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府中流言
“事情如何了!”
沈落慵懒的半倚在院子里一棵樱花树上,现在已经过了四月樱花开放的时间,正值五月上旬。虽然树枝上光秃秃的,但是却不影响沈落此时的兴致。
“如小姐所料,柳氏果然选择息事宁人。”芷语站在树下恭敬的禀报道。
说这话的同时,芷语掩去眼底的惊诧,樱花树枝弱小,绝对很难承受一个十四五岁少女的重量。但是大小姐却能做到稳如泰山,别说是她本人,就连身下的树枝都不曾晃动。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做到的,大小姐虽然也有习武,但是懂的也只是皮毛,芷语心里虽有疑虑,却很识趣的没有问出口。
“柳氏的身上可是有着二品诰命夫人的品阶,若是真的闹得后宅不宁,对她没什么好处,若是毁了她苦心经营的贤淑形象更是得不偿失。”沈落慢悠悠道:“可惜啊,这若不乱起来,岂不无聊。”
闻言,芷语脸色不变,“小姐的意思是,柳氏并非真的打算息事宁人?”
“迎高踩低这种事随处可见,这么好的机会,你觉得柳氏会怎么做。”沈落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是一片幽深,让人猜不出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芷语沉凝片刻,方才道:“推波助澜,隔岸观火。”
“所以,这把火如果烧得不够旺,岂不是辜负了柳氏的这番成算。”沈落说得漫不经心,但是芷语却从中听出了一股凌厉之势,“她既然想把火往我身上引,那也得先让她尝尝玩火自焚的感受。”
芷语凝眉想了想,也不多问,“奴婢明白了。”
言罢,芷语也不多留,转身离开了院子。
“是个聪明人。”沈落慢悠悠的坐直了身子,如墨的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胸前,遮挡住了她的半边脸颊,眼帘低垂,仿若多了几分不真实。
许久之后,才听得院子里响起一阵轻叹,“就是不知,此人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时间一眨眼又过去了五天,就在四名丫鬟的事被所有人抛在脑后时,一则真假参半的流言在府里下人周围传开。
“喂,听说了没,那四名丫鬟之所以被大小姐以雷霆手段处置,是因为她们私下与人有了苟且。”一个圆脸粗腰的婆子四处瞄了一眼,压低声音,对着身旁一个择菜的婆子道。
闻言,婆子择菜的手下意识的一听,诧异的看了过去,“这…你是听谁说的,据我所知,这四名丫鬟之前可是夫人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做事为人很是机灵的,是夫人忍痛割爱,将她们调到宜雨轩伺候候大小姐。按理说,夫人院子里怎么也不应该出这种不知分寸的下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圆脸粗腰的婆子轻哼一声,继续道:“谁知道,现在府里大半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也就你每天糊里糊涂的消息不甚灵通。再说了,当初这件事本就是敷衍了事,行凶的大小姐别说一点事都没有,当初夫人问都没问原因。”
择菜的婆子将手中的菜放下,皱眉道:“不是说去请了大小姐,是大小姐自己仗着身份没去……”
圆脸婆子撇嘴道:“这种话你也信,夫人可是小姐们的嫡母,大小姐再怎么自恃身份,嫡母的面子她总不能落吧。再说了,这府里谁不知道,大小姐虽然跋扈无礼,但是在夫人面前,还是会收敛一二的。”
择菜的婆子若有所思的道:“说得也是。”
“不过……”圆脸婆子略带顾忌的四处瞄了瞄,压低声音道:“这其实还算好的了。你不知道的是,前天我听一个前院伺候的老嬷嬷说过几嘴,当初夫人之所以进府没多久就嫁给侯爷做了平妻,是因为暗地里瞒着自己姐姐搭上了侯爷,两人有了苟且之事,后来发现有了身孕实在瞒不住,才去求了先夫人,以照顾为名嫁进侯府……”
择菜的婆子如同被惊雷劈到了一般,抢上去捂住圆脸婆子的嘴,压低声音骂道:“你这话是听谁说的,你这是想害死人不成。”
圆脸婆子拉下她的手,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僵声道:“不是我说的,私底下好多人都这么说。如今出了丫鬟这件事,好多人都说是夫人心虚,才不想将事情闹大,免得伤了自己的面子。”
“你不要命了,你还说……”择菜的婆子怒其不争的瞪着她,咬牙道:“你管别人说了什么,听听也就算了,若是这把火烧到我俩身上来,连累了家人,都没地方哭去。”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突然,一声夹杂着怒气的声音在两人的耳旁炸响,吓得两人“扑通”的一声跪倒在地,颤抖道:“常嬷嬷…”
常嬷嬷长得不高不矮,大约四十出头,一张脸细长,眼中闪着精光,看上去是个精明能干的。
盯着跪在脚边上两个人,常嬷嬷也不废话,冷冷道:“还不去干活,若是再被我发现你们两个在这里乱嚼舌根,就不用在这府里待了。”
两个婆子一听这话,身子下意识的抖了抖,常嬷嬷的意思很简单,如若再犯,就会撵她们出府,发卖了。
想到这里,两个婆子再也不犹豫,拼命在地上磕了两下,“谢嬷嬷大恩。”
言罢,两个婆子如蒙大赦的飞快的离开了常嬷嬷的视线里,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现在就将她们发卖了。
常嬷嬷管着府里的后厨房,平时极其严厉,任何事容不得出半点错,她若说发卖了她们,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常嬷嬷盯着两个婆子离开的背影,目光微微闪了下,最后看了眼院子里忙碌的众人,常嬷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处。
听到芷语来禀报此事时,沈落表示非常满意,既然柳氏这么在意自己的名声,偏偏现在没什么证据撕开她虚伪的嘴脸,那么,她就让柳氏尝尝污水染身的滋味如何。
想要坐山观虎斗,呵呵,本姑娘就凭不如你意。
沈落眼底划过一抹锐利的光芒,既然现在她是言诚侯府的大小姐,那么以前的债就一笔一笔讨回来。
第17章 落下话柄
“荒唐,荒唐!”
月欣院里,孙嬷嬷急匆匆而来,将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柳氏听到孙嬷嬷传来的消息,一张脸瞬间变幻莫测,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说不出的难看。
柳氏一口气梗在胸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气急败坏的道:“府里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流言,到底是谁干的。”
这几天,柳氏一直等着那几名婆子去宜雨轩找沈落理论,谁知道,没等来沈落与婆子起争执的消息,反而听到这么个几欲让她吐血的流言。
柳氏管理侯府后院这几年里,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大乱子,谁知道一出事,却是这种几乎坏了规矩的流言,如果单单只是那几个丫鬟的事,柳氏还可以随手处置了,但是居然有人将以前的事给扒出来。
还指不定二房那边怎么看她笑话了呢。
柳氏越想越气,脸色阴沉得放佛能滴出墨汁来,“最好别人本夫人查出来是谁干的,否则我一顶扒了她的皮。”
“奴婢已经打听过了,流言来得突然,最开始是从一个粗使婆子的嘴里传出来的,只是那个婆子前两天犯了错,被管事给发卖了。所以暂时还不清楚,这件事她是听谁说的。”孙嬷嬷后背冷汗岑岑,身为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府里出了这样的纰漏,她难辞其咎。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柳氏眼中划过一抹狠厉,“流言一出,那个婆子就被发卖了,真当我那么好糊弄。查,给我狠狠的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乱。”
“奴婢立刻去安排。”孙嬷嬷连忙道。
只是…
“夫人,现在这些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全府皆知,是不是该采取一些措施。”孙嬷嬷额头直冒冷汗,心中更是暗恨。
按理说,那四个丫鬟在大小姐的院子里侍候,出了这等事,首先受到连累的理应是大小姐,可是孙嬷嬷想不通的是,下面的人怎么就越过大小姐,将夫人扯进去了。
她们居然还将还将当初夫人当初嫁进侯府为平妻一事,拿出来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这分明是在怀疑夫人的教养问题。
甚至是含沙射影的说夫人能够坐到这个位置是与侯爷有了苟且。
只是这个话,孙嬷嬷是万万不敢跟柳氏说的。
柳氏神色冷然,“既然出了这样的事,那四个丫鬟自然是不能留了…,还有那四个嬷嬷,一起发卖了。”
虽然她们都是自己的人,但是既然被她们给连累了,柳氏自然不可能继续留她们在府中。本还指望她们拖沈落的后退,谁知竟是这般的无用。
“至于其她人,传话下去,若是再被发现谁在后面乱嚼舌根,说主子的不是,一律乱棍打死。”柳氏脸色铁青,怎么也没想到有人把当年云氏还在世时,她嫁进侯府为平妻一事拿出来说事。
侯府的另一边,微风徐徐,花木的幽香,在清幽的院子里轻轻飘荡,丝丝缕缕,若有若无,令人心神俱醉。
“小姐。”
一名身着翠绿色衣裙,长相清秀的丫鬟快步走进闺房,对着坐在窗边美人榻上的少女屈膝行礼。
少女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姿容秀丽,映衬着一双灵动的秀眸,愈发清澈如水,身着一袭湖蓝色的芍药暗纹水罗裙,聘婷秀雅,清新淡雅,眉宇间带着淡淡的书香气息。
沈凝微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双手平叠于腹前,一举一动优雅得赏心悦目,朱唇轻启,淡淡道:“大伯母那边如何了?”
