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草鬼婆
胖子这招挺管用,那些虫子都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来,不敢近前。
偶有几只不怕死的冲进火中,也被烧成了灰烬。
灰爷照着葫芦画瓢,也点燃了一具尸体,大喊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赶紧往外跑!”
“满强,快走!”
我喊了一嗓子,拉着满强就往外跑。
脚下的虫子被踩地“噗呲噗呲”乱响,很快,一股粘稠的汁液就渗透了鞋子,双脚感觉黏黏糊糊的。
还有虫子爬到了我身上,钻进了衣服里,一种麻酥的痒感传遍全身,让人感觉浑身刺挠。
我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尸堆,胖子跟灰爷也出来了,灰爷在最后,出来后,它将整个尸堆都点燃了,火舌一直窜上洞顶,截断了追我们到里面的虫子的退路。
可这样并没有解除危机,地道里还有很多虫子,一只大蝎子趁乱爬上了我的手臂,蝎尾针跟火柴棒那么粗,作势就往我胳膊上扎,我惊叫一声,一把将它打了出去刚想跑,脚踝处突然一凉,低头一看,一条花斑蛇正缠着我的脚脖子往上爬……
蛇身冰凉,爬动时带来的酥麻感,直接让我腿都软了,无奈,我大叫道:“灰爷,救我!”
灰爷瞅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弯腰将那条蛇自我脚上扯下,甩到墙上,然后一手拎起我,一手拎起满强,几个起落就窜出了通道,之后又转身回去,将胖子也拎了出来。
胖子跟满强表情呆滞,似乎还在懵懂之间就出来了。
我瞪着灰爷问道:“爷,你什么意思啊,明明轻而易举地就能将我们带出来,为啥还要让我们在里面提心吊胆的打虫子?”
灰爷眼珠一转,嘿嘿乐了起来:“我本想让你锻炼下身手,也练练胆。徐道长临走前交代过我,多给你制造些锻炼的机会。”
我满头黑线,这是锻炼吗?这是拿着我的小命玩呢!
刚才就觉得不对劲,一个千年大妖怎么见到一堆虫子,竟然被吓得屁滚尿流?
胖子这时也缓过劲来,一脸崇拜地看着灰爷,腆着大脸问:“爷,你这是啥功夫?跑得这么快,有空教教我呗。”
我一阵无语,你跟老鼠精学跑路,这不是扯淡嘛!
这里的虫子也不知道饿了多少年了,闻着我们的气味就追了过来,就像一条闻到肉包子味的老狗,穷追不舍。
我们都没再说话,直接扭头朝着石阶跑去,这鬼地方,我是一秒也不想待了。
我在最前头,刚上了几级台阶,上面忽然一道手电光照了下来,直接照到我的脸上。
“谁?”
我猛地停下脚步,一手挡住光,一手紧握骨剑,厉声喝问。
心中却疑惑不已,这鬼地方怎么会有人来?难不成是那凶手来了?
那人没有说话,手电光棍挪去一旁,继续往下走。
我紧张的盯着他,直到看清楚他的容貌,才松了一口气。
是扑克牌脸警察,他怎么来这里了?
“快走啊,虫子追上来了!”落在最后面的胖子,见我忽然停下脚步,大叫一声。
我抬脚想继续往上走,扑克牌脸却一点让路的意思都没有,还在不紧不慢地往下走。
“下面有很多虫子!”我说。
“我知道。”扑克牌脸轻描淡写,好像对这里的状况了如指掌。
说完,他一扬手一把草木灰样的粉末劈头盖脸地撒在了我们身上,与此同时,一股臭烘烘地气味弥散开来。
“呸!呸!呸!什么玩意?”莫名其妙地被撒了满身灰,我连啐三口,有点上火:“你干什么?”
“吱吱……”
我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混乱的虫子叫声,低头一看,紧追在我们身后的那些虫子,此时如临大敌般纷纷掉头逃窜,顷刻之间便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中。
我看得惊讶,问道:“你撒的是什么驱虫粉?”
扑克牌脸摇摇头,转身对身后的人说道:“草婆婆,它们怵这药粉,看来真被您给说中了。”
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他身后跟了一个人了,只不过那人身材实在矮小,被扑克牌脸挡得严严实实,根本没看清那人的样貌。
这时扑克牌脸一回头,我透过他身侧的空隙,看到了一个干巴巴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约摸七十多岁,满脸褶子,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大襟褂子,戴着一顶小黑帽子,一副标准的农村老太太打扮。
不过,扑克牌脸能大老远的将她带到这里,这老太太应该不简单,听他说话的语气,对她还是充满尊敬的,更何况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那些驱虫的药粉是这老太太给他的。
这老太太是谁?
难道是苗疆一带的养蛊女?
也只有那里养蛊的女人才会被人称为“草鬼婆”。
扑克牌脸称她为草婆婆,莫非她真的是个草鬼婆?
我盯着草婆婆正琢磨着,一直低着头的她突然抬起了头,一双赤红色的眼睛盯着我,生生将我吓了个趔趄。
“嘿嘿!小伙子吓到你了吧?”草婆婆咧着嘴笑了两声,满脸褶子堆积地像一团风干了的橘子皮。
我佯装镇定,连连摇头,心里却明白了,这婆婆的身份果然被我猜着了。
苗疆会养蛊下蛊的人不少,可绝大多数都是些蒙事的假草鬼婆,只是懂些皮毛,养一些简单的蛊。
真正的草鬼婆身上都有两个极为明显的特征,一是,目赤如朱砂。二是,肚腹、手臂、背上有红绿青黄四色条纹。
我虽然看不到这草婆婆身上的条纹,但仅凭这一双赤红色的眼睛,我基本能断定她的身份。
扑克牌脸领着这草鬼婆来这里干什么?难道这里有蛊?或者说刚才那一大群虫子全是蛊虫?之前灰爷猜测的控虫人,实际上是错误的?
这么想着,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蛊这玩意很邪门,刚才我们在虫子堆了的一顿跑,会不会已经中蛊了?
“你们要上去吗?”扑克牌脸看着我,身体往边上挪了挪,让出一条路,示意我要上去就赶快。
“不,不,虫子都已经跑了,我还想再下去看看。”
我这该死的好奇心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人中蛊
其实,我跟回去还有个别的心思,就是想请这草鬼婆给瞧瞧我们几个是不是中蛊了。
转身的空当,扑克牌脸的目光转移到了灰爷身上,他居高临下的看了灰爷一眼,冷声开了口:“你不是人!”
他声音不大,却满含威严。
灰爷倒背着手,面色如常,同样回以冷声:“那又如何?”
扑克牌脸再道:“你不在山中修行,跑来人间做甚?”
灰爷报以冷笑:“世间处处皆修行,我为何一定要局促山中?”
扑克牌脸跟灰爷几句简单的对话,让胖子和满强瞠目结舌地往后退了几步,像打量怪物一样地看着我。
灰爷和扑克牌脸没再说话,而是目光凌厉地对视起来。
我夹在他俩中间,顿时感到一阵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
这俩货不会打起来吧?
我虽然摸不透扑克牌脸的境界,但他一眼就能看破灰爷的身份,还能淡定如斯,就知道他肯定不简单。
好在他俩都保持了相当的克制,并没有动手,只是对视了两分钟,便各自恢复了正常神态。
灰爷冲他拱了拱手,扑克牌脸回了一礼,灰爷随即转过身,催促着胖子跟满强原路返回。
刚才这一场无声的较量显然是灰爷输了。看来,这扑克牌脸的道行要比灰爷深。
一行人从石阶上下来,草鬼婆走到了最前头,扑克牌脸紧跟其后,我们几个则跟在他后面,朝着地洞里那些网走去。
走出几米远,我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灰爷,轻声问道:“这人很厉害?”
灰爷皱着眉摇摇头,说道:“他气息内敛,我看不透他的深浅,如若不是他修炼的功法可宁心静性,就是他有过人之处。”
我看着扑克牌脸的背影稍稍皱了皱眉,连灰爷都这么说了,他一定非常厉害,可修行之人多喜恬淡闲散的生活,他怎么做了警察呢?最重要的问题是他怎么能找到这里来的?
从晋邑殡仪馆开始到现在,我跟他也打过不少交道,算得是是熟人了,于是我快行几步,赶上他,问道:“你怎么也来了?杨野怎么样了?”
“我用那小子做诱饵,抓住了女鬼,问出了这个地方,就来了。”扑克牌脸一边拿手电四处乱扫,一边回答我,显得轻松无比,听上去就跟喝了口茶那么简单。
我有点生气,质问他道:“你竟然拿杨野做诱饵,你不是说要好好保护他吗?”
扑克牌脸不屑地瞅了我一眼,冷冷回道:“现在那女鬼被我抓住了,不就是代表他安全了吗?”
我被他怼地哑口无言,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还真是这么个理。
说完,他又转头恭敬地问那个草鬼婆:“您老看出是哪种蛊了吗?”
草鬼婆摇着头,慢斯条理地说道:“现在还不敢确定,我还要好好看看。”
草鬼婆说完,挨着一个洞一个洞仔细查看起来,我们几个都跟在她后面。
不知这草鬼婆身上带了什么东西,还是那些虫子对她本身心有怯意,但凡她走过的地方,纷纷避让,始终与她保持着三米远的距离。
她把所有洞口的网都扯了个稀碎,才慢悠悠地告诉我们,这些网名为“缠魂丝”,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植物,跟菟丝子一样,无根无叶,随处吸附在寄主身上。
只不过,菟丝子是寄生在植物身上,这缠魂丝却寄生在阴地内,靠阴气生长,阴气越重,长得越快。
这养尸地内阴气浓郁,所以这些缠魂丝疯狂生长,将那些洞口遮了个严严实实。
草鬼婆一边给我们耐心解释,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口袋,收集了一些缠魂丝装进去,说这玩意煮水喝可治各种邪热证,搓成绳子以朱砂、鸡血浸染,拴在手腕子上可以治愈离魂症,这也是其名字的由来。
胖子和满强听说这缠魂丝还有这功效,每个人狠狠地薅了几大把,揣进口袋里。
这俩货……
一圈转下来,出乎意料的是除了我们刚刚进去的那个堆着尸体的洞穴,其他的洞都很浅,里面只有一个坛子,坛子里装着一具尸体,或男或女,都很年轻,跟我最初打开的那个洞没有区别。
这下我糊涂了,忍不住问道:“草婆婆,这里就这二十几个坛子,怎么会生出这么多虫子呢?”
