法令没有人听,反倒成了下面贪赃枉法的手段,这税赋徭役加上辽饷,如果只是按照正数征收,百姓们苦一点也未必撑不住,可层层要跟着发财,下面更是刮的厉害,处处家破人亡,处处怨恨朝廷!”

    这些话都是那举人辛启韬说的,他对这短训班倒是颇为高看,这让王兆靖喜不自胜,每一次都尽快的转述给赵进听。

    对这个赵进也能理解,人有什么成就总希望广为人知,希望多听听别人的评价,如果是自己的同辈同行,他们切实的夸奖就更让人高兴。

    “你们比我都心怀大局,总想着从四处招揽人才。”赵进偶尔也有这样的苦笑感慨。

    王兆靖转述这辛举人的话,无非是证明这辛启韬是个人才,而且很适合徐州这边,赵进应该主动去招揽了。

    尽管这辛举人的言谈看法和赵进他们不一样,可一个和徐州不相干的士子能有这样的见地,已经是颇为了得了,的确当得起人才的称号。

    实际上赵进也见过辛启韬这个人,王兆靖领着这位整日里在徐州乱逛,赵进恰巧出现在某处远远看几眼也很正常。

    见过本人后,尽管是远远见到,赵进对这个人的评价又是高了不少,因为这个人的气质和王兆靖很相似,富贵人家容易把子弟娇惯坏,可同样的,富贵门第比贫寒人家有更好的条件培养人,这辛启韬明显是没有荒废的类型。

    而且这个和王兆靖相似并不仅仅是气质,还因为这人的确文武双全,原本在开封那边打听回的消息,说这人书剑双绝,按王兆靖的说法,这辛启韬的书法银钩铁画,极为不凡,连王友山都是赞赏异常。

    文士书法高妙并不稀奇,但说某人文武双全往往就是浮夸了,或许会个五禽戏就被当成是武技高绝,可这个辛启韬身形动作却能让人看出来,是真在武技上下过功夫,按照观察他的人说,看这辛启韬闲时练剑,那是杀人的真本事。

    赵进禁不住想,这书法和剑技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或许都考究手臂手腕和控制,难道有相辅相成的效果吗?

    这辛启韬性子沉稳内敛,见地非凡,又是文武双全,更不要说大明举人这个有特殊意义的身份,把这样的人招揽过来,对赵字营大有好处,这个应该没什么疑问。

    不过赵进不急,他还在犹豫,已经有人在他面前举出了刘备和诸葛亮的例子,说是先主得卧龙之后,方能三分天下。

    这个比喻赵进很不喜欢,自然也没有听从,赵字营从兄弟几个在货场上打闹开始,一路发展到今天,可以说飞跃,也可以说奇迹,但在这里面,可没什么卧龙凤雏的功劳,全靠着兄弟们刀枪见血去拼,靠着没日没夜的算账运筹,这才有了今天,要说见识,赵进觉得兄弟们之中陈昇见识最高,那份沉着和果断真的帮助了赵字营太多,而这新到的辛启韬又算什么?

    可用,用了也有好处,但没必要摆到这么高的位置上,这举人的学问和见识,又有多少能用在赵字营这边,就连王兆靖的书经学问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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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孩子出生之后,徐珍珍就不想住在营内了,按她的话讲,营盘内煞气太重,恐怕惊吓到了孩子,而徐珍珍和木淑兰每日里也要做事,那些眼线探子进进出出的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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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3章 要出头就得做事

    赵进对这个自然同意,宣布比武大会在徐州州城举行,何家庄冷清安静之后,全家就搬到原来何伟远大宅里面,那边大部分屋子已经拆了,只有何伟远的内院还在,那边正适合招进一家人居住,外面则是有亲卫队两个连驻扎护卫,一个定点守备,一个分散值守,内院则有牛金宝领着最亲信的一个队护卫。

    离开军营在这何家庄也好,生活上也方便,而且也能调剂下精神,总是在无比缜密规律的军营中,人有时候很难恢复,换到纯粹的生活区域,能够放松些,赵进偶尔也会和家里的女人讲讲公事。

    “大伙是不是都魔障了,我能看明白的事情,他们也应该看得清楚,怎么一个个这么执着。”回到家中,赵进忍不住抱怨说道。

    “几位叔叔也是为了夫君的局面着想,肯定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徐珍珍柔声相劝。

    赵进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抱着儿子,女儿赵凤总想去揪赵进的胡茬,儿子赵龙和父亲相处的时间少,还是有些怕生畏惧,只是好奇的来回看。

    “对这个辛举人你怎么看?”赵进随意问道。

    “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参与这样的机要大事。”徐珍珍笑着说道,赵进摇头看过来,徐珍珍才笑着继续说道:“若是放心可用,夫君招揽过来就好,不能用就不理会,何必这么伤神呢?”