丫鬟福福身,不紧不慢的道:“小姐,奴婢从大夫人院子里的洒扫丫鬟那里打听到,大夫人不打算留下那四个丫鬟,连带四个嬷嬷也被发卖了,这件事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闹得满府皆知。”
沈凝微秀眉微蹙,“大伯母平时行事向来条理分明,不会落下任何话柄,这次怎会冲昏头脑,忘乎所以。”
丫鬟不解的道:“小姐,有什么问题吗?”那四个丫鬟出了这等事,自然不能继续留在府中,而且还连累到了她自己,这件事大夫人处理得有理有据,怎么会是错的。
似乎是看出了丫鬟心底的疑惑,沈凝微轻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从根本上来讲是没有错,但是青玉你想想,那四个丫鬟虽说之前是在大伯母房里伺候的,但是现在她们却是大姐姐院子里的丫鬟,大伯母此举分明有几分越俎代庖,欲盖弥彰的意味。”
柳氏是言诚侯府的当家主母,她自然有权利处置任意一房犯错的丫鬟。
可是,这个时间却不对。宜雨轩犯错的丫鬟已经由大小姐自行处置过,事后那几个丫鬟的娘母却闹到了柳氏那里去,而且还格外得到了十两银子的补偿,并且四名丫鬟的烫伤还得到了大夫的诊治。
如今府中流言一出,柳氏迫不及待的将她们发卖,连查明前因后果的时间都不肯等,就是因为出了不利于她的流言,这落在她人的眼中,颇有几分卸磨杀驴的味道,反倒使这些流言有了一些真实感。
众多周知,不仅那四名丫鬟之前是柳氏身边的二等丫鬟,那四个嬷嬷更是柳氏院子里伺候的老人。
沈凝微眼帘低垂,目光落向自己纤细的十指。大伯母今日处置这件事的态度可大可小,但是摆在眼前的却是,大伯母一向贤良淑德的名声终是染上了些瑕疵。
白璧无瑕!就是不知她那位温柔秀丽的二姐姐是否也会如此。
“说起来,大姐姐回来有段时间了,我却一直未曾去探望。”沈凝微从美人榻上站起来,一举一动优雅秀美,宛如一副唯美的画卷。
丫鬟,也就是青玉轻声问道:“小姐可是要去宜雨轩。”以前小姐偶尔也去宜雨轩,只不过那位大小姐却是不太识趣,经常将小姐拒之门外,对此,青玉早就心生不满了。
不过,不满归不满,青玉还是很体贴的没开口阻止,自家小姐向来都是有主见的,一向不喜欢别人随意替她做主。
第18章 作壁上观
沈凝微带着青玉来到宜雨轩院门口,还未走近,就见到偌大的院子里,婆子丫鬟拉扯在一起,其中还夹杂着凄惨的哭声,以及婆子的谩骂声。
沈凝微秀眉微皱,环顾了一圈,却没见到这个院子的主人。心中微叹了口气:自己院子里闹得乌烟瘴气的,怎么也不见大姐出来主持大局,这样一来,岂不是让外人以为自己胆小怕事,难担大任,以后嫁入长陵王府又如何自处。
“三…三小姐。”
一声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从几步开外的地方传来,沈凝微寻声望去,一眼就看到面色惨白如纸的柔枝。
沈凝微双眉微蹙,走过去,上下看了她一眼,她记得这个丫鬟,是大姐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平时穿着也极为的体面,怎么几天没见,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脸色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像是得了一场重病似的,最重要的是,她的眼底有着浓浓的恐惧。
沈凝微微微凝眉,不露声色的问道:“柔枝,你怎么没在大姐的身边伺候。”
柔枝垂下眼帘,唇角扯出一抹凄苦的弧度,“大小姐身边现在有芷语伺候,奴婢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奴才……”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远处传来的一道清脆有力的声音打断。
“三小姐来访,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远远看去,只见一身淡蓝色衣裙,容貌秀丽的女子信步而来。一举一动大气雅致,一点也不像主子身边伺候的丫鬟。
“芷语见过三小姐。”芷语在距离沈凝微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下,屈膝行礼,不卑不亢。
沈凝微垂眸打量着这个突然被长姐提拔起来的丫鬟,芷语这个名字她自然是记得的,当初大哥出府游历时,担心长姐的身边无人可用,便亲自送了名丫鬟给她,这件事并非私底下进行的,所以府中大多数人都知情。
只不过长姐太过骄横肆意,目中无人,大哥的这番苦心她非但没有接受,反而将芷语贬为最低等的杂役丫鬟。
这一晃,就是近三年。
如今见到这名沉寂得几乎快要被人淡忘的丫鬟,即使是沈凝微,也不得不在心中暗叹一声,好气度。
这文雅不凡的举止,可不太像是一名普通的丫鬟,也难怪会被大哥亲派到长姐的身边伺候。
芷语大大方方的任由沈凝微打量,从容自若的福身道:“得知三小姐前来,大小姐特意让人在水阁准备了茶点,如今大小姐已经等在哪儿了,奴婢这就带三小姐过去。”说罢,芷语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沈凝微微微蹙眉,目光掠过眼前的乱局,略带迟疑的道:“这里乱成这样…大姐就不管管。”
芷语不以为意的一笑,道:“不过是些不足为重的奴仆,何须惊动大小姐亲自出面。”
沈凝微眼底划过一抹诧异,再次看了眼那几个扭打成一团的婆子丫鬟,眸光微闪。
这些人是大伯母派过来的,将那几个犯事的丫鬟婆子发卖,但是大姐却如此行径。
如此说来,去了一趟缘生寺后,这位长姐倒是越发的猖狂。
第19章 深居简出
宜雨轩主院的后面有一片占地两三亩的湖泊。此时正值初夏时节,清澈的湖面浮现着许多碧绿的荷叶,姿态也不同,有的圆圆的,有的尖尖的,偶尔还能看见一丝红色的花蕊顶着黄色的尖儿探出头来,正是应了那句“小荷才露尖尖角”。
丹楹刻桷,设计精巧,建筑华丽的水阁正是建立在这片湖泊的最中央,雕栏玉砌的廊桥通向四方,方便主人可以随时上水阁小憩,观美景。
沈落靠坐在水阁顶层备好的软榻上,纤细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精美的茶盏,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四周的建筑暗暗吐槽,“诗意的栖居,这古人果真是奇思妙想,心灵手巧,这一个简单的水阁可谓神工天巧。”
一阵上楼梯的声音传来,沈落垂下眼眸,盯着茶盏中浮现的碧绿茶叶,也不去理会越来越近的声音,眼底晦暗莫深。
沈凝微,言诚侯府二房的嫡小姐,在府中排行第三。除了众人认同的天之骄女沈若娴外,这位三小姐比起其他嫡庶小姐,也算是有些才情,在皇城名门贵女中,也有些口碑。
总之一句话,人品好,闺中好友也多。
不过,这位三小姐除了应些好友的宴请会外,平时却是深居简出,很少踏出自己的院子。
要说在这府中,除了她自己的院子外,沈凝微倒是经常来看她这位大姐姐。
“凝微见过大姐姐。”这时,耳旁响起一道清脆,如溪流一般的嗓音,听着让人很舒服。
沈落抬眸看去,一眼就看见面前落落大方,容貌秀丽脱俗的少女,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三妹不必客气,请坐。”
沈凝微也不矫情,微微颔首在沈落的对面坐下。
沈落抬手斟了一杯茶递到沈凝微的面前,面色平静的道:“大姐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粗茶一杯,还望三妹不要嫌弃。”
“怎么会。”沈凝微摇头道,垂眸看着杯中浮动的茶叶,大姐说的确实不是客套话。虽然这茶叶颜色看着鲜泽,但是精通茶艺的沈凝微却看得出来,这杯茶不过比劣质茶好那么一点点。
时间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中悄然流逝。
“还不到两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祭祖大典,大姐姐可是有什么打算。”这时,沈凝微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问道。
以往的时候,上京各府的嫡系子孙,世家权贵,每年都会在皇上的带领下前往皇家寺院普迦寺参加,以示对天圣皇朝先祖的敬重。但是沈落却从未去过普迦寺,不管是皇上,还是伯父,都一致的将她忽略了,很显然是因为她那不详的名声,谁都不希望因此触犯到先祖的安宁。
虽然当初皇上亲自下旨让所有人不得再讨论此事,算是间接的澄清了沈落不详的名声。但是在众人的眼中,沈落的这副样子始终是自带污点的,以至于许多人私底下还是喜欢拿她的名声说事。
如今眼看着不过三个月,大姐就要嫁入长陵王府,看在长陵王的颜面上,这次不知会不会发生变化。
沈落看了她一眼,神色不变,淡淡道:“大哥不是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会问问他的意见。”
沈凝微一怔,很快便展唇笑道:“是啊,大哥出府游历三年有余,如今可算是回来了。”
沈落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沈凝微这副眉欢眼笑的模样,倒是比她更像沈翊的同胞妹妹。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说沈凝微,就沈若娴那朵伪莲花,提到沈翊要回来时也是喜眉笑眼的样子。
也就这具身体的原主,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柳氏洗脑太过,丝毫不亲近自己的亲哥哥,反而一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样子。
从记忆的深处可知,沈翊从小就很疼爱他这个妹妹。但是也正是因为沈落屡屡不听劝,一步步堕落,以至于让沈翊心寒,愤然离府游历。
这一走,就是三年有余。
沈落心中暗叹一口气,不知沈翊知晓他的妹妹早已殒命,是否会后悔将她独自留在这个豺狼环伺的侯府内。
也许是看出了沈落的异样,沈凝微很自然的换了一个话题。
沈凝微显然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任何话题她都能从容的接上,即使是沈落,也不得不承认与她聊天十分舒适。
在水阁坐了将近一个时辰,中途丫鬟来上了几次茶水,直到沈凝微院子里的丫鬟来请,她才款款起身告辞。
沈落差遣丫鬟送她出水阁,并没有亲自去送。沈凝微也不意外,对沈落的做法早已明了于心。
在丫鬟的带领下,沈凝微很快出了水阁,盯着廊桥上她那修长纤细却不失优雅的背影,沈落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几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对言诚侯府有个大致的了解。
就比如说言诚侯府这爵位的承袭。
