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韩信案淮南之乱始末】(始)
引子:
看完有关主要南臣的【赵吴共利列传】后,尉伏波察觉到了张苍的用意。
在这四姓六人的列传里,有五个都详细描述了他们在淮南之乱里的所作所为,这一切的信息都指向摄政十五年韩信谋反一案。
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
【贰臣传】!
尉伏波笑道:“康侯,汝父好大的胆子。”
张奉不敢抬眼,口称:“臣愚钝,请陛下恕罪!”
一旁的陈恢眼观鼻口观心,他知道如果尉伏波真的发怒,不会是这个样子。
什么样的老子生什么样的儿子,这位摄政皇帝可是跟他爹一样兽面人心呢。
“北平侯写的列传,跟你愚钝有什么关系?”
尉伏波轻敲桌案,会意的内侍立即上前撤走他面前的案几,换上一副形制稍矮的桌案,又端来时令果盘和冒着气的红糖水。
张奉答道:“家父常言夏公‘以史为鉴’的美德,因此记录详尽,未有掩饰。”
尉伏波眼神凌厉,直言点破:“韩信,这个名字我许多年都没有听到过了。”
张奉微微抬头,见尉伏波没有用自称,还有些侧身倚靠在椅背上,是一种放松的状态。
他紧接道:“臣也...没什么印象了。”
“那就速呈上来,给我看看北平侯是怎么评价他的。”尉伏波摆摆手道。
陈恢接过张奉手中的一册秘卷,这本应当是《夏秦帝国风云录·大事记》中重要的一篇,却被人为取了下来单独列成【贰臣传】,显然是有些忌讳。
尉伏波直起身子,专注而仔细的翻开书页。
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韩信案·淮南之乱始末】!
【韩信案淮南之乱始末】(始)
益善侯韩信,夏公之侄婿。
韩信,淮阴人,始皇帝十六年生,摄政十六年卒。
韩信本无业闾左,幸被萧何选为小吏,杀部属而立威,在岭南被夏公慧眼点中,提拔于微末之间,亲自勉励,关爱有加,尤甚子侄,引尉阳等亲将不快。
韩信由此发迹,数年之间竟跃升军中将帅,掌独领一军之权柄,战胜得重赏,战败却轻罚,诸将皆艳羡之,武威侯东门豹不服,遭黑夫严厉斥责,遂令众将闭嘴。
甚至连判断失误导致利仓覆军残废也没能让韩信失去宠爱,这为接下来的一些事情埋下了祸根。
......
摄政三年,韩信加骠骑将军,前往淮南担任江北地区的司令员。
史载,韩信回到淮阴之前,特意置备了驷马高车,高车上花团锦簇,连御马者也身穿绸衣,极尽奢侈,公侯为之侧目。
淮阴小县万人空巷,南昌亭长等接济过韩信的县民早早在此泼水洒街等着呢。
昔日尉阳离开此地时曾向众人允诺,让他们等韩信回来找韩信索要报酬,这些县民嫉妒南昌亭长的暴富,各个翘首以盼韩信归来!
韩信的车马离城外尚有十里时,城内已是锣鼓喧天,犹如过节一般热闹,韩信带着亲随入城时也享受到了一番他们没有想过的礼遇。
看着乡三老和以南昌亭长为代表的诸多人眼巴巴的目光,韩信在听完他们的真实来意后,有些气急攻心。
让这些人遗憾的是,韩信并没有慷慨到一饭一金,他的封邑也不过两千多户,如何当得起万人讨要?
更何况,这些在他母亲去世时极尽冷漠嘲讽的人,自己不报复他们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当韩信知道这些人不是迎接英雄归乡,而是前来讨要报酬之后,他一张笑脸迅速拉下来,继而冒起刺骨的冷笑。
“彼辈...”
他命人当街洒下铜币,自己端坐高车之上,欣赏底下一些贪图小利的人互相争抢甚至动手斗殴的画面。
至于其他人,则被凶悍的亲兵推搡着赶出道中,韩信看了一会也觉得无趣,他下车上马,骑着一匹雄壮的黄骠马绝尘而去!
此后整整一个月,淮阴益善侯府闭门不开。
这消息被传回咸阳,一些早就不满韩信的人趁机攻讦,扬言此人得志便猖狂,日后不晓得会跋扈成什么样子!
七月,韩信因举止违例,削爵三百户。
九月,黑夫以侄女产下龙凤胎为贺名,又给韩信加了四百户封邑。
这下朝臣们都知道了,夏公这是有意识的护着他那当成半个儿子的韩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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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韩信案淮南之乱始末】(上)
【韩信案淮南之乱始末(上)】
自那以后,韩信在封地上做出一些诸如私铸甲兵,圈地养马等逾规违纪的事情便不再被人告发,若不是御史大夫喜君忙着修撰《新秦律》无暇顾忌江东,肯定要派人去训斥韩信一番。
黑夫似乎也觉得让这位“兵仙”闲在地方上有些屈才,奈何国内刚刚一统,百废待兴,此时实在不宜动兵。
这道理韩信自然也是懂得,他只是嘴上发发牢骚罢了,内心对黑夫仍旧是敬佩有加,对黑夫交给自己镇守东楚旧地的重任也是尽心尽力。
摄政三年至七年,短短几年功夫,这片曾经是反抗秦军最坚定地区的治安大好,东海郡也因此被当作新秦典范。
这位东海郡的骠骑将军平日里最喜欢四处巡视,顺道探访昔日旧部,饮酒叙旧。
那些曾追随韩信的军中小吏,如什长、屯长等被安置在地方担任亭长、乡长一职,百将、二五百主等中级军官则担任县一级的军职,使得韩信的命令能够在基层得到强有力的执行。
这样的安排也是黑夫有意为之,就地升职留任法使得夏秦的统治能够直达乡里,落实国策和保障税收的同时也带来了极强的动员能力。
而江东旧有的楚国勋贵也不足为惧,他们的遗老遗少在经历两次统一之战后已被消灭的干干净净,新的秩序很快被建设起来。
至于韩信的两个亲信部将,淮西尉陈胜驻扎下相外的东海军营,同时节制部分泗水郡兵,淮南尉赵衍驻扎在江北,统率淮南地区的东海郡兵。
理论上,薛、陈二郡也是骠骑将军韩信的辖区,但薛郡狭小、薛郡尉听命于胶东、临沂、琅琊三郡的郡守曹参指挥,而陈郡因为有屯粮重地陈仓的缘故,陈郡郡尉直属于中枢管辖。
这也导致在淮南之乱初期,韩信手中的可用之兵并不多,叛乱被控制在淮南的东海和泗水两郡之内。
......
摄政八年,韩信参与羽翼营主持修撰的《兵法大全》,他与羽翼营谋主黄石先生(张良)相谈甚欢,自己整理出多年戎马的心得,合“为将篇”、“为帅篇”与“奇谋篇”,又被称为“韩三篇”。
可惜的是,韩案之后,“韩三篇”从《兵法大全》中删除,除原稿与首版被分别保存在夏公书房与阿房大学最深处外,其余拓印均被焚毁。
《兵法大全》是历史上首次将战事实例作为教程的军事书籍集大成者,它总结大小战役和常见战斗情况的得失,系统而具体的分析战争本质,成为夏秦军中百将以上军职必须学习的课程。
黑夫亲自为其作序,韩信也做了一个次序,紧挨着黑夫后面,一时风光无二,有被黑夫默认为当世兵法第一的意思。
这样看上去,益善侯韩信并没有任何谋反的动机。
原因出在关于东北半岛的问题上。
摄政十二年,箕子朝鲜告发海东侯国与扶桑贸易一事,加上先前海东侯国向东北扩地数百里,引发了诸多朝臣的担忧,其中不乏有提议削藩的人。
韩信更为大胆,他上书黑夫,提出了平东北藩国,将整个半岛分为四郡纳入夏秦统治的计策!
那份谋划详尽的军略令看过的人无不为之心动,只是黑夫觉得时机尚未到来,他令韩信在多待几年,消息传到淮阴之后,韩信的不满之词传了回来。
其实,韩信早在摄政七年就提出过打压海东侯国的计策,那时海东侯国击退了东胡,并向东北迅速扩张,引起了不少人的怀疑,主战派韩信自然不会放过可以动兵的机会。
韩信认为第一个五年计划已经完成,粮富兵壮,应当趁着定一军的百战精锐尚未老去,而兵甲齐全、粮草丰沛的时候以雷霆之势扫荡东北,这才是彻底的一统。
而摄政十二年的小挫败,虽然让韩信有些不满,但也只是口头哔哔,他没有和黑夫正面杠的勇气。
这一等又是两年,期间尉夫人难产病逝,韩信纳了几名宠妾弥补内心空虚。
终于,到了摄政十四年,东征消息的传来令韩信欣喜若狂,可当他得知东征的主帅是尉阳而不是自己的时候,韩信的脸上登时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惊讶与溢于言表的愤怒。
纵使黑夫在信中阐明是杀鸡焉用牛刀的道理,可在韩信看来,这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辜负与欺骗。
将军易老,战机难寻,东北平定后,如何再建功?
