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她将如何祝贺他呀
英语竞赛的时间安排在了周六上午。顾昕潼和宋颂作为苏鹤的“后援团”，扯着一张大大的横幅，早早地蹲守在了学校门口。
第一个从考场走出来的人是许乃风。他和最开始的时候一样，神出鬼没的，一下子便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还是很像猫啊。”望着许乃风远去的背影，顾昕潼自言自语道。
“什么什么，阿鹤出来了？”宋颂的双眼死死盯着校门口，听到旁边的人说话，便叫嚷起来，“我怎么没看到。”
“出你个大头鬼噢，是许乃风出来了。”
“噢，班长，你怎么还这么关注他呀？”宋颂在挨打的边缘疯狂试探。
“我眼神好，不行啊？”顾昕潼露出最“甜美”的笑容，说着最拽的话，“最近我这手好像挺痒的呢。”
宋颂立马怂了，钻到横幅底下，只露出一个脑袋。
“潼潼，阿颂！”等了快有半个小时，苏鹤总算从里面出来了。她看到拉起的横幅上写着几个大字“恭迎苏大冠军”，到嘴边的话瞬间吞了回去。
“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苏鹤捂着脸绕开宋颂。
“阿鹤，我在这儿呢。”宋颂见苏鹤往反方向走去，还以为她没看到自己，于是越发大力地挥舞着横幅，“快过来呀。”
校门口等候着的家长和老师全往宋颂这里看了过来。
这下，连顾昕潼都打算逃离这个星球了。
“潼潼，你怎么一个人来接我呀？阿颂呢？”苏鹤转了转眼珠子，灵机一动，往顾昕潼那儿走过去。
顾昕潼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搭腔道：“可怜的宋颂，在来的路上被他老爸抓回去了，真可怜啊。”
“啊？啊？”一旁的宋颂一直在证明自己的存在，“我老爹来抓我，我本人怎么不知道？你们两个等等我呀！”可怜的小白兔背着横幅又蹦又跳的。
跑了一阵，宋颂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不对，我老爹还在意大利呀！”
前头的两个女孩子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说实话，我挺羡慕他们的。”郑佩宜明明比苏鹤出来的早，但是，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出来了。
“羡慕？”许乃风并没有走远，蹲在路旁的树荫下，半天蹦出这么两个字来。
“从小到大，我都没什么朋友。所以我很羡慕。”
“你应该有很多时候会觉得那些人都不配做你的朋友吧。”
郑佩宜被戳中了心思，有些惊讶：“这都被你知道了。”
“你和我哥很像，而我越来越像他了。”许乃风顿了顿，“只不过有些东西，你们轻易拥有的，是我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看来你也有烦恼。”
许乃风没再说话，挥了挥手，便回去了。
他回到了自己那个又破又小的屋子里，漏雨的屋顶直到现在也没有补上。从屋子里传出一声细微的喵喵声，一只小黑猫摇着尾巴向他跑来。
那个样子，似曾相识。
“小黑，我哥又把你扔我这儿啦？”许乃风只有在面对小猫时，会保留自己最原始的温柔与耐心。先前还凶过它，想想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小黑蹭了蹭许乃风的腿，又叫了几声，好像在说：“是啊是啊，你一定别再把我丢下了。”它也是会害怕被扔掉的。
许乃风想了一会，抱起小黑：“我只有你了。”
“老肖，英语竞赛的结果出来没呀，鹤鹤要不是冠军我和你急！”顾昕潼一天往肖明扬办公室跑好几趟，迟迟不见出结果，这让她格外焦虑。
“我的祖宗啊，明天才出结果呢。”肖明扬实在是拿她没办法，“苏鹤的话，前三名一定没问题，放心啦。”
“不行，她必须是第一名。”顾昕潼“哼”了一声，便走了。
“这丫头。”肖明扬被催促了一番，便又打开教师通知群，查看是不是提前出成绩了。没想到的是，群里新发出的文件赫然写着“英语竞赛名次”的大标题。果真提前出来了。他有些紧张地点开文件，小心翼翼地往上滑。
“真有意思……”肖明扬看到结果后，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来。
顾昕潼回到教室，嘴里边在嘀咕着什么。
“班长，成绩出来没有啊？”宋颂激动的程度就好像参加竞赛的人是他一样，就差能在名次排行上看到他的名字，然后和小兔子一样蹦上天去了。
“没。”
“怎么还没出，弄得人家紧张死了。”宋颂突如其来的娇羞，打断了苏鹤的思考。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什么重物狠狠地砸了一下。
苏鹤放下字典，拍拍手：“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阿鹤，我可是在为你担心呢！”
“我嘛，我对这个没这么在意。”
“不行的，鹤鹤，你要在意。”顾昕潼坐到椅子上，扳正苏鹤的肩膀，“你在意的，对吧，你在意。”
苏鹤缓缓点头，小声应答道：“嗯，我在意的。”她知道顾昕潼要比她在意一百倍，一千倍。
下午的班会课，肖明扬慢慢悠悠地捧着电脑来到教室。
讲台之下好几束炽热的目光投向他，其中最为灼烈的当属顾昕潼了。
“同学们，你们期待已久的英语竞赛的名次出来了。”肖明扬故意放慢语速，还是正对着顾昕潼那个方向，“想不想知道第一名是谁？”
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除了参加比赛的人之外，其余的人确实没有多大兴趣。当然，顾昕潼除外。
“许乃风。”肖明扬第一个喊到的名字竟然不是苏鹤，顾昕潼有些紧张，但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苏鹤身上，而是转向了名字的主人。
如果第一名是他。
“恭喜你，第一名！”
她将如何祝贺他呀？
“另外，我们班还有两名参加竞赛的同学。苏鹤同学，第六名，也是一个蛮不错的成绩了。要知道前十名都是有加分的。”肖明扬倒不是怕苏鹤会闹，最大的麻烦还是顾昕潼，所以他得想尽一切办法说好话，安抚顾昕潼，“郑佩宜同学，第十一名，对于刚回校没多久的郑同学来说，这个成绩已经很好了。”
这个结果并没有在郑佩宜的预料之内。
公布结束之后，可谓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第九十二章 关于我和她的故事
许乃风特意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他像是在等什么人。
教室的后门被缓缓推开，一束错愕的目光对上许乃风的眼，他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是你呀？”尹城挠挠头，又张望了一番，确认教室里只有许乃风一个人。
“是我约的你，用了顾昕潼的名号，不然你也不会来。”
尹城随后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倒没有多问缘由：“顾昕潼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是因为你吧？这次英语竞赛就没有她，但你是第一名，你觉得她会怎么想？她很容易多想的。”
“是我约的你。”许乃风再次重复了一遍，似乎在宣示着主权，“我想和你说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关于我和她的之间的故事。”
顾昕潼一直走到校门口，整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一旁的苏鹤与宋颂大气不敢出一口，他们都知道顾昕潼此刻的心情一定超级爆炸。
“苏鹤，我在这儿。”姜定洲倚靠在肖明扬的那辆路虎上，朝苏鹤挥了挥手。不用说，又是肖明扬拜托他来接苏鹤与顾昕潼回家了。他再仔细一看，就看到了边上自带“乌云”天气的顾昕潼。
“阿颂，你要搭个顺风车嘛？”苏鹤碰了碰宋颂的肩膀。
“不，今天我要去我爸那儿。”宋颂原本是想的，特别是在看到姜定洲之后，越发想时刻待在苏鹤身边。但是顾昕潼的低气压让他有些害怕。左右夹击，自己一定不好受，想了一会还是决定提早开溜。
“班长大人我先走咯。阿鹤明天见。”体侧的时候可没见得他跑这么快。
苏鹤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拉着顾昕潼上了车。
直到坐上车，顾昕潼的脑袋里还是在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许乃风在拿到第一名后得意骄傲的神情。他仿佛不再是他。
其实她也没有纠结很久苏鹤没拿到前三名这件事情，反而更纠结的是许乃风的种种行为举止。她就是想不明白，这一切发生地都太不寻常了。
除非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小屁......”“孩”字还没出口，透过后视镜，姜定洲就被顾昕潼狠狠瞪了一眼，他立马改口道，“潼姐，赏个光，今儿个让我请你吃顿大餐呗。”算他有眼力见。
“吃。”听到“大餐”二字，顾昕潼的眼睛里立马放光了。
苏鹤默默地朝姜定洲竖起一个大拇指。
吃完饭，趁着姜定洲去买单的间隙，顾昕潼把苏鹤往自己那儿拉了拉，说道：“鹤鹤，你说我要不要去找老肖问问，说不定搞错了呢？”
“搞错什么？排名吗？”
“是啊，他怎么可能拿第一名嘛。”
顾昕潼才不愿意看到他一脸得意的样子，还是在自己连参赛资格都没有的情况之下，这就显得许乃风格外猖狂了。
苏鹤不是很明白顾昕潼说这些话的意义所在：“潼潼，你不是说许乃风怎么样都和你没有关系了嘛？你到底在较什么劲呐？”
这句话问到了点上，顾昕潼静下心来想了想：是啊，我在和自己较劲吧。
“最近好水逆啊。”顾昕潼把脑袋靠到苏鹤的肩膀上，“真想快点毕业啊，毕业之后，念了大学，就和从前的一些人说拜拜了，我就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了。”她知道自己和许乃风肯定不会念同一所大学的。
早前的种种承诺，口说无凭，随风散去罢了。
“我也想毕业，但是感觉毕业之后烦恼应该会更多吧。”苏鹤也慢慢地回靠过去，“潼潼，你有没有想过念什么专业呢？”
“什么专业？”顾昕潼思考起来，“还真没想过这个。你呢？”
“我想......”苏鹤很是坚定地说道，“我想学医。”
顾昕潼没再问下去，她知道原因是什么。虽然对于在艺术家庭出生的苏鹤来说，学医这条路会很难。但只要她想，她一定可以做到。
“俩小姑娘在这思考人生呢？”姜定洲结完账回来，就看到两人满脸愁容的模样，有一种不符合她们年纪的惆怅，“赶紧回家洗洗睡吧。”
外面的天已然黑了，保安一个个检查教室的时候，才发现高三（A）班的门还开着，他打着手电，照到了许乃风和尹城的脸上，大喊一声：“这么晚了在教室干嘛呢？”
两个男生闻声，相视一笑，背起书包就往外跑。
只留下一头雾水的保安站在原地。
这是尹城第一次来到许乃风住的地方。在一条很窄的小巷子里，没有路灯，昏暗得很。这里仿佛是被这座城市遗忘的角落，许久都无人问津。
“这是你住的地方？”尹城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
“嗯。”许乃风淡淡地回了一句，“她来过好几次。”