    赵进愣了愣,却对一边的儿子赵龙做了个鬼脸,吓了孩子一跳,随即大声笑出来,赵进把孩子放下,让赵凤牵着弟弟,然后恍然说道:“你不说的话,我还想不通这个关节,你说的这个才是正理,无非是一个想要投靠过来的读书人,用不用,怎么用,都是早有规矩的,为何他们这么重视,无非是评话演义看多了,觉得像是赵字营这种要壮大发展,肯定要有个诸葛亮或者吴用之类的人物,他们自己都不是,这外来的看着像,估摸觉得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赵进的感慨却让徐珍珍有些糊涂,莫名的怎么说到了这个,赵进却又是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演义传奇故事他们平日里可没少看没少听,你接触不到的。”

    明初有了三国和水浒,然后小说开始大兴,专有说这等故事的艺人,徐州兴旺起来之后,这等人也比从前多了很多,和大张旗鼓的唱戏不同,说书不过是一人一嘴就好,是这时代最吸引人最便宜的娱乐了,赵进知道伙伴们,或者说赵字营上下所有人都很喜欢听评话,不知不觉的也被里面讲述的东西所影响。

    这三国、水浒还有各种演义小说,凡是要做大事的,身边必然有个足智多谋的读书人,诸葛孔明就是一切的原型,就连明太祖朱元璋建立大明都要有个青田先生刘基辅佐。

    有很多人都以为赵字营的智囊谋主就是王兆靖,但越是亲近的就越不这么想,大家都知道王兆靖平素在做什么,他和大家一样,负责某一处,而不是辅佐赵进管理全局,要说谁更接近这个角色,陈昇倒是比王兆靖更像。

    也就是说,众人眼中,徐州赵字营缺这么一个智囊谋主的角色,而这个见识高妙、沉稳内敛、文武双全的辛启韬一出现,大家都觉得这就是老天给赵进送来的辅佐谋臣,就是徐州赵进的卧龙,退一步讲,就算没那么大的本事,也是千金买马骨,招揽到更多足够价值的后来者。

    想明白这个关节后,赵进有些哭笑不得,但众人一番热心好意,总不能这么泼冷水下去。

    这边徐珍珍看着赵进心情不错,琢磨了下开口说道:“夫君最近一直招揽番人进工场做事,想要铸炮造火铳,可妾身听下面的管事和工匠们讲,这几个番人除了些新法子新点子之外,手艺什么的也很寻常,帮不上夫君太多?”

    赵字营的兵器工匠大都是徐家出身,现在也是徐珍珍这边管着,有什么消息自然会传上来。

    “不是寻常,是很差,别说那些老铁匠,甚至比不了一些刚上手的学徒。”赵进实话实说,这倒是让徐珍珍愣住。

    “但这几个洋人的新东西新点子却是咱们需要的,还有他们曾经见过用过的一些营生,这个咱们不知道,要靠他们琢磨出来。”赵进沉声解释,既然自己夫人提起,应该是徐家工匠们对自己重视几个洋人很不满,有必要解释安抚下。

    出现这个情况倒也在赵进的预料之中,赵字营愈发兴旺,虽然最重武人,可其他各行业也没有被歧视,只要你用心做事,地位提升收入增加这都是必然的,在这样的局面下,工匠们自然也要争取自己的地位和利益,本来工匠们并不担心,大伙是主母的嫡系部下,赵字营的兵甲全靠徐家工场供应,虽说做得辛苦,可温饱甚至富贵都不愁的。

    没曾想突然几个不怎么靠谱的番人站在大伙上面,拿的银子比大家多很多,可手艺把式却含糊的很,任谁也不服气,肯定要有怨言反应上来。

    听完赵进的解释,徐珍珍笑了笑,柔声继续说道:“妾身也听说夫君这边安排人去广东和南洋招揽佛朗机工匠,那些在洋面上跑的人怎么会懂工务上的营生,只怕再找来的人也是不合用的。”

    赵进倒是没想到徐珍珍会说这个,但这也是他的担心,摇头苦笑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亏得是还没那么急,就这么慢慢找吧,总能找到的。”

    徐珍珍朝赵进那边靠了靠,却是笑着说道:“妾身想说的是,让厚生去南边招揽,他对铁炉和铁匠的营生可比寻常人明白的多,让他去招揽寻找,总比船上的那些人靠谱,而且厚生是咱们自家人,毕竟放心。”

    这次赵进愣住了,他有些愕然的看向徐珍珍说道:“放厚生出去,你真舍得吗?”

    徐珍珍抛头露面操持徐家,包括嫁给赵进,当初都是为了她的这个弟弟,这去往广东路途遥远,风险也是不少,而且还是和那些番人打交道,更有很多没法预测的麻烦,居然让没怎么出过门的徐厚生去做这些事,和徐珍珍从前的溺爱完全不同..

