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贪慕虚荣
傅静秋打断道:“我从未要求过。”
凤寒凛愣了愣,是啊,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要求过什么,反倒是自己眼巴巴的送过去,甚至是硬塞。
“你喜欢他什么?权势就这么重要吗?珠珠,我和你青梅竹马长大,我知道你不是那等贪慕虚荣的人,可是你不该为了家族牺牲的,伯母已经和我说了,你是为了傅家才同意定亲的。”
傅静秋眸色微暗,望着眼前光彩耀人的男子,突然有种感觉,似乎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凤寒凛目光灼灼,笃定道:“以前你不知道我喜欢你,所以误会我不想娶你才不告而别,可如今你已经知道我去西北的缘由,伯母也说了,为了我们的婚事可以不惜得罪李承凌。珠珠,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等你嫁入王府后,我一定会一心一意的待你,我知道父王对你有意见,但是只要你嫁入给我,相处久了,父王一定会明白你的好。母妃也很喜欢你的,你忘记了吗?”
傅静秋嘴角轻扬,透着几分讽刺:“胖子,你是想让我为了自己,与李承凌为敌是吗?你难道不知道他如今在朝堂的地位吗?如今傅家和李承凌还算是势均力敌,可舅舅年纪大了,没几年太子就会登基,太子又是李承凌一手提拔起来的,若是李承凌心怀忌恨,李家的今日就是傅家的明日。”
凤寒凛攥紧拳头,眉眼间藏着几分不屑:“珠珠,你到底是女子,对朝堂之事不够了解,纵使李承凌只手遮天,可他不过是李家旁支,身份低微,真正的世家是瞧不上他的。”
“他再怎么势大,也不敢和我们撕破脸皮。而且太子性格强势,李承凌功高盖主,指不定太子登基之日,就是他的死亡之时。”
听得这些话,傅静秋只觉得幼稚。
别说是旁支,就算是出身寒门,哪怕是乞丐出身。只要李承凌还坐在这个位置,就只有世家贵族巴结他的,哪怕心底再瞧不上他,可表面上也会毕恭毕敬。何况李承凌的能力才学性情,皆是人中龙凤,谁又能蔑视,谁又敢欺凌?
而且太子虽说心狠手辣,可却是一个最为重情护短的人,李承凌与他而言,如兄如父,哪怕亲爹都没有李承凌的重要,除非太子失势,否则李承凌绝不会有事。
她张开嘴巴,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可是看着那高傲不屑的面容,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他纵使爱她,甚至可以为她去死,可是在他眼里,她也不过是闺阁女子……
“胖子,别和他作对。你不是李承凌的对手。”
听到这话,凤寒凛的脸色铁青,怒道:“珠珠,你就这般瞧不上我?”
傅静秋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凤寒凛大手一挥,不满道:“就算他只手遮天,难道还敢冲我下手不成?我父王和陛下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如果他真的不敢动手,你也不会在西北呆这么久。傅静秋闭上眼睛,掩去眼底的复杂,轻声道:“胖子,我不喜欢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刚才还高傲自得的凤寒凛瞬间炸毛了,英俊精致的面容尽是不敢置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被拒绝了,而且珠珠的语气不像是说气话。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可能,你骗我对不对?”
傅静秋疲倦的笑了笑:“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胖子,无论有没有李承凌,我都不会嫁给你的。”
凤寒凛岂能相信,“不可能,珠珠你说,是不是李承凌威胁你什么,你告诉我,我绝不会相信你丝毫都不喜欢我!”
傅静秋还是那句话:“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所谓的威胁。”
凤寒凛攥紧拳头,骨节泛白,青筋直跳,“我不相信!绝对不可能!李承凌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替他说话!说到底,你还是瞧上他如今的权势地位,对不对?”
心脏猛地钝痛一下,傅静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珠珠,我对你这么好,李承凌哪里比得上我,你无法生育,李承凌以后定会纳妾,可是我不一样,只要诞下一个继承人,他的生母我会处理掉,儿子也会过继到你名下,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你也不用被人议论。珠珠,我都和父王母妃说好了,他们也同意了。”
傅静秋嘴角的笑容没了,彻底没了“你都铺好路了是吧?”
凤寒凛没有听出其中的寒意,颔首道:“我这两日便已经想好了,母妃也找了两个身世清白干净的女子,聘礼也开始预备了,只要你答应,明儿我就去求陛下赐婚。”
扑哧。
愉悦的笑声在室内有几分刺耳。
哪怕凤寒凛也感觉出其中的冷意,他不解的看着眉眼弯弯的女子,迟疑道:“珠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有其他女人,可是我是王府的独子,我总不能让我家断子绝孙,你放心,我爱的人只有你,只要那两女人有一个怀孕,我就赶走她们,无论是男是女,我都只要一个,好不好?”
傅静秋望着面前哀求的男子,突然一切都释怀了。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当代男人们的底线了。她无法生育,别说是胖子这等身份,就算是一般世家都会挑三拣四,说起来,胖子愿意曲她这等女人,已经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可是,那人却是不同……
“如果我不准你有其他女人呢?”
凤寒凛一愣,有些急了:“珠珠,我都说了,我和她们只是为了子嗣传承,不会有任何感情,你若是不放心,等孩子出生,我把她们都杀了。”
傅静秋摇摇头:“多谢厚爱,我不想再造杀戮,胖子,我们两个就和以前一样,好好做朋友兄妹吧。”
凤寒凛怒了:“你还是惦记着李承凌对不对?你宁愿他三妻四妾,儿女成群,也不愿嫁给我!珠珠,你的心怎么那么狠?权势地位就那么重要吗?你就这般舍不得?”
傅静秋颔首“是啊,舍不得。”
她已经不想解释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信任
反正她无论怎么解释,他都不会相信。
只是傅静秋有些不明白,李承凌不相信她就罢了,可胖子可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可是如今呢,他却丝毫不相信她的话。
似乎笃定她就是贪慕虚荣的女人……
“对,我就是看上了李承凌的权势地位,行了吧。你可以走了。”傅静秋冷眼望着,眼神寂静无波,如同深不可测的幽潭。
凤寒凛条件反射道:“我不相信!”
傅静秋嗤笑出声:“我承认了,你倒是不信了。凤寒凛,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凤寒凛攥紧拳头,有些无措:“珠珠,我只想要你嫁给我。”
“嫁给你?呵呵,嫁入王府看你父王的脸色,还是嫁入王府,看你纳妾生子,儿女成群?”傅静秋的眸色愈发的冷漠。
凤寒凛有些慌了,他不安的想要握住女人的手,却被她冷漠的甩开了,这下,他彻底慌了。“珠珠,我都说了那只是逢场作戏,我是独子,不可能让王府断子绝孙的,而且我不这样做,父王母妃不会答应我娶你,而且有了孩子,等我们老了也有人照顾啊。”
傅静秋摆摆手“行了,我不会嫁给你的。”
凤寒凛的眼睛红了:“为什么?!”
傅静秋深吸一口气,直勾勾的盯着他,“胖子,我和你不适合,我知道你为了我做了很多,甚至可以不惜一切,可是,我只能告诉你,我不可能接受我的丈夫有我之外的女人,也不可能接受所谓的庶子庶女。”
“至于李承凌,我和他的定亲本就是交易,不存在感情所言,他无论纳多少个妾室,或者在外置办外室,我都没有意见。”
“但是你不同,我这个人小心眼得很,我们从小青梅竹马长大,我无法接受你有其他女人,更不想在王府委曲求全过日子,最重要的是,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朋友之谊,并无男女之爱。”
凤寒凛丝毫不信,他目光灼灼,似乎想看穿她的心思,“你若是不喜欢我,岂会不接受我有其他女人?珠珠,你休想骗我!”