前任言诚侯偏爱幼子,本意将爵位传给二房,但是却架不住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幼的明文规定。
天下文人最重嫡庶,长幼之别。
何况,当初还有太夫人坐镇,一直以来大力赞同立大房为世子,虽然同样宠爱二房,但是极重规矩的她不希望言诚侯府有一个众人议论的污名。
最重要的一点,老言诚侯若不想遭到御史台的弹劾,就只能上书立大房为世子。
这件事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最终以立大房为世子暂告一段落。
不过最有趣的是这二房的老爷如今是六部之一的礼部尚书,官居二品,可谓是位极人臣,风光无限。
反倒是继承了爵位的言诚侯,只领了个左佥督御史的职位,官居四品。
众所周知,降爵升爵不过在帝王的一念之间,爵位不过是个空架子,最重要的是手握实权。
佥督御史职责虽然是纠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为帝王近臣。但是比起礼部这么个肥差,还是差了那么一截。
谁都知道,礼部主管朝廷重要典礼、科举考试、接待外国来宾。
不说其他,就科举这么一块,就足够令人眼红。
除了其他两位副考官是由皇上钦点外,主考官则是礼部尚书自己。
科举考试每三年举办一次,每当这个时候,全国各地来参加科举考试的举子触目皆是。十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一朝蟾宫折桂,及第成名。
这些举子里面有出身名门世家的贵族公子,也有家境贫穷的寒门子弟。
每当科举过后,每一位考官可谓是门生满朝,这也是为什么礼部尚书在朝中的人脉极广。
至于她这位二叔能够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也不知是他运气太好,还是精于谋划。
因为沈二老爷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都是因为三年前一起轰动全国的科举舞弊案。为了平息天下读书人的怨气,当时的几位考官,包括礼部尚书,朝中有所牵连的大臣在内,几乎都是人头落地,血染刑场。
这桩科举舞弊案,正是由沈二老爷上书告发的。当时也是他出的主意,让科举能够有条不絮的继续进行下去,并且让那些举子大谢皇恩。
正是因为这些事情,让他连升几级,一步坐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说起来,今年的春闱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朝中想必进了不少的新人。”沈落微微勾唇,对着芷语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芷语虽然疑惑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对科举来了兴趣,但也没多问,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听说今年的科举题目是由二老爷亲自出的,甚得圣心,连那些文人都大赞题目出得妙,如今天下文人,怕是没多少人不知道言诚侯府有位博学多才的二老爷。”
沈落眉梢一挑,她竟是从这几句话中听出了嘲讽的味道。
第20章 纨绔子弟
夜幕降临,一轮圆月高挂苍穹,皎洁而明亮。
子夜时分,当言诚侯府所有人都陷入沉睡时,一抹矫健的身影轻车熟路的朝着府外掠去,身形快如鬼魅,府中巡逻守夜的侍卫婆子没有捕捉到任何虚影。
沈落足尖轻点,从一旁的桂树上一跃落向屋檐,站在屋顶上,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交错巡逻的侍卫,唇角微微扬起。
这堂堂一品侯爵府邸,府中防卫竟是如此的差劲,这种巡逻方式顶多对一些偷鸡摸狗的小贼有用。不说碰到顶尖高手,就算是稍微有点实力之人,这些人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摆设。
最后看了一眼宜雨轩的方向,她平静的眼底划过一抹异样,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一个人若想在不熟悉的环境更好的生存,就得弄明白周身未知的危险。来到这里不到半个月,沈落就已明白,在这上京皇城,甚至乃至整个天下,想要她死的人数不胜数,包括上面那位。之所以隐忍至今,不过是碍于南王府。所以,在自己完全没在这异世站住脚跟前,她最需要做的就是紧紧抱住南王府的大腿。
上京皇城的南北街是出了名的花街柳巷,烟花之地,在其它的街道都打烊陷入一片沉寂之时,正是此街最热闹时分。
酣歌恒舞,极尽奢华。
在这里偎红倚翠,贪声逐色,穷奢极侈享乐的人物数不胜数。这些人里有自诩清流的文人,顽固不化的世家子弟,也有位高权重的高官大臣,同样不乏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
早已换了一身男装的沈落站在其中一家最大的青楼门口,饶有兴致的盯着门口前高高挂起的牌匾。
醉乡楼!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此处,但是却也不得不说,这醉香楼三个字起得确实不错。
醉卧美人乡,不就是如此。
虽然来这个地方不过三次,但是沈落已经见过太多的人为了博美人一笑,不惜一掷千金,甚至是大打出手。
醉乡楼的老鸨一眼就看见了走进大堂的沈落,脸上堆满笑容迎了上去,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洛公子来了,您今天可还是有其他什么要求……”
沈落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将一个钱袋子扔给她,淡淡道:“老规矩。”
老鸨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笑得合不拢嘴,连忙点头哈腰的让人将沈落领进了三楼的厢房。
一个长得油头粉面的年轻公子,扯住了上茶的龟公,道:“喂,那个小白脸什么来头。”
龟公唯唯诺诺的看了眼这名公子,方才压低声音道:“听妈妈说,他的身份不凡,不是一般人得罪得起的。”
“切,难不成是皇亲国戚。这皇家的人,本世子可全都认识,里面根本没这号人,什么不凡,依我看,根本就是装神弄鬼吓唬人。”另一道不屑的声音在大堂里响起。
“这颜乐姑娘不是在三楼么,听说这段时间颜乐姑娘不再接待其他的客人,这几天也没见她露面,难不成……”
“肯定是因为那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小白脸捣的鬼…”
这来过醉乡楼的常客,谁不知道,要想让颜乐姑娘接待你,你身上的银两决不能低于千两。否则,就算你的身份再尊贵,也免谈。
此时被众人议论纷纷的沈落确实在颜乐的房间里,她神色慵懒的靠坐在软榻上,单手执着酒杯,漫不经心的晃动着里面淡绿色的液体。
一身玫红色长裙的颜乐坐在琴案后面,纤细的手指拨动着指下的琴弦,婉约动听的音律倾泻而出。
一曲完毕,沈落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听琴音便知心声,看来颜乐姑娘心中有事。”
颜乐眼帘低垂,语气中染上一抹愁绪,“身居烟花之地,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心思清明。”
沈落漫不经心的道:“虽说烟花之地藏污纳垢,但是这世间又有多少地方是真正的干净无暇,要想生存,就得有足够的力量,活的比任何人都要有尊严,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闻言,颜乐低垂的羽睫微微颤动了下,苦笑着说
道:“贱藉之人,有什么资格谈论尊严。”
“如果你连自我尊重这么一点都做不到,那么就别想得到他人的尊重。”沈落淡淡的开口,冷淡中透出一股优雅华贵之气。
颜乐眼底划过一抹震惊,“公子的意思是……”
沈落看了她一眼,打断道:“本公子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更不喜欢替任何人决定未来的人生。”
颜乐眼中划过一抹失落,“看来是颜乐想多了,公子……”
碰——
一阵猛烈的撞击突然响起,原本禁闭的房门在这个时候被撞开,几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出现在门口,大有往里面闯的架势。
颜乐站起身来,含怒的看着门口的几人,不满的道:“诸位公子这是做什么。”
其中一位身着白色衣袍,头戴玉冠,唇红齿白的公子哥手里拿着把折扇,指向沈落的方向,不屑的说道:“这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值得颜乐姑娘你亲自作陪。”
沈落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但是也正是因为她的这种态度,让这位公子哥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臭小子,见到本世子爷,竟然不来行礼,你胆肥了。”白衣少年旁边一名蓝色锦衣的青年叫嚣道。
“哪来的疯狗,在这里乱叫。”沈落凉凉的扫了眼房间里的几人,不屑的扯了下唇角。
世子!在这偌大的上京皇城里,最不缺的可就是世子,这里面不乏有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自然也有惊才绝艳的风流才子。
那名蓝衣青年一张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的吼道:“岂有此理,你骂谁是疯狗。”
“谁答应,谁就是咯。”沈落慢悠悠的开口。
“你找死!”
蓝衣青年目眦欲裂,一把精致的匕首忽的出现在他的手心,身形一闪,直逼沈落要害。
“洛公子……”
第21章 不作不死
颜乐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出口提醒,‘小心’两字还没出口,只见沈落不知何时消失在原位,出现在蓝衣青年的背后,唇角带着一抹冰冷的浅笑,下一刻,只见她腿风一个横扫,蓝衣青年瞬间被甩飞出去撞到一面墙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这所有的一切不过发生在瞬间。
其他人甚至都没回过神来,最先回神的还是那名白衣少年,目露震惊的瞪着沈落,“好你个狂妄的臭小子,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沈落怜悯的看了眼墙角爬也爬不起来的蓝衣青年,轻哼一声,“我觉得你们还是看看你们的朋友怎么样了。”
经沈落这么一提醒,他们这才想起被遗忘的蓝衣青年,前前后后的跑到蓝衣青年的身旁,七手八脚的将他扶起来。
“齐和,你怎么样了?”