草鬼婆虽然样貌让人心生恐惧,人却很慈祥,她笑呵呵地给我解释起来:“这每个坛子内都养着一只蛊后,每只蛊后的肚子里都有数以万计的蛊卵,蛊卵破壳后不经过处理,用不了几天便会长大,所以这洞里才会有如此多的蛊虫。”
“这些虫子都是蛊虫?”听她说到了重点,我急忙问道。
草鬼婆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三块晶莹透亮的晶体,分给我、胖子和满强,笑着说道:“你们尝尝这个。”
说完,又对着灰爷说道:“你是仙家,这些蛊虫奈何不了你,你就别馋了。”
胖子之前差点把胃都吐了出来,现在见到这“冰糖”,早按捺不住,一把丢进嘴里,“咯嘣咯嘣”嚼碎,咽了下去,说道:“真甜,婆婆,还有吗?”
草鬼婆说道:“这可不是冰糖,是白矾。”
“白矾?白矾不是又涩又苦吗?婆婆您老人家就别拿我开心了。”胖子嬉皮笑脸地说道。
草鬼婆呵呵一笑,又开口说道:“在我们这一行中,验证一个人是否中蛊的方法,便是让其啃食白矾或者生嚼生黑豆。白矾苦涩,黑豆腥臭,如果你觉得白矾是甜的,黑豆是香的,那便代表你中蛊了。恭喜你啊,小伙子!”
“中……中蛊?”
胖子听完这话,脸色煞白,舌头忍不住打起了颤,显然,他知道蛊的厉害之处。
草鬼婆的话让我的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白矾放在舌头上舔了一下,还真甜!
瞬间,我的一颗心哇凉哇凉的。
这蛊术,果然是神奇又邪异,我们在不知不觉间便着了道。
满强也将白矾塞进了嘴里,看他的脸色,不用他说就知道他也跟我和胖子一样。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以人为鼎
草鬼婆见我们三个惊慌失措的样子,出言安慰道:“不用怕,都是些小打小闹的把戏,我老婆子给你们点东西,吃了就没事了。”
说着,她从兜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跟鼻烟壶似的,从里面倒出了三颗黑色的小药丸,一人一颗分给我们。
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个头不大,味道不小,一股臭烘烘的味道直钻鼻孔,细闻之下,还略带着些辛辣,让人直想吐。
胖子不管不顾,一听到能解蛊,捏着鼻子把药丸塞进嘴里,一仰头,干咽了下去。
我就佩服他这一点,勇于尝试,也不怕这东西有毒。
毕竟我们跟这草鬼婆是第一次见面,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总不能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吧?
我跟满强紧盯着他,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不到两分钟,胖子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抱着肚子直喊疼。
最开始还能呲牙咧嘴的站着,可没过一分钟,他竟然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打起了滚,一边滚一边哀嚎,一张胖脸血色全无,就跟贴窗户的白纸似的。
我不由得握紧了骨剑,厉声问道:“草婆婆,这是怎么回事?”
“胖子,你没事吧?”
满强也慌了神,大呼小叫着伸手去拉他。
草鬼婆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指着胖子,示意我再看看他。
我迟疑地将目光转到胖子身上,只见他一骨碌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哇哇”大吐。
之前他跟满强一顿吐,差点把苦胆都吐出来,胃里早就空了,可此时,一滩粘稠的黑色液体从他嘴里倾泻而出,这液体散发着恶臭,就像河底的淤泥,让我的胃禁不住一阵抽搐。
“虫子,有虫子。呕……”
胖子一边吐,一边扭曲着脸大叫,表情既惊恐又痛苦。
还能说话,看来没事,这药丸应该没毒。
我往他的呕吐物看了一眼,果然,一堆细小如米粒的虫子在里面不停的蠕动。
这些虫子让我一阵头皮发麻,想着我肚子里也有这些东西,立马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片刻,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胃的底部升起,一波强过一波,我不由地嗷嗷叫了起来……
随即,我跟胖子一样,呕出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恶心的我都想把胃拿出来洗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消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虚脱了,没有一丝力气,一身的冷汗,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整个地洞里弥散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臭味。
再看看满强,他也正疼的死去活来。
直到满强吐完,草鬼婆挨个把我们的呕吐物看了一遍,点头说道:“现在没事了,咱们上去吧。”
灰爷将我们三个拉了起来,我感觉两条腿像是踩在棉花上,几个人相互搀扶着,好不容易爬上台阶,我支撑不住了,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阴庙里的那些女鬼都不见了,可能是我们人多阳气重,她们怵了,藏了起来。
小竹村地势低洼,外面看起来阴沉沉一片,有一种天快黑了的感觉。
草鬼婆也毫无顾忌地坐在了地上,说道:“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才走了这么段路,就累的不行了,今儿别回去了,咱们就在这住一晚上。”
扑克牌脸点点头,坐到了草鬼婆身旁,问道:“草婆婆,您老看出什么眉目来了吗?”
草鬼婆略一沉吟,说道:“这个养蛊之人不简单啊,本事只怕在我之上,且心肠歹毒,他用的是禁术,饲养灵蛊,一定得把他除去。”
“灵蛊?这是一种什么蛊?”扑克牌脸继续问。
草鬼婆解释道:“我们养蛊之人中流传着一句话,蛊分五阶十三种。可绝大多数养的都是那十三种寻常蛊,于每年端午节,在阴气极盛的子夜,将各种毒虫装在一个瓦罐里,埋在十字路口,三年后取出,存活下来的那只便是蛊。而‘五阶’一说却鲜有人知道其中的意思。”
“这五阶实际上是蛊蜕变、升级的一个过程,从虫卵都蛊虫,再到蛊母、蛊后,最后便是蛊灵。这‘蛊’字上面一个虫,下面一个皿,自然便是将虫养在皿中为蛊。但这只是寻常蛊的养法,要养灵蛊,便要以活人为皿,从开始培育便是如此。”
“活人为皿?意思就是下面的那些坛子里的人,是活着的时候被装进去的?”
我随口问了一句,其实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就算草鬼婆说是,我也不会太惊讶。
可没曾想,草鬼婆接下来的话,让我惊骇万分。
“装在坛子里,已经是在养蛊后了。养灵蛊一开始便是以人为鼎,把蛊卵下到活人体内,慢慢孵化,再慢慢长成成年蛊,然后取出再换别的活人,直到养成灵蛊。这过程大概需要三十年。小竹村的这些村民,就是最初的一批鼎。”
她这话一出口,连一向淡定的扑克牌脸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整个村的村民?”胖子的好奇心跟我一样,他问道。
草鬼婆点点头:“灵蛊从培育初期,就马虎不得,加强由卵到虫的过程太长,单单将蛊卵种在三五个人体内,成功率极其渺茫又浪费时间,所以养灵异的人,都会同时对一大批人下手,以保证一次成功。”
说到这,草鬼婆看向门外,抬手一指,说道:“这村子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适合住人,这里的村民,应该都是中了蛊以后,被养蛊人控制,带到这里来的。”
扑克牌脸点头道:“在来之前,我特意查过,这个小竹村在早年的地图上根本就没有,后来我联系了这边的工作人员,他们给我的材料上说,小竹村从有人迁入,到全村死绝,差不多正好三十年。”
我忽然想到这小竹村周围根本无地可耕,不由问了出来:“中蛊之人不需要吃饭吗?这小竹村附近没有土地可以耕种啊,他们是怎么生活的?难道是喝风?还有就是他们中了蛊会怎样?”
第一百六十九章 灵蛊之养成
“蛊卵进入人体的一瞬间,他们便已经变成了活死人,半阴半阳,半人半尸,身体代谢会变得非常缓慢,不进食也不会感到饿,只需要吸些阴气便能存活。”草鬼婆耐心的给我解释道,还真的被我说着了,小竹村的村民还真是在喝风。
“唉……”说完,草鬼婆突然长叹一声,又接着说道:“养灵蛊是蛊术之中最恶毒的一种禁术,养蛊人先找到一大批活生生的人,给他们种上蛊卵。这蛊卵进入人体,最先钻入的便是大脑,寄生在人脑之中。这时的人,从外表看上去跟活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会有自己的思维,但实际上已经被养蛊人控制了。”
“蛊卵破壳,蛊虫渐长,就开始吸食人脑中的脑浆及血肉,尽管如此,中蛊之人也不会立即死掉。他们会觉得头皮发痒,于是会整天挠,挠得血肉模糊。如果有人注意一下,就会发现他们挠破的伤口处,会有很细小的,类似于蛆的虫子。”
草鬼婆这话极具画面感,我自行脑补起来,只觉得后背一凉,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继续说道:“随着蛊虫慢慢长大,寄主的大脑被吃成了一个空壳,这时候这人就已经没有思维了,成了真正的活死人,一举一动都被蛊虫所控制。养蛊人想要他们做什么,只需给藏在他体内的蛊虫一个意念,那人便会做出相应的反应。与此同时,蛊虫开始吸食他们的骨髓,在他的骨头上钻来钻去,留下密密麻麻的小洞。”
“所有的蛊都一样,长到最后都会自相残杀,先是在寄主体内相互搏杀,最后只剩一只,那边是蛊母。养蛊人还会让蛊母之间进行一场拼杀,最后获胜者,再进入下一轮寄养。”
沉默了半天的灰爷突然开口问道:“照你这么说,五十年前,小竹村被屠,村中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实际上是蛊母之间的一场搏杀造成的?”
草鬼婆点点头:“正是。”
我还有一件事没弄明白,开口问道:“如此选出蛊母后,再将蛊母种在人身上,将人封在坛子里?”
“对,不过蛊母比蛊虫难养千百倍,必须要种在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身上。进入人体后,它们就会沉睡,仿佛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闭关,不能有人打扰,不能中途换寄主,直到蜕变成灵蛊。”
“这样,养蛊人便会面对两个严重问题。一是,寄主会不会中途死掉,寄主死了,他的心血就白费了。二是,吃的问题。蛊母在寄主体内沉寂一年半载后,便会起来觅食,啃食寄主血肉,长年累月下来,便会把寄主吃死。所以,这该怎么办呢?”
草鬼婆说到这里,盯着我们几个看了一圈,像是在等我们回答。
扑克牌脸问道:“蛊母需要在寄主体内待几年?”
草鬼婆咧嘴笑了,说道:“至少五十年。”
我略一琢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没有人能经受得起蛊母蚕食五十年,所以他只能将寄主放在‘死牛肚穴’这种养尸地,对吧?”
草鬼婆赞许地看了我一眼:“‘死牛肚穴’有修复伤残尸体的功效,将人放在这里,尸体不仅不会腐烂,被蛊母啃食的那部分,还能自我修复,吃的问题就解决了。人埋在这种穴里,身体机能运行缓慢,算是一种不死不活的状态,这样一来,也不用担心寄主死掉。”
“原来如此,这小竹村,这养尸地,都是一个养蛊人的阴谋啊。”胖子恍然大悟,喃喃自语。
草鬼婆接过话茬:“对,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
胖子眼睛眨巴了几下,突然又问道:“现在蛊虫都出来了,是不是表示,那个养蛊人多年的计划失败了?”