傅静秋笑了,她指着主院方向,憨态可掬:“都说过了,我心眼小。我连弟弟的醋都吃呢,幸好娘肚子里怀的是弟弟,如果是妹妹,她夺了我在傅家的宠爱地位,那么她便是我的敌人,也许他就活不到出生那一刻。”
“……”凤寒凛不敢置信。
“珠珠,你别以为这样故作心狠手辣,心胸狭隘,诋毁自己,就可以让我退缩,你从小到大都心慈手软,善良宽容,岂会是连血脉亲人都下得了手的冷血之人。”
傅静秋又笑了,“心慈手软?善良宽容?呵呵,胖子,你还是不了解我,我手中的人命可比你多多了,我这双手啊,在几岁的时候就造过杀戮了。”
凤寒凛瞅着那双干净白皙的手,眼神充满了痛苦,他声音沙哑,“你为了嫁给李承凌,竟然不惜污蔑自己,傅静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傅静秋抬头,一字一句道:“至交好友。”
若不是为了你,我定会想尽办法甩脱李承凌,何至于以死相逼,让你回京。
凤寒凛笑了“哈哈哈哈。”
笑得满脸的泪水,笑得讽刺自嘲。
被子里的销售攥紧,嵌入掌心,血迹斑斑而不自知,傅静秋就这样看着,面无表情,可内心的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十多年的感情,唯一的好友,她就快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凤寒凛仰头拭去泪水,猩红的眼睛藏着一缕恨意,那一眼冰冷,令傅静秋不由自主的颤抖。
“傅静秋,我不是你能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傅静秋沉默了,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她望着他,嘴角的笑容那般的苦涩,“随你吧。”
闻言,凤寒凛头也不回的走了,门被摔得震响,独独留下傅静秋盯着敞开的房门表情复杂。
“如玉,去把爹娘叫来吧。”
没过多久,傅谨言和凤瑞柔便坐在珠玉阁内,两人的表情都复杂的很,尤其是得知凤寒凛盛怒而去后,更是愧疚自责极了。
“爹,娘,我不喜欢凤寒凛,不会嫁给他,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参与了。”
傅谨言还想说什么,就被凤瑞柔拉住了,她目光复杂的瞅着神情疲倦的女儿,缓缓道:“好,你的婚事我们不会插手,无论你喜欢谁,想要嫁给谁,我们都会同意支持。”
“谢谢娘。”傅静秋扬起一个虚弱的笑脸,因为婚事,她已经折腾得太久了,本就孱弱的身子骨在这几个月间,更是瘦弱苍白很多,曾经那娇媚无双的脸蛋变得面无人色,娇嫩湿润的唇瓣也是干燥,失去了原由的光泽。
“凤寒凛的事情可能会给爹娘添麻烦,朝堂上,爹你注意一下荣亲王,他向来护短,可能会因为凤寒凛迁怒傅家。”
傅谨言表情难堪“他敢!真当我傅家好欺负是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不到就恼羞成怒,如此这般性情,珠珠你不嫁给他是对的!”
“闭嘴!”凤瑞柔怒斥道。
傅谨言摸了摸鼻子,看着盛怒的夫人,不敢吭声了。
凤瑞柔握住女儿冰冷的小手,轻声道:“珠珠,那你喜欢承凌吗?”
傅静秋摇摇头,“谈不上喜欢,只是知根知底,我和他倒也般配。”
凤瑞柔心头一紧,忍不住道:“那珠珠想不想嫁给他?娘想听你的实话。”
傅静秋愣了愣,随后笑了:“娘,你不用担心我,世间情投意合的亲事本就少见,我和李承凌能够成亲,也定会富贵荣华一辈子,他不会欺负我,会尊重我,这不就行了吗?”
凤瑞柔张了张嘴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说平常老百姓,就算是世家女子,又有几个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又有几个能像她和夫君一样相知相爱,正如珠珠所言,能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便是少有的好亲事了。
只是,她不想要女儿有这样的婚姻……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嫁了好不好
“珠珠,我们不嫁了好不好?”
此话一出,不只是傅静秋,就连傅谨言也呆住了。之前夫人对李承凌不是很满意吗?怎么如今,在即将成亲的时候,却想要反悔?夫人向来聪慧,岂会不知反悔的代价。
他刚欲阻止,突然就看到女儿那苍白无色的面容,所有的劝说安抚,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满的心疼自责。
他明明发誓要保护女儿一辈子的,可女儿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变得憔悴痛苦,连亲事都没法做主。他的女儿本就幸福安康一辈子,不该为了任何东西妥协,她就该嫁给喜欢的男子,幸福一辈子!
“珠珠,爹待会儿就进宫,无论如何也要请陛下撤回圣旨,我们不急,别说是及笄,就算是成了老姑娘,只要你不想嫁人,爹爹都养你一辈子好不好?”
突然,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
“对,珠珠,我们不嫁。”
大夫人从门外进来,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双眼泛红,帕子一直擦拭着眼角,可也挡不住自责心疼。
傅大爷也顾不得礼节了,到底是大男人,还绷得住,可也是眼眶微红,他大手一挥,很是霸气道:“管他李太傅还是荣亲王,我傅家数百年的根基也不是轻易能够撼动的,若是连女儿家的婚事都拿来做朝堂筹码,我傅家也是快完了!珠珠,你放心,这个婚事我退订了!若是陛下不许,我们就集体罢官!”
大夫人也是点头道:“就是,连珠珠都保不住,你们还当什么官!”
傅大爷赞同极了:“正好我也受够了每日早早起床,还不如找个僻静清闲的地方,每日抱着夫人一觉睡到自然醒,到时候我们在种种田,养养花,夫人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賺钱养家!”
大夫人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我的嫁妆够我们一家子用一辈子了,不会饿死你的,何况你这肩部能抬,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能干嘛。”
凤瑞柔捂嘴轻笑:“大哥放心吧,我这些年也积蓄了不少银钱,够我们用的了,如果大哥有闲心去种田养花,大嫂也不会阻止的。”
傅谨言眼巴巴的瞅着她:“夫人,以后为夫就靠你养了。”
凤瑞柔很是爽快道:“把我伺候好了,自然有你好果子吃。”
“……”傅谨言“行吧~”
大夫人摩擦着下巴,目光悠远:“江南那里,我有一处庄园,四周山清水秀,是当年出嫁的时候,爹怕我受委屈,所以特意在江南购置的,就是方便我和离后去那里散心。”
傅大爷瞪大眼睛,那叫一个委屈“我怎么不知道?”
大夫人瞪了他一眼,不悦道:“那是我拿来和离用的,怎么会告诉你,滚一边去。”
说着,她又拉着凤瑞柔的手说道:“弟妹,那庄园虽然多年没有修缮,但是庄子很大,背靠大山,前面还有一条小溪流,四周都是肥沃的土地,占地几百亩的样子,到时候我们请个师傅好好设计一下,绝对不比丞相府差。”
“四周的土地也在我的名下,到时候就靠收租,我们一家子也不愁吃穿,珠珠不是喜欢野山菌还有野果子吗?那山上的就极多,而且还有不少野兔,听说还有鹿子,到时候让那几个臭小子出马,我们两个都养养花,再养几只小猫小狗,那日子别提有多恣意了。”
“唯一的不便就是珠钗首饰,以后就得压箱底了。”
凤瑞柔越听,眼底越亮“那些都是俗物,还有山珍美味好,我一直想养一只小老虎,这才总算可以如愿了。”
大夫人嘴角一抽:“老虎?”