“死不了。”蓝衣青年,也就是齐和在同伴的搀扶下,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身体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眉宇间添上一抹怨毒,不耐的推开旁边离他最近的一名青年。
那名青年一时不慎,被齐和推得倒退了数步,撞到一边桌椅的边缘。
后背传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他的面上虽然没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但是隐在衣袖下的五指却不着痕迹的紧握成拳。
“臭小子,敢伤我,你就等着人头落地吧。”齐和恶狠狠的道。
沈落轻叹了口气,看来刚才那一脚还是太轻了,早知如此,直接打得他半身不遂得了。
“几位公子,世子爷,这是怎么了。”醉乡楼老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气喘吁吁的她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身形高大上壮汉。
沈落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香汗淋漓的老鸨,悠悠道:“瑾娘,你这醉乡楼,我虽只来了三次,但是我的规矩你应该最清楚的。”
瑾娘虽然才四十出头,但是混迹青楼却也有二三十多年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就算是二十年前一场举国震惊的子夺父位一事,她也是亲身经历过的。
那个时候整个刑场血流成河,多少王权贵族,高门大户,有所牵连之人被诛杀。
醉乡楼能够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刻生存下来,就说明她为人处事圆滑,自然也少不了她过硬的后台。
“洛公子勿怪,这几位世子是我醉乡楼的常客,来得多也就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我也就随几位世子去了,只是没想到今儿竟是不小心闯到这儿了。对此,我就先向公子陪个不是。”瑾娘脸上带笑,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没有丝毫的做作。
她这副态度却惹得齐和极度的不快,咬牙切齿的道:“瑾娘,你为何要对这种人如此客气,依我看,就应该打断他的手脚扔到外面去。”
瑾娘心底暗骂一声不知死活,脸上笑容不减,劝道:“齐世子,这出门在外,最需要的就是朋友,更何况洛公子可是我醉乡楼的金主,你这么说,岂不是想让我醉乡楼没法继续在上京立足。”
齐和一哽,面上神情变幻莫测,似乎有所顾虑,咬了咬牙,把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
白衣青年目光阴沉的盯了沈落许久,忽然开口道:“瑾娘,本世子问你,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
瑾娘略带顾虑的看了一眼沈落的方向,“成王世子,这……”
成王世子!
沈落绕有兴兴致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位嚣张跋扈的公子哥,竟然是成王府的世子爷。
在天圣皇室中,今上的兄弟虽说不是很多,但是却也有那么六七个,只不过,到现在真正活下来却只有两人。
一个是他的同胞弟弟成王,另外一个则是缠绵病榻,被断定会英年早逝的彦王。
这位彦王如今不过十八岁,他出生之时,也正是皇位更替之时。
至于这位成王,各个方面都与今上迥然不同,当今圣上行事果断,杀伐果决,数年前曾亲自领兵平息边疆战乱,也算得上是一代枭雄。
成王本人一生却是碌碌无为,胸无大志,平日里以美酒为生,府中更是姬妾成群。虽然有着王爷的尊号,但是上京上下却没有多少人看得起他,给他面子。因为此人不仅贪恋美色,还是个懦弱无能无下限的胆小鬼,稍微有点事就跑到皇上面前痛哭流涕的求保护。
惹得皇上一见到他就头痛不已,数次直接让御林军把他送回王府。
不过,这位成王世子却是很受今上的喜爱,待遇几乎与自己的亲子一般无二。以至于,这上京上上下下的权贵之家的公子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沈落看了眼面露为难之色的瑾娘,淡淡一笑,“成王世子是吧,你也不用为难她,这世上,我若是不想别人知道我的身份,还真没几个人能查得出来。”
夜北宇冷傲一笑,“听颜乐姑娘称你为洛公子,但是据本公子所知,在我们上京,可没有什么姓洛的大家族。”
齐和捂着胸口走走到夜北宇的身旁,眼中划过一抹浓重的阴霾,咬牙道:“北宇,跟他废什么话,依我看,他就是从哪个山沟里面冒出来的。寡见鲜闻,敢在我们面前称大爷,简直不知死活。他也不去打听打听,这上京到底谁说了算。”
沈落偏头打量了他两眼,轻笑道:“本公子自知自己寡闻少见,不及诸位见识多广,但是却也知道这上京皇城还轮不到几个纨绔子弟指手画脚。”
话音还未落下,几位青年的脸色纷纷变了,尤其是齐和的脸色最为难看,看向沈落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沈落无所畏惧的迎了上去。果然是失误啊,这种不知死活的疯狗,就不应该留面子。
直接送他去见阎王得了,早死早超生。
“你的胆子果真不小。”夜北宇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道。
话音一落,一条银色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沈落门面,沈落面色不变,身形一个旋转,侧身避开两步,同时素手一抬,不退反近的迎上光芒的顶端。
“什么!”夜北宇瞳孔放大,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第22章 信王殿下
沈落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自己的手心,在她的指缝之间,几根闪烁着寒光的倒刺染上了一丝血迹,透着瘆人的光泽。
这是一根银制的鞭子,除了主人手握的那端,从中间到顶端几乎布满密密麻麻的银刺,若是不慎被此鞭伤到,怕是不死,也会脱一层皮。
沈落目中闪过一抹幽冷,单手将鞭子甩了出去,带起一阵风劲逼向夜北宇本人。
“啊!”夜北宇躲闪不及,清俊的脸旁被带着倒刺的鞭端打中,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
“世子!”
其余的几个青年被这一变故吓傻了眼,盯着夜北宇左脸那涔涔流出的鲜血,直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沈落看了眼捂着脸颊惨叫的夜北宇,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打量着自己被划破的食指,懒懒的开口:“能够让我受伤,你也算是有几分本事了。”
颜乐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幕,道:“洛公…子,成王世子身份特殊,这么做怕是怕是会给公子你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公子这段时间……”
颜乐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见了不过数面的洛公子胆子竟然如此之大,成王世子在醉乡楼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说成王府,就算是皇上,只怕都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就一个世子,有什么好怕的。”沈落轻哼一声。
几个青年一听这话,脸上都染上了一抹愤怒,他伤了夜北宇也许无所谓,但是他们这些人的家世都不如夜北宇,如今夜北宇被打成这样,他们却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今天回去怕是吃不了逗着走。
几个青年不禁对视了一眼,下一瞬就朝着沈落袭了过去。
沈落眉峰微扬,还真是兄弟情深啊!
看着眼前你来我往,打成一团的年轻人,再看看脸色煞白,几乎快支撑不住的齐和,以及地上痛的晕死过去的夜北宇,瑾娘气得捶胸顿足,“完了,完了,这真的是老天爷要灭我醉乡楼不成。”
这边的闹剧很快吸引了不少的人过来,就连一楼大堂里的歌舞表演也终止了,遣派自己身边的小厮前来打探发生了什么事。
“哟,什么事这么热闹。”一阵带着几分轻魅低沉的声音自瑾娘他们身后响起。
听到这道声音,几乎所有人都一惊,如此同时,沈落将正欲使用暗器的其中一名青年踹了出去,带起一道弧线砸向出现在门口最前面的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不满的皱了下眉头,一甩衣袖,浑厚的风劲将砸向他的人影甩向一旁的走廊,吐出一口鲜血,瞬间昏了过去。
“信王殿下,你…你没事吧!”瑾娘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僵硬着身体朝着红衣男子福了福身。
“瑾娘啊,今天你这醉乡楼唱的是哪一出。”夜言风一双好看的凤眸扫过眼前的一幕,落在沈落的身上,厚薄适中的红唇漾着一抹绕有趣味的浅笑。
沈落同样看了过去,平静的眼底划过一抹讶然,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将如此艳丽的颜色穿得如此的优雅清贵,凤眼丹唇,明明是男生女相,配上这样的颜色,却感觉不到一丝女气,反而带着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气。
只不过短暂的失神,沈落便很快收回了思绪,因为她感觉得到,眼前这个笑得很温柔的男人的背后,隐藏着刀锋般的冷意。
夜言风漫不经心的道:“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出几分缘由来,定是这几位先找茬的吧。”
“惊动了信王殿下,实属不该,还请殿下恕罪。”瑾娘脸色变幻莫测,连忙低头请罪。
夜言风偏头看了几眼沈落脚边痛吟的几个青年,突然轻笑一声,“也罢,这几个小子平日里嚣张惯了,今日踢到铁板也是他们自己活该。你还是尽早去通知他们的家人把人领了回去。”
瑾娘如蒙大赦的道谢道:“多谢王爷提醒,奴家这就派人去通知他们的家人,颜乐,你跟我一起去。”
颜乐犹豫了一下,才对着夜言风,沈落福了福身,跟着瑾娘一起离开了。
等到周围的人都散开了,夜言风这才重新看向沈落,挑眉笑道:“这位小公子,要不要去喝一杯。”
沈落也不矫情,从容不迫的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低垂的眼睛却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夜言风眉峰微扬,唇角的笑容渐渐扩大,“小公子,这杯酒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23章 洛氏家族
夜言风说得确实没错,他相邀的这杯酒的确没有让沈落失望。
踏入厢房的那一瞬间,几乎是同一时间,沈落就感觉到有三双目光射向了她,这并非是一种单纯的打量。因为沈落感受得到这里面的试探与威压,这是一种来自于上位者的试探。
今天进来的若是普通人,在这种如芒刺在背的视线下,只怕是片刻的时间都待不下去。
“言风,这位公子是?”率先收回视线的是一名紫衣男子,他与夜言风有三分相似,比起夜言风略显阴柔的长相,他雕刻般的五官棱角分明,眉⻓⼊鬓,一双眼睛温和清润,丝毫没有刚才看向沈落时的压迫感。
夜言风慢悠悠的踱到桌边,“刚刚出去结识的一位小公子,觉得挺有趣,打算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
“快一年没见,信王…殿下还是如此喜欢广交好友,这上京恐怕谁的人缘都比不上你,真是让我等羡慕啊!”最靠边的一名蓝色锦衣的公子率先开口,朝着沈落投去友善的笑容,好奇的问道:“这位公子看着似乎有些面生,好像不是上京人士,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高姓谈不上!在下姓洛,名无隐,确实不是上京人。”沈落脸上带着得体的浅笑,不会太疏远,也不会显得太亲近。
紫衣男子夜子渊略有所思的道:“在天圣,以及其他几国,好像没听过有姓洛的这个大家族。”
夜言风轻啜了口酒,悠悠道:“五哥,你这话就有意思了,所谓的大家族不过天下所知的那三家。其他的家族就算源远流长,长盛不衰,在世人的眼中只怕也比不过这三家。底蕴再怎么深厚,也不过是小门小户。五哥没听过洛这个姓的家族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
话音未落,坐在最角落的一名青年紧紧的盯着沈落,突然开口问道,“敢问洛公子与临淮洛家是什么关系?”