草鬼婆摇摇头:“真正变成灵蛊的蛊,早已被那人带走了,这里剩下的,都是些被他淘汰的,遗弃不要的了。”
“如此说来,他已经养成了灵蛊,这里已经没用了,对吧?”我问。
“是啊,不然你们能这样轻而易举的进来?”草鬼婆说着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由母蛊到蛊后这五十年,有的蛊后生出了卵,便废了,只有没有卵的才能继续养,最后变成灵蛊。你们遇到的那些虫子便是蛊后产的卵,蛊后产卵后便死了,这些虫子虽然多却没多大能耐,所以你们中的蛊才这么容易解。”
“那这里的红衣女鬼是怎么回事?”自打上来后,就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满强,此刻忽然开口问道。
草鬼婆摇摇头,说道:“关于养灵蛊,是我从书上看到的,只了解大概的套路,这些女鬼,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杀人囚魂,多半是以阴魂催势,或者以阴气养蛊这类把戏。”
满强又问:“这地儿既然已经废了,那些女鬼该怎么放出去呢?”
扑克牌脸接话道:“这个你们放心,下面摆放的那些坛子就是阵眼,等我们一会去把那些坛子砸了,阵法自然就破了,到时候那些女鬼就可以去投胎了,就不会再纠缠你们。”
扑克牌脸的话让我们几个同时松了口气,虽然历经周折,但这次来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没了心事,我心情好了起来,好奇地问草鬼婆:“灵蛊这玩意养出来有什么用?能让人处心积虑的一辈子,不惜残害那么多条性命。”
“灵蛊是在活人体内养出来的,具有灵性,比任何一种蛊都厉害,其他的蛊见到它,都要俯首称臣,要是人被它咬上一口,必定当场毙命,它可以辅助它的主人做任何事,还能忠心护主,称之为蛊中之王也不为过。”
这养灵蛊的人,还真像修炼邪术者,为了达到一种至高境界,残害生命不择手段。
这种心狠手辣之人,再有灵蛊在手,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要遭殃。
灰爷这时开了口:“他的蛊现在已经是灵蛊了吗?如果没有,是不是还要再找寄主?”
草鬼婆回答:“我猜那蛊应该还是蛊后,想要养到灵蛊,还要一段时间。这蛊后被取出后,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找到下一任寄主才行,它会自行选择寄主了,但有一个条件,必须是一个少女。”
听到这话,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章 女生劫难
扑克牌脸突然插嘴道:“现在你们应该知道那人把你们引导这里来的原因了吧?”
原因?
我一怔,随即又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道:“难道他将同学们引到这里来,是为了将蛊母种在女同学身上?”
我这话一出,胖子跟满强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显然他俩并没有想到。
我们三个瞪大了眼睛盯着扑克牌脸,等待着他给个解释。
一直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幽幽地说道:“事实证明,你们班已经有好几个女同学中蛊了。昨天我去你们班调查你们同学的自杀之事,在女生宿舍,一个女孩突发急症,捂着肚子疼得满地打滚。我就将她送到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根本没有异常,医生说没病。可那女生却依然疼得死去活来,最后在那女生的再三恳求下,医生给她注射了止痛药,女孩安静下来后就睡着了,可这一睡,就再也没醒过来……”
“死……死了?”满强一脸不可思议,咕咚咽了一口唾沫,失声问道。
扑克牌脸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都没有再做声,默默地低下了头。
原本我们以为,打破阵法,将被囚禁的女鬼放走,此事便可以了结了,不成想那养蛊之人根本就不是冲着男生来的,他的最终目标是女生!
已经死了四个人了,四条鲜活年轻的生命,就因为一场旅游,成了蛊祸的受害者……
见我们都沉默不语,扑克牌脸接着说道:“联想到你们班发生的一系列怪事,我觉得这事很不简单,于是征得了家属的同意,解剖了女生的尸体。结果发现她的心没有了,同时五脏俱裂,像是被什么东西钻过一样。我认为是中了蛊,所以便找到了草婆婆,。草婆婆给你们班所有的女生检查了一遍,发现加上死者,一共有六人中蛊。”
说到这,扑克牌脸看了一眼草鬼婆。
草鬼婆接过话头,说道:“我试图给那些姑娘解蛊,却发现普通的药丸,根本无法将她们体内的蛊逼出来,这说明她们中的不是普通的蛊。如此便只剩下一个法子,先查出她们中的是什么蛊,再配置解药。”
“我想法子暂时镇住了她们体内的蛊,今天一早便来了这里。”
“这灵蛊可有治疗之法?”胖子和满强异口同声地问道。
草婆婆说:“自然是能治,不过配药很麻烦,需要蝮蛇涎、毒龙沙、万蠹土、醍醐香……”
草鬼婆一连说了十几种中药,都是我没听说过的。最后她叹息道:“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我身边也只有三四种而已,要凑齐这些,还真是难啊!”
灵蛊极难养成,解药配置起来自然不会简单,十几种罕见的配药让草鬼婆为之唉声叹气。
灰爷沉思了半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沉声说道:“算了,看在人命关天的份上,我……我出一……一片醍醐香的叶子。”
我剜了灰爷一眼,说道:“醍醐香是啥玩意?您老才给一片叶子啊?抠不抠?”
“你个混小子懂个屁啊。”灰爷一脸肉疼,骂了我一句,说道,“醍醐百年生一叶,一叶便是无价宝。”
“这玩意有什么用?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怎么会有?”我心不甘,再问。
“在祖山上,我修炼的洞旁,有一株小叶白花的醍醐,一年四季开花,灵气氤氲,药香扑鼻,闻之令人精神饱满,明心见性,可助修行,我打小就是闻着醍醐香修炼的,说实话,一片叶子我都不舍得。”
灰爷刚说完,草鬼婆像是怕他反悔,急忙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片就够了,够了。”
扑克牌脸当即表态,剩下的配药他来想办法。
聊着聊着,天就黑透了,这小竹村坐落在山坳之中,入夜后黑得跟锅底似的。
我们点燃蜡烛,凑合着吃了点从满强姑姑家带来的干粮,之后将一众女鬼召唤了出来,我跟她们谈妥,解开封印后,让她们先去将缠着我同学的那些姐妹们劝退。
扑克牌脸一如往常板起了面孔,严肃道:“这件事情做完以后,你们寿数到了的,速速去阴间报到,寿数不到的,或去枉死城静候,或者在人间游荡,皆不准与人为害,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能放得了你们,必定能将你们抓回来。”
众女鬼纷纷点头:“不会再害人的,能入轮回已是感激不尽了。”
得到了女鬼的保证,扑克牌脸带着我们几个又下到了洞中,将那些坛子全部打碎。然后由草鬼婆施法将所有的蛊虫聚在一起,连同那些封在坛子里的尸体,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那些女鬼对着我们拜了几拜,欢天喜地地各自去了,我们则在阴庙里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们返回晋邑,分手前各自留了联系方式,灰爷回祖山采集醍醐香叶,扑克牌脸送草鬼婆回去,我们三个回了学校。
再见到男同学,大家都高兴得手舞足蹈,杨野也回来了,大家相互簇拥着,跟我道谢,并告诉我昨晚都没有再梦到女鬼。高兴之余,开始有人给我塞钱,有人要请我吃饭,还有更离谱的,要拜我为师……
男同学这边没事了,女同学那边又开始了,几个中蛊的女同学都没来上课。
我属于那种愣头青,跟女同学都不是很熟,看她们那边气氛沉闷,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只盼着草鬼婆能够早日将解药配制出来。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礼拜,好消息没有等来,却等来了一波麻烦。
这天下午刚下课,我忽然接到了扑克牌脸的电话,他声音冰冷,毫无感情:“长生你在哪?赶紧来局里一趟,我找你有事。”
扑克牌脸这种命令的口气让我很不舒服,我没作奸犯科根本就不怕他,直接怼了回去:“什么事?说说看,我有没有兴趣。”
那边沉默了一通,说道:“你的那些女同学中的不是蛊,而是惑。”
“啥玩意?惑……什么意思?”
第一百七十一章 地龙之说
电话那头传来扑克牌脸不咸不淡的声音:“我也不清楚,草婆婆只跟我提了这么一句,你来了我带你去她那,详细问一问。”
我不假思索直接回道:“我有多大本事还是心知肚明的,你就说你找我去有什么用吧。”
扑克牌脸倒也坦诚:“草婆婆说,解惑需要用到风水宝地里的一样东西,我对风水之术不太了解,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别的懂风水的人,所以就想到了你,你去给看看风水。”
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他找我肯定没什么好事,不过看在他是为了救我那些女同学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随即答应道:“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你来接我吧。”
说完,没等他回话,我就挂了电话,你现在用到我,还要我自己跑过去,这是哪门子道理?你爱来不来!
随后,我回宿舍跟杨野和胖子打了个招呼。
胖子一听我要去看风水,一把扯住我,腆着大胖脸说道:“长生,你带上我呗,自打从小竹村回来,我就一直心里刺挠,一直想跟着你开开眼,你说我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天赋?”
我一听顿时乐了,说道:“你可拉倒吧,就你还有天赋?一见到鬼,你那两条腿抖得比筛糠都快,抱着灰爷就不撒手,简直比狗皮膏药的粘性都大。”
“一回生,两回熟嘛,咱那不是第一次见,没啥经验嘛,这次我保证……”
“你保证个屁,我这次是跟那扑克牌脸警察一起去,你跟着去了,他会不会嫌你碍事送你一副银手镯?”
“这……”
胖子犹豫着松了手,显然他对这扑克牌脸也是心存畏惧。
我揣了几张符在兜里,一把抓起骨剑,又从行李箱里翻出罗盘,直接出了门。
在学校门口等了不到五分钟,扑克牌脸便开着警车呼啸而来。
上了车,刚坐定,我便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不是都说是灵蛊了吗?怎么又成惑了呢?这惑到底是什么玩意?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扑克牌脸将车调了个头,解释道:“前天我和草婆婆好不容易凑齐了那些配药,解药炼制出来后,给你那些同学吃了,却没有效果。我们很疑惑,也想不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直到今天,草婆婆给我打电话,说她想到了缘由,我们当初以为是灵蛊没错,可这灵蛊已经蜕变成了惑。她让我带你去风水宝地找一种药引子,才能彻底治愈你那些同学。”
什么药引子得去风水宝地里寻找?风水宝地里的好东西确实不少,但谁敢肯定,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水宝地才能找到她需要的药引子?
要是狗崽子在就好了,它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这问题解决。
也不知道程不归、徐远之和狗崽子去哪了?寻到多少宝贝了?是不是还像在晋邑一样饥一顿饱一顿的……
思绪下子扯远了。
还别说,我还真的挺想念徐远之的,毕竟跟着他生活了十年,还有那程不归……
车一直开了半个多小时,扑克牌脸才在一个城中村里很整洁的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都说蛊会替主人做很多事,甚至于洒扫庭院之类的事都能代劳,我一直不怎么相信。
为了验证,在进门的时候,我故意将鞋底在门槛上使劲蹭了蹭。
再回头看时,鞋底上蹭下来的泥土已经不见了。
看来,这传言是真的。
我对草鬼婆的身份十分好奇,按理说,养蛊之人都应该在苗疆一带才对,这里是北方,距离苗疆数千里地,她又是如何学会的蛊术,并且还是正宗传人?