“那我更想不明白了，你到底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许乃风脱下校服，换上一件旧得有些发黄的外套，到屋里接了一杯水递给尹城，尹城并没有立马喝。
“你也看到了，我从小就生活在黑暗里，我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生活。但她不一样，她可是公主啊。”许乃风见尹城没有喝他递过去的水，笑了笑，倒是自己拿起来喝了一口，“她在我这里，永远都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公主。”
“我什么也给不了她。”
“可是你才十七岁......”尹城有些急了，说道。
“她也只有十七岁。”许乃风又喝了一口水，“我只能靠读书出人头地，过上我想过的生活。但是这个过程太漫长了，她没有必要等我那么久。”
倒不如早点结束。
这是许乃风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口的话。
“我是觉得你比我哥要靠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乃风还觉得不太妥当，便立马改口，“我的意思是，我只有我哥这一个亲人了。相比于那些虚妄的爱，真真实实在我身边的亲人，才是我最想珍惜的。”
“所以，我没办法给她更多了。我和她的故事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尹城叹了一口气，他的家庭带给他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的思想：“我能理解你，但是，我觉得挺可惜的。明明只要你回头说一句好话就行，可你却偏偏把她越推越远。真的太可惜了。”
“我宁愿没有开始。”
送走尹城，许乃风蹲在门口，那个放置着黑雨住过的纸箱的位置，如今有新的猫咪替代了。
第九十三章 儿时的梦
顾昕潼向来没有抱着手机睡觉的习惯，但这天洗漱完钻进被窝的她，顺手就把手机揣进了怀里。她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打开手机，却始终都没有收到她想要的消息通知。
等了好久，她缓缓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到了一边去。
“我在期待什么呀？”顾昕潼开启了静音模式，想了想还是睡个好觉来得比较重要。
十月充满着各种考试与竞赛，也终于到了月底。
“鹤鹤，离新的一年就剩两个月啦，你跨年打算怎么跨啊？”顾昕潼趁课间休息的时间趴在桌上，歪着脑袋看向一旁奋笔疾书的苏鹤。
见苏鹤没有反应，她碰了碰苏鹤的胳膊，苏鹤这才摘下一只耳朵的耳塞，说道：“怎么啦？”
“跨年怎么跨！”顾昕潼逐渐暴躁。
“我的大小姐，这才十月底呢，就想着跨年的事情了？你要不还是先想想接下去的二模、三模......”苏鹤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是哦，还有那么多考试呢。”顾昕潼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瘪着嘴，“愿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考试。”
“顾昕潼！”该死的“讨债鬼”的声音从窗外响起，顾昕潼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就知道是谁在叫她。
“来了来了。”顾昕潼不情愿地从座位上起来，慢悠悠地走了出去，“干啥呀老肖，扰我清梦。”话音刚落，她的头顶就迎来了一个大大的“板栗”。顾昕潼一阵吃痛。
肖明扬原本想拿课本打的，想了想还是用手，会显得他比较“温柔”一些：“跟我去趟办公室，有好东西给你。”
顾昕潼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账，就被半推半攘地拉去了办公室。
“你这状态怎么回事，这么差？”肖明扬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嘴里还时不时嘟囔着几句，有够啰嗦的。
“要你管。”顾昕潼毫不客气地在最舒适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喏，给你。”肖明扬递给她一张纸，她一眼就看到上面写着的“许乃风”三个大字——一张高考志愿申请表。
她没有接过去：“不要。”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忍不住瞟了几眼。
“我就放这里，要不要是你的事情。”肖明扬没再说什么，便走出了办公室。他太了解顾昕潼了，就是一个嘴硬的小家伙。
等肖明扬走出办公室，门彻底被关上的时候，顾昕潼这才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桌边去。她拿起那张纸，仔细地端详了一番。
许乃风的第一志愿依旧是Z大。
可是顾昕潼最不想去的就是Z大。这大概是目前为止他们之间最大的隔阂吧——顾昕潼是这么想的。
她没有带走那张纸，任由它飘落到地上。
一出办公室，就看到A班门口围了一群人，不知道在凑什么热闹。
教室里唯独少了许乃风的身影。她有点不好的预感在脑海里出现，越靠近许乃风的座位，这样的预感越发强烈。
“潼潼......”苏鹤红着眼睛，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许乃风怎么了？”顾昕潼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但出事的并不是许乃风。
“是明扬哥，明扬哥他出事了。”苏鹤的双手颤抖着，想要握紧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做不到。
听到出事的人并不是许乃风时，顾昕潼倒是有一秒松了口气，随后也紧绷起神经来：“到底怎么了？”才这么一会的功夫，怎么就出事儿了呢？
可此时的苏鹤也说不清原委，站在她身旁的宋颂突然开口说道：“班长，你回去问问顾叔叔就知道了。”
直到放学，顾昕潼都没有见到许乃风回来，肖明扬也是，他们像是从此销声匿迹了一般。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一响，顾昕潼就飞快地跑出了校门，她要马上赶回家找顾彦生问问清楚。
与往常不同的是，顾彦生早早地回到了家里，面色凝重地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像是特意在等顾昕潼回来。他习惯性地扶了扶没有度数的金框眼镜，看到顾昕潼后，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
“爸，肖老师他出什么事儿了？”顾昕潼就算再着急也知道分场合讲话，对肖明扬的称谓用的是“肖老师”。
顾彦生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被查了。”
“被查什么了？”
“论文造假......”顾彦生顿了顿，“以及，有人举报他QJ。”如果这两项罪名真实成立，就算是肖维清这样的大人物，就算是和顾彦生联手，两人也无法为他减轻罪名。
当顾彦生说到QJ这个字眼时，顾昕潼脑海中便想到了苏鹤之前和她说的故事，关于苏眠——苏鹤的姐姐。
难道就此深究下去，苏眠当年出事的根本祸首是肖明扬吗？
一旦罪名成立，他牵扯到的利益关系包括顾彦生的生意、自身的工作，更包括了苏鹤的信任和许乃风所谓的“亲情”。
牵扯到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了。
“怎么会这样......”平日里肖明扬在顾昕潼面前再怎么贫嘴，他在众人眼中向来都是一个好儿子、好哥哥以及好老师。顾昕潼根本没有办法相信这一面之词，可是她信不信又有什么用呢？平复了心情之后，顾昕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许乃风。许乃风视肖明扬为最重要的亲人，此时出了这样的大事，要叫他如何接受。
顾昕潼再看不惯肖明扬，也不会希望这一切是真的。虽然苏眠的死确实和他脱不了干系，他欺骗了苏眠的感情和钱，这是顾昕潼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地方。但除此之外，她不相信这个人还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来。
“虽然他不是你肖叔叔的亲生儿子，但也是胜过亲生的。肖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谁知道出了这么一茬事儿。”顾彦生又叹了一口气，“他们能怎么办呢？”
这天晚上许乃风没有回到小弄堂里，而是去了郊外的别墅。硕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就连猫也落在了老房子那。他蜷缩在肖明扬的床上，做着一个儿时的梦。梦里有哥哥，有父亲，也有那个曾经短暂爱过他的“母亲”。一家人挤在那间小小的屋子里，天气很冷，心却是暖的。
第九十四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许乃风是被日出的光芒弄醒的。这里和老房子不同，只要有光，就能照到家里，照到他的身上。他揉了揉惺忪迷糊的双眼，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俨然停着几辆警车，其耀眼的灯光在日出之下显得略微逊色了。
“你好，许先生，请再跟我们走一趟吧。”一名警察敲开家门，礼貌地说道。许乃风昨天已经去过警局做了一次笔录，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想要问他的东西。名义上是肖明扬的弟弟，实际也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和这一年多以来的深入了解。他还不如肖骅更有资格做肖明扬的弟弟。
到了警局，除了肖骅不在，肖维清和汪芸都还坐在那里，看样子是待了一整夜了。汪芸的脸上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神情，这让许乃风觉得很过瘾。
肖明扬是汪芸唯一的亲生子，她当然会因此慌乱。
想到这里，许乃风又觉得自己很是可悲。
“据我们了解，你之前一直和肖明扬住在郊外的别墅，对吧？”
“嗯。”许乃风淡淡地回应道，肖明扬犯的事和他俩一起住别墅有半毛钱关系吗？他在心里暗自嘲讽着。
“那么除你之外，还有谁到过那座别墅？”警察又问道，“那座别墅是汪芸女士留给你的，对吗？”
见许乃风一直都不说话，警察只好作罢：“你先回去吧。”
许乃风往门外走去的时候，汪芸看向他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立刻就地杀死一般。真的蛮可笑的，他生下来就是个天大的错误。随后他隐隐约约听到一句话：“真的没办法了吗？”是汪芸的声音。
截然不同的语气和态度。
他没再听下去。
走到大马路上，沐浴着阳光。今天的天气真的很不错，从日出就能看出来。许乃风难得什么也不想就在路上晒着太阳，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将他从放空的世界里拉回现实。