韩信对此颇有微词,他甚至扬言尉阳小儿不足成事,东征没有他韩信必将大败而归!
届时损兵折马、丧师辱国,还得让他带兵再战一番。
韩信的这一番话引得江东一带家有东征子弟的人无不人心惶惶,甚至引发了粮价上涨。
黑夫知道后震怒不已,下令鞭四十!
此时若是有与韩信交好的群臣,诸如......等向黑夫求情,黑夫说不定会顺水推舟的下台阶,奈何并没有人站出来。
由此可见韩信的人缘混的有多差。
第16章 【韩信案淮南之乱始末】(中)
【韩信案淮南之乱始末(中)】
行刑之日如期而至。
昔日布衣韩信可受胯下之辱,今日彻侯韩信嚣张跋扈惯了,怎肯咽气?
韩信身强体壮,他挨了四十鞭还能站起走路,众亲随上前搀扶,却见他抽出卫士的佩剑,转身将那名行刑之人捅个对穿!
众人赶忙抱住他,韩信向堂上的一众监刑官吏扔出佩剑,扬天高呼:“摄政,我不欠你了!”
当夜,韩府被赵衍与他带来的一众韩信亲兵敲开门。
仆人们慌忙点起灯烛,此时赵衍已经穿过廊堂,登入室内。
韩信刚刚从妾室的温柔中被吵醒,他衣冠凌乱的冲到堂中,见到赵衍手里提着一颗带血的人头,韩信惊醒拔剑,喝问道:“赵衍,你疯了不成?!”
赵衍举着淮阴令薄生的头颅对韩信说道:“主公!江淮空虚,仅江左共尉尚有一郡之兵,其余地方不过是些县卒戍役罢了,若是主公欲成大事,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赵衍,你休要在此鼓舌,我虽心有不满,可绝无反心!”韩信怒喝道,刚刚裹好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主公!你今日当着东海刑曹和淮阴令的面公然袭杀行刑人,难道还有第二条路给你选吗!?”
赵衍见韩信面露迟疑,赶忙热切的劝道:“尉阳小儿能将大军东征三韩,而最早提出平海东之策的主公却只得闲赋在家,摄政他早就不信你啦主公!”
不信你啦主公!
韩信闻言如遭雷震,连手中的佩剑都落在地上。
“不可能!”
韩信疾步上前,扯下冠带咆哮:“本侯乃摄政亲封的骠骑将军!本侯冠绝三军,本侯天下无敌!”
“主公天下无敌!”
赵衍附和道:“昔日北伐时人言武忠侯乃天下一等一的英雄,可在我看来,英雄之列应当还有主公的位置!若主公起兵,半壁江山唾手可得,届时主公自己便是江河霸主,还用看人脸色?”
是啊!
韩信阴沉着脸,对赵衍说道:“除了淮阴令,现在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赵衍将人头丢在地上,噗通跪倒在地高呼:“东海军卒愿随主公起义,末将已派人追杀东海刑曹,行刺东海守得手,只待主公一声令下,三军云从!”
此时,东海守莱生、淮阴令薄生均已被赵衍杀害!
“陈胜在哪?!”韩信打断道。
赵衍高呼:“陈胜已克下相,兵临泗水、淮西!”
韩信恢复了他在军中一贯的冷峻,他没有去看地上滚着的淮阴令人头,事情已经发生,难道要他自缚前往咸阳告罪不成?
在赵衍低头的几秒钟里,他思索出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传我将令,召集旧部,同时征城中曾为军卒者,十日之内务必募集四千人,不从者以其在淮阴的家眷为胁!”
韩信一手拾起佩剑,一手拉起全副甲胄的赵衍,凛然道:“陈胜拿下下相,本侯要速克东阳,呈掎角之势,立不败之地!”
见韩信已定决心,赵衍也为之激动,这一日,他等待了十三年了!
“主公,东海水寨精锐尽遂尉阳小儿东征,也是空虚的紧,末将愿为主公先驱,拿下水寨封锁长江口!”
赵衍朗声道:“主公亲将大军全取东海,齐鲁之兵绝非主公对手,末将在淮南策应,让九江、鄣郡、会稽等地的兵马不能尽快入淮!”
“待时间拖入冬季,粮草供给东征军的江东必不足以维系主力不在的军队,我军南可横扫江东,制霸金陵!”
“坐拥长江天险和淮北丰腴之地,如此经营数载,向西威逼陈郡、颍川,问鼎中原,则霸业可期!”
赵衍一口气说完,涨红的脸上兴奋不已。
“赵衍,你想得跟我如出一辙,你到底谋划了多久?”韩信见自己刚刚思索出来的破局之策被赵衍说中,他微微有些愣神。
赵衍这一番见地可不像是今日突然杀掉淮阴令之后想到的,莫非他早有预谋?韩信不由得猜想起昔日在北方,赵衍劝说自己养寇自重的情景。
这些年赵衍虽然对他可称忠诚,但一些私铸甲兵、操练亲军的事情,也是赵衍在鼓动自己去做的,难道说赵衍早就心生反意?
“此非末将之策,乃昔日末将在北地遇见的一人所授。”赵衍闻言低下头,有些迟疑。
“何人?在哪?”
韩信眯起眼睛问,能够为十几年后这场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叛乱算计这么深,此人的心机阴谋只怕当世无人能及,太危险了。
“此人已死,是勾结胡虏乱华夏之奸毒士,蒯彻。”赵衍的脸更红了。
韩信闻言冷哼一声:“可惜事情不可能真按他说的那么顺利,我无意乱中原,只想留一地自保,我要让摄政知道...”
韩信转身道:“本侯,韩信,乃天下一等一的英雄,他不用我,是他的过错!”
第17章 【韩信案淮南之乱始末】(下)
【韩信案淮南之乱始末(四)】
摄政15年夏秋之交。
会稽,郡守共尉的办公室。
年轻的江汉战区统帅共尉感到形势不容乐观,至少从幕僚搜集的各地军情来看,叛军发展之势头十分迅猛。
短短旬月之间,他们竟然已经席卷整个东海郡,位于淮西的泗水郡也已泰半落入贼手!
从地图上看,叛军分成了两股,一股自下相西进,旬月之间使丰、留、沛三县之地沦陷!这三处可是每县有户近万的泗上重镇!
西路叛军由陈胜统领,原只三千淮西士兵,现已扩大近十倍!
陈胜此人心狠手辣,为求速战竟不惜烧人房屋田地,驱使流民蚁附攻城,城破后纵容手下大肆烧杀掳掠,是十足的匪兵!
另一股东路叛军军纪稍好,据传是韩信的主力。
月初江北哨骑传回消息,言韩信集结东海之兵扫荡全郡,破东阳,杀东海郡守薄生。
靠近北部的几个县城也在近期被他彻底掌握,北方的胶东半岛已经和江东断了联系。
共尉眉头紧蹙,江东此时正是缺兵少粮的时候,五年计划虽然发展的不错,但还没让刚刚脱贫的江东富裕到能够在承担东征粮秣的同时打一场数郡规模的反击战。
在夏种之后、秋收未来的青黄不接时节选择发动叛乱,淮南如一记猛锤砸在刚刚站起来的江东幼童身上。
这个节骨眼里,共尉手中的可用之兵不过数千罢了,若是江东留守兵卒不足,九江、鄣郡、会稽沿江千里之地可防不住掌握东海水师的叛军!
尉阳的东征军带走了江东十之六七的百战精锐,江东数郡如今连自保尚有些不足,如何能够渡过长江平叛?
最近的援军是赵佗部和东南吴臣部,共尉估计他们此刻已经接到消息,只要撑到秋收之后肯定能转守为攻。
至于从关中、中原等地调来援军,至少也要等两个月时间,若是在这期间被叛军打开局面,致使九江、陈郡等地有失,那他这个江汉战区统帅就是十足的失职,该杀!
共尉看着面前的巨型沙盘发愁。
韩信此人用兵虚实结合,甚至被摄政称为当世兵法大家,鄣郡、九江等地均有紧急军情来报,说发现敌踪,边境数处乡邑或为敌占,或已失去消息多日,但韩信的主力部队究竟在哪,共尉并不知道,他甚至猜不到有可能的地点。
但愿赵佗和吴臣能尽快率部赶到罢。
共尉揉了揉眉穴,他眼皮乱跳,有些心慌。
“报!”
一名越人猛士冲破共尉亲卫的拦阻跑进室内,他手中紧握紧急军旗,身上甲胄还带着干巴巴的血迹。
“虎威上将军在述职途中被贼军困于淮西卧虎邑,为阻敌军于陈郡之外,上将军已苦苦支撑数日,望大帅速速发兵救之!”