草鬼婆见我们来了很高兴,把我们让进屋里,落座以后又是倒茶又是递吃的。
寒暄几句后,我直接问了出来:“草婆婆,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蛊惑,蛊惑,先走蛊后有惑,养灵蛊跟养惑的套路一样,只不过灵蛊不超过百年,养惑却需要百年以上,一般两三代人才能养出一只惑来,而且养不好很容易死掉。所以惑非常稀少罕见,惑养成后道行自然比蛊要高,并且最最难得的是惑心,是世上最厉害的迷药,可封百窍,可迷万物。”
我看到她说到惑心的时候,眼睛突然一亮,好像她十分想要得到一般。
这时,扑克牌脸说道:“草婆婆,现在长生来了,你告诉他需要什么药引子才能解惑,我们立马去找。”
“地龙!”草鬼婆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
“地龙?”扑克牌脸重复了一遍,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转换了五六次,片刻后才问道,“难道是风水宝地里的蚯蚓?”
我心中暗骂一句,你丫的想什么呢?真要这么简单,还用得着把我喊来?
草鬼婆轻轻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了我。
我沉思片刻,不由心中一惊,半天才问道:“草婆婆,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去龙脉里抓龙吧?”
“正是!”草鬼婆的回答不容置疑。
我忙不迭地推辞道:“您老太抬举我了,您既然知道地龙一说,必定知道那东西极为难寻,我上哪去给您找呢?单单只是这龙脉就很难寻得。”
草鬼婆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可是除了地龙外,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驱除这惑了。用不了多久,镇蛊用的法子就镇不住它了,你那些同学的心便会被惑吃掉。”
扑克牌脸看来确实是不懂得风水之道,他瞅了我一眼,问道:“这龙脉指的是出帝王的风水宝地?”
我摇头道:“出帝王的风水宝地是大龙脉,是绵延的山脉,比如昆仑山。每条大龙脉上又分出无数干支,就像其子孙,被称为飞龙、潜龙、闪龙等等,分布在全国各地。每个城市中,也都有自己的小龙脉,关系着整座城市的兴衰。”
扑克牌脸又问:“那地龙是生活在龙脉中的一种兽类?”
“算是吧,不过不是普通的兽类,而是风水宝地中灵气所化的东西,如果将龙脉里的地龙取出来,便是破了龙气,这样可能连带着龙脉所在的整片区域都会气数衰败。轻则导致这地界的经济发展停滞,重则引来天灾。若是单纯为了救人而坏了龙脉风水,孰轻孰重,这点浅而易见。”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要迷个鬼
草鬼婆听我说出我的担忧,忙不迭道:“这个不用担心,又不是要伤及地龙性命,取惑之后,便可将其放归原处。”
我摇头苦笑:“即便如此,龙脉也是难寻啊。”
扑克牌脸想了想,问我:“晋邑有龙脉吗?”
我看着他那张阴郁的脸,点头说道:“肯定有,只是我不知道在哪。”
晋邑依山傍水,风景极佳,没有龙脉怎么可能聚起这么多人?尤其城北那座青山连绵百里,与邻市相通,应该便是龙脉所在之地。
当年,我跟徐远之初来此地时,他曾对我说过,晋邑的龙脉便在那青山之中,只不过,他只说了个大概,并没有告诉我穴眼在什么地方。
扑克牌脸将头低下沉思起来,半天后,又问我:“那龙脉如果葬人,其后代会怎样?”
“那还用说吗,自然是非富即贵,拜相封侯。”
“那葬了人的龙脉里还有没有地龙?”扑克牌脸又问。
我十分肯定的回答:“有!”
听到我的话,他再次低头沉思,看着他这样,我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难道他想去挖人祖坟?
果然,沉默良久后,扑克牌脸抬头说道:“既然龙脉不好找,那我们就从人身上下手,先找些当官的,查查他家祖坟,看谁家祖先葬在龙脉上,这样不就简单很多了?”
靠!这个主意也就你能想出来,不过这事能这么简单?你去查人家祖坟,势必会让人察觉到不轨之心,谁又会告诉你?
我跟扑克牌脸解释了一通,谁知他竟然不让我管了,说他自有办法,让我到时候只管跟他去抓地龙就行。
看到他胸有成竹的样,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倒是草鬼婆听了他这话,一双混浊的老眼突然变得神采奕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看着她,忍不住问道:“草婆婆,您怎么了?”
草鬼婆忸怩了一阵,有点不好意思地开了口:“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你们找到地龙,将惑自这些姑娘的体内逼出来以后,可否送我一颗惑心?”
我一怔,心道,你要那惑心干嘛?不会是想去迷惑谁吧?
养蛊之人,总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感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干出啥坏事。
我看了扑克牌脸一眼,他明显跟我想到一块去了,直接问了出来:“您老要那惑心干嘛?”
也难怪他会这么想,草鬼婆已是古稀之年,应该安享晚年了才对,难道她还有什么想法?
草鬼婆见我们心存疑惑,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想用它来迷惑一个鬼。”
我一愣,心中疑惑更甚,问道:“为什么要迷惑鬼?莫不是有鬼缠着婆婆你?”
随即我又为自己的问题感到好笑,这个问题好像不存在,养蛊之人跟修行之人一样,怎么会惧怕鬼呢?如果真的被鬼缠了,直接灭了就是。
草鬼婆摇摇头:“我倒是盼着他能缠着我,可他却对我避而不见,恨我入骨。”
这话真让我糊涂了,天底下还有盼着被鬼缠的人?于是问道:“婆婆,到底怎么回事?”
草鬼婆再次轻叹一口气,给我们讲出了一段往事。
她本是湘西古梅山的苗家女子,生在蛊术世家,在她们的祖训里,蛊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
蛊术只在女子之中单传,自小草鬼婆就在这方面展现出过人天赋,于是其母便将一身所学尽数传授给了她。她年龄不大便能施蛊救人,到十七八岁便已颇有名气,甚至许多外地的人都不远千里找上门去,求她看病。
在草鬼婆二十岁那年,有一个外地青年风尘仆仆地跑到寨子里,求她给他老父亲治病。
这青年所行何止千里,又情真意切,十分诚恳,终究以孝心感动了草鬼婆。
原本做梦都没想过会离开古梅山的草鬼婆,在问明青年父亲病因后,随他下了山。
那人一路对她照顾有加,一路数千里也没有感觉到旅途劳顿,反而对他生出了诸多爱慕,但这一路走来,她也了解到青年已经有了家室,并且他妻子还有孕在身。
可终究是现实没能抵过爱意,草鬼婆在到达青年家中时,就给男人种下了情蛊,使对方深深爱上了自己。
男人死心塌地的爱上草鬼婆之后,便一纸休书休了妻子,跟草鬼婆结成了夫妻。
自此,草鬼婆便再也没有回到故乡,与男人恩恩爱爱地过了一辈子。
男人比她年长十岁,几年前便先她一步去了。
想到两人恩爱的一生,草鬼婆直恨不得随他而去,做一对幸福的鬼夫妻。
男人死后,情蛊自然失效,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想到自己抛妻弃子,被草鬼婆算计了一辈子,便将她恨到骨子里。无数次出现在草鬼婆梦中,对她恶语相向,并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快。
在梦中,草鬼婆每次面对丈夫的恶言恶语都好言相待,告诉自己是真心喜欢他,才对他下的情蛊,希望来生能再与他共续前缘……
后来男人发现根本奈何不了草鬼婆,还得再听她啰嗦,便干脆隐身不出了。
草鬼婆对老伴思念成疾,便想着取这惑心再将他迷住,与他做一对海枯石烂永不分离的夫妻……
我和扑克牌脸听得一阵唏嘘。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我不禁想到了我的爹娘,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以后,我是不是也会遇到这样忠贞不渝的奇女子呢?
草鬼婆说完,再次长叹一声,抹了一把眼泪,又开口说道:“给他种下情蛊,算得上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害人,我愧对他的前妻。那个年代,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被夫家扫地出门,是很艰难的,她一辈子没有再嫁,一个人拉扯着孩子。为了弥补她,我一直用蛊替她做事,帮她运财,直到她前些年寿终正寝。我虽然有愧,却不悔,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只是现在阴阳两隔,我也只有用这个法子才能把他留住。”
第一百七十三章 异象丛生
勇于追求自己的一生所爱,并能至死不渝,可见草鬼婆也是一个情根深种之人。
只不过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再处心积虑的求得,却不是光明手段。
这种感情帐,怎么算都是一笔糊涂账,我们作为外人又怎能去评说?
草鬼婆说完,眼巴巴地看着我跟扑克牌脸,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学生,生怕我们不给她惑心一样。
其实,她不说出惑心的作用,我跟扑克牌脸完全不知,独自昧下来也不是不可,现在她开诚布公地讲了出来,足以见得她内心的磊落。
扑克牌脸冲我眨巴了几下眼睛,明显跟我想到了一块,他自作主张地说道:“婆婆要用,都取去又何妨。”
草鬼婆闻言,如蒙大赦,羞涩一笑,说道:“一颗足矣,剩余的你俩就分了吧,行走江湖,早晚会用得上。”
又闲聊了几句,天便黑了,草鬼婆留我们吃饭,被我俩婉言相拒。之后扑克牌脸送我回到学校,约好等他打听到龙脉后再来接我,我们一起去抓地龙。
回到寝室,我看到了让我颇感意外的一幕。
杨野不在,灰爷竟然来了,它和胖子正坐在我的床上有说有笑的乐呵着。
“爷,你咋来了呢?”
没待灰爷说话,胖子一下子蹦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对我说道:“长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灰爷答应收我为徒了,以后我就和你一样了,再有抓鬼这样的事,你可得带上我。”
“什么玩意?”我指指胖子,再看看灰爷,心想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嘴里老实地问了出来,“你拜它为师?”
“嗯嗯……”胖子点头如捣蒜。
我再问灰爷:“你答应了?”
灰爷乐呵呵地点点头:“答应了,这小胖子虽然胖了点,但根骨不错,是个好苗子。”
被灰爷这一夸,胖子的脸乐成了一个大包子:“长生,我说什么了,我就说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吧!”
我感觉头顶有蜘蛛爬过,并吐出了一大堆丝,问胖子:“你可知道灰爷的身份?”
“知道啊,灰爷是千年大妖,有一千多年的道行,老鼻子厉害了!”
我彻底无语,却仍然坚持着最后的倔强:“知道你还拜它为师?人跟妖不一样,修炼法门也不同,难道你也准备找个洞,白天搁里面趴着,晚上出来拜月亮?”