    看到赵进的表情,徐珍珍笑着解释说道:“没什么不舍得的,徐家安排几个人,夫君安排几个人,一路跟着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夫君现在的局面越来越大,厚生他没什么功劳就管着那么大一摊,难免有人不服,还是要实实在在的做点事才好。”

    赵字营的体系里,核心众人都和赵进关系亲近,但能有今天的位置,各个都有实在的大功在身,为赵字营的局面出过大力,但徐家这边则差很多,徐珍珍管着徐家的时候没有人说什么,而徐厚生靠着关系上去,难免有人不服,不要说赵字营这边,徐家内部有心思的人就不少。

    “有你这样的姐姐,厚生还真是幸运。”赵进笑着感慨了句,随即又是若有所思的说道:“厚生走上这条路,没准还真走对了..”

    本来徐家给徐厚生安排的路是科举求功名,或者是在家享受富贵,但徐厚生却对煤铁工务很有兴趣,一直在琢磨钻研,现在又主动揽过来寻找洋人工匠的差事,现在有没有足够的人和他竞争,赵字营壮大,他的路自然会跟着越走越宽。

    “既然要去,那就趁着腊月正月出发,这时候连贼都回去过年了,多少清净点,各处找几个老成的跟着,看看是坐船还是陆路,走前来我这边,我有些话要当面叮嘱。”赵进答应的很干脆。

    看到赵进答应,徐珍珍笑吟吟的点头,赵进此时很愉快,看着屋内赵凤和赵龙在玩布偶,这布偶却是赵进的发明,和这时代的布老虎之类不同,赵进画出了憨态可掬的大熊形象,然后安排裁缝用好布料缝出来,可爱非常,孩子们一看就是喜欢,赵进又照做了几个,儿女都是喜欢的不离手。

    那裁缝倒也精明,求过徐珍珍之后,自己开始在何家庄售卖这种布偶,价钱卖的很贵,可来往有孩子的客商,都会买一个两个的,如今也算徐州的名产之一了,但云山行也有消息传过来,说清江浦已经有人开始仿制。

    看着满面笑容的赵进,徐珍珍犹豫了下又是说道:“夫君,有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是木家妹子的?”

    听到这个,赵进收了脸上的笑容,转过头看着徐珍珍,徐珍珍神色倒是如常,只是放低声音说道:“木家妹子最近总是请些尼姑神婆之类的进内宅,妾身也不知是不是她那边的公务,不过这些姑婆麻烦的很,咱们家又是个要紧的所在,这些人能在外面见还是在外面见的好。”

    赵进眉头顿时皱起,随即叹了口气说道:“这些话你去说的确不方便,然后外面的更不方便报给我,居然有了灯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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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4章 议事房

    “夫君体谅就好..”

    因为有孩子牵扯,赵进即便先来到徐珍珍这边,晚上也会住在木淑兰那边,等晚上到了那边,赵进直接开门见山的发问。

    结果赵进这边一问,木淑兰却扭扭捏捏的不想回答,到最后说得有些急了,这才回答,这原因让赵进又是啼笑皆非又是有些恼怒,原来是木淑兰想要个孩子,却一直没有怀上,难免有些心慌心急,尽管木淑兰经过风浪见过世面,是个精明角色,可在这上面也犯了糊涂,开始琢磨着求神拜佛,这才请了些号称灵验的神婆尼姑上门。

    “你自己还在教门里主持过一番局面,靠神佛来糊弄别人的,怎么还能入了别人的道,这不是荒唐吗?”赵进很是恼火。

    ”妾身也想和徐姐姐一样,有个孩子,也就有依靠了。”

    “糊涂,你才十几岁,我才二十岁,怎么就会这么快没依靠了,你在我身边这才多久,要孩子也没那么快,你急什么急!”赵进的声音都高起来了。

    木淑兰只在那里低头,偶尔抬头看一眼,倒没有什么泫然欲滴红眼圈之类的样子,经历过的事情太多,这些事倒也不影响不大。

    “让尼姑神婆之类的离咱们家远些,别被人钻了空子,平白惹上风险。”赵进语气严厉说道。

    木淑兰只是闷闷点头,等赵进吐了口气换上衣服,木淑兰却好像想起什么一样说道:“进哥,妾身和那些姑婆聊过,徐州各等人家,这些姑婆都能出入,很多人在外面防备的很严,但在内宅却没什么拘束,靠着这些姑婆能打听出不少事情,也没什么人会防备她们这些婆姨..”

    听到木淑兰这么说,赵进沉吟起来,点点头说道:“能组织这样的人手,清江浦那边用处更大..”

    话说了一半,赵进猛地反应过来,肃声对木淑兰说道:“这是另外一码事,你还是要离她们远点,真要用她们做什么,不要在这个内宅里折腾!”