“许乃风，你别想不开啊。”顾昕潼打听到了警局的位置，借口有事请了假，就从家里溜了出来。一到警局门口，就看到许乃风闭着眼睛站在马路中央，这难免让人想多。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许乃风拉到了安全地带。
少女凌乱的头发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你在说什么？”许乃风没理解她的意思，转念一想：难得是在担心我要寻死？想着想着笑了出来。
许乃风往顾昕潼那边走了一步，说道：“我还不想死。”
“那就好。”顾昕潼松了一口气，继而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就是路过，就和担心路边的流浪狗一样，你不用太谢谢我的。”
“流浪狗”这个字眼有些刺中许乃风的心，他扭头就要走。
没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的顾昕潼也懒得追上去，在原地跺了跺脚，便走进了警局。警局里坐着的肖维清和汪芸她都认识，尤其是汪芸。说实话，她到现在还是有些害怕这个女人。
“昕潼，你怎么来了？”肖维清眼尖，一眼认出顾昕潼。对于顾彦生的这个宝贝女儿，他还是很喜欢的，之前总想着要是能给自己当儿媳妇就好了。
面对长辈，顾昕潼撒不来谎，便实话实说了：“我有点担心肖老师，所以过来看看情况。”
汪芸听到她的这番说辞，背过身去偷偷翻了白眼，她哪里会不知道这小丫头打了什么主意来的。
肖维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和你爸爸说了很多，但他也帮不了我们。”肖家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危机来源还是一个与肖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儿子”，实际上的外人。
“警察这边怎么说？”
“还在进一步取证。”
从肖维清的表情来看，不出意外，肖明扬被法律制裁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要说到底是谁要送肖明扬进局子里，顾昕潼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乖巧地和长辈告别，然后也走出了警局。
顾昕潼打车去了苏鹤那儿。苏鹤因为肖明扬的事情也被警局叫去做了笔录，目前请假待在家里稳定情绪。她受的打击一点儿也不比肖家人少。
“鹤鹤，你有没有想过是谁告发肖明扬的？”顾昕潼直截了当地问道，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怕苏鹤不愿意认清现实。
苏鹤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庞，接过了顾昕潼递来的纸巾，擦擦脸，说道：“其实我有预感，但我实在是......”话没说完她又开始哭了起来，泪水止都止不住。
“姐姐的事情被我妈知道了。”
果然。顾昕潼也猜到了。
“明明我早就知道真相了，但我为什么一直在包容他呢？他现在有这样的下场，我不应该高兴才对吗？我不应该为姐姐感到开心才对吗？他终于得到应有的惩罚了啊。”
“可我还是要为他掉眼泪。”
顾昕潼沉默不语。苏鹤对肖明扬持有的执念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依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别人怎么劝都没用。
苏鹤抬起她哭花的小脸，看着顾昕潼，很认真地说道：“潼潼，其实是我告诉我妈的，我主动告诉她的。她那天突然来问我姐姐的事情，因为在姐姐的房间里翻出和‘许明扬’有关的东西，她就跑来问我啊。我怎么可能不告诉妈妈呢？”
她曾经也在肖明扬面前放过狠话：要替苏眠从肖明扬那里拿回属于苏眠的东西。可是放了狠话之后，在肖明扬那里，她照样会心软。
人啊，就是如此矛盾的结合体。
“这次估计没人能帮他。”顾昕潼把在警局看到的情况和苏鹤说清，“就连肖叔叔、肖骅，甚至是许乃风都会受到牵连。他为什么那么自私呢？”
房间里沉默许久，没有人再说话。
肖明扬在拘留所待了三天，这三天里，他总是会听到一个声音在喊着他原来的那个名字：“许明扬，明扬。”
“你不能忘记我。”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她。
第九十五章 他一直都在她前面
苏鹤在家里待了三天，最后的结果是，范艺鸽决定陪她出国念书，国内的高考也不参加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让苏鹤在学校里好好地准备高考了。
出国前的那个晚上，宋颂和往常一样跑到苏鹤房间的窗边去，轻轻敲了一下窗户：“阿鹤，阿鹤。”
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隙，苏鹤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这大晚上的你来干什么呀？”说实在的，她并不想正面和宋颂说离别的话。离别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还是有一些难以接受。虽然他们并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了。
宋颂半天没吱声，再传到苏鹤耳朵里的声音竟是一阵抽泣。
苏鹤索性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来，敲了一下宋颂的头：“你个大男人哭什么呀，又不是见不到了。”说罢又假装用力地敲了一下。
“阿鹤，要记得每天和我，和我们发消息啊。”宋颂故作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但他的眼泪早已出卖了他。
“知道啦，你快回去吧。”要是可以和他们一起参加高考就好了。苏鹤此时冒出这个念头，她也会舍不得，也会觉得太过于遗憾了。
新的一周，高三（A）班的教室里少了两个人。肖明扬出事，对于全校师生来说都是一则极其爆炸性的消息——没人觉得他会做这种事。
对于顾昕潼来说，肖明扬的事情对她打击不大。真正打击到她的是身边那个已然空了的座位。顾昕潼明白，苏鹤继续留在国内只会受到更多的非议，出国是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本就对肖明扬看不顺眼的她，将之前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感都败尽。要不是，要不是他是许乃风的亲哥哥……
接手高三（A）班的是一位资历颇深的老教师，也算是给众多学生家长的一个交代。离高考还有不到三百天的时间，除去假期，所剩之日更寥寥无几。谁都不敢再拿前途开玩笑了。
“老师，我想申请坐到讲台边上。”新班主任来班里的第一天，就收到了好几个不同的人的相同诉求，他觉得有些奇怪。
宋颂有这个想法，倒还可以理解，欣慰他终于开窍要好好读书；顾昕潼这样申请，也可以理解一下，毕竟她此时没有同桌；可是许乃风也提出这个要求，令班主任百思不得其解——以他的成绩与自律程度，完全没有坐讲台边上的必要。
于是，老师将宋颂和顾昕潼分别安排在讲台两侧的座位，而许乃风则是被调到了第一排最靠近讲台中央的位置。
三人仿佛形成了一个正三角形。
这下可好，顾昕潼上课在做些什么小动作，不仅老师看得一清二楚，斜对方的许乃风也能看到，导致她现在就连喝水都显得有些拘谨了。
不过，大多数时候，许乃风都不会看向她的位置。倒是顾昕潼，时不时地往那边瞟一眼，基本就瞟到了大半个教室的人。
“顾昕潼！下课到办公室来背书！”上班主任的课时，顾昕潼又被抓包开小差。放在别的老师那儿，会碍于顾彦生的身份而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位班主任老师呢，是老师中少有的威尔金斯的股东之一。
这叫顾昕潼也不敢不服从了。
下课后，顾昕潼乖乖地带上课本，去了班主任办公室。按理说，这位股东班主任是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的，可他却选择在公用的办公室里让顾昕潼背书。
头一次接受那么多班主任注视的目光，顾昕潼的头皮有些发麻。
好些个班主任都只是在传闻中听过这位威尔金斯大股东家的小公主，今日好不容易能看见，这可要比批改学生作业有趣多了。
新班主任是一名英语老师，英语向来是顾昕潼的强项，但她最近有走下坡路的倾向——英语竞赛都没能入围。
“你先把上一次周测的范文背一下吧。”
上一次周测的范文是许乃风写的。
顾昕潼慢悠悠地开始背，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早知道和苏鹤一起出国算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又有些动摇，开始摆烂。
背着背着，她的思绪开始往远处飘，班主任老师打断了她：“不对，这段开头就不对，重新背吧。”
“怎么会不对？”顾昕潼在脑袋里又捋了一遍，她就数这篇背得最熟练了。
“就你这样的学习态度，还想考Z大啊？”
班主任老师精准踩雷，正当顾昕潼准备反驳他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许乃风从门缝探出脑袋来，板正地询问道：“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见是许乃风，班主任老师自然是以笑脸迎接的。
“老师，她没有背错。”许乃风开门见山，直接走到顾昕潼跟前，如是说道，“她还帮我纠正了其中的一处错误。”
顾昕潼在许乃风身后稍稍踮起脚尖，想看一眼他此刻的神情是怎么样的，但瞄了好几眼，也没看出任何情绪波动。他向来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顾昕潼转念又想到，他这是在帮自己解围吗？明眼人都能看出，班主任老师有意刁难顾昕潼，但就是没一个人敢吱声。
班主任老师略显尴尬，应了一声：“哦哦，这样子，快上课了，你们先回教室吧。顾昕潼，明天这个点继续来背书。”借着快上课的由头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顾昕潼瞬间露出了笑脸：“好的，谢谢老师哦。”说罢又蹦又跳地出了办公室，刚到门口，她便停止了动作——停下在那等许乃风。
门又被打开，许乃风依旧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
“许乃风，谢谢。”顾昕潼犹豫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不好拉下面子，但人家明面儿上确实帮了自己，她可不想欠人情。
“上课了。”许乃风快步走到了她前面，顾昕潼好像听到他轻飘飘的一句，“就这么谢我的？”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肯定的一点是，他一直都走在她前面，于是她只好乖乖跟在他身后。