说完,我又转头向着灰爷:“爷,你都活了一千多岁了,见多识广的,可曾听说过哪个妖收人为徒?”
灰爷差点把一双小眼珠子瞪到眼眶外面,忿忿说道:“咋滴?爷收个徒弟碍你啥事了?人跟妖结为师徒咋了?就算古今没有,爷今天也要开这个先例。长生,你小子就是个白眼狼,亏我还惦记着你,忍痛给你采了一片醍醐香叶,想送给你助你修行,现在看来算了吧,还是送给我的乖徒儿吧。”
说着,它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瓶塞一拔,顷刻之间异香满屋,让人精神一振。
还真是好东西。
胖子使劲吸了两下,一脸兴奋,说了句:“真香,谢谢师父。”便伸手去接。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便宜了这小子,心随意动,我腰一拧,一个闪身便冲到了灰爷眼前,一把抢过了瓶子,说道:“爷,这片先给我,你带着你徒弟去你家祖山,趴在洞口爱咋闻就咋闻。”
灰爷见状并没有跟我较真,反倒是哈哈大笑,它安慰胖子别跟我争,说那一整棵都是他的。
我还以为灰爷是逗我玩呢,没想到它把醍醐香叶给了我以后,竟然真的开始教起了胖子。
先是教了他一套拳法,待胖子完全记住以后,又给他讲解了呼吸之法,什么三长一短,九浅一深,口鼻互换等等。
胖子学得倒也认真,一直到走廊里传来杨野的脚步声,灰爷才嘱咐他一句勤加练习,过几天它要来检查,便推开窗,一跃而下。
胖子站在窗边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杨野喊他,他才回过神来。
灰爷的这一举动,更加坚定了胖子的修行之心,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都拉着我去学校操场练习拳脚功夫。
他把我当成了免费陪练,不过这日子过得倒也怯意,我每日里陪他练拳两个小时,夜里便安心打坐内修。
这种日子坚持了三天,第四天下午我正在上课,扑克牌脸突然来了,他一身警服,进门就说找我去协助他调查一桩案子,让我跟他走。
这也好,我连请假都省了,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瞩目下,跟着他走出了校园。
出了门口,我便问他:“可是找到龙脉了?”
他点头说道:“找到了,不过我还是不太确定,只是觉得有点差不多。”
以我对他的了解,我还是有点信不过,于是问道:“你咋感觉的?”
“这几天,我通过各种关系,调查了全省十几个城市领导的信息,最后查到豫山市一把手,他出生时伴有异象。我怀疑那些异象跟他家祖坟的风水有关。”
听到异象,我来了兴致,问道:“什么异象?”
“据说他娘怀他的时候,在他家房屋的东南角,无端生出了一棵桑树,那桑树见风就长,在他娘怀胎十月的空当,竟然长到了五丈多高,树干笔挺,树冠如盖。来往之人见之无不称奇,纷纷传言他家必出贵人。”
鬼木入院,疯长如斯,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也算得上是一种异象,不过这也太过诡异了,都说桑木不成材,他家这棵却长成了栋梁,难道真的是其祖坟的关系?
想到这里,我问道:“还有呢?”
“他出生的当天,有青云在他家屋顶盘旋,终日不散,所见之人皆说是至贵之征兆。他出生后,一切都顺风顺水,后来进入政府部门,娶了某位高官之女,更是扶摇直上,还不到四十岁,便主政一方,且前景无限。”
“哦?”豫山市我知道,全省最穷的地级市,如果真如扑克牌脸所说,那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说着话,我俩上了车,扑克牌脸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我:“对于这些异象,你怎么看?”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宁远县之行
异象伴生这种现象自古以来并不少见,却并不一定都跟祖坟风水有关,也极有可能出生者是某些星君转世,本身就带有特殊使命,出生时天地以异象昭告世人。
我给扑克牌脸解释了一通,他点头称是,随后又说出了一番让我感觉那位豫山领导有点不正常的话来。
“我还打听到,这位领导最近几年祭拜祖先的行为颇为古怪,不仅选在夜间,还派人把守四方,不让闲杂人等靠近,这会不会是怕心怀叵测之人,觊觎他家的风水宝地,而做出的保护措施呢?”
我道:“这听上去怎么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本来没人打他家祖坟的主意,他这么一搞,不是会引起别人对他家祖坟的好奇?”
扑克牌脸说道:“是啊,所以我才怀疑他家的祖坟便是我们要找的龙脉。不过到底是不是,还要你去过过眼。”
“哪个地方?”
“宁远县……”
“宁远?那领导家的祖坟在宁远那个穷地方?”我问道。
宁远县是豫山市里最穷的一个县。
扑克牌脸点点头,一脚油门下去,车子风驰电掣般朝着宁远县驶去。
宁远县距离晋邑有一百多公里,一路上无事,我便跟扑克牌脸瞎聊起来。
“长生,你说宁远县这么穷会不会是跟那的风水有关?从地图上看,宁远县东面临海,西面是山,北面是一片沃野,要论发展,这条件很不错了。据我所知,有很多大集团都曾经在那投资,可这些年来,却毫无起色,就连城区也是一派老旧,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啊。”
虽然同属一省,距离也不是太远,这宁远县我还真没去过,不过它的穷名却是如雷贯耳,每次看省内新闻,只要是上头有个什么扶贫项目,保证都是先考虑它。
现在听扑克牌脸这么一说,我也纳闷起来,按理说临海地区是最容易发展起来的,尤其是近几年,国家大力开发沿海城市,这宁远县没理由还戴着贫困县的帽子。
“莫非真的是风水问题?”我自问道。
扑克牌脸又说道:“先师有训,我们一派只准修行本派法门,不准再修他法,所以我对风水之事一窍不通。昨天听你说起来,我觉得这风水之术大有门道,就像宁远这种情况,如果真的跟风水有关,你觉得它的问题会出在哪?”
扑克牌脸鲜有这么话多,这次还提到了他的师父,他师父倒是跟徐远之的祖师有一拼,只认一门。
我认真想了想,如实相告:“这个还真不好说,出现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两极分化,一是宁远县的风水确实不好,二是风水太好了,遭到了人为破坏,才完成现在这种局面。”
“遭到破坏?此话怎讲?”
我挠挠头,组织了下语言:“怎么说呢?就是有人不想让此地的风水太好,故意破坏了当地的风水局势。”
“还有这样的说道?”扑克牌脸摇摇头,露出不相信的表情。看来这货对于风水一事,还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窍不通啊。
不得已,我耐下性子详细给他讲了一通改变风水局势的方法和起因以及后果。
这货一副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我的眼神也变了许多。
一路走,一路聊,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到达了宁远县。
这时天已经擦黑了,两个小时的颠簸,让我腰酸背痛,我提出休息一下,顺便找个地方吃饭,却被这货当即拒绝。
他的理由很充分:“你的那些同学还等着咱们抓到地龙回去救命呢,人命关天的事,怎么能休息?再说这龙脉之事还不能确定是真是假,若不是真的,咱们还得另想别的办法。”
见他这么较真,我只得说道:“咱俩先去那领导祖坟所在地瞧瞧,然后再找地方吃饭总行了吧?”
“为什么?”
“这地龙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只有在夜里子时,阴阳轮转的时辰,风水宝地才会有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显化异象。我们也只有在那个时间,才能抓住地龙,去早了一点用都没有。”
扑克牌脸听我这么说,略带怀疑地看着我问道:“会生出什么异象?”
“这个可说不准,半夜去风水宝地,发现某座坟周围出现怪兽的身影,或者是听到嚎叫,代表着该坟墓贵人已出,应该是将相之人。出现巨大蟒蛇,围绕坟墓盘旋,出武贵人。闻到异香,或者看到朵朵红黄大花在某地开放,先人葬进去,后代必出贵妇人。若见到公鸡夜里在坟头啼叫,则预示着其后人必然出现一鸣惊天之人……说起来多了去了,不同的宝地内显化的异象都不同。”
“那龙脉会出现龙吗?”他还是有点不死心。
我点头道:“肯定会出现,不过跟你想象中的龙不一样。”
扑克牌脸见我知无不言,满意的点点头,找了一家烧烤店把车停下:“那咱们先吃点东西,吃完再走。”
刚下车,他又问道:“晚上寻常人子时进去,是不是也能看到宝地内的异象?”
奶奶的,你都快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看到他这不耻下问的劲头,我又耐下性子解释起来:“这怎么可能?要是什么人都能看到,那岂不是人人都葬在风水宝地里了?这玩意非有缘之人不可见。不过,我有一样宝贝,到时候给你一个,那领导家的祖坟是不是龙脉,你一看便知。”
扑克牌脸见我说的神秘兮兮,不由起了好奇之心,终于还是没忍住,又问了出来:“什么样的宝贝?”
我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嘻嘻笑着,调侃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何必急在这一时。”
见我这样说,扑克牌脸不再问了,叫来老伴,点起了吃的。
其实,我所说的宝贝,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不过是以生犀牛角磨成粉掺在蜡中凝固而成的蜡烛。
寻常人用这种蜡烛照亮东西,眼睛可以在短时间内,看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神奇玩意。
这就是所谓的“犀照”。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卷廉水
等待上饭的空当,扑克牌脸拿出一张宁远县的地图研究了好一阵子,吃完饭,他开着车又是一阵风驰电掣,直接去了宁远县的一个乡镇,又是四十多分钟颠簸,车子在一座山脚停下来。
下了车,我俩抬头望着那黑漆漆的山,扑克牌脸开了腔:“他家祖坟就在这山上。”
“那咱们上去吧。”
扑克牌脸点点头,又说道:“可是我不知道具体位置,你好好瞧着点。”
他说完抬腿就走,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峦,再看看没有几颗星的夜幕,心中直想问候他的家人。
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挺靠谱的人,此时才发现,原来也挺操蛋的,这么一大片山你让我怎么找?莫说是这黑灯瞎火的大晚上,就算是白天,寻龙点穴也不是那么简单,况且现在已经八点多了,距离子时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走啊!”他见我没跟上,回头催促了一句。
我有点丧气,没好气地说道:“走什么走,这么大一座山,你又不知道位置,咱俩就像两只没头的苍蝇进去乱撞,有意思吗?”
扑克牌脸说道:“我不知道具体位置,不代表不知道大概,你懂风水,结合山脉走势,想找到那块宝地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今天正是阴历月初,天上的月亮像条眉毛那么粗,看什么都是黑黢黢的,没办法,我只好拧开手电,摸索着进了山。
山不高,路也挺平,不大会功夫,我俩就攀到了山顶,放眼望去,黑压压的山体轮廓延绵远去,这倒是符合龙脉的特征。
扑克牌脸显然还是下过一番功夫的,他目不斜视,很有目的性的带着我继续往前走。
开始的两座山上还有农田,路也算好走,走到后来,农田没了,路也没了,我俩深一脚浅一脚地又走了两个多小时,再爬到一个小山坡的时候,他又开了口:“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你好好看看。”
此时已经快到十一点了,也就是子时,我心中不由急躁起来。
抬眼四处打量,我发现此时我俩身处深山之中。
不过扑克牌脸说的“附近”这词比他本人更加操蛋,这也太过笼统了,四面的光景几乎一个鸟样,再加上天色如此,哪有那么好看的?