凤瑞柔使劲儿的点点头:“以前宫里的兽园就养了老虎,又肥又萌的,可爱死了。”
大夫人咽了咽口水,哪里可爱了?那是吃人的猛兽好吧。可看着双眼放光的弟妹,什么阻止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僵硬的点点头,发誓一定要将关老虎的院子围墙修得最高,绝不能半夜三更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没了手脚。
“行,你说的算。”
傅大爷和傅谨言两兄弟也是乐呵呵道:“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就想着养花养宠物,我们可是要有大报复的人。”
傅谨言接嘴道:“就是,一只老虎算什么,要养就养狼群,到时候把它们驯养得和狗一样乖,我们再带出去打猎,别提有多威风了!”
两个文弱书生心底还有向往着铁血霸气的生活。
四人在那里说得津津有味,你一言我一句,细细的规划着未来的生活,尽管他们面含期盼,可是傅静秋还是忍不住落泪。
伯父和爹爹正值壮年,本该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用自己的能力知识,为江山百姓做贡献,可如今,却为了自己,已经做好隐退辞职的准备,连五个年轻气盛的哥哥,也要因为她白白寒窗苦读十多年……
她怎么配?
“爹娘,伯父伯母。”
轻软沙哑的声音让四人猛地回头。
“女儿家总会嫁人的,虽然我现在不喜欢李承凌,可是他这般优秀的男人,本该是所有女子的第一选择,如果有朝一日,我喜欢上某个男人,那么一定是他。”
“所以,为了我不孤独终老,为何不提前与他相处,嫁给他,对我,对傅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先不要说话,我不是为了傅家牺牲,而是为了自己打算,我从小到大都锦衣玉食,伯母的庄子纵使山清水秀,可是也地处偏僻,我这细皮嫩肉的恐怕难以适应。”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已经习惯了这奢侈享受的生活,还请你们成全……”
四人呆住了,一个个表情复杂得很,他们不是傻子,岂会不知道话中的深意。
凤瑞柔嘴巴微张,轻声道:“珠珠,娘的嫁妆也多,庄园日子不会比京城差的,你是娘看着长大的,你不是贪慕虚荣的女子,娘岂会不知道。”
傅大爷叹了一口气:“珠珠,人总要自私点好。”
文艺,傅静秋哭了,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眼角留下,一滴又一滴,打湿了衣衫,打湿了被褥。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贪慕虚荣,就连胖子也这么认为,可是她的家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她,哪怕知晓她并不如表明的天真无邪,也从未怀疑过她。
所以,她岂能让他们为她牺牲……
第一百四十章 昏迷不醒
“爹,我若不自私,也不会嫁给李承凌,能同意嫁给他,我自然是喜欢他的,所以呀,你们就不要替我瞎做主了,我和寒凛只是兄妹之情,朋友之谊,不存在男女之情的。”
傅静秋眉眼弯弯,嘴角扬起:“而且,我刚才也和寒凛说清楚了,只是他有些不相信,总以为我喜欢他,可是你们也不想想,我傅家向来喜欢容貌绝色的,我怎么会喜欢那个大胖子呢。”
不待他们开口,她又说道:“就算寒凛不胖了,可是无论怎么哪里看,承凌也要优秀很多。”
闻言,四人面面相觑。
凤瑞柔站出来道:“珠珠,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是我肚子里生出来,我岂会不明白你喜欢谁。”
傅静秋心头一紧,可目光扫视到亲娘眼底的疑虑,她立刻反应过来,亲娘是在炸她,便道:“娘,你既然知道我喜欢谁,那你还不快点准备嫁妆,还有一个月了,我的嫁妆可不能少,不然我也不干~”
说着,就拉着亲娘的手在那里咿呀咿呀的撒娇,让四人皆是表情复杂,本来已经确信的答案,也开始迟疑起来。
难道珠珠真的喜欢承凌?
傅谨言乐开了花,他虽然心思敏捷,可到底不了解女儿家的心思,此时眉开眼笑的,摸着光洁的下巴,乐呵呵道:“那是肯定的,我傅家的女儿出嫁,定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你又是陛下亲封的公主,没有礼节约束,别说是十里红妆,就算是红遍京城也是没问题的。”
傅大爷这个大傻子,也跟着说道:“二弟所言不错。珠珠是我傅家的掌上明珠,又是公主之尊,嫁妆自然是最好的,谁也不能比!”
傅静秋笑了,开心的鼓掌,“那我把傅家搬光了怎么办?到时候五位哥哥可娶不到媳妇儿了。”
傅大爷大手一挥,很是豪爽:“男子汉大丈夫,他们几个都及冠了,该自己出去挣聘礼,有能力娶媳妇儿是他们的本事,娶不到就活该当单身狗。”
傅静秋抿嘴轻笑:“那哥哥们可不得忌恨我~”
“他们敢!”
……
看着三个乐不可支的模样,凤瑞柔和大夫人对视一眼,眼底都带着些许不安。
傅静秋像是看不见她们的打量,依旧陪着亲爹伯父在那里畅所欲言,规划着婚礼的盛大,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四人在慢慢离去,留下傅静秋独自养身子。
当如玉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刚才还巧笑嫣兮的女子,此时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红润的脸蛋再次变得苍白,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疲倦无力感。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傅静秋努力扯动僵硬的嘴角,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起来,她目光复杂的瞅着满脸担忧的如玉,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如玉,我好累啊。”
如玉没有听清楚,又问道:“小姐,你再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清,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再去叫太医过来。”
傅静秋阻止了:“不用,你下去吧,我累了,想要休息。”
这下如玉听清楚了,迟疑道:“那您先睡一会儿,若是饿了,就叫奴婢,厨房里一直温着粥,您什么时候想吃就说。”
傅静秋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了,懒懒的摆了摆手,如玉怀揣着不安的心出去了,门咯吱一声闭上,屋内的光线也黯淡下来,月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满屋的清冷冰凉。
她就一直坐在床上,就这样坐着,坐了很久很久,眼神迷茫的望着被褥,眨也不眨。
十多年的感情,就这样没了……
她本以为就算不能结为夫妻,他们也可以像朋友一样一直相处下去,可谁知道,在他心里,她就只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为了权势荣华,可以舍弃爱情。
原来在他眼里,她是如此的不堪。
这样也好,恨她,总比念念不忘的好,一刀两断,总比藕断丝连令人痛苦的好。他们本来就不相配,如此一来,岂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友情如此脆弱。
连李承凌那个外人都知道顾及她的身体,可是明知道她大病初愈,他却只想着赐婚,甚至一遍又一遍的羞辱压迫她。
凤寒凛,在你心中,我算什么?