一身苍色衣裳,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眼神清冷。只一眼,沈落就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浓重了肃杀之气。这种与生俱来的气息只有经过无数的生死,与杀戮才能成就的。
沈落前世身为杀手,对这种气息尤为敏锐,即使对方没有刻意的对她释放杀意,她也能轻易的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沈落还未说话,另外一人已经快他一步开口,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玩味,“咦,言小郡王,你居然知道这个家族。”
“倒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我是属于旁系的一支。而且居住地并不是郡王所说的临淮。”淡淡看了眼插嘴的夜言风,沈落脸不红气不喘的胡诌道,同时心底不禁腹诽道:没想到还真有这个家族的存在,不过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家族都分嫡系旁系,而且枝繁茂叶,传了不知道多少代,这几个人总不可能为了核实他是身份,一个个的去查。
夜言风嘴角不禁一抽,没有关系,那意思就是说自己毫无后台。刚才那般有底气的抽打成王世子,他还以为是那个了不得的大家族出来的公子哥呢!
只是他这般作为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夜言风倒了一杯酒递到沈落的面前,提醒道:“看来小公子是初来上京,只不过这上京的水深的很,不太好混,小公子若是想在上京立足,最好还是不要去得罪那几位纨绔子弟。”
沈落挑眉道:“这话何意?”
“因为他们的背后往往代表着一方权贵。刚才你也听到了,闹事的那几位里面,有三位是继承爵位的世子,其他的再不济也是家中的嫡子。”蓝色锦衣的公子温和的解释道:“洛公子今天打了那几位公子,接下来的几天这上京怕是热闹了,若是猜得没错,京兆府尹会介入此事。”
沈落无语,“那你们还敢跟我来往。”醉乡楼人多眼杂,她进入这个厢房的事,绝对瞒不过那些权贵之家的眼睛。
夜言风懒洋洋的道:“打人的是你,又不是我们……”
沈落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淡淡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早就想教训那几位了。”
蓝衣青年点头道:“确有此意。只不过过足了手瘾,却也容易惹上一些麻烦事,虽然不足挂齿,但是也很容易让人心烦。”
沈落无言以对,也懒得去讽刺对方。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她了解这上京的水有多深,这些权贵子弟表面看似光鲜,实则步步险境,如履薄冰。
当今皇上并不喜欢底下的人太过锋芒毕露,尤其是那些被培育成下一代的继承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掌控不了。
酒过三巡,沈落以借口有事拒绝了夜言风的相送离开了醉乡楼。
看着沈落消失在楼下的背影,夜言风收回视线,斜靠在窗前,挑眉笑道:“旭川,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位洛公子很有意思。”
夜旭川淡淡一笑,“确实很久没见到这么不怕事的人了,我倒是很好奇他会如何解决后面的麻烦事。要知道,那些老家伙是真的很惹人烦的,偏偏还打不得。”
夜言风意味深长的一笑,“其他人我没兴趣,我比较好奇的是永建侯府的反应。言小郡王,你觉得永建侯这次会闹出些什么有趣的事。”
言长修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兴趣。”
夜旭川低声笑道:“其实比起这些事情,我对长陵王与言诚侯府大小姐的婚事倒是有些期待。如今婚期将近,不管长陵王是如期举行婚礼,还是悔婚,这在整个上京必将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听说南王不日抵达京城,很显然对这场婚事很看重,只可惜啊……”夜子渊轻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位未来的长陵王妃只是南王的外孙女,若是嫡系孙女,以长陵王府、南王府两家的权势,就算是父皇有什么打算,也得掂量一二。
夜言风显然很清楚他接下来想说什么,淡淡道:“就算这位沈大小姐不是姓云,但是南王对她的态度跟自家孙女似乎也没什么两样,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赶回来。”
“所以说,这段时间上京有得热闹!”
第24章 三日索命
沈落回到宜雨轩的时候,见到芷语神色凝重的站在桌边,眉宇紧锁,她的手中拿着一张血红色的帖子,即使没有走近,沈落也眼尖的瞧见她的五指在不知觉间收紧,手中的帖子也因她的动作,几乎快被揉成了一团。
“小姐,你回来了!”愣神之间的芷语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立马收回了思绪,看见漫步进来的沈落,快速迎了上去。
沈落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瞄了一眼她手中的帖子,淡淡道:“手上拿的什么。”
芷语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帖子递了过去,神色也随之变得严肃,“小姐这次怕是遇到麻烦事了。这张帖子是今晚突然出现在房间的桌子上面的。”
“哦!”沈落秀眉微挑,接过芷语手中的帖子展开,瞧见上面的七个字,脸上不见丝毫的惶恐,唇角的笑容反而渐渐扩大,带着几丝兴味,“看来有人迫不及待的要我死啊!”
“三日后,阎罗索命!先礼后兵,这是天煞堂一贯的作风。他们既然送来了这张帖子,三日后必然……”芷语眉峰紧锁,沉声道:“小姐,这件事是否要告知侯爷。”
沈落冷哼一声,“告诉我那个便宜的爹,还不如自己早做防范。”
芷语垂下眼帘,对沈落的话不置可否,也确实反驳不了。因为芷语心中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如果真的闹到侯爷那去,只怕也只得了一句无理取闹,不知所谓的呵斥。
不过,这天煞堂的杀手来得突然,小姐虽然目中无人得罪了不少的人,但是毕竟只是一个闺阁女子,没有理由招来天煞堂的杀手。
而且想要请动天煞堂的杀手,可不是区区几百两就能打发的。
沈落盯着眼前脸色变幻莫测的芷语,突然轻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轻嘲弧度的弧度,“芷语啊,你觉得这言诚侯府内,谁最想要我的命。”
说罢,沈落修长的指尖从自己脸颊的那道胎记上划过,目光随着动作逐渐变得阴冷。
芷语感受到沈落身上气息的变化,心底忍不住一颤,不敢再有片刻的迟疑,低声道:“从上次缘生寺的事来看,侯府夫人,二小姐对小姐的敌意最大…”
说到这里,芷语猛地抬起头来,沉声道:“小姐的意思是,天煞堂……”
沈落漫不经心的道:“估计八九不离十,不过,我还有个未来长陵王妃的身份,也不能排除天煞堂的杀手是京城某些看长陵王不顺眼的权贵请来的。”
若是在婚期之前,她突然被人暗杀,应该很多人会怀疑到那位长陵王的身上去吧!
今日醉乡楼一行,沈落从如今上京的形势大约猜得出,这上京权贵有大半的人并不希望这桩婚事能顺利举行。原因很简单,一旦婚事成功举行,言诚侯府,南王府,长陵王府就将彻底的绑在一起。
当然,言诚侯府的二小姐是未来的太子妃,也许会排除在外,但是南王府,长陵王府这两个庞大的势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一口吞下的。
偏偏觊觎南王府,长陵王府手中权势的不在少数。要是这两家联合起来,别说取代了,能不能保住自己手中的权利还是个未知数。
“小姐,世子当初外出游历时,还留了几人在府中,是否需要奴婢将他们调到宜雨轩来。”芷语眼神微沉,不管这天煞堂的杀手是谁聘请的,她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沈落在桌旁坐下,神色悠然的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淡淡道:“不用了,人太多了,有时候也挺碍事的。”
芷语皱眉还想再劝,但是目光触及到沈落身上的那一身男装,到嘴的话不知怎么咽了下去。
另一边,长陵王府内此时却是刀光剑影,杀机重重。
“这些苍蝇蚊子还真是讨厌,怎么杀也杀不完。”
灰蒙蒙的夜色中,一抹修长的身影快速的在杀手中间穿梭,偶尔只见几道光芒闪过,下一瞬,他的周围便倒下两人,冰冷的光芒散发着鲜艳的色泽。
另外一道略带几分冰冷嫌弃的声音响起,“啰嗦,赶快将这几人解决了,王爷还在书房等着。”
“……”
等到几人解决完了前院的乱局,赶到书房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身玄色暗纹长袍的夜谨宸,手持长剑,神色冷峻的背对着书房,他的脚边躺着两名黑衣蒙面刺客,脖颈处那一道致命伤极为显眼,显然是被人一剑致命的。
两人神色微微一变,快速的上前单膝跪地。
“见过王爷!”蔺阳,简风两人恭敬的行了一礼。前者神色平静淡然,后者则是一脸的冰冷,相同的是,在看到地上那两具死得已经不能再死的杀手时,两人皆是一脸的严肃,懊恼。
居然让杀手突破了前院的防线,闯到书房这边来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们两人的失误。蔺阳低垂的眼底划过一抹不满。
“哟,看来长陵王府的防卫有所松懈啊!”这时,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玩味的嗓音从对面的屋顶上传来。
“这个时间,信王殿下怎么有空来此?”一名黑衣,神色冷峻的男子从黑暗处走了出来,淡淡的看着上方的男子,他的右手上握着一把染血的长剑。
夜言风无奈的叹了口气,“长陵王回京这么久了,我这个故友来看看不行啊。不过话说墨洵,为什么每次见到你,都得弄得这么血腥,就不能稍微正常那么一点。”
墨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神色一如既往是冷寂,不发一言的立在夜谨宸的身后。
夜言风再次忍不住的叹了口气,抬眸看向夜谨宸认真的道:“说实话,你身边的这些下属,除了蔺阳这小子有点意思外,其他人也太无趣了,整天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也不搭理人,你难道不会觉得太无聊。”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蔺阳不由的一抖,眼角余光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第25章 买通杀手
“有事?”夜谨宸目光淡淡的看向屋顶之上的夜言风,平静无波的神色下有着不可侵犯的属于上位者的威势。只是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就凌驾于任何人之上。
夜言风足下一点,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唇角勾起一抹意外深长的弧度,悠悠道:“我今天可是特意为你送消息的。”
蔺阳微微皱眉,狐疑的看了眼夜言风,在这上京内,他们自然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有什么消息是需要信王殿下来送的。
看了眼夜谨宸丝毫不为之所动的神色,夜言风笑眯眯的道:“我知道,在这权利之巅的上京,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长陵王府的眼睛,不过谨宸,回京几天,你似乎忽略了一个人。”
“你是说沈落!”夜谨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手腕一翻,收回手中的长剑,神色平静无波,“有人要她的命。”
夜言风无趣的撇撇嘴,“看来你都猜到了,我这一趟算是白来了。这几天我可是替你特意留意了一下言诚侯府,以及那些自诩清高的世家的动向,发现他们还真的打算买凶杀人。啧啧,他们心也够黑的,沈大小姐虽然嚣张了点,但是怎么说也是一个闺阁千金,就因为要嫁给你,就被这么多人记恨上了,联起手来买通天煞堂的杀手。”
蔺阳不悦的道:“天煞堂。那还真是巧了,这几天王府里飞进来的那些讨厌的苍蝇,也属天煞堂最多……”当然死的也是最多的,明明知道长陵王府的防卫如铁桶般牢固,这些人还不怕死的往里面闯。
墨洵面无表情的暼了他一眼,蔺阳缩了缩脖子,连忙住了嘴。
“时间?”夜谨宸目光清凉如水,淡淡开口。
夜言风一怔,看了眼夜谨宸,当下便明白了他问的是天煞堂行动的时间
“已经基本确认,在三天后。天煞堂这几次在长陵王府栽了这么大的跟头,沈落的命他们肯定必取无疑,所以派出的杀手实力肯定不弱。”言诚侯府毕竟是一品勋贵府邸,通常都会有一些实力不弱的人保护主子的安全。
夜言风挑眉继续问道:“你有什么打算,沈落是救还是不救?”