吴臣部下的越人猛士噙泪喊道,他双目血红,喉咙嘶哑。
砰!
共尉闻言,一记猛拳锤在桌子上,相邻的令箭桶都被震倒,插着大鹅毛的令箭散落一桌。
“陈胜!韩信——!!!”
——————
东海郡首府,郯县城外。
韩信的淮军军营将此处围的密不透风。
这支以降卒老兵为骨干的军队十分骁勇,韩信每破一城必大开府库,论功行赏,引得手下军士各个勇争先锋,恐落人后。
十日破东阳,旬月全郡易帜,就连这城高墙坚的郡治郯县,也不过抵挡了三日便被韩信设计夺取水门而破!
“赵衍,水门处用砖石水泥封死,城内另建蓄水池,直至冬季水枯再开闸。”
韩信吩咐道,他会利用对手的弱点发力,却不会给对手留下自己的弱点。
赵衍应声领命而出,韩信环视账内,一众亲卫出身的军中将校正热切的看着自己,如同昔日在北方一般。
只可惜这些人忠心尚余,却缺乏独当一面的能力,眼下除了赵衍、陈胜,淮军中称得上领军将的人竟找不出第三个。
“各自归营,再次强调军纪,本侯的淮军与陈胜那厮不同,绝不可出现残民烧村的自掘坟墓之举!”
韩信严肃道,陈胜在泗水做的事已经传到他耳朵里,这厮一开始还日日汇报,现在纠集了几万土鸡瓦狗之辈便隐约有跟自己夸耀武功的意思。
对此,韩信表示:呵呵,无知,白痴。
“谨遵大帅令!”众将轰然应诺。
韩信走出中军大帐,外面不知何时何事,聚集起层层旗甲鲜明的黑盔卫士,他们神色肃穆,一言不发,似是在等自己出来。
“汝等这是要...”
韩信半眯眼睛,欲寻今日负责巡察营中的将校问个清楚。
人群中,去而复返的赵衍捧着一顶银盔,赵衍见韩信出来,他领头拜倒,口中高呼:“大王!”
刹那间,里外三层黑甲卫士齐齐落下!
韩信微微侧头,跟在他身后出来的诸营将校也半跪下来!
“大王!”
赵衍双手将银盔捧过头顶,膝行近前,喊道:“今大王已全取淮南,当顺应天时,建王号,定国制,使三军归位,以安将士、黎庶之心!”
“请大王建制归位,以安将士、黎庶之心!”
中军帐前,众将山呼万岁!
“本...本侯...”
韩信只觉血脉喷张,虽然心中已想过可能会有今日,但没想到来的这么突兀。
片刻后,他朗声道:“孤让二三子起来!”
第18章 【韩信案淮南之乱始末】(末)
【韩信案淮南之乱始末(五)】
秘史载,韩信于摄政十四年秋天正式于东阳僭越,称“淮”王。
这个消息传到江东时,共尉不惊反笑,因为他在韩信身旁已有一枚棋子。
此人官居典军都尉,原本是东阳县尉,其人贪生怕死,早在韩信叛乱之初便派家仆南下与共尉接触。
共尉顺势将此人策反,怂恿赵衍劝韩信称王一事也是借了此人的推波助澜。
果然,韩信称王后,其部下虽然各得封赏,内部却出现了间隙,韩信手下又缺乏内政人才,淮军为筹措军粮稳定局势,采取了一些强制手段,引发人心浮动。
随后,共尉秘密集结一批江东虎贲,又重金雇来的越人部落武士充作先锋,共尉亲自率军渡过长江,奇袭下相!
这次谋划数月的反击一举将淮军与陈胜切成两半,断了陈胜的后路,为赵佗部入淮打出了极大的战略优势。
下相不容有失,九江等地的兵卒又做出大举北上的架势,成功让东海水师误判。
投靠韩信的东海水师主将在夜袭会稽水寨得手后,麾下亦损失不小,无力阻拦江东军卒渡江!
为尽快歼灭共尉这支插进来的秦军,避免遭到合围,韩信遂率部在江北与共尉决战!
淮南决战开始前,韩信占尽优势,上万名连胜三月的淮军打着漫天旌旗,声势蔽日。
两军列于野地,仅五千不到的秦军被淮军呈月牙型包围,共尉的亲兵都上了前线。
两军阵前劲弩轮发,樯橹钢甲不能抵挡,死者甚众!
左右部将劝说韩信暂避流矢,毕竟位于战场中心的王车实在太过耀眼。
“我已驾驭山河,何惧肉身生死?”
韩信稳坐王车高台之上,意气风发的看着淮军不断冲击渐渐缩小的秦军阵型。
“命前军...”
嘭!
韩信话未说完,只听得后阵传来一声爆炸巨响!
“鬼火天雷!”
韩信不可置信的猛然回头,只见淮军兵卒们士气大挫,争相溃逃,而后方两翼各出现了一支黑压压的骑兵!
这不是黑夫破武关时的传闻么!莫非他真有天神相助!
“典军都尉在何处!”
韩信撕声吼道,而典军都尉却顺势反正,命令部下解散阵型避让秦军铁骑!
秦军铁骑趁着火药爆炸的威风杀入中军,淮军的阵型很快崩溃了!
“主公!”
赵衍冲上王车,劝说韩信趁秦军尚未合围突袭出去。
韩信还欲强撑,然而一部分淮军却已经开始自行脱离指挥,游走于战场边缘,显然是被提前策反过的一些将校想要叛逃了!
赵衍接过韩信的白银王盔与披风装成他的样子,命二三名强壮的士兵架着韩信上马,再由百余骑人马皆披重甲的骑士护卫韩信向北突围。
至于赵衍自己则留在王车之上,继续指挥中军收缩阵型防御骑兵和溃兵的冲击。
“严整军阵,誓不后退!”赵衍高举着韩信赐给他的大将军之剑,狂热的吼道。
话音刚落,一发穿过战场激烈处的弩矢用最后的劲头从侧面扎入赵衍的眼珠,将他的脑袋与刚戴上的王盔死死钉在一起。
......
史载,摄政十五年的新年来临之际,共尉于淮南大败韩信,阵斩伪淮大将军赵衍,擒伪淮校尉、都尉七人!
除伪淮典军都尉间敌有功,临阵反正,豁免其罪复为东海县尉外,其余降将皆押解回咸阳问罪候斩。
韩信被百余名甲骑亲军救走,中途走漏消息,被共尉派出追击的骑兵咬住,双方走走停停战斗一夜,待到天明时,韩信的亲军已被击溃,他本人则暂时失踪。
——————
韩信从僵硬的木板上醒来,第一反应抓住了身旁的佩剑剑鞘。
他看见了床旁边已经死去多时的亲卫,地上满是血迹,想来是流血过多而亡。
韩信推开被挡住的门,门外还有两名不知是被冻死还是伤重不治的亲卫,一人手中握着缰绳,马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环顾四周,像是在一座废弃亭舍里。
“这是何处?”
韩信踉跄走到亭舍外,正是风萧冬返的时节,亭舍外的草木枯萎只剩干枝,韩信打量四周,见不到一个人影。
亭舍旁是一条小江,不久前才化冻,薄冰碎片浮在水面上,韩信看见一尾船远远地游弋过来。
“岸上可是益善侯?”船首独自撑船的老叟喊道。
韩信微微不满,这个称呼他许久没有听到了。
船靠了过来,韩信却没有急着上船。
虽然郯县以及淮南北部的数县附近尚有将近两万名淮军士兵,但韩信自知他已到了穷途末路,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赵佗领大军入淮,吴臣虽死,但他的越兵却打着复仇的旗号冲在最前面,留给韩信的时间不多了。
“益善侯,冬天已经过去了,你可是冷了?船上有被衾。”
老亭父撑着船桨,似乎是有点等的不耐烦。
韩信低头准备上船,江水映出他此刻的样子。
韩信的白银王盔在撤退时交给赵衍,一夜奔波,此时连束发的缨也没了,及肩长发用草结子胡乱扎起来。
“你走罢。”
韩信抽出佩剑,发觉剑尖处竟已经折断,留下参差不齐的缺口。
韩信不禁哂笑,原来我连佩剑都断了。
韩信没能看到这一年春天的样子。
摄政十五年,立春前三天。
韩信自缢于淮南一处小亭,尸首被一老亭父草葬,后被追击的骑兵掘出,验明正身后以庶人礼葬于尉夫人墓侧。
【韩信案淮南之乱始末(后记)】
摄政十五年,冬。
这个冬天格外寒冷,益善侯韩信‘谋逆’的余温未除,海东侯国国相“白嬴”病逝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故人离去,黑夫有些感怀。
扶苏已死,这世上唯一知道过“天机”的人也没了。
今后,这份秘密将伴随着他一起孤独着直到带入陵墓,直到被两千两百年后的考古队掘出。
到那时,后人们该是什么有趣的表情呢?