    此时的木淑兰只是捂着嘴笑,神情又是俏皮,又带着几分狡黠。

    临近腊月,参与这比武大会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到这个时候,内卫队真是忙不过来了,在马冲昊的建议下,内卫队、徐州州衙的捕快差役,徐州州城江湖市井人物,连同本地驻扎的家丁和团练,互通消息,联动合议,若有事各方做主的人只要达成多数一致,就可以先行处置,然后急报何家庄赵进那边。

    几位头领合议的地方就在州衙捕房那边,城内城外有脸面有实力的人物也都会被邀请出席,不能干预决定,但可以提自己的建议,随时回答问询。

    这个体制可以让各方的信息互通有无,遇到问题及时处置,各方可以随时配合,又可以防止某人抓总擅专,也能够彻底动员调动本地的力量,而赵字营惯常的做法,则是徐州这边发生的各种事情,稍大一点就要急报何家庄那边,让赵进几人处置,虽说快马往来用不了一天,可有些事一个时辰都耽误不得。

    对马冲昊提出的这个法子,王兆靖、如惠和刘勇都有些反对,不过赵进却很认可,命令这就可以执行,还按照马冲昊的意见,制作了专门的令牌,看起来就好像是供着的牌位一样,其实是仿造大明的王命旗牌,这令牌在,议事众人才有合议决断的权力。

    这一处机构直接就被叫做议事房,马冲昊、赵十一郎、尤振荣、赵完、赵松都列席其中,如惠的一名师弟,法号如新的也在其中,这如新可不是什么虔诚的僧人,而是云山行管理云山寺各项产业的大掌柜,云山寺距离徐州州城这么近,自然要算到里面。

    之所以要投放这么大的力量在里面,是因为过来参加的人越来越杂,带着自家护院强手过来赌斗的淮扬豪商们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山东的教门、绿林山寨、响马杆子凡是有条件的都安排了好手过来,想要在这比武大会上给自己扬名立万,或者是抬高自家在赵进心目里的地位,卖个好价钱。

    而归德府那边几大豪族也带了人来,有的是家丁家兵,有的则是外请的强手,他们的目的和山东那边的人不同,他们也是在显示自己的力量,不过却不是为了自高身价,而是为了向赵字营立威,赵字营只是控制了靠近徐州的夏邑和永城两个县,其余地方只是定期派团练和家丁巡视,并没有驻扎,即便这样,归德本地的大族势力也被挤压的厉害,现在都已经低头服从,他们担心以后会让出来更多,所以这次要显显威风。

    还有些五花八门的传闻却得不到证实,比如说南京有几家勋贵府上的好武子弟,自觉地武艺高强,所以想要过来比武扬名,想过来看热闹的富贵豪门人物就更多了,已经有清江浦的商人向赵进提议,能不能将比武再次延期几天,这可不是他们自己的想法,而是替别处人讲的。

    “可笑,一两个武勇之辈,单打独斗或许有些本事,在战场上能有什么用处,还不是送死的货色,这是听戏听书把脑子弄坏了吗?”赵进对此不屑一顾,这话他不光是评价热心快到疯狂的各路参与者,也是说给兴致勃勃的伙伴们听。

    议事房成立之后,马冲昊在内卫队的地位就又是高了许多,无论老资格的聂黑,还是沉稳有能的黎大津,都比不得这马冲昊经验丰富,轮单打独斗,马冲昊在内卫队里排不到前三,可论起组织和体制,马冲昊就是实实在在的第一,他甚至有这个自信,如果不是刘勇和雷财资格太老,那么管着内卫队的人就是他。

    再怎么谨慎自省的人物,都有飘飘然的时候,成立议事房之后,连赵进都对马冲昊有所褒奖,还嘱咐他以后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报上来,刘勇对他都客气了不少,马冲昊难免有些收不住。

    不过在徐州城内实在忙碌不过来,想要调马六和几个老部下回来帮忙,提出要求后被立刻驳回,如此两次,马冲昊悚然而惊,有些明白自己得意忘形了。

    在王友山被从京师放回之后,一直在京师那边忙碌的马六也跟着回来,但没过多久又是被派回了京师。

    经过王友山这件事之后,京城各方已经记住了徐州,同样的,徐州也要留意京师那边的反应了,尽管从头到尾,大家一直是很有分寸,魏忠贤一直把消息压的很低调,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徐州,马六在王友山被拘押的期间,在京师将从前的关系重新搭建恢复,没了王友山的书信,却有了关于朝政中枢更多更深的消息,就是靠着这些关系。

    有这个人在,京城对徐州来说已经不那么模糊了,而且在临清那边,雷财已经建起了很完整的架构,随时可以和京城那边呼应接应,让信息更加通畅。

    山东的鲁王府和河南的潞王府,都已经在徐州死了上百号人,颇多有身份地位的人物就这么死在徐州大牢里,可这两家已经对徐州不敢有丝毫的冒犯,甚至不敢来到这边做生意,完全是退避三舍的意思。

    在徐州不见踪影,两家在京师的活动却不见少,死了那么多人,损失那么多银子,这已经是结下了天大的仇怨,在大明的地盘上,朱家子弟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个公道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除了这私仇之外,还有贪心,鲁王府和潞王府都知道徐州如今是怎样的财源滚滚,有多少日进斗金的产业,何况这徐州距离鲁王府所在的滋阳城,距离潞王府所在的卫辉府都不算太远,直隶不能封王,但这么近的距离,安排亲信人看着就很方便。

    赵字营若是在打败官军后继续大打出手,这两家王府自然不敢出声,可赵字营这次维持了默契和分寸,没有破坏这局面,也没有大打出手,这就让这两家的胆气壮了,任你无敌强悍,你也不过是徐州和周围猖狂,你难道还能打到滋阳城来,还能打过黄河去卫辉府吗?