夜谨宸看向即将破晓的天空,淡淡道:“你该走了。”
夜言风看向天穹中那抹光亮,无奈的叹了口气,夜谨宸生性凉薄,沈落虽然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但是却是没有丝毫的感情成分在里面。让他去救沈落,如同让他去救一个陌生的女人,这绝对比天下红雨还要惊奇。
只不过沈落与南王的这层关系却值得考虑一下……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划破天际时,整个上京也随之变得热闹起来。
只不过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的酒楼茶肆比平时多了许多年轻人,整个茶肆几乎人满为患。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名门贵族的公子哥。三两的聚集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有趣的话题。
最靠边的角落里,一袭紫色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的沈落坐在那儿,如玉般修长的五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三千青丝仅仅只用一根白玉千叶簪挽起,多余的发丝柔顺的垂在脸颊两边,正好挡住了那道令人止步的印记。露出的脸颊晶莹如玉,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坐在对面的芷语看着这样的主子,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除去小姐脸颊上那碍眼的胎记,只怕是二小姐那样的大美人在小姐的面前也得自惭形秽。
沈落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窗户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脸上不见一丝神色波动。不过片刻的时间,她的目光闪了闪,唇角勾起抹饶有兴致的弧度:来了!
看来昨天夜言风他们几人说得没错,那几位纨绔子弟还真的是深得当今皇上的心。
只不过因在青楼里面的争风吃醋而受了伤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那几位公子哥是否真的承受得起。
第26章 大放厥词
下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另外一道窗口的年轻人指着街道下方呼道:“快看,我们猜得果然没错,皇上果真让京兆府处理此事?不对…,这里面似乎还有光禄寺的人。”
“什么,还有光禄寺?”靠近里面桌位的青年一听这话,立马三两的往窗口聚集,整个窗口处顿时变得拥挤起来,动作慢的只得站在后面仰着脖子看着楼下的场面。
整个二楼大堂里只剩下几桌没有往窗口那边挤,包括沈落在内,当然她也不需要挤。正因为如此,他也频频接受到数道不满的目光。
“啧啧。这阵仗,说是抓汪洋大盗,杀人狂魔也不为过。”人群里有人忍不住吐槽道。
“确实如此,看来昨晚之事,皇上是势必要查个清楚了。”
“查,这阵仗可不是查案,明显是抓人好不。昨晚被打的可是成王世子,还有那个永建侯府的世子。听说昨天被打的还有顾家的人。这事可不小,不先把人抓住,如何平息几家的怒火。”最靠窗的那名青年忍不住反驳道。
“……言之有理。”
听着他们的话,沈落唇角忍不住一抽,难得出手教训几个混小子,还是几个身份了不得的。听他们说还有那个什么顾家,若她没记错,这似乎是那个什么三大世家之一吧。
“其实我觉得真正想出气的是永建侯府,毕竟永建侯掌管着璇玑营。”至于成王,就算自己儿子被人打了,凭着他那懦弱无能的性子,怕是也没胆量到京兆府,光禄寺去闹腾。
皇上虽然会下旨让京兆尹,光禄寺一起处理此事,但是未必会让他们大张旗鼓的去抓人,所以这里面未必没有永建侯府的施压。
“是又怎么样,但是皇上下旨让京兆尹,光禄寺一起行动的主要原因肯定还是成王世子。整个上京谁不知道,皇上可是很宠爱这位成王世子的。”说着,语气里不由多了几分羡慕,毕竟帝王的恩宠,可不是人人都有福气得到的,而且还是长盛不衰的那种。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京兆尹,光禄寺的人马很快就围了几家客栈,其中也包括他们这家茶楼。
“小姐!是否需要离开。”看着下方气势汹汹的官兵,芷语忍不住蹙眉,看向神色平静的沈落。
沈落微微摇头,指了指下方堵住门口的官兵,淡淡道:“走是走不了。既然是来抓人的,这种时候怎么会轻易放人离开。我们估计还得在这里待上一会儿。”
沈落从容不迫,完全没有自乱阵脚的痕迹。但是另外几桌可就不同了。
因为天圣民风开朗,对闺阁小姐并没有苛刻到不许出门的要求,所以像这种茶楼经常可以见到出门逛街的闺阁千金。
这几位小姐则有的衣着华丽,有的衣着普通,但是无一例外的都是带着面纱,见到下方乱哄哄的局面,连忙带着丫鬟下楼去,但是无一例外的全都堵了回来。
即便他们急红了眼睛,丫鬟在旁边说着自家小姐的身份,对方依旧是分毫不让。
这时,京兆尹带着几名衙役,步履沉稳的一步步的往二楼大堂来。
“孔大人。”二楼的一些青年见到上楼的京兆尹,连忙上前回以一礼,他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以后若是有机会同朝为官,京兆尹这个人能不得罪自然是不得罪的好,毕竟他们很多人并没有强大的家族背景。
但是偏偏也有那么两个不长眼的……
“孔大人这是来查案的吗?好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何人受了天大冤屈。”角落里传来一道不满的质问。
京兆尹也不生气,一挥手示意手下的人去搜查嫌疑人,自己则独自一人留在了大堂,面向那名语气傲慢的青年,淡淡道:“本官奉皇上旨意行事,不知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区区几个不知所谓的纨绔子被人打了也是活该,竟然劳动京兆府,光禄寺一起行动,还真是闻所未闻。”那名青年不屑的冷哼一声,“身为府中嫡子,未来的继承人,不想着如何回报朝廷,却流连于青楼,为了一个妓女大打出手,如此斯文败类,就算被打死也是活该。”
嘶——
大堂驻足观望的青年纷纷倒抽了口气,在心中却由衷赞了句够胆!
别说是他,大堂里的众人今天虽然都秉承着看戏的态度,但是绝大多数其实都是不屑于成王府,永建侯府这些贵胄为伍的。
明明是府中嫡子,却偏偏养成了纨绔子弟,做出在青楼抢女人的事,简直就是给家族蒙羞。
但是想归想,却没有多少人如此人这般大胆,当场将心底所想说出来。
京兆尹忍不住皱眉,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番,成王府以及永建侯府的那两位世子,对他们不满的自然不在少数,但是帝王的恩宠却是不容任何人质疑的,所以真正敢将这件事挑到明面上的还真没几个。
索性他们虽然纨绔,不学无术,但是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事,以至于那些御史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成王世子后面有皇上撑腰,永建侯府却手握璇玑营,所以这上京里竟也没谁去教训他们。或者说那些名门之家精心培育出来的子弟也不屑动手,毕竟为了几个不足为惧的纨绔子,让自己的声名受损,也是件得不偿失的事。
另外,最重要的则是上面那位似乎没有招贤纳士之心,这几乎是所有人心照不宣,却闭口不谈的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觉得这些纨绔子弟的身份高,不能惹!