除了扶苏,黑夫最看重的韩信也死去快一年了,但他留下的烂摊子,却还没收拾干净。
“韩信案”牵连甚广,数百名文武官员因此丧命,此外被贬斥、流放者不知凡几。
据说韩信临死之前曾仰天大呼:“若依吾策,五年海东可复!”
死时年仅三十七岁。
历史的车轮碾过了某些它本就该碾过的地方。
黑夫对此,长叹一声。
(PS:韩信案淮南之乱中有三处小细节,是在正史的基础上改编的,看看有没有博学的书友能发现)
ps2:下一篇是【第四篇:先祖传·夏公本纪】,由于是黑夫的传记,篇幅会比较长,目前已完成大纲,【秦吏喜君传】和【季婴小陶共敖东门豹列传】都会附在里面,待我这几日三刷《秦吏》完就开始整理。
除了这四位外大家还想看谁的传记?譬如【白马李信西域战记】或【楚汉扶桑争霸实录】之类的外传也行,请在章末或评论区留言。
另外陈平萧何陆贾张良曹参随何这六人的传记会附在【第五篇·先主传·夏王本纪】,也就是尉破虏的传记里。
最后再次感谢七月大佬的章推!希望这本同人能给大家带来快乐。
更新预告
【第四篇·先祖传】
包含:【夏公本纪】【叶子衿传奇】
【第五篇·大秦荣耀】
包含:【大秦荣耀·季婴传】【征南战记·小陶传】【东门列传】
【第六篇·扶桑争霸】
包含【楚汉篇】【东征记】
【第七篇·先主传】
包含【陈平陆贾萧何曹参列传】【张苍自传:我和我的前半生】
【第八篇·秘事记】
包含【喜君河套之辩】【秦贼张良】【秦室子婴】
【第九篇·摄政皇帝】
包含:【群臣录·摄政二年至四十二年】【随何赋·从咸阳到长安】
【尾声·赫赫大秦】
PS:写完这本书应该会开始准备《新书》的长篇同人,主角是王朗(刘子舆)。
第19章 【夏公本纪】(1):葵什长
先祖夏公讳黑夫,尉氏,字即墨,秦王政三年生于南郡安陆县云梦乡夕阳里,家中次子。
乡人传言先祖降生之月,南郡沿江有海大鱼逆流出没,从东海游弋至此,渔人欲捕,而海大鱼身上泛起金光,一闪即逝,渔人惊觉,拜伏船首,久不敢起。
先祖童稚时常有惊人之语,乡野村夫不明觉厉,以为先祖早熟,有猎户愿使女嫁之,其年其女二八,而先祖七岁,不愿娶,言称自己年小力微,抱不得三块金砖......
类似这样半真半假纯虚构的传说还有很多,张苍选取了一部分听上去有些意思的加在了黑夫那毫无记录的童年时期里,其中甚至还有一些是黑夫本人说的。
对此尉伏波不予置否,他接着往下看去。
......
先祖年少而多智,相貌敦厚,玄面仁心,身材高大,方正有棱,皮肤黝黑看似常年劳作之海边渔民,实则星辰降世内涵玄机。时南郡江陵城贵族子女有眼无珠,竟称先祖平平无奇,可见先祖擅长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秦王政二十一年十月,据颛顼历,先祖年满17,应服更卒之役。先祖本是士伍黔首出身,服役途中于云梦泽驿舍遇见时为更卒的季婴,先祖与季婴相谈甚欢,遂同行。
途中,先祖闻路旁有盗贼声,急公好义之下挺身而出,见义勇为制止犯罪,与季婴一同捕获杀人通缉盗贼潘以下三名贼人,却被湖阳亭长贞诬告抢功。
季婴恐吏,欲亡,先祖拦之,愤而自告。御史大夫喜君时任安陆县狱掾,审此案,先祖于堂中陈明事实,言辞条理清晰,将计就计见招拆招,而湖阳亭长贞嘴笨人傻,话中漏洞百出,不攻自破。
喜君慧眼如炬,湖阳亭长被反坐落狱,而先祖得爵公士。湖阳亭长贞乃安陆县左尉勋满之侄也,勋满对此不满,后常针对先祖,欲以权谋私除之后快。
经此一事,先祖遂有志于封侯,而言志向时季婴只寄望于被乡人称为季婴官大夫,云泥之差乃现。
秦王政二十一年,安陆。
先祖前往军中应役,县军宾百将乃勋满之婿,有意刁难先祖,欲骗先祖触犯军中律令而治罪,幸为先祖所察,其谋乃现。
军中另有陈百将,乃安陆县右尉杜弦亲信,见状拉拢先祖对抗宾百将,先祖允之。
至舍,先祖有明人之辩,开诚布公慷慨言志,收公士东门豹、射手小陶为属,为葵什什长,东门豹为伍长,始从先祖征战天下。后东门豹历大小三百余战,先登夺城、斩将刈旗、西楚暴虎、众将之胆,军功累积先祖座下第一,被先祖称为吾之恶来,封虎侯。
翌日,宾百将犬牙、夕阳里闾右商贾、甲什什长桓柏阴蓄暗计,邀先祖立下对赌契约,先祖洞穿其心,笑有深意,刚正之士不惧奸邪,燕雀与鸿鹄之志可能同一而论?
先祖遂与桓柏立下旬日比武葵什为最之契约,桓柏欺先祖年少,以为先祖意气用事,并未重视先祖,而先祖心有定数,仿若无师自通。
旬日之间,先祖治兵有方,行伍严整,上吏见之称善。县中更卒演武合练,先祖率葵什成功夺魁,观者惊叹,无有异议。桓柏羞刹,偷鸡不成蚀把米,折4000钱,而宾百将负甲着胄绕校场距跃曲踊十圈,威风扫地,自此不敢再轻视先祖。
赢得巨款后,先祖面不改色,笑而不语,除自留一半外,余皆散于部下,分赏合理,部下皆信服,愿为先祖驱策。
十月十五日,合练结束,先祖将所得之两千钱尽数交给兄长衷补贴家用,率部前往东城服徭役,修缮城墙以备楚人入寇。
修城苦事也,更卒看守的城旦舂乃重刑,而先祖乐在其中,不以为罚,认为与劓刑、刖刑相比,城旦舂至少还能保全身体之肤,其人异之。服役结束后,右尉杜弦举荐先祖,安陆县令遂欲征召先祖为湖阳亭长。
先祖得知此事,当即邀请东门豹、季婴、小陶为湖阳亭求盗、亭卒,此三子喜而从之,尚不知数十年后,他们都将因为这段经历而稳坐朝堂,位列公卿。
第20章 【夏公本纪】(2):拜师记
【夏公本纪】(2):拜师记
......