    而且这样的低调默契,没有猖狂的大打出手,想必对朝廷心存畏惧,魏公公招抚时候捏着鼻子的心情自然也不会让他们知道。

    这次尽管那徐州站了上风,但朝廷四处用兵,只不过是腾不出手拉,真要是认真起来,哪有继续猖狂的道理?

    如此判断,这徐州早晚要败亡,那么这座金山还是盯紧些的好,真要到动手的时候,早说就早占一点好处。

    “魏忠贤把持中枢,万事由他决断,两处王府的陈情和牢骚一时间无关大局,可藩王毕竟是天子亲族,当代潞王和天子的关系很近,说得多了,魏公公也拦不住,到时候不管怎样,少不得要再兴刀兵的。”

    内廷大珰可以决断很多事情,也能拦住很多事情,但藩王和天子之间的联系渠道却和内廷外朝不一样,宦官们不容易插手,而且宦官专权也是在天子首肯下专权,如果天子要做什么决断,他们也只能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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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5章 营属

    现在这鲁王府和潞王府锲而不舍的上奏陈情,哭诉自己的委屈,痛斥徐州的横暴,早晚有一天,消息会到天启天子那边,会有相应的决断做出,到时候,辛苦做定的眼前局面不复存在,又得重新开始兴动刀兵。

    “当时就不应该退兵,直接打下鲁王府,就没有这些没完没了的手尾,兖州府那边已经没兵了。”

    “那个时候的确没有官军了,我们一路打过去也不会遇到什么抵抗,可到了滋阳城下,那边城门一关,你怎么攻城,和流贼一样抓百姓填河挖城?还是用咱们家丁的性命填进去,粮草又怎么办?而且到那个地步,就是和朝廷彻底撕破脸了,山东没有兵丁,可朝廷会有各方面的大军打过来!”

    “那..就任由这两个混账王府再把事情折腾大,咱们再仓促应战?”

    “当时不是解决麻烦的好时机,我们也不能贸然动手,要看有没有好机会了。”

    消息传来,兄弟几个少不得议论一番,陈昇也要插嘴,却被赵进笑着说道:“你马上就要做新郎官了,专心忙你的亲事,别的就不用劳神操心。”

    以陈昇在赵字营的地位,他的亲事自然有无数人想要过来奉承凑趣,尽管陈昇很低调,可跟陈家关系亲厚的人已经把消息传了出去,徐州范围内的士绅豪商,人人都是凑了过来,唯恐自己不被邀请

    让大伙都想不到的是,陈家居然改了婚期,说是改在明年举行了,这让大伙错愕,不过赵字营这些年轻人做事不合规矩又不是一天两天,大家念叨念叨也就不理会了,只是和陈家确认,明年如果摆喜酒,一定要叫上大家,刚为这婚事哄起来的热闹就迅速平息了下去。

    可让大伙想不到的事情不止这一样,陈昇的婚期其实还是腊月初一,根本就没有变动,之所以放出这个消息,就是不想大办,接到请帖的都是陈家的亲族还有赵字营内相关的人等,都是自己人,外人一个都没有叫。

    “你何苦这般,以你现在的身份,理应办的风风光光。”私下里赵进和陈昇说道。

    陈昇回答的时候,表情和平常一样淡然:“咱们兄弟几个里,有一个招摇的就足够,其他人不用这么张扬。”

    这回答让赵进只是苦笑,语气也颇为无奈:“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你没必要这么小心,大昇你越风光,大伙只会跟着越高兴,咱们兄弟年纪都不大,如果谨慎小心的太过,那接下来这么多年,岂不是无趣。”

    “我风光没什么,我也知道你不会猜忌,不过咱们兄弟几个里,如果我们的风光盖过了你,咱们自家没什么干碍,但却会让外人胡思乱想,让下面距离远的犯糊涂,我的婚事是我自家事,和外人又有什么关系,这样就很好。”陈昇自然而然的回答。

    听到陈昇这番话,赵进沉默下来,陈昇犹豫了下又是开口说道:“现在要是不把体统规矩立起来,以后再立可就不容易了。”

    现在徐州州城附近热闹非凡,已经能看到在野地里搭起的帐篷,各路人马聚集,彼此熟悉的或是老友重逢,或是仇人相见。

    明面上不许江湖厮杀,可暗地里的争斗却是屡禁不止,死伤已经不稀罕了,赵字营安排在徐州州城的力量也没办法面面俱到,而且对方明面上遵守赵字营的规矩,不聚众厮杀,这些暗地里的争斗也只能含糊过去,赵字营要做的只是收尸,然后惩治那些收不住手的人。