好像总被许乃风牵着鼻子走，一点主动性都没有了。
第九十六章 是，也不是
放学后，顾昕潼一坐上家里的车，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注视在自己的身上——车上除了司机，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爸，你今天怎么来接我啦？”顾昕潼偷偷吐了吐舌头，定是班主任老师和顾彦生说道她的不是了。
顾彦生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不得赶紧来看着你啊，被那个老家伙欺负了都没处撒气。”明明是在担心她，却要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傲娇这点上，父女俩倒是像得很。
“不至于不至于，你女儿我可是有人保护的。”顾昕潼想到那个面无表情，但又三番五次保护她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扬，“我决定，努力考Z大看看吧。”她的想法总会因为那个人而改变，有时候已然不知道是不是在追随他的步伐前进了。其实走自己的路就好，这个道理顾昕潼始终没能明白。
架在鼻子上的金框眼镜再一次滑落了下来，从顾昕潼嘴里说出“努力考Z大”这几个字，简直比顾彦生签下一个大合同还要困难。
“姓许那小子保护你？”顾彦生并不愚钝，从过往种种看来，许乃风对顾昕潼并不一般，而顾昕潼对他也有一丝莫名的情愫在里面。
被顾彦生当场拆穿了自己，顾昕潼连忙找了别的话题搪塞过去：“小黄开快些，我还有好多卷子要写呢。”
小黄默默听着八卦，不忘狠踩一脚油门。
通往顾宅的那条大道向来是光明璀璨的——与之截然不同的，阴暗潮湿的小胡同，许乃风正背着书包往里走。
“小黑。”许乃风轻轻地喊了一声，只见一小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从石头缝里钻了出来，朝他叫唤了几声。
此时的天越发阴沉，看起来又要下雨了。
自从和顾彦生夸下海口“努力考Z大”，顾昕潼在学习上就没敢怠慢，抓紧投入到知识的海洋中，一投便投到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高三学业再紧张，学校也得给放元旦假。
顾昕潼背上一个空书包便开心地跑出了校门。
小黄早早地等在了校门口，接过顾昕潼的书包，到手里竟然一点分量也没有。不过他一点也不吃惊，毕竟这位大小姐的脾性他还是摸得透的。
正当车要开走时，一辆路虎挡在了面前。小黄正准备按喇叭，被顾昕潼制止了：“没事儿，我下去一下。”她走到车边，示意车主摇下车窗。
自从肖明扬出事以来，顾昕潼还是第一次在学校看到姜定洲。估计是受到肖明扬的牵连，他才没能继续在威尔金斯待下去。不失为一个可怜人。
“这不是姜老师吗？拦我车做什么。”顾昕潼阴阳人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少，“姜老师”这三个字特意咬得重了一些。
“上车。”姜定洲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之后，又说了一遍，“顾昕潼，麻烦你上车，有话和你说。”
见状，顾昕潼也不好再为难，便朝小黄招了招手，让他先行回去。
上车后，姜定洲将车开到了肖明扬和许乃风之前住的那栋郊区别墅，他好一会都没说话，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苏鹤最近怎么样？”他答非所问。不过顾昕潼都能猜到，姜定洲会问她关于苏鹤的事情。
顾昕潼笑了起来，说道：“她挺好的。”像是故意的，又补了一句：“只要没有人打扰她的生活，她就好得不得了。”
那类人显然指的是肖明扬和姜定洲。
“老肖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我是大学才认识他的。先前你跟我说过苏鹤，他们之间的事情，我没想到她姐姐和老肖也有故事。”姜定洲有些语无伦次，肖明扬是他最好的朋友，苏鹤又是他喜欢的女孩。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很难两全。
“所以呢？你想撇清和肖明扬的关系，证明你和他不一样，从而重新获得追求鹤鹤的权利？”顾昕潼对这类人嗤之以鼻。
姜定洲有些头疼，他不是很擅长说一些圆滑的话。
“她过得好就行。”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对了，我现在在Z大附近开了一家酒吧，没想到吧？”
属实在意料之外。
“我以为你会去Z大当老师。”
“那还不够格。”姜定洲也笑了起来，“毕竟我的家庭很普通，我只能靠自己。说实话，一开始和老肖做朋友，还是因为他爸是肖维清。这点我和他还挺像的——以自身利益为出发点。或者说是我们这类人的相似之处吧。后来认识了你们，没想到你们的出身天生都要比我高出一等，就算我再喜欢苏鹤，我和你们终究也是不一样的。”
“你能明白吗？顾昕潼。老肖一直比我聪明，很有自己的想法，我想，这才导致他选择了极端的方式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吧。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如此。还好我不是他。”
顾昕潼听完姜定洲的这一番话，突然有些害怕。许乃风不就是曾经的肖明扬吗？他也会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做出那些事情吗？如果是的话，苏眠的昨天就是顾昕潼的今天。
“那你觉得许乃风和你们是一类人吗？”她不关心肖明扬，也不关心姜定洲，只有许乃风能使她的情绪掀起风浪。
“许乃风？”姜定洲思考了一番，“是，也不是。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以后有机会，可以来我那儿玩，给你打折。”
“等我成年再说。”顾昕潼一直在脑袋里想着“是也不是”的真正含义，同时又开始期待起高考之后的生活来。
元旦假期的第一天，顾昕潼在家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懒觉。俗话说得好，除旧迎新。到中午的饭点，她还是被顾彦生从床上拉起来去客厅做家务了。顾彦生向来是一个精致的完美主义，顾昕潼在某些方面遗传了这一点。但在做家务这个方面，偏偏没有遗传到。
“我的好老爹，再让我多睡一会呗。”顾昕潼眼睛都睁不开，手里已经攥着一块抹布了，“好不容易放个假。”
顾彦生对她的撒娇算是免疫了，二话不说，往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睁开眼睛看看，谁来了？”
这一睁眼，可让顾昕潼吓了个大激灵。
第九十七章 只是同窗之谊
眼前出现的正是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他死死盯着顾昕潼，似乎在憋笑。
顾昕潼拿被子捂住了自己，大叫了一声：“老爹，这大白天的你是要吓死亲生女儿吗？你们都出去，让我换个衣服先啊！”
硕大的客厅里，沙发上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都在思考此刻由谁来打破这番尴尬的局面。
“咳咳，我公司还有点儿事，你们先聊着。你，别把人吓走了，来者便是客。”顾彦生倒也没管许乃风就在一旁，颇为大声地对顾昕潼说道。
顾昕潼巴不得这坑人老爹赶紧走，好声好气地答应了几句。
这下，只有两个人的客厅显得越发得空落。
“离高考没剩几个月了，你想好去哪儿了吗？”没想到许乃风连寒暄的流程也不走一下，开门见山道，“我肯定是会去Z大的。”
方才憋着一肚子的话想说，真正到该她说话的时候，气焰又消了下去：“还没想好。”这是实话——最近发生的事情令她有些麻木。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
曾经与许乃风的这段关系里的那些个重要人物，如今一个又一个远去。就连自己与许乃风，也在疏远。其实并没有什么天大的矛盾，但就是再也无法回到最开始的模样。
“该考虑了。”许乃风似乎想到他此行的目的，“对不起，对你，还有苏鹤。我替自己和我哥跟你们道歉。”
他做错什么了吗？错的只是出身而已，这并非是他能够选择的。
“什么？”顾昕潼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跟我说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是为了那块碎了的提拉米苏，还是为了那只被丢弃的小黑猫？”
“如果是因为那些琐事，那我接受你的道歉，因为我早就原谅你了。但如果是因为肖明扬的事情，我不会原谅他，苏鹤也不会。这对我们太不公平。”她无数次想要恨许乃风，但就是恨不起来。无数次想放下却又放不下。所以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她从未真心怪过他。
只是，唯独在苏鹤的事情上，谁也不能替苏鹤原谅谁。
“我知道。我为我自己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许乃风从另一头的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顾昕潼那头，微微俯身，对上她诧异的双眸，“我许乃风，仅代表我自己，向顾昕潼道歉，为我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道歉。”他是如此真诚啊，顾昕潼差一点就要哭出声了。但她并没有。
顾昕潼轻轻推开眼前的人，说道：“我说了，我早就原谅你了，没必要这么正儿八经地跟我道歉。这不像你。”
如果当初在游乐场，在提拉米苏碎掉之后，立马得到这份道歉的顾昕潼或许会感动得大哭，但她早就不会因为一块碎掉的提拉米苏掉眼泪了。
“这不像我？”许乃风极其小声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样的我才像我。”这句话同样说得很小声。
许乃风点点头，直起身来：“好，那我先走了。”那份故意疏离的边界感，重新回到了两人的身上。
每一次与许乃风的交谈，都让顾昕潼异常紧张，她害怕说错话，也害怕这个少年再次丢下她。如今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他并没有想过要将她拴在身边，所以何谈丢下呢？
顾昕潼与许乃风之间，尚存一丝同窗之谊而已。
许乃风走后，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顾昕潼像小时候遇到打雷时一样，蜷缩成一小团，将自己抱得紧紧的。她并没有哭，就连小声抽泣都没有。只是安安静静地将自己抱紧，放空大脑。这是她安全感最足的时刻。
放空了好一会，脑袋里开始跟放电影似的，播放着她与许乃风过去的点点滴滴。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啊，多到双手双脚都扳不过来。可是说散也就这么散了，好像是在遵循什么自然规律，到了一定的时候就要分道而行。
顾昕潼想不明白，也只能接受。