“这个人倒是有几分意思!”沈落单手撑着下颔,略带几分兴致。
芷语点头道:“成王世子这么多年恩宠不衰,这是上京众人心知肚明之事。此人在大庭观众之下大放厥词,明显是有蔑视皇权之嫌。”
沈落淡笑不语,可不是,成王世子再怎么不学无术,他也是皇室贵胄,而且还是当今皇上护着的,此人如此行径…,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胆量。
第27章 恶毒议论
京兆尹神色平静,但是心底却苦笑不已,眼前这个青年他一直觉得熟悉不已,看了这么一会儿,他总算知道他为什么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国子监!天圣最高学府,亦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之地,这里齐聚了天下的精英之辈。
眼前这个青年不是别人,他正是那位古板严肃,极重礼数的国子监的监事大臣的嫡长孙。
听说监事大臣的这位嫡长孙是在广陵长大的,前不久才刚刚来到上京,也没怎么在众人面前露过脸。若不是他那疾恶如仇的表情与监事大臣如出一辙,京兆尹一时半会还真猜不出他的身份。
“秦公子,不知你出现在这里,令尊可知晓。”京兆尹轻叹了口气,抬眼重新看了过去。
青年微微一怔,似是没料到京兆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身份,不过这也没什么。不过他突然想起初到上京时,父亲曾提醒过他,有关成王世子的事,不要瞎去掺合。
见青年不语,京兆尹继续道:“看来是不知情,想来令尊应该告诉过公子,这上京的水不比广陵清澈。”
果然,此言一出,那位秦公子的脸色再次变了变。他不是愚钝之人,相反的,很多事他都懂得举一反三,再加上偶尔在京城里听到的一些传言,大慨也猜的出成王世子的地位有些不一般。
刚才的突然出声,只不过是心底的那股不屑作祟。
沈落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突然扯唇轻笑一声,“这位秦公子还是太嫩了。”京兆尹不过三言两语就将他高涨的气焰扑灭,这说明他要么被保护得太好,完全没有心计,要么就是胆小怕事,被这几句话唬住了。
芷语低声道:“听说这位秦公子是前几天才到上京的,并不知道这上京的水有多深,京兆尹在这个位置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白干的。”
沈落轻托着下巴,挑眉道:“你平时足不出户,懂得也挺多的。”
芷语脸颊难得的有些泛红,垂眸道:“世子曾经说过,单有一身本领还远远不够,如果不能率先了解敌情,掌握主动权,就算实力再高,也将置入危险之地。”
闻言,沈落心中突然有些期待见到这具身体的大哥,手底下的人尚且如此,想来他们的主人更是不俗。
再次看了眼芷语,沈落不得不承认,她正是需要这样的人才,聪明,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该问的绝不多问。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忠心有待商榷。
“沈落,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所有人等着那位秦公子接京兆尹话的同时,一道夹杂着几分厌恶,惊恐的声音如惊雷般在大堂里炸响,同时也成功的让带着几分慵懒的沈落不由的坐直了身体,循声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意料之外的,沈落看见的并不是对她厌恨交加的千金小姐,而是一名面容一般,长相并不是十分出色,脸上却乌云密布的年轻男子。
如果是一名女子在这个时候喊出这句话,沈落绝不会感到奇怪。因为这上京的贵女几乎让这具身体的主人得罪了个透。
但是偏偏是一名男子,还摆出一副她杀了他全家,一副血海深仇的模样。
沈落仔细想了想这具身体是不是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但是想了想,除了挥鞭子到处打人外,似乎也没干什么罪不可恕的事。
而且,眼前这个人她着实没印象。
“这位公子,我们认识?”沈落侧首落落大方的问道,同时也让所有人清楚的看见了她的脸。
“真的是沈落——”人群里再次传来一阵惊呼,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忘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主要原因,连带那位秦公子,以及京兆尹全都忽略了。
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沈落漫不经心的想着:看来她的名气确实不小,这茶楼中竟没一个是不认识她的。
“你竟敢说不认识我?”那名青年越众而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指着沈落吼道。
“放肆!”面对青年无礼的举动,芷语脸色一沉,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拿起手边的茶盏扔向那名青年。
见状,沈落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芷语看了看神色平静的沈落,果然不再有动作。
沈落目光平静的看着那名青年,慢悠悠道:“你以为你是谁,非得需要本姑娘记住你。”
话音一落,大堂里此起彼伏的响起恶毒的议论。
“这女的还真是嚣张跋扈,简直就是上京贵女中的耻辱。”
“就她这个样子,当初若不是南王府执意护着,她恐怕早就去见阎罗王去了。”
“不过,你们说长陵王会不会娶她,要是我,就算是一辈子孤苦无依,也绝对不会娶这么一个灾星。”
…………
“小姐,他们欺人太甚,就让奴婢去教训他们一顿。”听着耳边越来越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芷语一张脸气得铁青。
沈落淡淡道:“这算什么!比这更难听的你应该没少听吧。”
芷语脸色微白,确实,早在前几年的时候,她们的骂声比现在还要凶猛,口口声声说着要烧死小姐。只不过后来南王府出面,又加上与长陵王有了婚约,这些人才消停了些。
但是因沈落容颜有损,即使有国师作保,也很难打消有些人心底的恶意,所以这么多年,可以想象沈落身在怎样的处境中。
等他们义愤填膺的骂了小半刻时间,沈落这才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凉凉道:“诸位公子意气昂扬,言辞畅快,真不负雅正端方,苍松翠柏之名。”
众人闻言,几乎是下意识的都咽下了到嘴的话,看向沈落的目光充满了不可置信,有一部分的人则是愤怒交加。
因为这绝对不是一句称赞的话。
“诸位公子可是还有什么要说的。”沈落清冷的眼眸从大堂里的一干人的身上扫过,落在那名青年的身上,素手一指,“你似乎跟我有很大的仇怨,不如来说说,我是毁了你的前程,还是杀了你全家。”
第28章 替人背锅
那名青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是没想到大庭观众之下,沈落还能如此的肆无忌惮。
“你……蛮横无理……”
沈落轻嗤一声,“怎么,之前巴巴的跑出来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样,现在我给你个机会说出来,你倒是不乐意了。”
那名青年闭了闭眼睛,似乎在极力平息着心内的怒火,“沈落,你如此行经,迟早会……”
沈落不耐烦的打断他,“真磨叽!有什么冤屈就快说,趁着京兆尹大人还在这儿,说不定还能为你申冤。”
正想着是不是该离开的京兆尹忽然听到这话,唇角不由一抽,南王府一干人最多后天就到京了,这位沈大小姐是南王亲自护着的人,哪怕她的名声再差,即使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没有皇上的开口,他也不敢轻易问罪。
这句申冤还真是让人汗颜啊!
许是被她这句话激到了,青年气急败坏的吼道:“沈落,若不是你这个妖女,我怎么会错过三个月前的科举。”
嗯!沈落诧异的看向他,还真是毁人前程的事!
“祝兄,三个月前,你没来参加科举考试,难道是因为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群中有人吃惊的问道。
身旁的人问话让青年稍微恢复了些理智,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的犹豫了一下,才道:“你们还记得上元节那天吗……”
“当然记得,那天我们是约好一起去看灯会的,因为人流太大,我们被冲散了,等到大家都聚在一起的时候却唯独不见你的人影,接下来好多天都没看到你,大家担心你出事所以到京兆府报了案。直到科举过后一个月后才有了你的消息,问你到那去了又不肯说。祝兄,这段时间你……”
“那你们可还记得上元节那天,有个女子在街上挥鞭子,随意打人一事。”
“那天,就是因为她,我被打折了一条腿,以至于无法参加科举。”青年闭了闭眼睛,鼓起极大的勇气指向沈落怒声道,“我心有不甘,但是沈落她是言诚侯府的嫡女,南王也要护着的人,即使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参加后面的科举考试了,也只得……”
沈落唇角含笑,意兴盎然的听着这个青年悲愤填膺的陈词。上元节么,她想起来了,当时她确实是拿着一把鞭子上街的,但是从头到尾打的也只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几个混混。
因为被几个混混戏弄,沈落自然忍不下去便直接在街上挥起了鞭子,吓得街上的游客四处逃窜。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不管当时是不是有误伤,她绝对没伤到眼前这号人。
因为沈落当时去的是一条比较偏僻的街道,那里东西比较便宜,也不如其他几条街道热闹。
像他们这种即将科考的举子,认为自己才华横溢的公子哥自然不可能跑到那种地方去,要去也是去那种能够尽情发挥自己才情的街道。
比如说哪里达官贵人多,或者名门贵女聚集。
青年满脸悲戚,继续道:“不能参加科举,又无法为自己申辩,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但是我也知道诸位好友定然不会让我受此冤屈,可是科举在即,我又怎能……”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落的身上,一如既往的厌恶,不同的是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多了一缕愤怒。
“随意伤及科考的举子可是死罪,她怎么能……”
“你没听到祝兄说的话,她完全是仗着自己是言诚侯府的嫡女罢了,如果没了这层身份,哼哼……”
“依我看,此事理应上书皇上,让皇上来处理此事,孔大人……”所有人一致将目光投向老神在在的京兆尹,真诚的道:“如今大人听完祝兄的冤屈,想必心有感触,这件事就有劳大人在陛下面前如实禀告。大恩大德,我等定不敢忘。”
京兆尹默默的看着他们,心里忍不住吐槽道:这么大义凛然,有本事自己联合上书皇上,找他做什么!
但是这话决不能说出口的,否则挑唆天下文人闹事的罪名他是躲不开的。
看了眼这群兴致高昂的年轻人,再看看神色默然的京兆尹。沈落心底忍不住嗤笑一声,虽然只接触过两次,但是他算是看出来了,在绝大多数时候,这位京兆尹大人根本就是位和稀泥的主,得罪南王府这种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
所以,这群被人三言两语忽悠的书呆子根本找错了人。
“既然你说完了,那么接下来轮到我了。”沈落从座位上优雅的站起身来,步履缓慢的向前走了两步,在那名青年五六步开外的地方站定,神色平静无波,却无端的让他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青年不禁倒退了两步,对上那双无波的双眼,止不住心底的寒意咬牙道:“你……你想干什么?”