……
整整想了一夜,从第一次见面的嫌弃,到后来他在冰冷的池塘里将她托起,再到后来的亲密无间,你追我赶,吵吵闹闹十多年,她本以为的坚不可摧,却不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也许从最初,她就不该接受他的礼物,这样至少不会留下贪慕虚荣的罪名……
一股从未所有的疲倦袭来,她缓缓闭上双眼。
次日清晨,丞相府再次乱作一团,好不容易醒来的淑德公主再次昏迷,这一次,她睡了很久很久,久到连陛下皇后都惊动了,亲自来丞相府探望,太医更是日夜坚守在珠玉阁。
浓烈的药水味充斥着珠玉阁,人心惶惶,京城人都在议论着体弱多病的淑德公主能不能撑到结婚,又能不能清醒。
在第三日的时候,太医院便跪求陛下原谅,他们无法保证淑德公主能够清醒过来。
第五日的时候,太医院的院首已经放弃了治疗,虽然药水不断,可是他们却已经放弃了。
第七日的时候,年迈的傅相已经杵着拐杖跪拜在佛堂,而礼部已经开始准备公主的葬礼事宜。
就连丞相府的人,哪怕至始至终都不肯放弃,可是心里都明白他们的掌上明珠没多久了,曾经那热闹幸福的丞相府,现在鸦雀无声,丫鬟侍卫们一个个神情哀痛,四处游历的五位公子也都回到府上,想要陪唯一妹妹走过最后的时光。
凤瑞柔忧伤过度昏迷了很多次,在每次醒来后,连哭闹不止的儿子都顾不上,又赶去了珠玉阁,彻夜未眠的守在那里,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巴巴的守在那里,亲眼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瘦成皮包骨,瘦到连呼吸声都愈发微弱。
她总是忍不住的伸手触摸,只要能够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她都能笑起来,似乎这才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第一百四十章 香消玉殒
凤寒凛一直跪在丞相府外,可是他再也踏不进丞相府的大门。
也许,他并没有做出多大的错事,也没有说多重的话,于旁人而言,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几句狠话,可是对于他与傅静秋而言,却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所有人都可以伤害她,可唯独凤寒凛不行。
可是到了最后,伤害她最深的,竟然就是这个以命相博的挚友……
第十日的时候,傅静秋的呼吸已经几近已无,之前发烧滚烫的身体也开始冰凉,苍白的面容染上了青灰色,太医们都纷纷离去,与其痛苦的强逼着吃药,还不如舒舒服服的离去。
凤瑞柔伤心过度也卧病在床,昏迷不醒,傅谨言也强忍着悲痛打起精神,开始准备着宝贝女儿的葬礼,虽然他们没能给女儿举行盛大的婚礼,可是他傅家的女儿,就算是葬礼也该是最好的。
白布替换了红绸,曾经张灯结彩的丞相府哀声一片,就连闹腾不止的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亲人的离去,也变得安静极了,除了喝奶撒尿,不哭不闹。
可是这就这样乖巧的他,依旧没能得到亲娘亲爹的关注。
第十三日的时候。
那个曾经风华绝世的淑德公主没了。
凌晨半夜,洁白无瑕的大床上,女子穿着干净的寿衣,双眼紧闭着,如果不是那消瘦见骨的面容,恐怕还以为她在安眠着。
男人跪在床边,曾经挺拔的背脊也佝偻弯曲,那张冷硬淡漠的脸庞上布满了胡渣,许是长时间未曾休息,满脸的憔悴痛苦,眼底淤青,深邃寂静的眼眸尽是绝望悲戚。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傅大人,那个只手遮天的李承凌,此时却像是丢了魂魄一样,仿佛失去了人生的信仰。
他颤抖着抚摸那冰冷的小脸,入手不再光滑柔嫩,反而有些硌手,青灰色的脸庞在夜光之下,也显得几分诡异狰狞,可是他半分没有害怕嫌弃,反而满满的后悔。
“如果我那夜来了,你是不是就不会死。”
“我就该早点杀了凤寒凛,他就不会阻止我来见你了。”
是的,没错,傅静秋清醒的最后一夜,李承凌本来要来的,可是半路上被凤寒凛拦住了,他也没有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凤寒凛去西北呆了几个月,回来之后,就有胆子刺杀他。
为了杀他,凤寒凛竟然不惜动用荣亲王府的暗卫,他虽然反杀了,甚至凤寒凛的性命也在他的一念之间,可是他最终顾及她,而没有动手,甚至为了防止太子迁怒荣亲王府,他还帮凤寒凛善了后。
可也因为如此,他错过了那一夜见面,也让心爱的女人病上加病,香消玉殒……
“傅静秋,就算他害死了你,我也没有杀他,所以,你是不是该遵守承诺?”
沙哑痛苦的呜咽声响起,一滴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从母亲死后,从未哭泣过的他,此时却抱着冰冷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一声声痛苦的哀求,像是一道又一道的神魂束缚,将傅静秋的灵魂绑在了人世间,再也难以步入轮回。
次日清晨,当凤瑞柔与傅谨言搀扶而来的时候,就看到男人双膝跪地,对他们磕了三个头。
“岳父,岳母,还请你们将珠珠嫁给我。”
三日后。
今儿本该是淑德公主出殡的日子,可此时此刻,整个京城却张灯结彩,仿佛今日还是举国同庆的大喜日子。
十里红妆,弯弯绕绕笼罩了整个京城,聘礼,嫁妆将强壮的骏马压得步履蹒跚,连抬箱子的轿夫也被压的佝偻了背脊,四个人抬着一个箱子竟然有些力不从心,可以想象箱子里的奢华厚实。
世家官位,皇亲国戚们都站在门口,看着英俊的新郎接收着百姓的祝福,可到了跟前,嘴角的笑容僵硬了,哪怕熏香浓厚,可八抬大轿中散发出的恶臭味还是藏不住。
此时正值夏季最为炎热的时候,哪怕精心保护的尸体,也耐不住天气的炎热,散发着尸臭味,可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嫌弃,一个个表情敬佩且复杂。
一个个世家贵女们望着轿子里隐约的人影,也露出羡慕嫉妒的眼神,哪怕淑德公主已经死了,也是京城人人羡慕的对象。
一个死人能够得到皇帝皇后亲自主持婚礼,能够嫁给太傅大人这般位高权重,且一心一意的夫君,能有丞相府这样的娘家,能有如此盛大奢靡的婚礼,谁又能够不羡慕呢?
太傅府门前,李承凌翻身下马,将新娘的五位哥哥排挤在外,弯腰埋入轿子中,将冰冷恶臭的新娘紧紧抱在怀中,在她耳畔低喃道:“珠珠,我的妻。”
大公子哽咽道:“妹夫,让我送珠珠吧。”
李承凌温柔的声音传出:“不用了,我自己来。”
只见男人高大的身躯将新娘抱出,哪怕新娘服奢靡美丽,可也盖不住双手露出来的青紫尸斑,可男人的动作轻柔极了,像是呵护着什么稀世珍宝。
人群中一俊美精致的男人满脸的痛苦,双眼尽是红血丝,他双拳攥紧,像是要抢夺尸体,可他怎么也踏不出去,他哪来的脸去争夺珠珠,若不是他,珠珠也不会突然病逝……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他男人抱着他挚爱的女人步入殿堂,看着男人扶着新娘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没资格做。
高堂之上,本不该出现的凤瑞柔和傅谨言泣不成声,看着女婿这般喜爱珠珠,没有半点嫌弃,他们又是难受又是欣慰。
“夫人,别哭了,珠珠想来孝顺,不会愿意见到你伤心的。”短短半月功夫,傅谨言像是老了好多岁,曾经那风度翩翩的文德公子,乌黑的发丝也染上了银白。
凤瑞柔捂着胸口咳了一会儿,才强撑着点头:“珠珠至少嫁给她喜欢的男子,她定会开心的。”
新房中。
男人掀起了盖头,哪怕厚厚的脂粉也遮挡不住的青紫尸斑,那涂着唇脂的嘴唇红艳艳的,衬托着青白的脸色愈发的诡异,可就是如此,他也丝毫未曾嫌弃。
轻轻吻在嘴角,像是在膜拜,那般的圣洁。
“珠珠,你终将是属于我的……”
第一百第四十一章 求得书坊
五年后。
江南的一处小镇中,一容貌淡雅的女子正坐在书坊二楼里看着书,楼下是莘莘学子们买书看书的地方,二楼则是主人家私人住所,此时正值三年一度的科举大事。
学子们正在奋起读书,一个个衣着朴素,甚至很多人的衣服都补了又补,照理来说,这些穷苦人家的学生哪有能力购买书籍,可是此时,他们却拥挤在书坊中。
书坊不是很大,可是零零散散的书籍却摆放整齐,仔细一看,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民生水利等等书籍应有尽有,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齐全,而拥挤的人群除了书籍翻动的声音外,安静极了。
偶尔有人发出惊叹声时,也能收到周围人鄙视不悦的眼神,所以相比街道上的热闹,这里倒是难得的清静之所。
此时,一衣衫简陋的少年立在书坊前,望着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求得书坊’,内室隐约可见的高雅,本就踌躇的步伐更是不安了,看了看缝了很多补丁的衣服,终将羞怯想要退去。
“走什么走啊,求得书坊又不要钱。”周围的商贩看到这熟悉的一幕,乐呵呵的招手。
少年一愣,不敢置信道:“真的不要钱?”