    忙碌到这样的地步,陈家又要在城内举行婚礼,真是在火上浇油了,亏得陈昇不要大办,婚宴范围控制的很小,只是在老宅附近开了酒席,那片区域本来就是外人的禁地,所以并没有想象的麻烦,甚至都没有多少人知道赵进来到徐州城了。

    其实谁都知道,眼下这麻烦和焦头烂额是什么原因,就是这因为子虚乌有的传言而越办越大的比武大会,现在传的越来越离谱,什么要决出天下十大英雄,别的不说,少林寺派来的人都是正当打的魁梧大汉了。

    以赵字营对徐州的控制,只要下决心清场,这些聚众的人谁也不敢违抗,可能还会有别处好事的人新办一场,这等兴旺热闹,不知道多少人从中看出了商机和好处,赵字营的体系也在这其中受益良多,不过赚来的银子相比于维持治安的花费,那就是赔本买卖了,可加上那些下注赌输赢的赌金,则又是不同了。

    之所以没有停,是因为赵字营各处都在这四面八方的来客中招募人丁,内卫队在选拔可用的外线,云山行选用各处的护卫,那些老到的江湖人很受青睐,清江浦的不少生意都需要这些人照看操持,然后还有海上的船队,那边什么时候都是缺人的,余家在松江那边也需要可靠的护卫。

    那些武技出众的机会更多,赵字营家丁团练的武技虽然简单,但也需要了解更多其他的,这些人聘来后都会放在各处武馆内拿一份固定的饷钱。

    除了那些想要一步登天的人之外,来到徐州的人也有不少是求个生计,看个热闹,有不错的出路摆在眼前,很多人都是乐于跟从。

    正因为赵字营各处都在这其中受益,所以也没有人提起中断此事,甚至有人提出以后两年一办甚至一年一办,可以吸引八方来客,这赌局抽头的收入也足够丰厚,为何要让给别人去做。

    维持的人焦头烂额,但其他人却轻松的很,赵进参加陈昇的婚礼那一天,特意给跟随而来的本城家丁放了一天短假,让他们回家和亲人相聚,然后再返回集合,因为州城的局面是外紧内松,没必要用这么多人,规模声势太大,反而惹人注目。

    如今气氛虽然已经缓和,可家丁们依旧没有假期,要防备着官军的异动,在徐州城内,赵字营的力量已经是饱和了,护卫赵进等人的本城家丁算是有福,可以回家团聚一天,本城家丁的假期也有另外一层考虑在,那就是徐州州城内的家丁很难做逃兵,没有开小差的顾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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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提苛捐杂税,农户们还有安身立命的土地,靠着出产能够生活,而住在城内的百姓们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当徐州是漕运节点百业兴旺的时候,城内百姓不愁生计,出力做工就能过上不错的生活,当运河改道,徐州凋敝困苦,就算你想作奸犯科都要看自家够不够心狠手辣,本事够不够大,不然正行没得做,旁门左道也没办法混,人人窘迫。

    现在徐州百姓的状况比起从前没有太多的改善,酒坊之类的营生消化不了太多劳力,想要赚得多活得好,要搬到何家庄或者其他各处讨生活,但很多人又是故土难离,舍不得搬走,也只能这么耗着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谁家有孩子当家丁,靠着孩子的饷钱和粮食贴补,混个温饱是不难的,如果能有战功,分到了土地,那就直接是小康甚至富户了。

    这等人被称作“营属”,是为了避讳军属这个词,家有赵字营的家丁,好处可不仅仅是生活上的贴补,而是可以像有功名的读书人家一样,挺直腰板做人做事,谁家子弟做家丁,捕快差役都要另眼相看,各处照顾着,横行霸道的市井中人江湖角色,也绝不敢对家丁家属横蛮..

    徐州本地的早就知道厉害,自然不敢招惹这些营属,可外来过路的却不知道,那些营属看起来也不过平常中等人家,凭什么骗不得。

    有山东那边过来,设局坑人,骗到银钱后因为苦主发现,争抢间动了刀子,见血伤人,这伙山东设局的江湖骗子不敢多留,急忙出城远走。

    既然是设局坑骗,那轻易不肯用强,也怕惹上人命官司,毕竟不是本地人,无论官差还是江湖道上都不熟悉,所以这一刀刺的也不是要害,也不是很深。就是怕惹上脱不开的麻烦。

    按照他们以往的经历,这等被骗的苦主,即便受了小伤,也是没奈何的,要是还在城内差役什么的也会抓人,可要是出城追赶,谁也不会伺候,毕竟小户人家,怎么使唤得动官差,苦水也只能自己咽下去了,更不要说这年头平民百姓谁愿意去和衙门挨边,和衙门差役打交道,自家就算苦主也要被扒去一层皮,吃亏受伤,也只能打碎牙齿自己吞。