她有设身处地为许乃风考虑过。许乃风那样的家庭出身、成长经历，致使他变成这个样子。如果换做是自己，指不定要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吧。
“鹤鹤，其实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他的光，我没那么伟大。我只是想要他更快乐一些而已。可是为什么到最后连我都不快乐。”顾昕潼回到床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给苏鹤发着讯息。苏鹤半天也没有回复，她才想到两人有时差了。
翻阅着通讯录，此刻的她非常需要一个倾诉对象。
突然眼前一亮，手指在一个名字上停留了下来。
“顾大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肖明扬的事情似乎没对肖骅造成多大的影响，只不过是前不久肖维清刚划到他名下的房产被收回去罢了。
肖骅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这还不严重吗？我刚拿到的房产证欸，都没捂热乎就没啦！”
“你不是一直都挺崇拜他的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家受牵连不说，你的家庭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吧。”顾昕潼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被肖骅伤害透顶了，这辈子才会这么损他。
“哎，别提了。”方才还一副纨绔子弟模样的肖骅，瞬间收起锋芒，“我这好大哥，谁能想到他做出这种事来？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他。可怜我老爹跟我，给他擦屁股。”
现如今大概只有许乃风会依旧以真心对待肖明扬吧，其余的人趋利避害，生怕引火上身。不过也说得过去。
“那你后妈呢？”顾昕潼很是小心地问道，想着怎么样问显得自己没那么刻意。她才不关心汪芸如何。对于肖家来说，汪芸也只是一个外人，当下唯一的儿子出了事，她的下场定然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关乎许乃风。
“她？”肖骅努力思考了一番，说，“最近有听到她跟我爹吵架，好像在闹离婚。”
“这么劲爆？谁提的？”
“那个疯女人呀。我爹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无情无义之人，就算她儿子出了那么大的事，我爹还是想着到处找人帮忙的。可是我这后妈呢？她倒好，到处去撒泼打滚，说肖明扬是被陷害的，说我们全家联合你家一起害他们母子俩！”肖骅稍微有些激动，手里的杯子都被捏变形了。
汪芸的疯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顾昕潼没想到她能疯到这个地步。
“关我家什么事情啊？”
“因为许乃风呗。”肖骅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你跟许乃风走那么近。”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有些吃醋的意味在里面。
顾昕潼从桌子底下狠狠踢了肖骅一脚：“我跟他只是普通同学。”
肖骅白了她一眼，又重新要了一杯咖啡：“鬼才信。”
“怎么不给我点一杯？”
“顾大小姐还会喝大马路边的咖啡？”
此处省略一顿暴揍。
第九十八章 我做出选择了
与肖骅聊了会天，顾昕潼才觉得有些回到高一的时候，那时候无忧无虑，身边也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
回到家，她反复思考着肖骅说的话。
顾昕潼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汪芸都能构陷肖家和顾家，那么对于她最厌恶的许乃风呢？她会怎么找许乃风的麻烦呢？
只是这样的念头下一秒就被她掐灭了。
元旦假期过得飞快，顾昕潼只觉得眼睛一闭一睁，便又到了回校念书的日子。
“班长，咱们冬季校服要出新款了。”宋颂一大早便无比八卦地凑到顾昕潼桌边，小声说道，“有见过新款的同学说，这……”宋颂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教室里响起一阵抱怨声：“这衣服也太丑了吧。”
“喏，听到了吧。”宋颂从小跟着父母也算是见多识广，对于新款校服的设计根本无法接受，“要是还是范阿姨设计的就好了。”
以往威尔金斯的校服设计都是包给苏鹤家里的。
“我觉得也没有那么丑吧？”顾昕潼瞥了一眼新校服，又将视线拉回到课本上，“我看是你小子有私心，想我家鹤鹤赶紧回国。”她特意把“鹤鹤”二字拉得很长。
宋颂一听到苏鹤的名字，瞬间像蔫儿的气球似的，软趴趴地回到自己位置上，说：“谁说不是呢，你也想吧？今年年三十可就剩我俩了，我都不想出门了。”
今年过年早，过了元旦没多久就到除夕夜，也就意味着高三第一个学期很快就要结束了。听宋颂这么一说，顾昕潼的思绪又被拉到了去年的除夕夜。
那个烟花绚烂的夜晚，是她17年来见过最美的一个夜晚。
“等鹤鹤回来，我们再一起去放烟花吧。”顾昕潼在小纸条上写下这句话，传给宋颂。宋颂在后面画了一个“OK”的手势，又将纸条传给了许乃风。等这张纸条再次回到顾昕潼桌上时，那句话后面已然有两个人的字迹了。
他说好。
他一直都记得。
顾昕潼有些开始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除夕夜当晚。
“爸，晚上吃什么呀？别告诉我又是你亲自下厨！”顾昕潼走到顾彦生书房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问道。这可关乎于今晚的“生死存亡”。
“瞧我这记性，我忘记告诉你，咱们今晚去你肖叔叔家吃饭。”顾彦生放下手头的工作，满脸笑意地走出来，捏了捏顾昕潼的脸，“老肖可是有好消息要宣布呢。”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啊，是我能听的吗？”一听到不是顾彦生下厨，顾昕潼一下子便来了劲。
“去了就知道了。”
到了肖家门口，顾昕潼一眼就看到那辆路虎。她有些纳闷：姜定洲连家宴都来吗？这么大的派头呀。
直到她在饭桌上坐下，与对面的人对视——简直比姜定洲来参加肖家家宴更令她震惊。
这与她对视的人，竟是几个月没见的肖明扬，身旁坐着的则是许乃风。
直到肖维清与肖骅也入座，肖维清举起酒杯宣布：“人都到齐了啊，肖某先敬大家一杯。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咱们合家团聚，真是不容易啊。”
到齐了？顾昕潼有些惊讶，因为这家的“女主人”汪芸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她讶异的模样被肖骅看在眼里，肖骅扯扯她的衣袖，小声说道：“我爹把那个疯女人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嚯，还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不过对于肖维清来说，他要宣布的好消息估计是有关于肖明扬的事情吧。
“这一杯，敬明扬，欢迎他重新回家。”肖维清举起酒杯，朝肖明扬敬去，“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我和老顾查了很久，总算是还了明扬清白。明扬，跟我一起敬你顾叔叔一杯。”
这面前的一切，一时之间让顾昕潼有些难以接受。
苏鹤才出国没多久，肖明扬就被洗脱罪名放出来了？这对苏鹤太不公平了，对死去的苏眠亦是。她想站起来反驳几句，却被肖骅拉住，被对面肖明扬与许乃风的眼神制止住。此时此刻，他们合家团圆，他们皆大欢喜。
唯独苏鹤，她被迫离开，背负着她和她姐姐两个人的遗憾与不甘。
谁来为她们讨公道、还清白呢？
“我吃饱了。”顾昕潼撂下筷子，便走了出去。这里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即使没有汪芸在，也让她感到无比恶心。
走到门口吹风，才让顾昕潼感到舒服一些。没一会便听到有脚步声朝自己这里走来，顾昕潼想也没想便说：“如果让你二选一，你会选择肖明扬而不是我，对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问出了这个问题，但就是需要得到答案。
“什么东西呀，我当然会选你。”肖骅在她身旁坐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汪芸大抵也成为了他们利益对接的一枚棋子。”
“我怀疑我听不懂人话了。”
“你最好永远都不要懂。”肖骅难得正经，“你以为刚刚来的是许乃风，。可惜是我，不是你期待的许乃风。”
“你不觉得我那个问题问得很愚蠢吗？他肯定会选肖明扬。”
“是挺愚蠢的。”
顾昕潼见状作势要打他，但是肖骅的下一句话又将她的动作禁锢住：“凭什么是他来做选择？你完全可以去选择他，或者别人。”
“说人话。”
“你可以选我啊，我们两家强强联合，成为行业里的一段佳话……”肖骅的臭屁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昕潼一记拳头打倒在地上。
“为什么挨打的总是我啊？”
顾昕潼拍拍衣服上的灰，站起身来，说道：“因为我做出选择了。”说完往屋里走去。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肖骅全然没有被打的狼狈，反而欣慰地笑了起来。
这才是他认识的顾昕潼。
餐厅里依旧热闹，有说有笑，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许乃风，在面对肖维清时，也露出了笑容，甚至还主动敬酒。
“肖叔叔，顾叔叔，这次多亏了你们，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许乃风说着从没说过的客套话，做着从没做过的人情。这与学校里沉默寡言的少年判若两人。
肖维清很是欣喜，一杯白酒直接下肚：“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要是你能跟明扬一样改姓肖就更好了。”
“谢谢肖叔叔美意，我目前没有这个打算。”
顾昕潼到餐厅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段对话。她重新坐下，举起杯子，对众人说道：“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我决定考Z大。”
这对于顾彦生来说，无疑是个再好不过的好消息了。
第九十九章 她永远对他有期待
直到这顿家宴结束，顾昕潼都没有跟许乃风说上一句话。两个人就真的像是普通同学一般，只是因为肖明扬才扯上些许关系。
顾昕潼跟父亲提出要出去走走，消消食。
大年三十的晚上，顾彦生总归是对她松懈一些，便应了。
走着走着，她便走到了临江的公园。顾昕潼想到去年的年三十，这儿可是热闹非凡。但是今年，整条公园里的跑道上，却只有她一个人。好像人人都对出门避之不及。