我放慢脚步,边走边看,发现这山势呈扭曲状,就像一条爬行的蛇,中间扭着腰。不过,这只是整个山势的走向,并不代表什么,这样看了半天,我是什么门道都没看出来。
扑克牌脸一遍一遍地看手表,慢慢急了眼:“你看出什么来了没有?这都十一点了。”
我早就急了,埋怨他道:“你打听一回消息,怎么不打听明白了呢?这么大的一片地界,这么黑的天,一时半会怎么找?”
相互埋怨了一通,还得继续找下去,扑克牌脸问我:“现在怎么办?”
我回到:“再找找,实在找不到,只好等子时的那一刻了。”
话虽然这样说,其实我心里根本没底,子时异象显现,不一定在哪个时间段,再加上只有短短的一刻钟,即便是显现出来,又可能还不待我们跑过去便消失了。
所以,我并没有放弃寻找。
“咦?”
又四下看了一会,我忽然看到前面低洼处有波光一闪。
“有水!”兴奋地大叫。
“有水怎么了?”扑克牌脸歪头看着我,显然没搞懂我为何如此激动。
“走,咱们去那边看看,如果那水是个潭或者塘,咱们就找对了,如果是条溪流或者小河,咱俩还得继续。”
“此话怎讲?”扑克牌脸再次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你看这山,连绵起伏的像什么?像不像一条龙?这龙正扭着腰呢。如果那里是一个潭或者塘,它正好在这条龙的腰腹间,像不像龙怀珠?珠在龙腹部,便是整条龙脉的穴眼,如果是流动的水,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大概给他解释了一遍,也不管他听没听懂,直接往那边跑去。
离着水边还有一段距离,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传入了我耳中,一听到这声音,我立马就泄了气。
不用说,这肯定不是潭或者塘了,白高兴一场。
我正垂头丧气,忽然听到扑克牌脸大叫道:“长生,你过来看,这里有一座坟!”
我循声望去,只见在扑克牌脸的身边果然有一个挺大的坟包,孤零零地坐落在水边。
扑克牌脸绕着那坟转了一圈,自语道:“没有碑,不知道是不是那领导家的祖坟,你说,咱俩是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正好找对了?”
我看看那坟,再看看那条小河,沮丧地说道:“肯定不是,这坟的选址在风水上叫做‘卷廉水’。这水由上而下,正好经过坟前,水大时卷到坟脚,称之为水卷廉。风水中有云:茫茫大水卷向前,家中淫乱不堪言,公爹抱着儿媳睡,小姑抱侄坐堂前。先人葬在这种地方,家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衰败,怎么可能出大官呢。”
扑克牌脸听我这么一说,也泄了气,跟着沮丧起来,他低头看了眼手表,长叹一口气,说道:“十一点了,怎么办?”
一听子时已到,我赶紧将掺了生犀角粉的蜡烛从兜里掏了出来,点上,自己盯着那烛光看了几秒,又递到扑克牌脸眼前,让他也看一会。
“这就是你说的那宝贝?”扑克牌脸盯着蜡烛的火苗问道。
我点头道:“看了这蜡烛,咱们就能看到风水宝地里的异象了,这也是咱俩现在唯一的方法了。”
我说完,扑克牌脸一把将蜡烛夺过去,掰成两半,将那一半点燃,另一半递给我,道:“山这么大,咱俩分头找,这样的几率还能大点。”
“行,你要是看到异象,里面有龙,直接抓住就成。”
嘱咐完,我俩一人向左,一人向右。
“啊!长生!”
我刚走出三十多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扑克牌脸的一声惊呼,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心中一喜,难道是异象显现了?这样想着,急忙转身往他那边跑,可我转身,我呆住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困龙局破
一大片水在我背后凭空而出,水流极快,汹涌而至,一会儿便漫过我的脚背、大腿、胸腹、头顶,漫过草木、山石。
片刻过后,山中一切都被大水淹没,变成了一片汪洋。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挥舞手臂,却根本没有阻力也没有划水的声音响起。
我立马醒悟过来,这是异象!
异象显现了!
夜里坟地变汪洋,子孙后代坐朝堂。
看来此地确实是龙穴!
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此处的风水看上去并不好,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宝地了呢,还是这种万中无一,可遇不可求的宝地。
难道是我学艺不精,看走了眼?
这十年来,我跟着徐远之看过数不清的风水,他时时对我身教言传,我自信在风水方面虽然算不上高深,还是精通的。
可今天这地儿,我还真是一点端倪都没瞧出来。
“长生……”
扑克牌脸又颤着声喊了我一嗓子,他应该也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平地变汪洋,这种人生难得一见的异象无论被谁看到,都会惊讶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远远回了一声:“这是龙穴,快点儿寻找地龙。”
“这么一大片,怎么找?”
“我也不知道,不过地龙一定会在这水中嬉戏,在这水里找就行了。”
说罢,我瞪大了眼睛四处搜寻起来。
这只是一片幻像,根本不是真实场景,我的脚下还是山路,手伸出去摸到的还是草木,只是所有一切都被这幻象遮掩了。
这如梦如幻般的场景让人如坠雾里,脚下没谱,数次撞到山石或大树上,还有几次摸进了灌木丛中,被荆棘划得生疼。
最让人崩溃的是,这幻象一直让人以为身处水里,总想俯下身扑腾着来几下狗刨。
好不容易踢到了一截树枝,我如获至宝,赶忙摸索着拿起来,试探着往前走,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是幻觉,是幻觉……
宛如瞎子一般的我,心里急得要命,这异象显化的时间只有一刻钟左右,这么一大片水,到哪里去寻那地龙?
再加之,这地龙乃是风水宝地里孕育出来的神奇之物,必定懂得躲避危险,我们这样摸下去,找到它的机会实在太小。
“没有啊,长生,怎么会没有?”
扑克牌脸絮絮叨叨的话语不断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很明显,此时的他跟我一样,也是急躁的不得了。
我被他这喋喋不休搞得心烦意乱,刚想吼他一声,却忽然听到某处传来诡异的“哇哇”声。
像是一个婴儿在啼哭……
这声音很清晰,听得我毛骨悚然。
深更半夜的荒山野岭怎么可能有婴儿出现?
难道是鬼?
鬼就鬼吧,只要你不招惹我,我就放过你。虽然这样想着,还是不由得把骨剑抓在了手里。
又找了几分钟,还是一无所获,就在我一筹莫展,算计着这异象快要消失的时候,突然听到扑克牌脸惊喜地大叫起来:“找到了!长生,你快来……啊——”
扑克牌脸前面的话欣喜万分,后面却是一声尾音拖得老长的惨叫。
“怎么了?”我心头一颤,心想坏了,一边问道,一边朝着他那边跑。
“有禁制!”扑克牌脸语带惊恐的说道。
“什么禁制?”说话间,我已经跑到了他身边。
只见在他眼前的一汪清水中,竟然突兀的出现了一口井。一条状如黄鳝,身披金黄色细鳞的动物正在井中游来游去。仔细看去,这动物生有四爪,方嘴,嘴边长有长须,背上生着鱼一样的翅,尾巴像鲤鱼。
“是地龙!”我又惊又喜。
“哇哇……”
我话音刚落,这地龙像是在回应我,又叫了两声。
原来这像婴儿啼哭的声音竟然是这家伙发出来的。
地龙又叫了几声,在井中转了几个圈子,然后身体一蜷,猛地撞向井壁,显然它想出来。
撞了几次,终究无法撞破,最后它伏在井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我们,一点都不害怕。
我伸手朝它抓了过去,可刚碰到井沿,我的手如同遭到高压电点击一般,一阵痛麻,被弹了回来。
想必刚才扑克牌脸的惨叫也是由此而发吧。
“我们抓不到它,它也出不来,这里有禁制,它被困在里面了。它发出叫声引我们过来,应该是在求救。”扑克牌脸一脸心悸的表情。
“困龙?这是一个困龙阵。”
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迅速趴在地上摸索起来,摸索了好一阵子,我说道:“我明白了,待会我让你抓,你就赶紧动手。”
说完,我也顾不上满脸疑惑地扑克牌脸,摸索到某处,挖了起来。
异象已经显现十分钟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消失,时间紧迫,我挖的很快,手指都被磨破了皮。
几分钟后,我的手突然触到一个凉飕飕、坚硬的东西,我心中一喜,将其挖了出来,同时冲着扑克牌脸大喊:“动手,阵破了!”
扑克牌脸眼疾手快,我话音未落,他的手臂在一伸一缩之间就将地龙抓在了手里。
下一秒,汪洋大水迅速退去,周遭的山、树,所有的一切都重新显露了出来。
扑克牌脸掏出一个袋子,将地龙装了进去,这才发现我们所处的位置,居然正是那座坟。
他蹙着眉问道:“怎么会在这里?”
我坐在坟头上,看着手里那面刚挖出来的,雕刻着繁琐花纹的铜镜,幽幽说道:“真没想到,这座卷廉水格局的坟中竟然困着一条龙。这座坟必定是那位领导家的祖坟无疑了。他家祖上一定有一位风水奇人,在祖坟里布了这么一个困龙局,将整个宁远县的龙气都困在这里,只为了他一家能够飞黄腾达。”
扑克牌脸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问道:“宁远县一直发展不起来的原因,就是由于地龙被困在这里?”
“这地龙本是积整个宁远县山河地脉之灵气才衍生出来的灵兽,它若整日里在宁远县境内游荡,便会将灵运带给整座城市。它被困在这里哪都去不了,便等同于困住了整个宁远县的气数。”
“卧槽,还真黑……”
第一百七十七章 解惑
事情紧急,我跟扑克牌脸带着地龙出了山,连夜赶路,在东方泛白的时候,我俩回到了晋邑,直奔草鬼婆家而去。
时间尚早,草鬼婆家却已是大门敞开,屋里亮着灯,我跟扑克牌脸没有客气,直接推门进去了。
不大的屋子里聚满了人,我们班里那几个中了蛊的女生都在,还有一些中年男女,应该是她们的父母。
他们一个个面容憔悴,脸色非常难看,很明显,这几天来无论是心里还是生理,他们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长生,你们回来了!”
“东西找到了吗?”