二十年秋末,先祖独自复归乡里,深藏功与名。
家中清贫依旧,兄衷老实憨厚,得两千钱亦不舍得花费,皆存于母手。
先祖在家逗弄子侄,不亦乐乎,见兄嫂舂米辛劳,先祖于心不忍,便与姊丈设计踏碓,踏碓之器极有利于农妇生产,试用效果颇好,乡人见之称奇,后上报县中,计功待赏。
入冬,先祖与兄衷前往乡间分田,夕阳里正欺先祖家贫,刻意刁难,分薄田且少地,先祖与兄隐忍不发,回家后立作名句,曰:“白叟翁竟欺少年穷,枉活五十载春秋,此仇吾必报也。”
至于先前所得之钱,先祖既不购置衣物农具,也不粉刷屋室,而是携弟惊持束脩拜于乡之先达阎诤门下,望能习法度、明律令,以期如春前考核通过。
先达阎诤德隆望尊,持才傲物,弟子遍及郡县,多有为吏者,舍人填其室,里正豪右不能及也。其贤名郡守亦称道,府邸豪华,而先祖与弟惊皆黔首也,惊自惭形秽,先祖面色如常,不以为耻。
见先祖来访,阎诤未尝稍降辞色,其色愈倨,而先祖礼愈至,引阎诤好奇,问先祖为何学习律令,先祖慷慨言己志向,阎诤差异,改倨为恭,正视先祖,先祖遂与弟拜师于阎诤,始习大秦律令。
律令繁多,常人不能明也,先祖日夜摘抄,如饥似渴,不以为艰,反以为喜,阎诤见之而颔首。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录毕,先祖走送阎诤审阅,阎诤闭目而问,先祖一一作答,眼前虽无一物,却如观书般对答如流,且富有个人见解,其余弟子皆以先祖为奇男子。
学习期间,惊见阎诤孙女玉姝,心生爱慕,却因家贫而不敢追求,先祖不以为然,笑道:“大丈夫岂能畏缩如村夫,当为吏,娶之!”。
惊闻之发愤图强,苦心醉读,饥而不觉,困而不眠,一举考入学室,入弟子籍,期数年满,试为吏,上吏称最,遂白马返乡,持印拜于阎诤座下,明媒正娶阎玉姝,后恩爱一生,子孙满堂,南郡乡人传为佳话。
先祖机敏过人,月余便学有所成,八篇律令倒背如流,知而善用,引阎诤惊奇,认为先祖未来必成大器。
冬至,家户大宴,夕阳里亦点灯喝彩。
开饭之时,先祖见母亲牙力衰微难以吞咽,当即放下餐具,在母亲进食前未进粒米滴水。
先祖思索片刻,以踏碓捣舂熟米,加甜浆、粉,制成‘年糕’,此物软糯,无牙老妪亦能食也。先祖以此献于母、师,且不取踏碓之功,让与姊丈领赏。
乡人闻之,皆认为先祖纯孝尤甚古之圣贤,心生敬佩,传其名,县中民众亦有所耳闻。
夕阳里正狡诈冷酷,见状贪功,纠集门人为贼抢夺踏碓,兄长衷受伤不能挡,里正见状大喜过望,进门欲强取。
先祖虽一人,直面群贼凌然不惧,怒声大喝群贼,亮明身份以湖阳亭长摄之,群贼畏惧先祖,一哄而散,夕阳里正独木难支,被先祖所擒。
后先祖禀明事实状告里正,经上吏审明,判处里正赎黥之刑,罚没所有田宅,削其职位、官爵,为苦役,捆绑巡街,乡人皆以为耻,唾其面。
腊月初一,先祖与姊丈入县,姊丈进献踏碓有功,得爵公士,踏碓则先后被送往江陵、咸阳,后得到大力推广,惠及万民。
当日,先祖于县中主吏掾考核时大放异彩,喜君亲考,铁面无私,先前多有吏员考核不过,而二十条律令问答先祖全对,震惊满堂。
县左尉勋满虽有心刁难,见此亦无话可说,县令遂以先祖除湖阳亭长试用,时年仅十八岁。
初十,先祖简装赴任,与求盗东门豹、亭卒小陶、邮人季婴相聚,初遇时为湖阳亭卒之一的利咸,以及亭父、其余亭卒。
先祖年少,见桓表上刻有天狗雕像而以为奇,利咸博闻强识,引经据典讲明天狗之事,先祖欣而自诩“大秦天狗”,因音同舔狗,险些令人误会。
不久后,先祖从季婴的邮人背篓中发现一封匿名举报信,由于秦律禁止匿名投书,一经发现坐而同罪,先祖警觉,认为恐有大案隐情。
......
(拜师部分有引用、改编我最喜欢的古文《送东阳马生序》,作者是宋濂,强烈推荐。)
第21章 【夏公本纪】(3):公厕侯
【夏公本纪】(3):公厕侯
先祖自幼聪慧过人,无师而自通侦查之术,虽老亭长亦不能及也。先祖见投书有疑,当即召集众人,列出七条为何之问,通过辨识字迹与研究黄梨木质地的信简等线索,于朝阳里成功捕获投书人。
投书人并非朝阳群众,而是朝阳里公士,名去疾。先祖陈明事实,季婴危言恐吓,东门豹展露肌肉,小陶点头不语,去疾泣而下拜,告知先祖事实真相。
原来,去疾暗中得知朝阳里里监门勾结外人盗墓敛财一事,想要举报又惧怕里监门报复,遂出此下策。
去疾望先祖看在妻、子贫弱上不予追究己过,先祖允之,携东门豹、利咸、小陶三人前往墓地之处。先祖准备充分,设计捕捉趁夜赶挖盗洞的江陵公士猩以下盗墓贼六人,东门豹孔武,以一当十,群贼干不过豹,亡亦躲不过陶之弓弩,遂束手就擒。
朝阳里里监门伯毋闻询前来接应,妄图欺骗先祖将同伙交予他手,先祖冷笑不语,将其一同擒获,案破。
后县中吏员顺着赃物一路追查,先后有20余名盗墓贼落网,南郡诸县盗墓猖獗之风气遂有所抑制。
而先祖因破获里监门监守自盗案,加上当场擒拿贼寇、缴获赃物的功勋,升爵上造,得20金。
先祖赏罚分明,按功绩为自己和部下分配赏金,胡阳亭众喜之,先祖胡阳亭长的官职也得以被正式任命。
然,秦律并无匿名投书有功减免罪责之条款,公士去疾事发后被罚两盾(四千钱)。去疾家贫,无力支付,按律应罚为苦役。然!去疾家中止病妻、幼子,若为劳役,家室必遭里监门家人报复,恐难幸存。
先祖闻此,将自己所得之金尽数取出,代去疾补清欠款,去疾不愿白得先祖恩惠,立下借据契卷,羞而奔走,先祖追至闹市,当街焚烧借据契卷,立誓分文不取,知晓内情的民、贾们见状无不拍手叫好,先祖慷慨好义之名亦自此满县皆知。
......
几日后,先祖姊丈领得郡中赏赐,欲搬入县里为工师,先祖一同前往,改进踏碓,与姊丈共饮甜浆米酒,先祖甚喜此物,豪饮数碗而不醉。
又几日,先祖甜瘾发作,难捱矣,茶饭不思,见淑女亦不思。
然糖价甚贵,为制糖榨糖,先祖以十亩林地试种诸柘(甘蔗),建议兄长衷使用堆肥法积攒养份。
堆肥法所建之公厕一则有利道路洁净,二则变废为宝,后因见效明显,堆肥法被周边郡县普遍效仿,先祖遂在乡里享有‘公厕侯’之美誉。
此为后话了。
......
秦王政二十一年三月,先祖受上吏摊派,计划前往盲山里。
上吏乃涢水乡游徼,名叔武,气量狭隘,睚眦必报。叔武因错过投书盗墓案而嫉妒先祖得赏,欲让先祖吃亏受罚,便摊派情况最复杂、最危险之盲山里掠卖妇女案与先祖。
湖阳亭亭父知此案不易,劝先祖称病避之,先祖笑曰:“某为湖阳亭长,自当保境安民,尽职报国,岂有放任罪孽,让良善遭欺,恶霸为祸的道理?”
亭父闻之羞愧难当,先祖遂带着告发者驹和豹、婴、陶、咸四人前往盲山里。
盲山里情况错综复杂,乃穷山恶水之地,遍地是刁民。
见先祖前来查案,刁民聚众围堵先祖,企图挟持先祖酿成血案。
盲山里里监门仲绳,贼首也,其唆使刁民掳掠妇女,供其与爪牙淫乐,乃山中一霸,为害一方。
先祖陷于群贼而面不改色,危急时刻,部属小陶赶至周遭密林,一箭射杀盲山里里监门,诈称大军已至,先祖则率众反击,杀出重围稳定局势,豹、婴、咸皆毫发无损。
最终,除当场击杀里监门仲绳与企图顽抗的数名刁民外,先祖成功抓获涉案的全部盲山里人,带着被解救的妇女全身而返。
盲山案开审后,旁观的乐、怒等广识小吏亦愤然不平,喜君判处十三名主犯死刑,上百人为刑徒,盲山里则撤销建制,拆毁房屋,焚为白地,流民散往各乡接收。
第22章 【夏公本纪】(4):湖阳亭
【夏公本纪】(4):湖阳亭
四月,因破获盲山里拐卖人口案,先祖得到安陆令、喜君等上吏面见。
论功行赏后,亭卒小陶升爵公士,其余亭众集体赏30金。
告发者驹为感谢先祖厚恩大德,执意送骏马予先祖。
先祖不愿白取,驹便绝食于亭外,先祖遂假意收下,暗中遣人以六千六百钱送往驹家中。
此马甚佳,虽为南马,亦不输西域名骏。
......
六月末,先祖钻研足迹学大成,自成书简献于郡中。
七月初八,先祖骑马巡视湖阳亭辖地,途径柳树里时,先祖意外发现杀人案现场,得到荆券线索。
死者为柳树里里监门和里中猎户貂之妻,两人于此地行通奸之事,遭凶手撞破后被杀。
除现场留下的荆券外,另有嫌犯貂与里中商贾等被先祖召集问话。
先祖尚未查明事实真相,此案便被涢水乡游徼叔武抢去。
然叔武酒囊饭袋,着实难堪大用,不仅查案数日一无所获,反倒破坏现场,险些丢失重要物证与线索。
叔武烦闷之下,大肆抓捕可疑之人问罪,欲施酷刑逼供,引得乡里人心惶惶,见秦卒至舍而两股战战,汗流浃背。
叔武未能取得进展,遭县中上吏痛骂,心下愈发愤恨先祖,时人皆称叔武无能狂怒。
后安陆令以先祖为此案主吏,组建破案小组,先祖将刚刚总结而成的足迹学活学活用,上任翌日便抓住主嫌犯石。
嫌犯同谋敖见事情败露,当即骑马东亡,走前火烧乡厩苑制造混乱,烟尘席卷,迅速惊动乡中秦兵。
先祖沉着冷静,指挥亭卒以沙石灭火,独自骑马追赶嫌犯敖。
却不料嫌犯敖并非等闲贼人,而是被秦奸石勾结后潜入此地的楚国间谍!