他本就是听同乡朋友说,求得书坊看书不要钱,所以他才不远千里跑过来,可望着那精致典雅的装饰,他实在难以相信,比较这年头,书籍太贵了,哪有人会让人免费看书的。
商贩摆摆手:“不要钱,不要钱,你进去就是了,求得书坊没啥规矩,老板娘很好说话的,除了免费看书,不管饭不管水,就是不能吵。”
闻言,少爷双眼放光,连忙鞠躬致谢道:“只要能看书就行!谢谢,谢谢!”
说罢,他也顾不得破旧的衣衫,捏紧仅有的几两银子,咬咬牙进了去,当走进书坊的那一刻,他呆住了,周围都是与他一般的寒门子弟,甚至有些人的衣服东一块西一块拼接而成,不过每个人,都干干净净,哪怕衣衫再怎么破旧,也没有没有脏乱。
最令他震惊的是,这其中的气氛。
外人的闯入丝毫没有影响专心致志的学生们,有些人听到声音,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攻读书籍了,一眼望去,全是看书的学生们,不像其他书坊,有不少的下人在那里监督观察,生怕有人偷书藏书。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澎拜的心情,小心翼翼的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找了一个角落里席地而坐认真的看了起来,时间一晃而逝,许是他太过专注,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在看四周,早已没有人。
正当他慌乱着急的时候,只听到楼道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抬头望去,他呆住了。
青衣白衫,身姿高雅,似是一株空谷幽兰,精致柔和的面容不施粉黛,可也美得惊心动魄,本该是艳丽无双的气质,却被那身书墨味压制住,显得几分清雅淡漠,尤其是那双深邃幽寂的双眼,不像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倒像是经历世事沧桑的老者。
许是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轻启樱唇,声音微凉。
“时辰到了,你明儿再来吧。”
刷的一下,少年的脸变得通红,他急忙道歉:“对不起,我刚来不懂规矩,我这就离开。”
女子微微颔首,走下楼梯,往后院走去,临走时说了一句“我这里还有一个规矩,最后走的那个关门。”
少年呆呆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恍惚,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京城中那些世家女子怕也不过如此吧。
少年怀揣着惊叹的心思走了,当他关上门的那一刻,这才惊觉那名女子就是求得书坊的主人,不由得更加敬佩了。
第二日清晨,他早早就来了,太阳刚刚从地平线升起,街道上还空无一人,可求得书坊的门前已经站满了人群,许是门还未开,学子们在那里聊天,互相解答求问。
他刚来,也不好插嘴,便在那里细细的听着,想着女主人什么时候能够开门。
可没过多久,一人看了看天色,说道:“时辰到了。”
话落,众人很是熟练的上前开门,将门板一块又一块的挪移开,然后十分自觉的进屋看书去了,一些手中还拿着早餐的人,也是三两下全部吞入腹中,细细的用帕子擦干净嘴巴和手,才进了书坊。
少年又是愣了。
望着二楼隐约飘过的青色,终究按耐住心底的震惊进屋看书去了。
青衣女子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放下碗筷,扯了扯旁边的铃铛,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酒楼小二便爬上二楼撤下碗筷,临走时恭敬的问道:“今早儿运来了新鲜的竹笋,斑鸠,夫人,中午给您换点新花样吧。”
女子平静无波的眼眸闪过涟漪,嘴角轻扬:“你们大厨的手艺我是信得过的。”
“那行。”小二满脸的笑容,屁颠屁颠的走了。
待到小二离去,二楼又恢复了寂静,女子偷着窗子望了望街边的繁华,然后回到内室盖上被子,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再次沉沉睡去。
梦中,她又看到了繁华的京城血流成河,曾经耀武扬威的李家被抄家灭族,那个善于伪装作秀,眼高于顶的宸王妃,被亲生儿子揭发杀夫暗害之事,又被镇国将军揭穿英国公府曾经的龌鹾旧事,最后成为过街老鼠生不如死。
每一个曾经与淑德公主做对的家族亦或是仇敌,轻则罢官削爵,重则诛九族,城北邢台上的鲜血整整一个月未曾干涸,荒山野岭的尸体喂肥了不少野兽。
整个朝堂世家势力被洗盘,不算年迈的皇帝提前退位,太子继位后,朝廷动荡,却被极强的力量压制下来,其中变化最大的便是李家和宸王府。
李家被灭族,年迈的李太老傅被活活气死,谢瑾月两母女被残忍杀害,曾经只手遮天的李家再无踪影,而宸王妃虽然没被杀,但是比起活着,她更宁愿死去,只是她想死都不可能。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死而复生
宸王世子虽然大义灭亲,但是也失去了京城兵马大权,沦落为一个普通的世家,镇国将军辞去了边疆兵马大权光荣致仕,让手下顶替职位守卫边境,曾经与李家、宸王府、英国公府交好的世家多多少少都受到影响。
可独独荣亲王府,与淑德公主关系最深的凤寒凛却没有丝毫影响,他年纪轻轻便手握京城兵马大权,给荣亲王府带来极大的荣耀,成为京城世家最为优秀的女婿人选。
新皇继任后,直接给凤寒凛赐了一名王妃,三名侧妃,每一个都是家世良好,端庄贤淑的世家女子,而朝臣们也时不时给他塞妾室,扬州瘦马不计其数。
在这妻妾无数下,所有人都忘记了凤寒凛与淑德公主曾经的青梅竹马,只觉得兄妹情深,谈笑起来,再无往日揶揄。
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背后,都藏着一个男人。
一个凶残恐怖,敢将尸体守成白骨的男人,每晚都同森森白骨同床而眠的男人……
蹭。
青衣女子从噩梦中惊醒,她表情复杂,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梦到这疯子了。
是的,傅静秋没死,不对,应该说她死了,身体死亡了,可灵魂又被禁锢不得步入轮回,整整在那疯子身边呆了两年,直到所有该死的仇家都死光了,她最终在江南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身上复活,复活的时候,才十三岁。
如今五年过去,她才十八岁……
一晃而逝的七年,她从最初的踌躇,到最后的平静。
最开始她还想过回到傅家,可是她不想再去掀起波澜,不想让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傅家再添新愁,他们的生活终于回归平静,弟弟长大了,兄长们都成家立业了,亲爹亲娘依旧伉俪情深,七年时间,他们好不容易走出失去她的痛苦,她又何必再去打扰……
至于凤寒凛,她已经放下了,放下了曾经的伤害,放下了曾经的挚友情深,放下了那相知相惜,只当做熟悉的陌生人。
一切的一切,她都已经放下。
英国公府的仇,谢瑾瑶,谢瑾月等人的仇,母亲的仇……他都替她报了,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也遵守了承诺,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所以,他们之间不在亏欠。