“这样也好，清净。”顾昕潼坐到一张长椅上，不知不觉叹了好几次气。这时手机响起，定睛一看，来自她与苏鹤、宋颂的三人小群。
宋颂开了群视频聊天，但接电话的却只有顾昕潼。
“鹤鹤跟我们有时差呢。”顾昕潼只是浅浅地提了一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数落他，这让宋颂还有些不习惯了。
“班长，咱俩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吧？”宋颂见状，说话越发大胆了，“今年这顿年夜饭，可给我吃得饱饱的。我们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这年夜饭，我小姨和小姨夫总要来吧？我妈最好的朋友沈阿姨也来了，沈阿姨家有一对龙凤胎，和我们一届的，也跟着来了。我算算，这是有整整九个人呢！”宋颂的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了。
说了半天，见顾昕潼没什么反应，宋颂紧跟着叹了一口气：“可惜阿鹤今年不能跟我们一起过年了。”
“你这话说得我好像不在了一样。”苏鹤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顾昕潼和宋颂都有些惊讶，“我肯定不会缺席的！”
顾昕潼紧皱着的眉头可算是舒展开来了。但下一秒，她又在犹豫要不要把肖明扬的事情告诉苏鹤。
没想到苏鹤先一步说话了：“潼潼，肖明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什么什么，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啊？”宋颂一听到“肖明扬”三个字，瞬间提了精神，“快跟我说说。”刚开始还只是“咬牙切齿”，后边直接气到后槽牙都要给咬碎了。
苏鹤的话让顾昕潼暂时放下了心理负担：“鹤鹤，我晚上去他们家吃了年夜饭，知道了一些事情。”
“嗯，我也知道。”听苏鹤的语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掺杂在其中，“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在有关于他的任何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是我不充会员就能听的吗？”
见宋颂那么想知道，两位少女心生一计，默契地说道：“那还是需要会员的噢。”
如此明显的暗示，被两人“欺压”至今的宋颂立马心领神会：“两位大小姐，最新的专辑加亲笔签名已为你们准备好了，我双手奉上。”
“真有眼力见儿啊宋颂。”顾昕潼的心情已然好了一大半。
与朋友们聊了一会，顾昕潼才觉得内心积压的石头掉落下去了。只是挂掉电话之后，心里边还是空空落落的。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大年初一还有半个小时，她打算今年就在这里一个人跨年了。
江边突然燃起细微的烟火，顾昕潼有些好奇地跑过去一探究竟。
家家户户都在屋里等着跨年，会有谁大冷天地和她一样出来吹风呢？还饶有兴致地在放着烟花，真当是富有生活趣味的人啊。
“许乃风？怎么是你。”顾昕潼看清楚眼前的人后，还是不免发出一声惊叹来，她确实没想过许乃风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他们去年一起跨年的地方，也是约定好以后一起跨年的地方。
“你来了。”许乃风放下手里的烟花，好似早就知道顾昕潼会来。
他一直都记得。
顾昕潼呆在原地愣了好一会，直到手里被塞了一大把的烟花，她才回过神来：“什么时候买的？”
“早就买了，就藏在这个桥洞底下。”说完，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桥洞，“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做准备。”
“如果我没来呢？”顾昕潼点燃手里的烟花，绚丽的火光再一次照亮了彼此的脸。只是，两人的脸上都不曾浮现出笑容。
“你一定会来的。”
从那天许乃风在纸条上也写下“ok”，从去年和顾昕潼一起跨年，他就做好了以后的每一年都在这里放烟花的准备。
听到这句话，顾昕潼笑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在烟火的照耀下越发洋溢起来。
“以后都一起来放烟花吧。”少女红扑扑的脸蛋上写满了期待。对于许乃风，她会摔倒，但又立马爬起来。因为她永远都对他有期待。
许乃风没有回答，而是又递给她一把烟花。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
今年今日，他还在身边，真是再好不过了。顾昕潼想。
最后一束烟花燃烧，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消散在黑夜之中。各家各户的电视机里播放着跨年倒计时，人们举杯欢庆，迎来了崭新的一年。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他们对彼此说道。
新学期的第一天，顾昕潼就迟到了。
年夜饭时她信誓旦旦地跟顾彦生说：“我决定考Z大了。”结果整个寒假都没有好好学习。一想到开学检测，顾昕潼当场失眠，导致了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的重大失误。
最后一学期，基本上不会更换任课老师，尤其是班主任。于是，顾昕潼硬着头皮走进教室，心想又该接受一顿臭骂了。可出乎她意料的是，班主任格外和蔼可亲，直接让她回座位上坐着了。
一到座位，看到宋颂的顾昕潼就跟看到家人似的，立马开始窃窃私语：“什么情况啊，他竟然没让我放学后去办公室挨骂？”
“我也奇怪。不过班长，你怎么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
“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顾昕潼感受到班主任灼热的视线后，立马挺直腰板，做起练习题来，“这一次，我一定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顾昕潼“复仇”计划——她在心底里暗暗较劲。至于复什么仇，貌似并没有能让她复仇的人或事。不过少女的心思，还是少猜为好。
第一百章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
开学检测后，紧接着的就是一模。顾昕潼还没从失意的数学考卷中回过神来，又得转身去复习明天的英语。英语向来是她的拿手科目，但自从上回的英语竞赛失利之后，她再也没能回到巅峰。
查看考场位置时，顾昕潼瞥到许乃风和自己一个考场，但是第二天的英语考试，他却没有出现在座位上。
考完英语回教室的路上，她便听到有同学在议论：“A班的许乃风，之前英语竞赛拿了第一名那个，高考英语直接免试了！”“怪不得他这次一模就没来考英语诶。”后者是与顾昕潼一个考场的女生。
原来如此。之前只是说英语竞赛拿名次高考能加分，没想到直接免试了。顾昕潼又想起苏鹤的第六名来，原本她也能有很不错的奖励。
只是“奖罚分明”，对他们来说并不适用。
不知道出于什么，顾昕潼自嘲般笑了一声。
“班长，给我对下答案。”宋颂熟练地从顾昕潼手里把英语问卷抽走，并摊到桌面上，跟自己的答案对了起来，对着对着还发出阵阵哀嚎。不用问就知道，一定是有很多地方不吻合。
“还好不是高考。”对完答案的宋颂安慰自己道，“这次应该能及格，下次继续努力吧！”他乐观的样子令顾昕潼也羡慕不已。
“你心态可真好。”顾昕潼趴到课桌上准备小憩一会，还有一节作业整理课才到放学时间。
许乃风是在临近下课时才回的教室，带着一沓英语考卷。没有人知道这期间他去了哪里。现在的许乃风基本上是稳进Z大，任课老师们都对他尤其可亲。
顾昕潼很熟练地帮他分发下去——老师现在的批卷速度可是越来越惊人了。
发完试卷，顾昕潼才看清楚自己考卷上红灿灿的分数。她有些吃惊，大叫了一声，整个教室都听到了。
班主任闻声从后门走过来，问道：“顾昕潼，你在干嘛？”
“没事，老师。”顾昕潼朝宋颂扔了一块橡皮，“你帮我算一下分数。”
“我？不是吧，班长？你的分数太多了我很容易算……”“错”字还没说出口，宋颂拿到试卷的那一刻，也惊呼了一声。幸好此时下课铃响起，他才逃过一劫。
“班长，是不是老师弄错了呀？”宋颂算了好几遍的分数，觉得哪哪都不对劲。教室里的人早已走得差不多，只剩下他们两人在座位上愣神。
“我看看。”许乃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顾昕潼身后的，他拾起试卷，陆陆续续发出一些叹气的声音来，“高考别再这样了。”他并非是不相信顾昕潼的实力，只是在看过真相之后，倒是有些失望。
许乃风只留下一句话便走了出去。
原本只是有些不甘心的顾昕潼，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被自己喜欢的男生看着出糗，这辈子难过的事情她都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了。
“就是我没考好。”顾昕潼把试卷胡乱塞进书包里，跟着许乃风的脚步也走了出去。
宋颂依旧是一脸懵逼地待在原地。他这次考得还不错，甚至上了三位数。原本和顾昕潼对答案时还觉得自己这次完蛋了，没想到……
“许乃风，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高考英语免试的？”
“你现在要关心的不应该是这个。”
这一句话就将顾昕潼堵得哑口无言。许乃风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临近高考，她必须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身上。
只是天生犟种的女孩不肯就此罢休：“只要你告诉我，我下次英语肯定能重回巅峰。”
许乃风从学校走出去多远，顾昕潼就跟了他多远。直到在那条小巷子口停下，他才开口说道：“第一，你英语考得怎么样和我没关系，高考是你自己的事情。第二，我在英语竞赛出结果那天就知道了。好了，你可以走了。”
这条小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又黑又长。顾昕潼看着许乃风走进去，逐渐消失在黑幕之中。
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想要寻到一个特定的答案。要是没有得到心底满意的答案她就不肯罢休。
可是，得到了这个答案又如何？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
顾昕潼扯了扯书包带子，让自己背起来舒服一些。她有些后悔让小黄先回去，这下大小姐得自己走路回家了。
一模排名很快就出来了。顾昕潼因为数学和英语两门课的失利，排名直接大降，甚至跑到了宋颂的后面。这下，日理万机的顾彦生便被班主任老师喊来了学校。
“顾董事，离高考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您看看顾昕潼的一模成绩，简直是一塌糊涂！”班主任老师原本就不太喜欢顾昕潼，这次她考砸了，正好有发火的理由，