沈落语气里夹杂了几分玩味,“总目睽睽之下,我能干什么。我只不过是想印证一件事而已。”
“什么…事?”青年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道。
“我呢,虽然劣迹斑斑,但是却也着实不喜欢被人陷害,替人背锅。你刚才的言论只不过是你片面之词,我想了想,不管你所言是真是假,让大家亲眼见识一番岂不是更有说力。”沈落温柔可亲的道,说到最后语气忽地一冷,‘唰’的一声,一根火红的鞭子从她手中甩出,尖端正落在青年的脚旁,与之不过一指的距离。
“沈落,你想干什么…”青年被那根突然甩到他脚边的鞭子吓了一跳,踉跄的倒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沈落手腕一抖,鞭端又轻飘飘的落在她手心中。修长的指尖把玩着鞭子上的穗子,沈落悠悠道:“呵,不是说了吗,让你说的话成真。”
京兆尹满脸黑线,居然想当着他的面抽人,这沈大小姐未免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只不过还没等到他出口阻止,沈落的第二鞭已经挥了出去,这一鞭带着雷霆之势,挡无可挡。
哐当!
“救,救命啊……”同时,一声惨烈的尖叫声响起。
第29章 人心易变
这声带着刺耳的嗓音让在场的人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沈落眼底划过一抹玩味,斜了眼旁边因这一鞭子四分五裂的桌子,唇角的弧度微微扩大,悠悠道:“吼什么,这鞭子还没落在你身上呢。”
听到这声略带嘲讽的声音,青年颤巍巍道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就是脚步的狼藉,随之触及到同伴放佛带着几分看笑话的眼神,这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闹了什么笑话。一股屈辱从青年的心底升起,冲着沈落吼道:“沈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此戏弄人算什么。”
“这一鞭子刚才不过是不小心打偏了而已,倒是不知阁下这么急着找死。不过呢,我想了想,这一鞭子打不打其实都无所谓了。毕竟有些人呢,表面一副大义凛然君子做派,实则……”说到这里,沈落带着几分怜悯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对上沈落那双仿若看透了一切的目光,青年心底一凉,一股暴怒的火焰直冲脑门,当下便如发狂的野兽冲向沈落,其他的青年惊愕的看着突然发狂的男子,完全没料到他会因为沈落的三言两语失控。
“小心…”也不知是谁下意识的喊出了这一句。
沈落面容冷淡的站在原地不动,手中的长鞭却如闪电般挥了出去,缠上青年的小脚跟,手腕用力轻轻一拉,青年瞬间倒地吃了一个狗啃泥。
“啊…”青年吃痛,理智回笼的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依旧不怕死的朝着沈落吼道:“沈落,你不得好死,”
“不错,勇气可嘉。”沈落鞭子朝地面挥了两下,满意的点点头。
京兆尹脸色黑沉,这群人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中,当他这个京兆府尹是个摆设不成。
“沈大小姐,随意伤及科考举子乃是死罪。”京兆尹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理应制止这件事继续发展下去,否则他这顶乌纱帽也别想要了。
沈落悠悠道:“孔大人,你也看到了,是他无礼在先,我不过是自卫而已,何来随意伤及。何况,他除了摔了一跤,可没伤到任何地方。哦不,也许是伤到了,但是与我关系可不大。孔大人自然也可以找个大夫来亲自为他检查一番。”
话音还未落下,一道更加响亮的声音乍然响起,“不要,我不要大夫——”
京兆尹狐疑的看向激动不已的青年,面露不解。
沈落慢悠悠道:“这人证虽是有了,但是可没物证。你若不找大夫为自己验下伤,孔大人可就没办法定我的罪。”
青年双目赤红,一字一句的咬牙道:“我不告了!”
京兆尹面无表情的盯着放佛受了巨大刺激的青年,心里带着点点疑惑,为官多年,京兆尹不可能看不出这个人的反常,不由多留了个心眼。
这个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看到上楼搜查的衙役回来,京兆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道:“怎么这么久,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大人,长…长陵王在楼上。”几名衙役相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道。
“……”大堂里传来一阵整齐的抽气声。
听到长陵王三个字,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全部落在了沈落的身上,他们可没忘记,眼前这位可是长陵王的未婚妻。
如果长陵王真的在楼上,那是不是说明自己的一言一行全部都被看在眼里,包括…,想到这里,大家心里一时七上八下的,十分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之举,这谁都知道长陵王心狠手辣,不讲情面,凡是犯到他手上的人,不管男女绝对没一个有好下场。
今天这事一出,谁知道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杀人灭口。
大家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纷纷将谴责,愤怒的目光投向那名姓祝的青年。就算再怎么的清高,嫉恶如仇也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
这名青年之前明明还扮演着一个受害者,这一刻瞬间前后颠倒变成罪魁祸首。
人心易变,正是如此!
沈落仔细观察着众人的神色变化,从这里面不难发现大家对长陵王的恐惧。这段时间她也了解了不少关于长陵王的传言,无非是说他杀人如麻,冷血无情,名声似乎比她好不了多少。
只不过不同的是,众人对长陵王有的是恐惧,畏怯,对她却是厌恶,不屑。
突然,沈落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猛地抬起头来,刹那间便与这道视线的主人四目相对。只一眼,沈落就感觉到一种从所未有的压力,这是一个很危险的男人。
他的那双眼睛如万丈深渊般深沉,让人看不透摸不着,让沈落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
即便曾经在生命垂危之际面对着紧紧逼近的敌人,她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难怪此人能够在这些人的心中留下深刻的恐惧。沈落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垂下眼眸,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之前制定的计划是有些行不通了。
这时,京兆尹也注意到了三楼厢房的纱帘不知什么时候挑开了,身着墨色暗纹锦袍,容貌俊美的男人站在那儿,面无表情的看着二楼的闹剧。不做任何言行,一种属于上位的王者气息浑然天成。
“下官见过王爷,冒犯之处还请见谅。”京兆尹连忙拱手道。显然,听到的远没有见到的来得震惊,面对这位,他也是压力山大啊。
夜谨宸微微颔首,也不多废话,单刀直入,“孔大人自便就好,不用理会本王。”显然是知晓京兆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言罢,夜谨宸淡淡的看了眼沈落所在的方向,果然不多言转身便离开。大堂里的一干青年也因此松了口气,只要长陵王不计较他们说的那些话,一切都好说。
看了眼放松下来的一众青年,京兆尹心底冷笑一声,真以为长陵王表面不与他们计较就真的没事了,以长陵王的人脉手段想要断这些人的前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何况,就算长陵王真的不在意,南王这两天也该到上京,他真的能容忍他人随意的羞辱自己的外孙女。
沈落再次看了眼夜谨宸离去的方向,低垂的眼中多了一丝慎重,虽然还没交手,但是单从对方的气息来看,自己很有可能不是这位长陵王的对手,至于这中间有多大的差距,也只有试过了才能确认。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第30章 离经叛道
因为长陵王的突然露面,京兆尹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很快便带着一干衙役离开了茶楼。
至于那个自称被沈落害得没能参加科举的青年被所有人一致的忽略了,开玩笑,沈落的名声再差,他们说说也就罢了,在长陵王没表态之前,他们还真不敢对沈落怎么样。
大家本来是冲着那位洛无隐公子来的,见京兆尹灰溜溜的走了,没什么热闹可看,再加上楼上还有个杀人不眨眼的鬼王在,他们实在没法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安然饮茶作诗。
很快,原本热闹非凡的二楼大堂顿时有些冷清。
沈落暼了眼那名明显被吓到的青年,心中冷笑一声。
繁华的大街上人来人,沈落步履缓慢的随着人流走动,对于偶尔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不以为意。
突然,她的动作微顿,锐利的目光射向后方不起眼的一条胡同,那条胡同有些阴暗潮湿,如同野兽微张的大嘴,等着吞噬到嘴的猎物。
“小姐,有人跟踪。”芷语眼神微沉。
沈落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凉凉的道:“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有得忙了。”
临近午膳的时间,沈落这才带着芷语慢悠悠的回到侯府,一只脚刚踏进府门,就被告知言诚侯正在大厅里等着她。
这个时间,这个点,不用想,沈落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想着这具身体虽然过着不缺衣不少粮,却如同被捧杀的日子,沈落唇角勾起抹嘲讽的冷笑。
柳氏虽然从未在银钱上克扣过她,却在暗地里挑拨纵然她与府中下人的关系,甚至与亲兄长离心,使的沈落越来越无法无天,以至于使得这个正值花季的少女因丫鬟的三言两语殒命。
这所有的一切可与她那个冷眼旁观的便宜父亲脱不开关系。
以往凡是出了事,不管是不是沈落做的,都会被当众叫到大厅怒斥一顿。
“小姐,要不奴婢陪你一起去。”芷语眉间隐隐有些担忧,小姐在府中的处境如何她也是知晓的,否则当初也不会被公子派到小姐身边保护她的安危。
沈落凉凉的开口“不用了。他就算再怎么不待见我,我也是他女儿,难不成他还能做出虎毒食子的事来不成。”
一旁前来请人的管家听到这话,眉头猛地一跳,看来府中下人说得没错,大小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也说得出来。
想到这里,管家深沉的目光划过一抹计较。
沈落突然笑意盈盈的看向他,唇角带笑,眼中却一片冰冷,“我想,沈管家一定想着待会儿到了父亲的面前,要如何才能大势宣扬我大逆不道,离经叛道。”
“大小姐何出此言。”沈管家脸色有些难看,他为了侯府兢兢业业了一辈子,府中公子小姐们多数都会给他几分薄面,何时被人如此奚落嘲讽过。
“沈管家,本小姐没有威逼利诱你改口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添多少油加多少醋,你随意。”沈落嘴角轻扬,嘲弄的看着沈管家。
说罢,沈落留下一个优雅的背影扬长而去,她说过,既然代替沈落活了下来,那么但凡欠过她的,欺辱过她的,她一个也不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