“……”
见到我俩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一直默不作声的众人,同时开口相询。只是他们的目光中,既饱含期待又带着生生怯意,似乎很害怕我说出令他们失望的话来。
“找到了,大家不用担心。”扑克牌脸安慰了一句,便将袋子交给了草鬼婆。
“真是地龙,大家有救了。”草鬼婆打开袋子往里瞅了一眼,顿时喜上眉梢,接着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还好回来的及时,你们要是晚回来一天,这几个丫头就没命了。”
事不宜迟,草鬼婆没有再继续啰嗦,她将地龙取出,放在早已准备好的一个装有清水的木盆中,拉着五个女生冲着地龙磕起了头。
她一边领头磕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大概的意思就是,为了救这几个女孩子的性命,需要取地龙一滴血,希望地龙能够答应。
这地龙本就是凝一方地气而生的异兽,早已通灵,先前刚遇到我们时都会主动发出小孩的哭声吸引我们去营救,现在自然听懂了草鬼婆的话,在木盆之中频频点头。
连磕了六个头后,草鬼婆起身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在地龙的尾部轻松刺了一下,一颗鲜红的血珠滚了出来,又慢慢在水中弥散开来。
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一幕,目光顿时被其吸引。
接着,草鬼婆又取出五颗药丸,分给每个女生,从木盆中取了些混合着地龙之血的水,让她们冲服下去,然后又将剩下的水倒入了一个黑坛子里。
女生们将药丸吃下去没有多久,便一个个抱着肚子呼痛起来,直痛得她们花容失色,梨花带雨……
又过了几分钟,五个女生开始呕吐起来,纷纷吐出了一大滩黑色粘稠的东西,屋子里瞬间被一股子酸腐臭气笼罩。
在小竹村的地洞之中,我也有过相通的经历,自然知道其中的苦痛滋味,不忍再看。
跟我们不同的是,女生们吐完黑色的东西,每人又吐出了一个血团子。
只见得每个血团中都有一个形如泥鳅的活物挣扎扭动不已,草鬼婆也不嫌脏,出手如电,直接将它们全都抓住扔进了那个黑坛子中。
看着自己吐出的东西,每个女生既惊又怕,脸色煞白,目瞪口呆。草鬼婆则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般说道:“幸不辱使命,惑现在都被逼出来了,大家都没事了。”
听到她这样说,众女生及其父母对我们三人千恩万谢,好一番客套。
最后,草鬼婆以我们一夜未合眼需要休息为由才将他们打发走。
待收拾完屋内的污秽之物,草鬼婆将黑坛子里的水倒了出来,血污洗尽,我终于看清楚了惑的样子。
长短跟泥鳅差不多,白色,身上布满红色的小点,首尾一般粗,像一条大号的柴虫。
“这东西的心怎么取出来?”我盯着水盆,问草鬼婆。
草鬼婆露出欢快的笑容,似乎又回到了少女时代,解释道:“地龙是惑的克星,它们被地龙血浸泡以后元气大伤,可以用的我本命蛊对付它们。”
相传,本命蛊是养蛊人亲手养成并炼化的第一只蛊虫,对他们十分重要,直接影响到他们日后的境界修为。
本命蛊挑选得越强大,养蛊人日后就越顺利,反之则会拖累修行。
养到一定程度后,本命蛊会与养蛊人合而为一,同心共体,同一境界。
草鬼婆,境界颇深,她的蛊一定也不简单。
这时,她闭目凝神,手掐指诀,口中念叨了几句,就看到一只肥肥胖胖,跟五蜕之蚕差不多个头的金黄色虫子,神奇的出现在她的掌心。
草鬼婆将这条虫子放入坛中,盖好,轻松地对我们说道:“本命蛊要将惑吃完,大概得一个小时,我去给你们做饭,你们先坐下休息一会。”
这次,我们没再推辞。
扑克牌脸大概跟我一样,想要看看最后会出现一种什么状况,于是便耐心的坐下,跟我闲聊起来。
直到我们吃饱喝足,草鬼婆才打开坛子,自里面取出了五颗黄豆大小的珠子。
“这就是惑心?”我问了一句,便轻轻捏起一颗,放在手心仔细端详起来。
这玩意晶莹剔透,看上去跟水晶没什么两样,让人觉得很纯粹,不过却很坚硬,绝对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脆弱。
草鬼婆又给我们讲了起来:“惑心遇到人血会融化成水,将这水现在活物身上,便可迷惑其心,从此后他便会想你所想,做你所做,唯你是从。”
她说完,自取了一颗小心翼翼地放起来,将剩余的交给了我跟扑克牌脸。
我俩各自取了两颗。
草鬼婆又说道:“惑本来有六只,最初因惑而死的那个女生,体内的那只不知所踪,大概又回到了那个养惑人的手里。”
扑克牌脸点点头,扭头对我说道:“百年养惑,一朝被我们夺了惑心,他肯定对我们恨之入骨,往后你自己小心点,以免遭人报复。”
叮嘱了一番,我们辞别草鬼婆,扑克牌带着我去了河边,将地龙放生到了河中。
河流自与地下水脉相通,可谓是四通八达,这地龙产自宁远县,它自然就会回到那里。
地龙遇水,正如蛟龙归海,欢快的不得了,在水中盘旋了几圈,便扎进了河底,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这事也算是有了个完美的结局。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杨野遇鬼
时光匆匆,一晃三年。
一千多个日夜,我过得特别扎实,上课、习武、打坐、修行……
胖子一直陪伴左右,当初他拜灰爷为师时,我还以为他是心血来潮,没想到这货竟然坚持了下来,甚至拳脚功夫还胜我一筹。
这三年里,灰爷没有离开晋邑,白天它经营着门店,晚上则亲自指点我和胖子,使我俩的修为突飞猛进。
毕业后,同学们各自分飞,唯有我和胖子拿出在大学里替人消灾解难存下来的钱,将健康街的门店重新装修了一遍,继续做着老本行。
将店面交给我俩后,灰爷便离开了。
我知道,这几年真的难为它了,一只千年大妖,本就浪荡惯了,你让它枯守一地早晚会把它憋疯。
由灰爷,我想到了黄二爷和老常,当年一战,它俩为了救我,各自损失了百年道行,我虽有报答之心,却苦于没有机会。
老刺猬是不是已经修成了人形?
还有徐远之和程不归……
徐远之倒是偶尔打电话回来,说他和黑子又去了哪儿哪儿,寻到了些什么宝贝,还说黑子长大了,方头大耳,壮得如牛,已经可以用意念跟人交流……却只字不提程瞎子。
我曾问徐远之什么时候回来,他总说要去干票大的,也不知道他所谓的大的到底是什么。
我跟胖子的生意很不好,可以用惨淡来形容,上门来的大多都是抽签、算命的,有时候人家推门进来看到两个年轻的大小伙子,扭头就走,根本信不过我俩。
从夏到冬,我俩每天过得吊儿郎当,很快就坐吃山空了。
这天傍晚,特别冷,我和胖子正围着炉子闲扯淡,忽然接到了杨野的电话,他说要请我俩吃饭。
杨野这家伙在大学里的努力没白费,大四的时候考了公务员,毕业后直接端上了铁饭碗,现在这小日子过得比我和胖子舒坦多了,听到他请吃,我俩一点都没客气,屁颠屁颠地就跑去了。
吃饭的地儿是一家西餐厅,杨野早就在那等着我俩了,落座后他招呼服务员点餐,我则盯着他皱起了眉头。
这小子不对,印堂发黑,一身浓郁的阴气环绕,他这次请我俩吃饭,八成就是为了这事。
服务员走后,我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杨野,这些天你都去哪了?或者见过什么东西?”
听我这样问,他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慌忙说道:“你……你看出来了?说实话,我今天找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事,你看看我……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鬼上身你还能老老实实坐在这里?”胖子这几年也算是经历颇丰,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又问道,“到底遇到什么事了?赶紧说来听听!”
“我……我遇到鬼了。”杨野说完这句,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这才又说道,“昨天跟领导出去吃饭,我替他挡了几杯酒,喝的有点多,散席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我自己打车回去的。下了车后,我就直接躺在小区门外了。”
“现在正是冬天,天寒地冻的,我越躺越冷,可怎么也起不来,眼皮很沉,只想睡觉。就在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团火,还有几个人正围在那里烤火呢。那几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好像是群流浪汉。”
“快被冻僵了的我,忽然看到这样一团火,自然兴奋无比,也顾不得他们是什么人了,于是爬起来走到他们身旁问他们,我可不可以在那烤个火。”
“那几人倒是挺热情,说着大冬天的都不容易,人多了热闹之类的话,并给我腾了个地方,让我蹲下去烤起火来。”
“烤了一阵,有个老头提议,说光烤火没意思,可以划拳玩,但是要带点彩头,谁输一局便脱一件衣服。众人附和,我也神使鬼差的答应了,接着就跟他们划起拳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我的点儿特别背,总是输,一直输到我身上就剩一件秋裤了,我才说不玩了,他们居然同意了。”
“那火看上去火苗挺高,我却越烤越冷,直冻得我上下牙齿直打架。就在这时,我发现,那些跟我一起烤火的人有些不对劲。他们的脸泛着绿光,跟冬瓜似的,一个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脸上满是贪婪、诡异的笑……”
“我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是遇到脏东西了,不动声色的起身就跑,可没跑几步,一阵眩晕,便昏死过去了。”
杨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问道:“你们说,我是不是遇到鬼了?”
这还用说吗?谁会在深冬腊月的大半夜跑到大街上烤火?
“你遇到的那几个应该都是冻死鬼。冻死鬼会在他们冻死的地方幻化出一堆火,专等赶路的人去烤火,那火的颜色是蓝色的,人若是烤了,会越来越冷,那其实是他们在吸活人身上的阳气。”我简单的给他解释了一番,又好奇起来,“这冻死鬼是很凶的,遇上的人十有八九会被他们纠缠,直至把阳气吸干而死,你是怎么脱身的?”
杨野听了我的话,脸色骤变,一副心有余悸又略带庆幸的样:“是小区看门的大爷发现了我。”
“事后,我问那大爷,他说那天他本来已经睡熟了,忽然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小女孩连拉带扯地叫他起来,说外面有人等着他去救。”
“他惊醒后,听到外面有划拳声,觉得奇怪,就出来查看,看到我一个人蹲在地上对着空气划拳,一边划拳还一边脱衣服。他觉得太过诡异,刚开始没敢过去,直到我晕倒了,他怕出人命,就拨打了急救电话。”
“或许是我命不该绝,要不是那大爷做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梦被惊醒,我怕是早已经被冻死了。”
这事不太对。
正常人身上都有三盏阳火,鬼魂是不敢轻易接近的。招鬼之人多是体质虚弱,运道低迷,反观杨野,他现在身强力壮,事业顺风顺水,怎么也会被鬼缠上呢?