只是午夜梦回间,她偶尔还是会梦到他,梦到他亲吻那具骇人恐怖的骷髅,梦到那与珠玉阁一模一样的主母院子,梦到他手刃仇敌时的残忍……
望了望天边的血色红阳,傅静秋掀开被褥起身,熟练的去端了一盆凉水洗脸,七年时间,曾经锦衣玉食的她,早已习惯了自力更生,自己吃饭,自己穿衣,自己生活。
当然洗衣做饭什么的,还是得请人,只是与当年在丞相府的奴仆环绕截然不同,她身边并无一名贴身丫鬟伺候,并非她不愿,只是怕长期养成的习惯传出去后,会引起那名疯子的注意。
明明知道死而复生,借尸还魂什么的,对天下人而言都是无稽之谈,就算她站在爹娘面前,他们也认不出她,可是她不敢表露半分,甚至时时刻刻隐藏曾经的习惯爱好,就怕被那疯子看见。
可字迹可改,习惯可改,那饮食她却改不了……
她还是喜欢糯米糕,喜欢野山菌,喜欢野味,于是吧,她就揣着马甲,在这江南小镇上藏了整整五年,至于钱财之类的,她将以前身为淑德公主的钱庄银钱偷偷挪了出来,那是她藏的私房钱,没人知道。
钱不多,可对于一个普通女子,却是足够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于是她开了一家书坊,不收钱,不图营生,就是想要热闹一点,或者是给自己积点阴德吧,反正因为她这么一出,小镇上来了不少的寒门学子,倒是给小镇积累了不少的好名声,以至于,县太爷对求得书坊也颇为关照,从未有什么小混混过来打扰,她也乐在其中。
时不时还指点学子们一下,在民间声望颇高,还交了几名好友,都是周围小镇上的女儿,算不得家世多好,只是还算得上富裕,但爹娘比较注重闺阁教育,虽然比不上世家小姐,但琴棋书画都有涉猎,也有话题可以聊。
“夫人。”
她刚一下楼,学子们都立刻放下书籍,毕恭毕敬的喊道,除了感激,还有崇拜。
没办法,虽然眼前人长着一张不知俗物的脸蛋,可是耐不住人家才华出众啊,一些他们都难以解答的问题,可经过她一指点,便瞬间明白了。
傅静秋微微颔首,然后便穿过人群走了门外。
那少年诧异道:“夫人?难道她成亲了?”
听到这个问题,周围人倒也没有漠视,反倒笑盈盈解释道:“你没看到她梳的发簪吗?那是成过亲的妇人才能梳的。”
少年愣住了,咽了咽口水:“可她看着那么年轻,也不知道夫家是何人,竟然有如此福气娶她。”
其他人摇摇头:“不知道,我来这里快三年了,从未没见过夫人与其他男人接触,听酒楼小二说,夫人的夫家似乎姓李,只是她从未在外提起,所以是真是假,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哎,也不知道她夫婿是谁,不过能够让夫人下嫁的,定是极为出众的男人,我们就不要想了,都是寒门子弟,听说太守家的儿子想要迎娶夫人,都被拒绝了呢,何况是我们呢。”
“是的,是的,还是老老实实看书吧,指不定能够鱼跃龙门,不说其他的,至少要有能够报答夫人的资格。”
“就是,我之前也见过京城不少世家小姐,可能够与夫人相提并论的,还真没有,指不定夫人就是哪个王孙贵族的女儿,在这里隐士而居呢。”
……
众人议论了几句,随后又开始看书起来,刚才还热闹的书坊瞬间恢复了寂静。
傅静秋丝毫不知道自己被揭了马甲,正坐在马车上,朴素但舒适的马车摇摇晃晃的往静安寺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朝拜的信徒,可以看出静安寺的香火旺盛。
刚到静安寺门口,一和尚便撇开人群走了过来:“夫人,您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祭拜亡灵
傅静秋跳下了马车,这具身体很是健康,不像以前那般弱不禁风,她双手合十,面含微笑:“又要麻烦师傅了。”
和尚笑了笑,往旁边引路道:“哪里麻烦,若不是夫人,静安寺的香火也不会如此旺盛,主持知道您今日要来,已经备好香烛,在偏殿等您。”
闻言,傅静秋微微颔首,跟着离去了。
这让那些奔波一路想要拜见主持的人们极为不满,一些熟悉情况的,也没多说什么,只觉得今儿运气不好,便离开了。但是一些闻名而来的商户夫人们,却是面露不悦。
“哼,我看静安寺也是有眼无珠,虚有其表,放着本夫人不见,去见一个小丫头片子,怕不是主持与那丫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话落,瞬间迎来了周围愤怒的眼神,那夫人吓了一跳,干巴巴的说道:“你们瞪我干嘛,难道我说错了不成?我不远千里跑来这乡野之处,就是听说静安寺主持算卦极好,等了大半日,主持一直推说有要事,不肯相见,我还真以为主持真的有什么要事要忙,本想着明日再来,却不知主持的要事就是见一个美貌丫头,还夫人,有这么年轻的夫人吗?怕不是主持夫人吧。”
旁边的和尚听不顺眼了,厉声道:“这位夫人莫要信口雌黄,夫人乃是静安寺的恩人,静安寺能有如今的香火,全靠夫人的资助。每月初一十五,夫人都会来静安寺替她母亲烧香,主持感激夫人恩德,才特意诵经超度。”
“小僧虽然是出家人,向来实话实说,若是这位夫人对静安寺有所质疑,还请下山回家吧,我静安寺不接待心不诚之人。”
闻言,那夫人表情有些尴尬,她哪里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可嘴上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们都是穿同一条裤子的,自然帮着自家人说话。”
这才,彻底惹怒了周围百姓,一些嘴角利索的婆子指着夫人的鼻子就骂道:“闭上你的狗嘴吧,连夫人都敢污蔑,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乡野村妇,夫人那等善良慈悲之人,岂是你能够诬陷的,老娘告诉你,就你那点银钱俗物,夫人也看不上眼。”
“滚滚滚!滚出静安县,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哼,装什么有钱人,你身上穿的蜀锦都是假的,头上戴的珠子也是以次充好,就你这副德行也敢与夫人相提并论,你给夫人提鞋都不配!快点滚!看着你就觉得辣眼睛!”
“就是,夫人那等活菩萨,也是你能诋毁的!滚滚滚!”
……
本地人都怒目而视,不只是因为求得书坊,这些年,夫人时常接济贫苦百姓,而且还会指点农业作物,本就土地肥沃的江南小镇,经过夫人一番指点后,更是增产了不少,让百姓,读书人都极为敬佩。
虽然夫人不与世家商户打交道,可是在小镇上的名声极好,加上年纪轻轻没了夫君后,还能坚持守寡,这等气节令人刮目相看,所以大家都乐意捧着她,奉着她。
那商户夫人一看这阵仗,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带着丫鬟急忙跑了,生怕被唾沫淹死,百姓们骂爽了后,也收敛了怒火,继续毕恭毕敬的参拜佛祖,再无刚才的出口成章。
这等教养,让一些世家夫人都面面相觑。
傅静秋丝毫不知道自己引起了一场口水战,她正跪在偏殿之中,双手合一,在主持的诵经之下,烧了一炷香,也跟着经书诵读起来。
偏殿内,只供奉了一个牌位,可以看出静安寺对傅静秋的重视程度,要知道静安寺的香火如此旺盛,牌位更是供不应求,不少达官显贵不惜千金求一个位置,可这空旷的大殿却只有一个牌位。
母亲王氏书容。
是的,这是傅静秋,应该说谢瑾卿亲生母亲的牌位。
当年王氏难产保小,拼死将她生育出来,自己却香消玉殒,在英国公府的时候,她便在自己院子里给母亲立了牌位,时常供奉,可她成了傅静秋后,一举一动皆在别人的耳目之中,她没法继续供奉。
如今,她不再是傅静秋,自然一切回归原处。
“阿弥陀佛,夫人,用些斋饭在离开吧,礼慈已经游历回来了。”
刚想拒绝的傅静秋一听,双眼一亮,礼慈做的斋饭最好吃了,除了他,静安寺其他人做的饭简直难以入口。
“礼慈都出去半年了吧?”