    这伙江湖骗子行走多年,对这等事前前后后的关节熟悉的很,可他们没想到徐州地面上不一样,他们已经一路过了砀山县,进入河南归德府的境内,其实他们在砀山县境内就已经放松了,徐州州衙和砀山县衙是两码事,根本不会越境办案,现在已经到了河南,跨省更是不可能,那小户人家就算自己追也追不过来了。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徐州的马队一直追到了河南,就这么把人抓回了徐州州城,把所有骗的银子都要还给苦主,然后用刀的那个被判五十大板,其他人四十鞭子,然后苦役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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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6章 人心不同

    鞭子抽打下去让人皮开肉绽,但还能活着,这五十大板直接把动刀那个活活打死,苦役两年倒还好说了,总算能留下性命。

    后来人们才听说,赵十一和云山行徐州城的管事去请示此事,说现在抓人恐怕抓不到,不如由云山行出银子先行赔付,以后紧盯就好。

    “谁对营属不利,谁就是和赵字营为敌。”赵进回答的很简单,但背后的严厉态度却让大伙知道怎么办了。

    类似的例子出过几次之后,徐州城内再也没有什么营属吃亏,外地不长眼的骗子之流倒不是绝迹了,而是徐州州城各方都是紧盯,生怕惹出什么不是来。

    人心不知足,没人敢惹营属之后,营属们却自己张扬起来,觉得自己可以横行霸道了,少数人气焰立刻嚣张不少,但赵字营同样不容这个,虽然官府差役不动手,赵字营驻扎在城内的连队开始执法,惩处比官府还要重,这股逆流也很快安静下去,大家都知道规矩界限在那里了。

    对绝大多数的家丁家属来说,他们不想横行霸道,能温饱过活就已经是幸运,如果能不受欺负,平安做人,这就是福气了。

    大明这当兵是贱役,除了边关卫所之地,谁家有人从军说不上是什么光彩事,可在徐州这边,你家里子弟有人做家丁,你就可以挺直腰板,昂首做人,这是体面事,别人都会对你敬畏。

    很多出了家丁的小门小户人家,世世代代小心做人,那里有这样扬眉吐气的时候,很多人就为了这个也要叮嘱子弟好好做这个家丁,一人当家丁,造福全家。

    绝大多数的营属觉得光彩,可也有些人并不这么想,住在徐州城南的樊家就不这么想。

    樊家虽然不是徐州本地土著,但也已经住了三代,既然住在城南,那日子也就好不到那里去,过得很是艰难。

    谁都想过好日子求上进,读书求功名被当做正途,考中秀才之后,就能拿到官府的钱粮贴补,官家民间也要给些面子,这的确是一条路,可在徐州城内,你想要中个秀才也得是有名有姓的富贵人家,不然这好事凭什么轮到你身上。

    樊家男人樊子夏总说自家是诗书门第,祖上有人做过大官,自家也要重走这条功名路,说一次两次还好,说多了惹人笑话,大家都在辛苦讨生活,都是穷苦人家,你整日里说自家高贵,这是瞧不起大伙的意思吗?这樊子夏就在街面上得了个绰号,名叫“樊丞相”。

    常住的住户都能知道,樊子夏年轻时候是读书的,只不过连考了几次都没考中,也就熄了这份心思,他家的老人也是心气高,总想着孩子出人头地,可连个秀才都考不中,气急攻心得了大病,没熬几年就走了。

    这场大病让本不宽裕的樊家更加窘迫,樊子夏也没有继续读下去,而是学了门做苏州鞋的手艺,靠这个养家糊口。

    二十多岁的时候成家,婆娘是城内某大户的丫鬟,说是有了主家的孩子被撵出门的,可这个境地,谁也嫌弃不得谁,一起凑合着过吧!

    有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之后,本就窘迫的生活更加艰难,但还勉强维持下来了,樊子夏倒是想让儿子樊金榜读书考功名,可家里想要吃口饱饭都难,哪里有钱去上私塾,樊子夏只能自己去教。

    可樊金榜从小被母亲和姐姐宠的无法无天,根本没心思学什么,整日里在外面疯玩,好勇斗狠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樊家的几个女儿都嫁出去了,女婿算是心善,多少能贴补一点回来,而这樊金榜则是软磨硬泡的让父母找了担保,去给赵进做了家丁,少了负担,多了贴补,日子好过许多。

    而且这樊金榜加入的时间算早,尽管没有做上连正队正,但也进了赵字营的亲卫队,在外人看来,这算是有前途的地方了,这亲卫想必就是官军武将的亲兵家丁,以后都要放出来管事的。