顾彦生平日里没怎么挨过训，为这个宝贝女儿倒是卑躬哈腰了好几回。他攒了一肚子的火，回到家才朝顾昕潼发泄出来。
“顾昕潼啊顾昕潼，你从小到大都是个让人省心的好孩子，怎么到这个关键时刻却掉链子呢？你妈妈走得早，我又只有你这一个小孩，真的是被我宠坏了。”顾彦生摘下他的金框眼镜——一般只有特别生气的时候他才会这么做。
“你自己检讨一下这次考试，写一个1000以上的检讨书给我。明天上学之前交给我，手写，听到了吗？”
“嗯……”顾昕潼不敢还嘴，确实是自己考砸了。
她回到屋里，想起之前因为苏鹤而明白的自己的心意。
可是，那个让她为之努力的人，如今却成为了努力路上的绊脚石。她开始变得患得患失，疑心重重，甚至歇斯底里。
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顾昕潼看向手机通讯录，随即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明天放学后在老地方等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第一百零一章 他们从来不是敌对关系
顾昕潼头一次在非午餐时间到午餐室来。自从上了高三，她也没怎么在午餐室吃过饭，大多是回家解决的。这里就好像是荒废的秘密花园，没有人知道，没有人会来，只属于她一个人。
不过，这样的午餐室却不是独一无二的。
她往相反的方向走到尽头，和想象中的荒凉不同，这里的午餐室充满烟火气息，看得出来，午餐室的主人经常光顾。
“来啦。”尹城早早地让厨师准备好顾昕潼爱吃的菜品和甜点，“你竟然会主动约我，还蛮好奇你想跟我说些什么的。”
“有些饿，我可以先吃吗？”
“当然。”尹城看着面前这个吃得摇头晃脑的女孩子，很是开心。
饱餐一顿后，顾昕潼优雅地擦了擦嘴，开口道：“尹城，谢谢你的招待。是这样的，一模我数学和英语不是很理想，可以请你帮我补习一下吗？”
按理说，找补习，许乃风是最佳人选。
但是，先不说顾昕潼能不能在许乃风面前安心学习，许乃风答应帮她补习的概率比苏鹤回国高考的概率都要低。
“当然，当然可以啦。”尹城一连说了好几个当然，他的成绩一向来很稳定，Z大是保守选项。帮顾昕潼补习自然也是绰绰有余的。
“谢谢。”她应当为自己的前途负起责任。
于是，每天放学后，尹城都在A班门口等顾昕潼。
起初，好事的宋颂向顾昕潼偷偷打探道：“班长，你俩该不会在一起了吧？这高考当前……”活像一个长舌妇。
顾昕潼并不和他一般计较，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轻飘飘地回了一句：“鹤鹤好像有跟我问起你，要不要和她说你的好话呢？”
宋颂一听，立马识趣地说道：“我明白了，此事不可声张。班长，我会站在你这边的！”说完挎起书包就往外跑。
时间久了，A班的人也都习惯了顾昕潼和尹城成双成对进出校园。这两位都是惹不起的主，加之尹城很有可能是今年的高考状元候选人，老师们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们班的人都在传，说我跟你……”某天，尹城小心翼翼地跟顾昕潼提到一嘴，他很是紧张，生怕这些传言给顾昕潼带来不好的影响。
“说我跟你在交往，是吗？”顾昕潼连头都没抬起来，“还以为你们B班作业多的写不完，看来还是很有闲情逸致嘛。”这讽刺人的功夫倒是有所长进。
顾昕潼的话让尹城稍稍安心，看来她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不过这同时也证明顾昕潼对于和他画上关系也是无所谓的。
想到这里，尹城有些失落。对于他来说，顾昕潼是一个完美的女孩子，也是他想要追求的女孩子。但有些事情还是等到高考结束后再说吧。
尹城的补习课一直延续到二模的前一个晚上。这次模拟考试对顾昕潼来说意义非凡，既要检验这段时间认真学习的成果，又要向顾彦生证明自己的能力。此外，更是要给一向看不起她的班主任打一记狠狠的耳光。
谁都不能说她顾昕潼不行。
与一模相同，许乃风在二模中依旧不需要考英语，这么说吧，直到高考，他都无需再在英语上花功夫，这让他有更多的时间专攻语文和数学两门主课。文综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在英语考试上，顾昕潼身旁的座位依旧是空着的。
从前她过于在乎这个空座位，此刻只把这个位置的主人当成奋斗的目标。
二模成绩比一模出的更快一些。年级前十名和班级前十名的榜单被张贴在了教室的前门，一到下课时间，同学们便蜂拥而至。尝过一模甜头的宋颂自然是冲得最快的那一个，加上有地理位置的优势，轻易占据了看成绩的绝佳地位。
“班长，你上榜啦！”宋颂比看到自己上榜还要高兴，挥挥手喊顾昕潼过来看，“不仅是班级前十，还是年级前十噢。”
顺着名单往下看，理科班的第一名毋庸置疑——尹城，而文科班的第一名是……
“文综第一顾昕潼”
这段时间一直找尹城补习数学和英语，在文综上反而没有花太多时间，没想到竟然考了个第一名。顾昕潼自然是欣喜万分，但她没有表现出来，淡定地去查看主科的排名。
语文正常发挥，数学要比一模好一些，看到英语成绩的时候，顾昕潼反反复复对了好几遍，确认无误，才放心地回到座位上。
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虽然总成绩依旧不如许乃风和尹城，但对她自己来说，进步非常明显，总算能稍微松一口气了。
许乃风从来不看这类榜单，这次却在看成绩的同学散去之后，凑了过去。他的目光停留在理综第一和文综第一的位置。原本有一个位置是属于他的，而这次，并排的两人中却没有他。
与顾昕潼并排的那个人，自然是尹城。
“恭喜你。”许乃风从讲台上走下来时，同顾昕潼说道，“希望你能够坚持到最后。”他是盼着她好的，只是，当看到顾昕潼的名字和其他人并排列在一起，心里却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我会的。”顾昕潼没想到许乃风会来送他一句“恭喜”，“我也要恭喜你，迟到的祝贺。”或许是祝贺他英语竞赛得了第一名，又或许是祝贺这次的总分第一。总之，她一直没说出口的祝贺，在此刻回礼。
他们从来不是敌对的关系。
“恭喜你啊，又是第一。”许乃风在一模之后便调回了原先的位置，同桌依旧是郑佩宜，“有看到我上榜吗？”她异常淡然，Z大对她来说已经不是非去不可了。
“年级第十，班级第五，你的文综还需要加强一些。”
“是，第一名的学霸大人。”郑佩宜显然对自己的成绩很满意，便开始打趣对面这个闷葫芦。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顾昕潼在与许乃风说完话之后，目光一直追随过去，便看到他与郑佩宜交谈甚欢。在她眼里的“交谈甚欢”。
许乃风可至始至终都没有笑过呢。
第一百零二章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二模的好成绩让顾彦生喜出望外，他特意推了工作，早早回到家，准备给顾昕潼一个大惊喜。
可是，离放学时间过了快一个小时，都不见顾昕潼到家。顾彦生赶忙给小黄打了电话，小黄竟说顾昕潼今天没让他去接。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呢？
此刻，顾昕潼正悠哉游哉地在巷子里摸着小猫咪呢。
许乃风一直都知道，她在放学后跟着自己回家。有一段时间没跟着了，就是顾昕潼和尹城传绯闻的那段时间。他并不怀疑绯闻的真实性，只看到二模的好结果。倒也算是安心。
这次许是顾昕潼心情好，哼着歌就跑到了许乃风跟前：“带我去看看小猫呗。”
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呀，长这么大了都。”顾昕潼将小猫从窝里抱出来，“小黑…”她刚想说出那个名字，就感受到一股炽热的目光投射到自己的身上，连忙收回了那个字。她可怕被某人“生吞活剥”了。
这只小黑猫看来还记得顾昕潼，没朝她哈气，反而很亲昵。
玩了一阵，顾昕潼才拿出手机看，发现家里那老头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她这才放下小猫，准备回家。
要走出巷子的那一刻，一直沉默的许乃风开口道：“继续努力吧。”
少女得意地扬起脑袋，朝夕阳下走去。
顾彦生等半天也不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回来，坐在餐桌上生起闷气来。
“我亲爱的爸爸，我回来了！”顾昕潼书包都没来得及摘，就打算往顾彦生怀里扑过去，被顾彦生一个精准预判给闪躲开了。
“你还知道家里有我这么个老父亲在等你啊？”说罢装势咳嗽了几声。
顾昕潼从书包里翻出成绩单，骄傲地甩在餐桌上，她知道此刻用什么最能堵住“戏精”老父亲地嘴——漂亮的分数。
顾彦生立即不咳嗽了，这招可比神医的方子都管用。
“亲爱的爸爸，请问，我可以吃饭了吗？”顾昕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外边跑了一圈回来，饿得不行。
“请吧，我亲爱的好女儿。”顾彦生戴上他那精致的金框眼镜，饭也不吃，净是在欣赏考卷了。
吃完饭，顾昕潼回到房间，便和苏鹤煲起了电话粥，她要立刻马上把这次的好成绩告知全天下！
不过，因为时差的关系，打了不到十分钟，苏鹤便要去上课了。
顾昕潼在电话这头大声诉说着思念：“鹤鹤，快点高考吧，赶紧回来找我玩啊。或者我去找你。”她可是最希望放假的人，之二。之一当然是宋颂咯。
二模过后，考试的频率越来越高。顾昕潼只觉得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要考试，闭上眼睛的前一秒也在想这道数学题要怎么解才好。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月，离高考只剩下最后一周的时间。
最后一次模拟英语考试的时候，顾昕潼以为自己眼花了，边上的空位竟然坐了一个人。她揉揉眼睛，仔细一看，这人还真是许乃风。她心里有一百个好奇，也只能等到考完试再去解惑。
许乃风是第一个交卷的。看到他交卷，顾昕潼有些急了，写完作文差点没把标题补上去，还是监考老师过来提醒了她一下。
“你怎么来考英语了？”交完卷后，顾昕潼追上许乃风，问道，她真的特想知道为什么。
许乃风见是顾昕潼，也没有岔开话题，直截了当地回答：“因为我高考需要考英语。”
这句话一出，顾昕潼更加是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呀，不是不用考英语了吗？”
“好好复习吧，高考完和你说。”
这下，她越发期待高考结束的那一天。
伴随着六月而来的是燥热的夏天。先前威尔金斯是不给学生开空调的——“哪里来的不成文规定”。在顾昕潼和宋颂等人的强烈反馈之下，空调遥控器的“生杀大权”被二人掌握了。
“班长，这一周都不上课了，就让我们自己复习刷题。你说，我高考到底能考几分啊？”宋颂在课桌抽屉里胡乱按着空调遥控器，自从定下目标后，他再也没有在一节自习课上开过小差。临近尾声，他有些没忍住，说起了悄悄话。
顾昕潼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你呀，250吧。”
“250？有点太低了吧。”宋颂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骂人”，“怎么着也得考个五六百分吧。”说着说着嘴都快翘上天去了。