先祖中了敖设下的调虎离山之计,纵马驰行数里,入林后仍继续追赶,被楚谍钟离眛(化名敖,此案贼首)预先设下陷阱困住。
先祖坠马落于坑内,腿折,难以动弹。
钟离眛见先祖已经入笼,许下重金欲从先祖嘴中套出安陆县情报,先祖傲然不语,虽腿骨断裂未曾闷哼一声。
钟离眛见状,又持弓威胁先祖说出湖阳亭虚实,逼问先祖名号。
先祖目光炯炯直视于他,言:“大秦南郡安陆县湖阳亭长黑夫,今日死于此!”
嗖!
当是时,一支箭矢擦过先祖脸颊,射中一旁泥壁,入土三寸,箭尾犹阵阵发颤,抖如糠筛。
“某今日不杀你。”
钟离眛冷言沉声,见先祖疑惑,遂告知缘由。
原来,先祖先前曾破获朝阳里若敖氏盗墓案,因保护楚国勋贵若敖氏的坟墓而有恩于其后人钟离眛。
钟离眛在秦地刺探到这个消息后,便记住了湖阳亭长的名号,今日听闻先祖自报家门,便放过先祖,纵马而遁。
先祖手脚并用,利用箭矢爬出坑洞,遭遇闻讯赶来的游徼叔武。
叔武马快,领先其余秦兵,他早在一旁偷听到刚才的情况,见到先祖受伤且落单,叔武顿生歹念。
“好你个黑夫!竟然庇护楚贼先祖的坟墓!该杀!”
先祖皱眉道:“我并不知情...”
“闭嘴!我说你知情你就是知情!”
叔武抽出佩剑,一步步逼近受伤的先祖。
“我本该将事情上报县中,可这样太过便宜你了,若是没能治你死罪,日后还有别的麻烦。”
叔武狞笑道:“干脆今日,就让我完成你刚才的心愿,将你这个湖阳亭长死于此地吧!”
先祖又惊又怒:“叔武,谋杀同僚罪同叛国,汝欲叛秦呼?”
“狗屁,明明是楚贼杀得你!”
说罢,叔武便朝先祖恶狠狠的扑来!
先祖情急之下一个滑铲,手持断裂的箭矢扎入叔武的腹部!
人和人的体质是不同的,尤其是在先祖极端愤怒的情况下,一击便成功反杀要杀自己的叔武。
叔武临死前惊愕万分的看着先祖,久不瞑目。
先祖自知待其余秦兵到来后难以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了保护自己周全,先祖迅速清理痕迹并还原(伪造)了案发现场,将叔武之死栽赃在陷阱上。
在向后续赶来的秦兵交代完情况后,先祖隐瞒了楚谍钟离眛之事,先祖返回湖阳亭舍养伤,月余才恢复健康。
以上这一段是尉破虏看得版本里才记载的如此详细,内容来自于黑夫晚年的回忆口述,张苍另外在公示版里对此事的记载只有寥寥两三句:
秦王政二十一年七月,先祖破获柳树里楚谍案,初遇楚国名将之后钟离眛。
同月,因先前所献‘足迹学’有功,两功并算,升爵簪袅。
第23章 【夏公本纪】(5):从军行
【夏公本纪】(5):从军行
秦王政二十二年,八月中旬。
先祖春耕前所献之堆肥法大成,经典农吏对比,发现堆肥法竟能使地里收成增加泰半有余!
典农吏大惊,遂上报郡中,先祖为兄长衷整理书简报告,以其名进献堆肥法,为衷谋取田典之职。
堆肥法经乡官田部佐上报,后推广于秦地各郡,衷因功先拜爵公士,后复升不更。
九月初,安陆县右尉杜弦被郡守调走,秦楚开战迫在眉睫,战争的气息席卷整个南方。
先祖察觉战争即将来临,遂勤练刀兵,与亭卒配合战阵小组,训练乡民演武以备不测。
失去杜弦庇护后,陈百将迅速失势,宾百将掌控县军,而先祖亦遭老仇家敌视。
十月,县左尉郧满蓄谋报复先祖,勋满以盲山里刑徒系先祖所擒为名,让先祖率湖阳亭众(东门豹、季婴、小陶、利咸、鱼梁等)护送刑徒戍卒北上。
湖阳亭众止寥寥数人耳,而邢徒戍卒百倍,明为护送,实为借刀杀人。
临行前,勋满又唆使爪牙散布流言,称:秦律失期当斩,今去则死矣,亡亦死,等死,死于乡里可呼?
此言一出,刑徒戍卒人心惶惶,各怀鬼胎,不断有人试图逃亡。
先祖见状,当下明白此系勋满搞鬼,立誓服役归来之日必报复郧满。
秦王政二十二年十月二十日,秋风萧瑟,凛冽似刀。
由于郧满让先祖护送的刑徒大多为先祖等湖阳亭众所擒,本就有怨于先祖等人,因此十分不安分。
不少刑徒私相串联,密谋暴动。
阴云之下,先祖以利诱使10名来自各乡各里农户的自由身戍卒相助,扩大手下看护的规模。
随后,先祖刻意在夜间留下破绽,实则暗中埋伏,成功擒获想要逃跑的刑徒数名,当众杀之,震慑宵小。
翌日,季婴与众人烹饪时发现鱼腹丹书,丹书由赤墨写就,浑然天成,众人皆以为此乃神意。
先祖明察,命人请来卜者,卜者卜乘后以鬼神骇之,刑徒戍卒皆信,不敢再复言逃窜。
又数日,先祖率部赶至鄢县,鄢乃大县也,南郡南方诸县戍卒皆汇集至此。
先祖持名帖拜访时任鄢县右尉的杜弦,杜弦设宴以待先祖,席间问及安陆旧部,一一挂念。
先祖闻言面露悲怮,避席而拜,陈明勋满伺机报复之事实,杜弦亦深以为耻。
后先祖得到杜弦的介绍信,在鄢县十里亭外遇见求盗共敖,相谈甚欢,遂与鄢县左尉率领的戍卒刑徒同行,麾下彻底安分,先祖方长舒一口气,心下乃安。
秦王政二十二年十二月末,先祖随众抵达南阳郡方城县。
天大寒,人皆渴望卧于温暖被衾之内,不愿做事,先祖则不然。
先祖负甲曳屣行结冰江面上,持剑与东门豹搏击,苦练阵战之术,未曾稍歇,进步神速,东门豹异之。
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先祖立于雪地,师从小陶学习射箭,体肤僵劲不能动,动则皮开肉绽。当是时,虎口崩裂,血凝于肤,先祖面不改色。
射乃周室君子六艺,先祖年少家贫,未能掌握,却不因此而放弃,反而更加勤勉的后天练习,或许这就是先祖能够建立传世功业,而其他大多数士伍却泯然众人矣的缘故吧!
冬天很快过去了,来自汉中、南郡、南阳等地的三万戍卒刑徒集结完毕,稍加整训后一同前往魏国都城——大梁。
大梁乃魏地重镇,城坚墙高,秦军久围不能克,死者甚重,故军中士气浮躁,扬言破城后必戮。
老将王翦之子,将军王贲采取水攻之策,欲修蓄大堤,引水以攻大梁。
此计费时费力,需数万劳役忙活两三月方可取得成效,然为减少军中死伤,王贲执意于此。
因此计无法令自己建功立业,先祖有些忧心,曾对季婴小陶等左右亲信曰:
“大丈夫生于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岂可郁郁久居营中?”