    有这一层,樊丞相的绰号没什么人叫了,大家见到这樊子夏都称呼一句“樊先生”,比从前客气几分。

    外人看着风光,自家日子宽裕,连着樊子夏都有闲暇把书本捡起来做些文事,但这樊子夏却对赵字营没有一丝感激,儿子每次回家,都和儿子讲,你这是一身本领却被贼人收用,将来那赵进被官家拿了,你也要跟着倒霉,咱们樊家也是要受连累,若是被当成逆贼反贼,地下的祖宗都要蒙羞,在这樊子夏想来,自己儿子能进这亲卫队,想必是有本事的,不然怎么会被选用。

    开始时候,这樊金榜听得很不耐烦,往往和老爹争吵起来,可他从小被娇惯的无法无天,耐不得赵字营的枯燥,然后又自觉自己一身本领却得不到提拔,心里有了怨气,老爹的这些言语就说进心里去了。

    说归说,樊金榜也不敢不做家丁,赵字营对逃兵的惩治严酷异常,而且他也不敢冒险去别处,虽说“一身本领”,可如果没个着落,那岂不是两头空。

    樊家在外面的确是有亲戚的,就在去年秋天的时候,突然有南京的亲戚过来探亲,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一聊起来的确是自家亲戚,而且带着很丰厚的礼物,连忙放到家里去招待。

    这汉子很是沉稳,看穿着打扮也有几分体面,可待人接物却殷勤客气,让樊家人颇有好感,本来说住两晚就去何家庄那边看看,等听说樊家有个孩子在那边当家丁之后,这汉子却打算多住几天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徐州城内的百姓人家,都把自家子弟给赵进做家丁当成荣耀,恨不得天天说,而樊家却觉得不光彩,在外面还好,在家里是不提的,对这个明显有几分体面的亲戚,更是羞于谈起,唯恐被人笑话从贼,也不知道为何,聊了几句之后,这话就被套了出来。

    樊家上下那有什么见识本事,更对别处来的体面亲戚怀着几分敬畏,这南京来的汉子说话又是很有技巧,什么心思都瞒不住了。

    认为跟从赵进是从贼附逆,让族里和祖宗蒙羞,之类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讲了出来,那汉子也是颇多赞赏,说樊家这是明白大义,将来朝廷和官府知道了,定然要重重褒奖的,说得樊子夏飘飘然忘乎所以。

    那汉子住了几天后留下了十几两银子,说是给樊家的报酬,这可是笔大钱,樊家推辞,那人强给,双方这么你来我往几次,也就喜滋滋收下了。

    离开两天左右,这南京亲戚就回来了,这次却是说了自家的身份,这位亲戚是在南京锦衣卫当差,为一位大佬做眼线探子的。

    不说别的,单是锦衣卫这个名头就把樊子夏吓坏了,等看到那腰牌告身什么的,更是魂不附体,那锦衣卫亲戚倒是和颜悦色,说朝廷马上就要对徐州动手,将这些反逆一网打尽,到时候跟从的也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说起这个罪名,本就一直担心的樊子夏更是心胆俱裂,当时就跪下给那亲戚磕头求饶,这亲戚态度变得更加和气,说如果能立功的话,非但无罪,甚至可以升官发财,像是樊金榜这样的少年英杰,怎么也得有个千总的位置,那可就是朝廷堂堂武将了。

    樊子夏多年以来一直的心思,就是做大明的官光宗耀祖,听到这个,如何能不动心,可他也不至于彻底糊涂傻了,也知道想要立功,少不得就要做内应什么的,樊子夏一直瞧不起赵进这些年轻人,觉得不过是误打误撞靠了运气,可也听过不少赵字营的雷霆手段,知道这伙年轻人的心狠手辣,犹豫着不敢接茬。

    那一直和颜悦色的亲戚现在才真正翻脸了,只是说他们已经拿了朝廷的银子,而且还把徐州的机密全都说出来了,现在想后悔已经来不及,如果这些被赵进这伙贼酋知道,肯定全家没有活路,如果不答应做内应,那么就死路一条。

    话说到这般地步,不答应也得答应了,让樊子夏没想到的是,自家儿子樊金榜居然也赞成做这个内应。

    家丁没什么假期,可如果家人去驻地附近看望,主官往往也会做这个人情,让全家团聚一天两天的,就是借这个机会樊家父子才见了面,不急着来已经不行了,那锦衣卫威胁的很明白,如果抖搂出去,樊金榜必死。

    樊金榜在亲卫队看到知道的稍多,他知道朝廷正在纠集大队兵马,说是有几千骑兵要过来,到时候赵字营怎么可能顶得住,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做内应立功。

    这回答让樊子夏松了口气,原本他就担心自己儿子不听,现在不用担心这么多了。

    赵字营大概有多少兵马,大概都驻扎在什么地方,赵进在何处,这些樊金榜都告诉樊子夏,不过这些消息只要来过何家庄的,心思细密些的,都能知道,倒说不上如何机密,可告诉官家这些,总归是个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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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进平凡一生,没想到在明末有了新的开始 他要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凭手中矛,平万里河山,这就是大明武夫大明武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武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武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