果然一到夏天，嗡嗡叫的蚊子就变多了。顾昕潼换了一对更加强有力的耳塞，继续刷着练习题。
高考前一天，所有学生都被放回家了。学校里开始布置考场，准备着一系列的高考工作。
顾昕潼从教室走到校门口的那段路，都在背英语单词。她一直都是要强的人，尤其是，自己也有一个为之努力的目标。这让她不能掉以轻心。全身心专注在单词本上，没注意到眼前的人，“砰”的一声就撞了上去。
“大小姐，看路行吗？”郑佩宜的声音从高处传下来。
顾昕潼很纳闷，都成年了这小姑娘怎么还能长高呢？不到半年的时间，郑佩宜已经快要高出她大半个头了。
“抱歉。”顾昕潼浅浅带过一句，临近高考可不想起冲突。
当她准备继续往前走时，郑佩宜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袋子，硬塞到她的手里：“高考加油，Z大见。”坐上车后，顾昕潼才拆开袋子，里面是一堆糖果。这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什么？！鹤鹤你不回来高考啦？”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顾昕潼还是没忍住惊呼起来，“宋颂知道了可又要做着丑丑的表情拉着我哭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宋颂会是什么反应。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啦。”苏鹤决定在国外念完本科再回来，或许念着念着又会想把硕士也给念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国。”
“过年总要回来吧？”
“不一定，我爸妈不都陪我出国了吗？国内也没什么亲戚。”
“呜呜呜，你好狠的心啊，不是还有我吗？”
“哎呀，等我考上，我就回国找你玩好不好？”
好不容易给顾昕潼哄好了，下一秒宋颂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俩人实在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阿鹤啊，阿鹤呜呜呜呜呜。”
“打住，我还没死呢。”苏鹤异常冷静，大概是前面已经安抚过一个了，“你好好高考，等你录取的时候，说不定就见到我啦。”
“真的吗？”
“假的。”苏鹤也学会“骗小孩”啦，“看你表现咯。”
于是，在这一天，顾昕潼和宋颂的目标难得达成了一致。
第一百零三章 那个猫一样的少年
当顾昕潼写下最后一个字，交完最后一张试卷，她才恍恍惚惚意识到，高考结束了。努力了三年的成果，将在这三天得到检验。
考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许乃风。他答应过自己，考完告诉自己的。
高考考场座位全都打乱，顾昕潼一直在复习也没关注到许乃风是在哪个考场，于是她只好在A班的教室里等着许乃风。
可是她一直等一直等，直到班主任说“所有同学都到齐了”，都没有等到许乃风回教室。她突然意识到，这几天好像都没有在学校里看到过许乃风。
“宋颂，许乃风哪儿去了？”
“班长，你读书读傻啦？人早就保送了，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躺着吧。”宋颂正在思考怎么处理那些教科书，他可没有再来一次的打算。
“保送？”顾昕潼又跑去郑佩宜那儿，“许乃风保送了？”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嗯。”考完试的郑佩宜看起来比以往要亲切一些，她好心地补充了一句，“但不是Z大，除了老师，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是自己这几天把心思都放在考试上才没有关注到许乃风吗？
没去Z大，他会去哪里呢？
许乃风一直想去的不就是Z大吗？‘
顾昕潼想不明白，她有无数个问题想问许乃风，却不知道去哪找他。或许他早就离开了那条小巷子，离开了那个屋顶常年漏雨的破屋子。他要开始新生活了，对吧？
可是，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时候，她明明是看到许乃风来考英语的。许乃风也说了他高考需要英语——既然保送了，不仅是英语，所有科目都不需要了吧。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顾昕潼就是想不明白。
高考前一天，许乃风坐在漏雨的房间里背书。好像高考的日子总会下雨。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喵喵”的叫声。许乃风放下书本，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肖维清。
他怎么也想不到肖维清会来这里，应该是第一次来吧。
自从上次年三十一起吃了一顿饭后，许乃风就没有和肖维清见过面，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任何瓜葛。他不过是父母双亡，不被选择的孤儿。他一无所有。
“小风，好久不见。”肖维清向来以和蔼亲切的面容示人，但许乃风知道，他能将汪芸送进精神病院，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主，“前两天刚去看过你妈妈，她的状态不是很好。等你高考完，可以去看看她吗？”
妈妈？许乃风不知道这个称呼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没有妈妈。
“肖叔叔，我没有妈妈。”
面前的少年有着超乎年龄的冷静。肖维清知道许乃风的性子，但此时还是被他的面无表情给吓住了。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恐，继而恢复了微笑。
“她毕竟是养大你的人……”肖维清也没再多说，“对了，之前她给你的那栋别墅，等你成年以后会正式转到你的名下。你放心，她拿不回去。”
许乃风才不在乎什么房子：“肖叔叔，你爱她吗？”
“我很爱她。”
“她爱你吗？”
这一个问题让肖维清哑口无言。
汪芸，不过是一个想要倚靠男人过上好日子，彻头彻底的疯女人罢了。
肖维清离开后，许乃风合上了书本，看着角落里堆叠得高高的课本和试卷，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一直以来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让自己脱离现在的生活，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为了挤进他们的圈子里。
天才需要1%的天赋和99%的努力。
可是只有99%的努力也无济于事。
那1%是他这辈子都拥有不了的。
这间漏雨的屋子，许乃风一直没有修缮，他知道修不好，也知道自己迟早会离开这里。只是没想到这次是彻底离开。
连带着他阴暗的过去，一同塞进了这条湿冷的小巷子里。
两个月后，顾昕潼升学宴。
“班长！恭喜你啊！”宋颂像一只欢脱的小狗，看到在门口迎接客人的顾昕潼，摇着尾巴，好似马上就要扑上去了。
谢梓一把抓住他，宋颂立马动弹不得。
“恭喜呀，小潼。”谢梓和宋应喻实在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他们一出现，整个世界都有些黯然失色。不过，今天的主角可是顾昕潼，他们自然不会喧宾夺主。
“小姨夫，快放开我啊。”宋颂仅仅是挣扎了一下，下一秒便乖乖地任谢梓摆弄了，“阿鹤？”怪不得父母没有跟着一起来，原来是去接苏鹤跟范阿姨了。
“鹤鹤！”与宋颂的不知所措形成对比，顾昕潼一看到苏鹤便冲上去抱住了她，“你怎么偷偷回来不告诉我一声啊呜呜呜呜。”
比考上Z大更开心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当然要给你一个大惊喜啦！”苏鹤此刻也很激动，这是她出国以来第一次这么开心。
看着这几个少年少女欢欣雀跃，在场的大人们也不由地被感染了情绪。
这场宴席上，顾昕潼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包括与那个人相关的所有人，都没有出现在这里。她有点奇怪，便去问了顾彦生。顾昕潼前段时间听到一些风声，关于汪芸的。于是她猜想，肖家人没来参加升学宴可能与汪芸有关系。
顾彦生正在敬酒，见女儿拉住自己，便在位置上坐了下来：“怎么了？”
“肖叔叔他们怎么没有来……”
见顾彦生脸色猛地一变，顾昕潼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等回家跟你说吧。”
宴席结束，大家各回各家。在回去的路上，顾彦生摘下他的金框眼镜，面色有些沉重地说道：“上个星期吧，你汪阿姨过世了，他们在置办后事。”
听到这个消息，顾昕潼不禁有些讶异，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许乃风怎么办？
自从那次模拟考之后，许乃风似乎就人间蒸发了，谁都没有再见过他。顾昕潼亦然，她根本没有被允许进入他的世界。
尽管如此，顾昕潼还是在第一时间担心起许乃风来。
回到家，顾昕潼看着桌上鲜红的Z大录取通知书——不知道被她反反复复看了多少遍了。她多想拿着录取通知书，到许乃风跟前，和他说：“看啊，小风，我考上Z大了。”她靠自己的努力，实现了目标。
可是，人人憧憬的Z大里却没有许乃风。
那个猫一样的少年，在与顾昕潼相反的人生中，开始了新的生活。
写在最后的话
断断续续，花了近三年的时间，才写完这部作品。
这三年，正好是疫情的三年，正好是变数极大的三年。我总感慨时光飞逝，一切都在发生变化，就连我的他们，亦是如此。
没有在最后明确写许乃风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说实话，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他确实像一阵风，来过又走。他大概是最没有存在感的男主了吧，我将他比作一只黑猫，像猫一样的少年，与黑夜对应。唯一的光便是顾昕潼。当然，这不是老套的女主救赎男主，也不算是互相救赎。顾昕潼并不需要救赎，她生在罗马，出生的起点便是许乃风一辈子到达不了的终点。正如许乃风的认知一般，顾昕潼没有他，就好像鱼不会骑自行车，并无大碍。所以，青春懵懂的爱恋，是无法抵达永远的。
许乃风本身的成长环境，导致他是一个性格扭曲且极其纠结的人。参考肖明扬便知道，他迟早会走肖明扬的老路。他们像又不像，血脉相连又毫无瓜葛。唯一不同的是，肖明扬遇到的是苏眠，而许乃风遇到了顾昕潼。肖明扬一直觉得顾昕潼和苏眠很像，高傲的大小姐。只不过，苏眠骨子里是软弱的，她太需要被人呵护。顾昕潼不一样，她就算是温室的花朵，也是那朵带着刺的玫瑰。她更懂得爱自己，懂得取舍。于是，许乃风也没有重蹈覆辙。
相似的人，不同的故事。
谁也不是谁的替代品。
只是，我又想到后来的顾昕潼，在遭受了夏望川的背叛后，她将曾经所有的委屈与不甘，一并投入到这段无果的感情当中去。该怪谁呢？怪许乃风丢下她？怪夏望川爱上了别人？还是怪子夜横刀夺爱？她可怜又可恨，怪不了任何人。
再见啦，顾昕潼。
再见啦，许乃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