主持眉眼慈悲,含笑道:“已经有六个月十三天了。”
时间这么详细,看来主持也很想念礼慈的斋饭啊。傅静秋问道:“礼慈去哪儿游历了?”
主持回道:“去白马寺学习了。”
傅静秋愣了愣,“礼慈去京城了?”
主持颔首,眉眼间有些自豪:“白马寺主持特意邀请,贫僧年纪大了,京城纵使繁华,但山高路远,贫僧这把老骨头走不动了,便让礼慈代贫僧前去交流学习,礼慈是个有慧根的,这次去京城,成长了不少,见识了不少的京城趣事。”
傅静秋不太想听京城之事,可是耐不住主持一直拉着她讲,加上她又好那口斋饭,只能坐在那里,喝着甘洌的山泉茶水,听着主持絮絮叨叨。
“白马寺不愧是四大佛寺之一,又地处京城,上香拜佛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世家皇族,贫僧听礼慈说,白马寺供奉的牌位很少,但能够在那里有一席之地的都是达官显贵,一般世家都没资格。”
“静安寺虽然也算出名,平常也有有钱有势的人过来祭拜,可是相比白马寺,也要差上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静安寺才能与白马寺相提并论。”
“礼慈悄悄给贫僧说,白马寺也有单独一个偏殿,只供奉一个人,你说这得多大的权威才能独占一个偏殿?”
看着主持双眼放光的眼睛,傅静秋只能顺着他的话,问道:“是谁?”
主持有些得意,故意压低声音道:“淑德公主。”
傅静秋怔住了,眼底一闪而逝的复杂。
主持却继续道:“夫人没过去京城,怕是不知道淑德公主的名气吧,她身份尊贵,是公主之女,傅丞相府唯一的女儿,刚出生就封为郡主,从小到大都尊荣奢靡,听说她每顿饭花的银子,都够平常百姓家用一辈子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再回京城
“可惜天妒红颜,淑德公主从小病弱,哪怕被陛下赐婚给只手遮天的太傅大人,也没能保住淑德公主的命,一道小小的风寒就要了淑德公主的命。”
“听说公主出嫁的时候,都已经去世了,可李太傅还是不顾一切将淑德公主迎娶过门,事到如今,还舍不得下葬,傅家顾念李太傅的深情,只给淑德公主立了一个衣冠冢,如今就供奉在白马寺偏殿。”
说到此处,主持咂了咂嘴巴,他叹了一口气:“一切都是命啊。”
傅静秋笑了,不就是命吗?
谢瑾卿也好,傅静秋也罢,不都是死在同一岁,同一个病吗?小小的风寒啊,竟然同时要了英国公府嫡长女、淑德公主的命。
她望着含笑的慈悲佛,表情复杂极了。死而复生两次,已经老天爷的恩德,但是因果轮回,一切皆有定数,所以她终究逃不过风寒而死的命运吗?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还有三个月,又到那个时刻了……
最热的时候,死于风寒,还真是讽刺的命运呢。
死就死吧,大不了又是另外一个人生,或许是这次她根本不会死而复生,毕竟她没有怨气,也没有那疯子揪着尸骨不放,让她难入轮回。
还有三个月,她就尽情的享受着三个月吧,在这小镇上安安静静的度过自己的一生。
可惜,还嫌傅静秋不够烦躁,主持又继续说了一句话,而这么一句话,却打乱了她所有的安排。
“傅老丞相年纪大了,也没几日可活了,你说,他会不会和淑德公主一起供奉在白马寺偏殿?听说他现在脑袋已经糊涂了,整日说着胡话,要见淑德公主呢,哎,想傅老丞相披肝沥胆,为朝堂百姓奉献一辈子,可惜,可惜啊……”
后面的话,傅静秋彻底听不进去了。
祖父快死了吗?那个从小专宠她的祖父,那个为了她不惜一切的祖父,就快走了吗?
一滴滴泪水落下,故意遗忘的傅家旧事,汹涌而来将她尽数掩埋。
杏花微雨,她正值两三岁顽皮的时候,骑在祖父的肩膀上,任由她扯着他的头发,他还乐呵呵,甚至甘愿当马骑……
“夫人,夫人?”
疑惑着急的声音打断了傅静秋的回忆,她抬起头,望着满脸诧异的主持,缓缓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短短数字,语气轻软稚嫩,可主持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明明太守大人来的时候,他又没有这般恐惧。
“是,是真的。京城人都知道的,而且这是白马寺主持亲自说的,礼慈不会说谎的。”
闻言,傅静秋微微颔首,淡然自若的擦拭了眼角的泪水,起身冲主持行了一礼。
“母亲就拜托你了。”
主持有些摸不到头脑,呐呐的点头:“那是自然的,夫人要出远门?”
傅静秋眺望着京城,“嗯,要见一故人。”
说吧,她转身离去了,那背影寂寥坚定,让主持竟不敢开口制止,只能小声嘀咕了几句。
不是说要吃礼慈的斋饭吗?都做好了,人却走了。
说罢,他摇了摇头,招呼着其他弟子们去吃斋饭了。
傅静秋回到求得书坊,刚欲踏上二楼,突然看到一个男子正在擦拭门窗,她微微一愣,问道:“你不看书,擦窗子干嘛?”
男子正是那名少年,他扬起大大的笑脸,脸颊微红,回道:“书看久了,脑袋有些含糊,还不如做点其他事,清醒清醒头脑。我看到窗子上有些灰,就……”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傅静秋就打断了:“我知道了,你继续吧。”
说罢,她直接上了二楼,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然后也没有清静下来,时不时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没过多久,就只见夫人拿着一个包袱走下楼。
众位学子们都愣住了:“夫人要出远门吗?可要我去叫辆马车?”
傅静秋微微颔首:“暂时不会回来,你们继续看书吧,我们有缘再见。”
说罢,她直接走出了求得书坊,临走时,她从未回头看上一眼,直接踏上了马车,新招的几名侍卫在旁守卫着,还有新买的两名丫鬟也随行离去。
“咦,那不是镖局的人吗?”
“是威武镖局的,那个镖局向来收费极高,但是护送人物都没有出现过问题,而且向来不接短距离的,看来夫人真的要出去很久了,也不知道她回来的时候,我高中没有。”
“看方向好像是京城,难道夫人要去京城吗?”