先祖遂率部护送戍卒至方城,交接完毕后,先祖手持杜弦的介绍信面见二五百主杨熊。
杨熊于帐中接见先祖,见先祖魁梧可靠,心下喜之。
随后,杨熊发问,先祖对答,杨熊见先祖能明律令,又通战阵之术,便同意其加入麾下。
一月,杨熊将先祖等众人编入攻取魏国东部各县的偏师,任命先祖为军中屯长,随军攻略魏地。
第24章 【夏公本纪】(6):二三子
【夏公本纪】(6):二三子
秦王政二十三年二月初,秦军抵达魏国陈留县城外。
魏军守将畏秦兵锋,竟率军不战而逃,仅残存溃兵企图据城顽抗,秦军当日而下。
先祖作战勇猛,临阵斩首2级,至二月中旬,率本屯兵马入城肃清残敌并稳定当地县城周边的秩序。
陈留即下,魏国西部门户大开,再无防备。
至此,万余随军戍卒四分,朝四方攻略魏地各县各乡。
先祖率本屯随五百主张齮沿驰道向北进,目标外黄县,日行五十里。
外黄县大县也,豪侠张耳为令,门客云集景从,声势一时无二。
二月下旬,先祖率部参与外黄之战,于外黄城墙上相遇时为外黄令张耳门客的刘季。
刘季,流贼也,本乡中无赖,后纠集地痞在张耳门下白吃白喝,因小人之义而登城助战。
战酣,刘季杀一秦兵,与先祖对剑不敌而迅速后退,言称已报张耳一饭之恩,遂趁乱逃脱。
魏地游侠虽善搏击斗狠,然单打独斗有余,战阵对抗则处处都是破绽,秦军先登猛攻,不惧死伤,遂克。
既克城,秦军各屯相争首级,若非秦律严禁私斗,恐将发生大规模的冲突。
先祖麾下本是求盗的共敖脾气火爆,性格冲动,遭其余秦军数倍围之,欲夺共敖所掳之首级。
共敖自不相让,领麾下兵卒与同营袍泽剑拔弩张,虽刀斧加身犹狺狺狂吠。
幸赖先祖赶至,及时救下共敖,对着双方一番慷慨陈言,使争首的秦军皆面露惭色而走。
解围后,先祖又是一番攀谈交心,共敖遂被打动,归心先祖,自愿服侍先祖起居。
外黄之战后,先登屯伤亡惨重,先祖屯下东门豹等猛士亦深受重创,奄奄一息。
先祖见状揪心如焚,部属之伤如己之伤,士卒之痛如己之痛,坐立难安,此其所怀甚大,仁且有德也。
幸先祖曾习战场医护,及时包扎护理救下东门豹与先登屯屯长槐木,抬至军营请求医者施药。
医者陈无咎,太医令夏无且之徒也,身份尊贵,曾在咸阳为郎,不欲以金疮医治只是区区什长的东门豹。
先祖恳求无果,遂以裹伤之法换取陈无咎对东门豹用最好的金疮医治。
后裹伤之法与战场救护之建言被陈无咎递给夏无且,请求其上书时为秦王的始皇帝政,夏无且因此功封关内侯。
得到金疮续命后,东门豹数日便恢复元气,为感谢先祖救命之恩,乃奉先祖为上,自此鞍前马后,听候吩咐。
战后,因部属斩首17级,完成盈论标准,先祖升爵为不更。
......
四月,先祖积功就地留任,除原魏地阳武县户牖乡游徼试用。
任职期间,先祖明察秋毫,善于断案,慧眼如炬使宵小无处遁形,目视之下作奸犯科之辈无不自露马脚。
先祖初来时,先与本地豪族张氏博弈,张氏欺先祖黔首出身,轻视先祖,先祖则扮猪吃虎,博弈胜利。
然先祖慈爱乡民,并未追究张氏后果,在得知张博(时为张氏族长)之侄名为苍,于咸阳宫中为郎且负责掌管典籍后,先祖甚重,肃然起敬。
后先祖成功为乡中赘婿陈平洗刷冤屈,平反其妻克夫之名,陈平礼拜谢恩。
先祖见陈平貌若城北徐公,心下喜之,兼夹陈平好文善辩,先祖遂招陈平任文书,常伴先祖左右。
时有传言说先祖与陈平日则同食,夜则同寝,令季婴等旧部甚妒,乃不折不扣之流言谣传耳。
先祖笼络陈平,安抚本地豪族,实为安定地方,所图甚大,绝非好男色!
恰其时,秦军围大梁久矣,兵乏马饥,而关中运粮至此沿途便消耗近半,殊为不值。
王贲为解军粮之患,遂令魏地各军秦吏就地征粮,阳武县户牖乡需征粮两千石!
若先祖未能安稳地方便急于争粮,势必引发民变,不仅无法完成任务,甚至有杀身之患!
时有麾下小吏建议,争粮需要巧立名目,拉拢豪绅,只有豪绅捐了,黔首庶民才会跟从,事成之后则与豪绅三七分成。
先祖疑惑,为何只有七成?
小吏云:“止三成耳,七成是人家的。”
先祖面露愠色,东门豹趁此聒噪:“那吾等岂不成了跪着要饭的?”
小吏羞愧,曰:“诚然如是,昔魏地官吏已经将田税、地租、口赋收到魏...收到二十五年后了。”
东门豹讶异:“秦王政四十八年?”
小吏点头不语。
先祖口含怒意:“二三子,吾等能站着把粮征了吗?”
季婴、小陶面面相觑,共敖叫道:“能!”
小吏面露难色。
东门豹抽出佩刀,问小吏:“靠这个,能吗?”
小吏犹犹豫豫:“恐难成事...”
陈平指着律令问:“加上这个呢?”
小吏咬牙:“亦难矣...”
先祖气急,不怒反笑:“覆手之事,何难?二三子且看我的!”
第25章 【夏公本纪】(7):魏国亡
【夏公本纪】(7):魏国亡
先祖言出必践,从不拖沓,当即携陈平入室密谈,夜而秉烛。
翌日,先祖出室,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后先祖以纳粟拜爵、贷粮于乡人换取乡望两策,联合闾右,亲入乡中诱使本地乡豪张氏献粮资军两千石。
除粮外,先祖还意外获得魏军残兵的情报,得知泼天大功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先祖悬而不发,先与张氏联手,逼死外黄令张耳逃亡前托付张博照顾的妻黄氏,又擒获张耳之子张敖。
张博虽从,却惴惴不安,担心张耳门客报复。
事急从权,先祖和陈平合谋,以张敖为饵钓出豪侠张耳的刎颈之交陈馀、莫逆之交周市。
陈馀,大梁豪侠,轻斗狠,好儒学。
时有公乘氏见陈馀仪貌不凡,嫁女于他,陈馀亦不负所望,数年便名满大梁,却并不骄奢淫逸,反而愈发谦卑,乃至父事张耳。
周市,通缉要犯,原魏武卒出身,麾下纠集乱兵溃军藏匿山林,破坏地方,粮道亦有损。
先祖闻之,欲设计将其诱至河岸树林旁聚而歼之。
四月中旬,先祖自知兵力不足,遂联合杨熊所派之三屯秦军,列阵梁水东岸,剿灭入套之魏军残兵。
战斗激烈,先祖亦披甲持刃搏于阵前,遇周市。
先祖见周市勇猛无双,惜英雄兮,遂劝言周市等魏卒不要负隅顽抗,以免徒增死伤。
周市出生于祖上三代都是魏武卒的勇猛之家,黄池人,从小就被灌输了世代为武卒,效忠魏王的理念。
面对先祖的劝降,周市冷笑。
“某乃魏卒,与秦犬有何可谈?”周市死到临头依然狂言,不以为惧。
战后先祖方得知,周市大父随信陵君入赵,死于邯郸之战的秦军之手,周市之父参与五国伐秦,死于函谷关下,周市之兄十二年前亦死于秦军攻魏......
三代血仇,如何能降。
先祖遂率军阵斩最后的魏武卒周市及以下68名魏卒,独有陈馀逃离。
战后,两千石粮食齐备,部属杀敌盈论,又加擒获张耳之子张敖,平稳阳武县,数功并赏,报备军将处核验。
四月末,先祖押送粮秣抵达秦军东营,恰逢其时王贲大堤建成,引水灌城,先祖遂亲眼见证大梁崩,魏国亡。
昔大梁城坚,秦军十倍攻之数月不能克,今大梁遭水陷,樯倾楫摧,化为泽国,城中军民死伤十之七八,秦军轻取。
五月上旬,王贲军中论功行赏,先祖屯因斩获周巿得40金赏赐,因擒获张耳妻黄氏、子张敖,先祖独得20金。
先祖将屯中40金置换为两万多钱,分五千钱给战死袍泽的亲属,余者皆以功绩分予麾下众人。
先祖另取己之5两黄金予功臣陈平,并为陈平与张负之孙女伐柯,陈平拜而谢恩。
六月下旬,经咸阳核证首级攻,先祖升爵为大夫!
因秦楚战事将起,本应遣散回乡的先祖屯在修整半个月后重新被召集。
七月初,因演武表现优异,先祖屯被调回作战部队,率兵前往阳城县。
九月,南郡五千兵马于阳城县集合完毕,先祖被编入南郡都尉李由(李斯之子)麾下。
按秦律,先祖大夫爵将任百将为宜,又因军容严整、叠被方正而备受上吏关注。
都尉李由巡营时,见先祖及其麾下因队列齐整、军舍内部整洁、演武优异且有气势,心下以为然。
李由召先祖入账内问询,先祖遂献上家书之策,提出以写家书之法以安征战数月乃至经年的士卒之心。
李由点头允之,先祖又陈明叠被缘由,李由称善,遂要求所有短兵皆学习先祖内务开始叠被衾。
军中因此传先祖名号为‘被衾百将’、‘家书百将’,李由以为善,便命先祖率部调为都尉直属短兵。
第26章 【夏公本纪】(8):死国矣
秦王政二十三年九月下旬。
三位从咸阳出发的事秦墨者抵达阳城县附近,携带大量攻城器械图纸与工具入营。
三日后,都尉李由拔营出发,先锋数日攻破顿县,兵锋直指楚国西部重镇项城,斥候往来交手,双方日损百骑犹不止!