还有就是门卫梦里出现的那个小女孩,明显也不是人……
这事好像用巧合解释不通!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张鬼脸
杨野见我沉默思考,又自顾说道:“今天我在医院里待了一天,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出院,出院后连家都没回,就给你俩打了电话,想让你给我画一张驱邪避凶的符,不然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符可以给你,只是我怕这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杨野一听我说事不简单,不由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不简单了?你是不是看出些什么来了?我该怎么办?长生,咱们可是多年的好兄弟,你一定得帮帮我!”
我点点头,安慰了他一句:“你先别怕,这只是我的猜测,我好好给你看看。”
我睁大眼睛仔细看去,他身上的三盏阳火都亮着,也没有凶魂,只是头上环绕着一股挺重的阴气。
我心里一惊,这阴气不对劲儿!
杨野昨天刚遇到了冻死鬼,身上沾点阴气很正常。可那应该是围绕在他周身才对,现在这阴气却在头上,还一直丝丝缕缕地往外冒,就好像他脑袋里藏了一个至阴之物。
“长生,你看出什么来了?”胖子没有阴阳眼,他见我直勾勾地盯着杨野,半天没动静,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的头上有东西。”
听到我的话,杨野的脸刷的一下变得煞白,惊恐地问道:“什……什么东西?”
“我也看看。”胖子自兜里掏出一张“开眼符”,给自己开了眼,望着杨野的脑袋,瞬间皱起了眉。
他一边看,一边走到杨野的身边,近距离的观察起来。
杨野被看得手足无措,挺直了腰杆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胖子绕着杨野转了两圈,突然脸色一青,闷哼一声,向后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撞倒了一把椅子。
一阵稀里哗啦,一阵混乱,惹得正在用餐的一众食客纷纷向这边侧目。
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这两年胖子跟着我和灰爷,见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增长了不少见识,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惊恐的样子。
我噌地站了起来,将他拉起,紧张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娘的,吓死胖爹了。”胖子站起来后,抚摸着胸口骂了一句,又指着杨野的后脑说,“你看他脑袋后面是个什么玩意!”
脑袋后面?
我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慢慢转到杨野身后,我慢慢凑过去看了一眼。
虽然有头发遮盖,看得不是很真切,我还是心中一颤,就感觉有一桶冰水从头顶直接浇到了脚后跟。
杨野的后脑勺上竟然有一张鸡蛋大小的人脸!
这脸上五官俱全,一双豆粒大小的眼睛,正阴怨、恶毒地看着这个世界,直看得我浑身寒气直冒。
不是我吹牛,从小到大,这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见过的邪魅鬼祟多了去了,缺胳膊断腿的、眼珠子耷拉在脸上的、自己抱着脑袋的……可这生在人后脑勺上的极其诡异的玩意还是头一次。
这会是个什么东西?
杨野不愧是领导跟班,察颜观色的功夫不一般,见我和胖子变了脸色,全身竟然汗出如浆,讲话也磕磕巴巴起来,问道:“到……到底怎么了?我脑袋后面有什么?”
我四下打量了一下,整个餐厅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我们身上,一个个像看耍猴似的看着我们。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走!”
杨野早已被吓得屁滚尿流、腿脚酸软,根本站不起来,我和胖子一人一只胳膊架着他出了门。
拦了辆出租车,回到店里,反锁了门,我和胖子对着杨野的脑袋研究了起来。
研究了半天,胖子差点把头皮都挠破,说道:“长生,你看这是个什么鬼玩意?怎么还长在人的后脑勺上呢,这他娘的不科学啊。”
我被这话气乐了,你还跟我讲科学?这耳刮子扇得他那张胖脸“啪啪”的:“啥事都能用科学解释了,咱俩是不是得去喝西北风?”
怼完胖子,我又问杨野:“你好好回忆下,是不是无意之间得罪小鬼了,还是个挺凶的小女鬼。”
杨野后脑勺的鬼脸正是一个五六岁小孩的模样,满是青涩稚嫩,不过那眼神看跟这脸却不搭调,充满对这个世界的怨恨。
杨野低头沉思了半晌,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绝对没有,我每天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除了单位,就是租住的小区,别说小女鬼,就是小女孩也没见过几个。”
“那可就真的奇了怪了,这东西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缠上你呢?”我疑惑万分。
胖子也没了耐心,直接说道:“管他是怎么回事呢,这东西阴气四溢,怨气不小,试试能不能驱出来。”
“只能这样,不行再想别的办法。”说完,我问杨野,“把你头发剃了你没意见吧?我要在你脑袋上画符,比画在符纸上威力大。”
杨野赶忙点头,人命关天,头发又算得了什么。
胖子的手艺真不赖,不大会功夫就把杨野的脑袋刮成了秃瓢,灯光一耀,就像一块温润的和田黄玉。
我趁机去认真地洗了把脸和手,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点了一炷香,插在盛满糯米的碗里,又烧了三张黄纸,磕了三个头。
以前在学校画的那些符,纯粹都是蒙事,真正画符实际上要先斋戒三天。
杨野这事来的太过突然,我只能将仓促而为。
虽然程序简化了,但画符的咒语是不能省的。我拿起毛笔,蘸满混合了朱砂的墨汁,左手掐诀,步罡踏斗,口中念道:“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
我手下动作不停,快速地落笔在杨野的后脑上,笔走龙蛇。
刮点头发以后,那张小脸更加清晰了,它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目光里全是愤怒、不安、怨毒、恐惧……
它这复杂的眼神扰得我心神不宁,但画符这事不能中断,讲究的是一蹴而就。
没办法,我只能闭眼凝神,一鼓作气地将符画了出来。
第一百八十章 走样的宋小玲
在符成笔停的刹那,密闭的屋子里陡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同时响起一阵愤怒的咆哮声。
这声音尖利刺耳,听得我毛骨悚然。
我立马睁开双眼,只见一条血红色的鬼影,从杨野的脑后飞射而出,张牙舞爪地往我身上扑来。
我早有准备,一把抓起骨剑,冲着这鬼影刺了过去。
趁着这鬼影扑向我的瞬间,我将它看了个分明。这是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小女鬼,身材瘦小。诡异的是,除了它的头完好外,身体的其他部位全部红彤彤的,像是被人剥了皮,血肉模糊,不停地往下滴着血水。
这小鬼对骨剑颇为忌惮,不敢直撞上来,顿住身形往旁边闪,奈何它冲得太快,惯性极大,又往前冲了两步。
这一迎一送,骨剑正好刺中它的手臂。
小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形疾速后退,疏忽间钻墙而去。
阴风戛然而止,屋内一片死寂。
“走了。”
过了许久,我才淡淡地说道。
杨野听到我这话,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整个人宛如虚脱,重重地砸在了椅子上。
刚才的一幕太快,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胖子看得不是很真切,他盯着小鬼消失的地方,问道:“长生,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鬼,像是被人剥了皮。”我回了他一句。
“鬼都保留着死亡时的状态,这个小鬼死得也太惨了吧?你说,这么大的小孩是怎么死的?它附在杨野的后脑勺上想干什么?”
胖子自顾为小鬼的死纠结,我则给杨野画了一张护身符,嘱咐他一定要随身携带。
简单吃了些东西,糊弄了一下早已饿瘪的肚子,杨野仍然心有余悸,说什么也要在我们这里住一宿……
我本以为小鬼被赶跑了,这事就算结束,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时间有脚,一刻不停。
几天后的中午,我跟胖子正准备出去吃饭,店里忽然来了个熟人。
“你们要出去?”
胖子看着来人,咧着大嘴笑了起来:“宋小玲,你来的正好,咱们一起出去吃饭。”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肚子上,惊喜道:“几个月了?你这动作挺快啊!”
宋小玲头一低,脸上一红,轻声说道:“快五个月了。”
“五个月?”胖子嘴巴张得老大,能塞进去两个鸡蛋,随即狡黠一笑,口无遮拦道:“哦……我知道了,先上车后补票,难怪你那么急匆匆地就把婚姻大事给解决了。”
宋小玲听到这话,头垂得更低了,脸色很难看,说不上是羞涩还是难过。
她是我们的大学同学,其他人在大学毕业后都是先找工作,而她却是先结婚。
这婚还结得那么突兀,我们甚至都没听说过她有男朋友,只在忽然之间就收到了她的请柬。
她举办婚礼的那天,我和胖子有事去了外地,只是托人捎去了份子钱,并没有亲自去。
不过,事后听去参加婚礼的人说,宋小玲这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她找的那个对象家庭很一般,住在郊区,技校毕业,还没有固定工作,唯一能拿的上台面的就是人长得还凑合。
反观宋小玲,家里开着公司,人长得也漂亮。
她全家人都反对她嫁给那个男人,以至于结婚那天,她娘家一个人都没去。
宋小玲更是从婚礼开始一直哭到结束,她婆婆嫌她把大喜的日子搞得这么丧气,始终没给她好脸。
同学们都说,她日后肯定会在婆家受委屈,同时也都很疑惑,她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男人,并迫切地嫁给了他。
现在看来,这是奉子成婚啊!
“走,一起吃饭去,我请客。”我看到了宋小玲脸上的尴尬,出言打破这个局面。
宋小玲摇摇头,说道:“我不饿,长生,胖子,我来找你们有事。”
说着话,她抬起了头,看着我。
这是宋小玲?那个曾经自信美丽大方的宋小玲?
我怀疑我看错了,使劲揉搓了下眼皮。
这是一张削痩、面无光泽、没有血色的脸,这脸上,一双空洞的大眼睛里满是焦虑和失望。
我心中一颤,让她坐下,倒了杯水递给她,又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的对面,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小玲把杯子捂在两手之间,茫然地看着某处,摇头道:“这几个月以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每天都是在做梦。”
“你不是有事跟我们说吗?”胖子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到我身边。
宋小玲沉默了一会,像是打定了主意,开口说道:“我想让你们帮我分析一下,我这几个月以来遇到的事情是不是不正常?我莫名其妙的怀了孕,莫名其妙的结了婚,嫁给了一个相看两厌的男人……我本想出国,好好工作,还有好多梦想都没完成,可老天爷却跟我开了这么个玩笑,鬼使神差地落到了这般田地……就好像有人控制着我,按着他设计的那条路在走……可这条路明明是一条不归路。”
宋小玲这话说的条理清晰,说明她的头脑很清醒。从这话里,我听出了她对美好生活的渴望,还有她曾经的梦想,可她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又低下头,说了起来:“那就从事情的最开始说吧。”
她想了想,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胖子十分好奇的问。
“他本来是我爸爸公司里的保安,咱们毕业前夕,我爸安排他来帮我搬家。你们知道的,我一直租房子住,三年下来置办了不少东西,收拾起来挺麻烦的,我俩从下午一直忙到吃晚饭的点,才把所有的东西都装上车。”
“他说东西太多了,已经超载了,不能走市里,就带着我走了一条小路。说来也怪,走到半路汽车突然坏了,我俩下来检查了一阵子,也没查出毛病。就在我给我爸爸打电话让他再安排一辆车过来的时候,车子莫名其妙地好了。之后我们很顺利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