十月初七,秦军各路主力相继抵达项城,停驻扎营,连营数十里,宛如地上宫群。
同月,秦王政决意举国伐楚,殿上文武各出己见,最终秦王政弃用老将王翦,以所需兵力更少的李信为帅。
十月中旬,李信纠集重兵兵临上蔡。
另一路主力则由灭魏主帅王贲率领,两个月前自西北而下,包围楚国陪都淮阳后不战而克,与江南秦军成掎角之势!
秦军赫赫,楚军避其锋芒,退地数百里,西楚之境尽数插上秦旗。
为缓解供粮压力,李信执意要与楚军主力速战速决。
奈何天不遂人愿,李信设计诱敌连续三次未果,反被楚军试探出秦军虚实!
焦躁之下,主帅李信深入楚国腹地,想要攻克楚都,中心开花!
楚之上将军项燕,名将也,项燕看出了李信的想法,故将计就计,以偷梁换柱之法设套伏击!
李信分兵冒进,战线被绕后游击的小股楚军截断,而楚军主力则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展开运动作战,让李信部疲于奔命,难挽狂澜!
史载,秦王政二十三年,秦伐楚,楚名将项燕大败秦将李信部,连杀七都尉,秦军覆军杀将,战局急转直下。
就在李信大败而归,损兵折将时,对刚刚平定东部诸郡的秦国来说,更大的危机来了。
熊启叛国。
昌平君熊启,奉秦王之命巡视东方各郡,曾杀韩王安入新郑以安韩地,后位于王贲军中,负责劝降楚国勋贵,因劝降陈郢除陈郡郡守。
熊启生于咸阳,长于咸阳,四十五载不曾踏足楚地,与秦王嬴政名为叔侄,实为兄弟,其妹更是生下了长公子扶苏,地位尊崇。
秦王政九年时,大王亲政,嫪毐作乱,幸得熊启平之,大王遂安。
十年,故丞相文信侯免,熊启继之,持国十一载,灭韩破赵,功勋无二。
去岁(秦王政二十二年),熊启因楚国血裔不利于伐楚战事而被免除相位,李斯上位。
罢相后的熊启依然位列封疆大吏,只可惜这一次因为一封老家的帛书,他选择了楚。
就在前线大败的危急时刻,先秦相熊启又在郢城(楚国旧都)的闹市振臂高呼,纠集党徒,仅郢城(秦称陈郢)集市一地半日便聚集起三千余精壮!
时有楚人不信,质问熊启:“汝相秦十一载,事秦四十五载,犹记楚呼?”
熊启朗声道:“荆、楚,启记事之痛也!虽老迈残躯之身,不敢忘也!”
另有亲信陈塔等数十力士大吼传音,楚人纷纷响应。
熊启率领楚人反戈后,前后夹击城中秦军,秦军不敌,陈郢遂被叛军占据!
陈郢乃西线重镇,叛军自此从后方堵绝粮道,包围秦军后路!
为彻底断绝前线秦军生路,熊启下令将屯粮的仓廪一把火烧的精光!
以至于后续增援的秦军蒙恬部死战收复郢城后,不仅没能获得预料之中的补给,还得面对城中数以万计的饥民仇恨的眼光。
几重变故之下,前线秦军全线溃败。
秦将蒙恬奉命收拾残局,其以南郡兵团殿后,试图接应前线的败兵。
抵御两刻后,先祖见事不可为,便挟李由之车并六百余短兵亲卫撤离战场,以图保留元气。
29日,秦军惨败,争相退往南郡,尽管一路收编残兵,但李由所部也仅剩不到千人。
就在这时,李由突发疾病昏厥帐内,无法理事!
先祖诈称李由昏迷前授命于他,令其便宜行事,带众人回家。
因李由伤势过重,先祖按军职等爵的传统被任命为假五百主。
十一月初一,李由残部被两千多楚军包围,困守孤城,一番小战过后,楚将欲劝降以减少伤亡。
先祖察觉楚将以图,亲赴敌营诈降,骗过楚军。
同时,城内先祖部众东门豹、利咸等成功镇压意图反叛的徐百将!
回城后,先祖率近百余名短兵亲冒箭矢,成功撕裂防线,为其余将士争取到突围机会!
吉人自有天相之福,后先祖亦与部属平安会合。
十一月初三,恼羞成怒的楚军在援兵赶来后追击而上,兵锋紧咬不舍。
先祖临危不惧,故技重施诱敌深入,统合残兵,于鲖阳城外率七百人配合军中俘虏三百人设伏,反向突袭楚军得手!
楚军兵骄将傲,未曾提防,被先祖大破之,一战斩首400余级,另俘虏楚国胡县公斗然。
斗然自尽不成,意图绝食,但因先祖军中炒饭甚香,绝食亦不成,为食一口炒饭,遂叛国。
第27章 【夏公本纪】(9):荆栎梓材
【夏公本纪】(9):荆栎梓材
先祖从斗然处得知楚军后续追兵的情报,按照计划一一布置。
趁楚军赶来前,先祖与众将士将战死的袍泽埋葬于剑坟岗,以便余部能够安心撤往秦地。
在埋葬以槐木为首的先祖麾下战死兵卒时,众多乡党泣不成声,唯先祖因尚处敌境而强忍悲痛,泪吞喉舌。
即葬,先祖与全体将士当众立誓,言二次伐楚时必踏破鲖阳,以棺椁百具为报,将所有袍泽的尸骸移回故乡,重新安葬!
残军士气遂复如当初。
十一月,楚军追兵前后堵截,先祖急智勃发,令所部兵卒伪装楚军,意图渡过长江支流回到吴房县。
期间,先祖等伪楚军被楚将钟离眛发现,所幸有惊无险,钟离眛并未能够在先祖渡河前追查到先祖部的踪迹。
初五,先祖率部在安阳渡一带击溃楚军斥候一部,再遇并重伤楚将钟离昧,成功渡河。
楚军追兵渡河无望,只得望河兴叹,目送先祖安然离去。
战后,因李斯父子权倾朝野,党徒众多,为避免树大招风,先祖亦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遂深藏功与名,让功于李由之机敏决断。
初九,先祖率部回到吴房城成功脱险,因表现在全军败退的对比当中过于优异,消息传至咸阳。
时太医令夏无且献上医兵之建言,又提及先祖之名。
秦王政闻之,讶异曰:“荆栎之中,亦有梓材乎?”,遂升先祖爵位为官大夫,将先祖之事传于各军,激励士气。
秦王政二十三年十二月下旬,第一次伐楚之战结束,先祖率东门豹等返回安陆,后鲜衣怒马光耀归乡,一条潜龙将现于世。
先祖返回安陆后,当天就开始准备报复勋满。
季婴等旧部有些疑惑,认为等两日也无妨,先和妻儿叙叙旧,运动运动岂不美哉?
先祖却言:“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今日之事今日做也,大丈夫岂能拖延误期?何况勋满不除,吾等岂能安‘睡’?”
季婴、东门豹等遂恍然大悟,明白先祖不忘初心,砥砺前行之决心。
次日,先祖向新任县右尉建言,使豹、婴、咸、陶四人都得到了合适他们自己技能与爵位的职务。
在县中安插好人手之后,先祖便准备对勋满动手了!
奉先祖为核心的四名安陆旧部各司其职,开始展开专门针对县左尉郧满的复仇计划。
昔日勋满意图借刀杀人,今日人没杀掉,刀反而被先祖握在手中了。
东门豹急切,欲趁勋满探亲时下黑手,为先祖所阻。
先祖曰:“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此卑鄙事也,某不为。”
东门豹羞愧,遂罢此意。
小陶木讷,只言愿以己命抵一命,欲射杀勋满而自首,绝不牵扯旁人。
先祖闻之大怒,斥责曰:“吾带汝等回乡之路千辛万苦、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可是为了让你死在牢狱里?且留有用之身,共谋大事!”
小陶幡然开悟,长拜不起,后果真谋得大事,功至封侯。
季婴狡猾,欲伪造证据栽赃陷害,使勋满落狱问罪,借律杀人。
先祖摇头曰:“不可,斩草不除根,大忌!死一个勋满还有他的儿子、侄子、兄弟、亲戚!勋氏一族人何其多也?吾等恐难得以安寝。”
季婴挠头,口中喃喃道:“你在教我做事?”
先祖未能听清,嗯?了一声,季婴急忙闭口不言,故作正经。
四人中,独利咸远谋,猜测到了先祖心中所想,但此计过于庞大,利益牵扯过多,利咸不敢言,匿了匿了。
先祖聪慧过人,一眼就看出了利咸有心事,一番攀谈交心过后,利咸吐露而出,先祖笑而不语。
“汝等先回去等消息吧,我心中已有计较。”
先祖仿若世外高人般说道,此情此景,只差一副羽扇纶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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