“那正好啊,我们过段时间也得启程去京城了,指不定还能遇到夫人呢,到时候我们科举高中,也是夫人的荣耀啊。”
“我们还是赶紧加油看书吧,不然指不定夫人还得在看我们三年,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年了,不想再呆三年了。”
……
众人议论纷纷着,唯独那名少年握紧了拳头,眼神坚定,似乎在发什么誓言,他快速的将窗子收拾干净,然后再次抱起了书籍,不同于其他人的慢慢研磨,他看得极快,似乎能够一目十行。
从那日以后,少年总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离开,来的时候将卫生打扫干净,离开的时候将书籍全部归位,就算夫人久久未归,在少年的操持下,求得书坊照旧开放,一切如旧。
时间一晃而逝,又过了半个月,此时已经是夏季了,一路奔波,哪怕身体健康的傅静秋也熬不住路途颠簸,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可她也终于赶回了京城。
望着那熟悉繁华的街道,傅静秋的表情有些复杂,面纱遮挡了容颜,一身朴素简单的衣衫,也挡不住那空灵幽寂的气质,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夫人?”没见过世面的丫鬟不安的喊道。
傅静秋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的复杂,沉声道:“先在长安街租一个小院子。”
丫鬟摸不到头脑,她第一次来京城,哪里知道长安街在哪儿,旁边威武镖局的人却道:“长安街的院子很贵,夫人确定要租?”
傅静秋微微颔首:“租三个月。”
镖局的人点头,既然夫人知道,他们也不废话了,接过银钱,便去办理此事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再见祖父
长安街的房价确实很贵,哪怕只有三个月,也动用了傅静秋三分之一的银钱,除去招侍卫和丫鬟,她就只剩下一半的银钱了,这些钱足够她在小镇上生活一辈子,可在繁华的京城,确实活不了多久的。
这也是当年她取出银钱时,丝毫不担心被人发现的原因。
因为这些银子对于普通人家是巨款,可是对于京城世家而言,却是九牛一毛,从他们手缝里露出的银子都不止这一些。
傅静秋住进了长安街,离傅家的宅院只有数百米的距离,她都能看到太医们忙进忙出的样子,还有不少认识的世家权贵前来探望。
她想去见祖父最后一面……
第二日,傅静秋刚刚缓过一点劲儿,便换上了一件绸缎裙子,稍微收拾一番,便和京城世家的丫鬟们的着装差不多。
“麻烦让让,府里出了急事,我要立刻告知夫人。”
这就么一句话,门卫侍卫看着那着急泛黄的小脸,再上下扫视一番,都忍不住让开了位置,毕竟这段时间上门的人太多了,不过小丫鬟一闪而逝,看着那轻车熟路的样子,他们确信这丫鬟定不是第一次来傅家,所以才这么熟悉路径。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反应过来,竟然忘记询问是哪家的丫鬟。
不过此时的傅静秋早已跑到了珠玉阁,这里极为安静,似是傅家的禁地,少有人来,不过地面干净,花草依旧,都是与她离去时的模样一致,一草一木,都是她曾经亲手布置的。
傅静秋忍下心底的悲痛,往珠玉阁背后走去,这里有一道暗门,当年祖父为了方便过来看望她,偷偷弄的,贯穿了珠玉阁和祖父的荣德楼,这条小道连亲爹亲娘都不知道,只属于祖父和她的小秘密。
她推开了暗门,地面依旧安静,地上的小草时常被碾压有些萎靡,还有一块块拐杖压制后的印迹,她的眼眶又是红了,忍住悲戚的心情,她快步往荣德楼跑去。
暗门还未推开,她就听到里面传来爹娘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爹,我都安排好了,等您去了,就和珠珠供奉在一起,这样你们在天上也好有个照应。”
“自从珠珠走后,你的身子骨就越发不好了,连孙子也不抱了,整日就呆在珠玉阁里,儿子知道你很后悔,没能见珠珠最后一面,没能和她好好说说话,可是事发突然,谁又能猜到珠珠竟然一病不起……”
“爹,别硬撑着了,撑着也是受罪,早点去见珠珠吧。”
这话何其不残忍,哪里像是一个儿子该说的话,可是傅谨言没办法啊,太医说爹早就该走了,神志不清,不吃不喝已经十几日了,每活一日都是煎熬痛苦,可爹就是不肯走,心底憋着一口气,就是要留在人间。
他知道爹是想见珠珠,想见她最后一面,可是珠珠早就没在了,爹哪里见得到珠珠……
看着爹喘着粗气,每一个呼吸都格外的艰难,已经瘦成皮包骨,身上也散发着死亡的气味,可他就是死死的睁开眼睛,哪怕双眼突出泛红,他也不肯闭眼。
“爹,您就放过自己吧……”
傅谨言痛苦的哀求着,可是傅相依旧死撑着,怎么也不肯闭眼,他就这样死死的盯着珠玉阁的方向。
咚咚咚。
“老二,陛下来了,你出来见见吧。”
傅大爷声音沙哑,透着深深的疲倦,爹这把年纪,本该年老善终,是个喜丧,可爹宁愿折磨自己,也不肯离去,这让他愈发的难受。
“好。”
傅谨言看了看爹,终究还是出去了。
咯吱。
本来神志不清的将死之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他突然就哭了,泪水顺着瞪大的双眼流下,他干裂青紫的嘴巴不听颤抖着,连双手也竭力伸起,指向了暗门的位置。
门开了,一个丫鬟走了出来。
与淑德公主完全不同的相貌,可傅相却是激动极了,破碎的声音从嘴里冒出。
“珠,珠,珠珠。”
傅静秋再也忍不住了,快速冲到祖父面前,握紧了那瘦骨嶙峋的大手,哭泣道:“祖父,珠珠回来了,珠珠回来了。”
傅相笑了,僵硬的脸庞露出喜悦的笑容,似是回光返照,他充满了力气,转而抽出了手,放在那年轻稚嫩的脸上。
“珠珠变了。”
傅静秋哭了,她从未想过这张脸,这副身躯,竟然还会有人认出她,她本想来见祖父最后一面,只要能够远远看看他,她就心满意足了,可是祖父竟然能够一眼认出她。
“是变了,祖父,珠珠没死,珠珠只是换了一副身躯。”
“还是我的珠珠。”傅相声音坚定。
傅静秋笑了,又哭又笑“永远都是你的珠珠。”
傅相摩擦着她的脸庞,细细的感受着那温热的体温,欣慰满足的颔首:“珠珠,给祖父讲讲你的过去吧,从你出生,我就知道你是宿慧之人,我的珠珠是仙女。”
傅静秋颔首,没有丝毫的隐瞒。
“祖父,我只是普通人,我原本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女谢瑾卿……”
从头到尾,一丝一毫都没有隐瞒,无论是与亲爹傅谨言的‘爱恨纠葛’,还是与小王氏英国公世子的仇恨,亦或是她死于风寒的命运,重生成为傅静秋的事,与李承凌的纠缠,凤寒凛的孽缘,最终死而复生的事情。
一点点,一点点的全部告诉给祖父。
傅相细细的听着,哪怕有些东西太过玄乎,他也未曾惊叹,只有满满的心疼,到了最后,他说了一句。
“珠珠放心,等祖父去地下,看我不揍死那些畜生!”
看着依旧护短霸气的祖父,傅静秋又是笑了:“您要去天上的,遇不到那些脏东西。”
傅相又道:“那祖父保佑你,保佑珠珠平平安安,成亲生子……”
傅静秋眨了眨眼,就这么看着祖父声音越来越小,气息越来越弱,最终含笑闭眼。
咚,她跪在地上,使劲儿的磕了三个头。
突然,门外传来声音。
“大爷,二爷,奴婢刚才听到老爷在说胡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牛鬼蛇神,还听到一年轻女子的声音,您快看看吧。”
傅静秋一听,也来不及在和祖父在说什么,快速钻进了暗门之中,在暗门合上的一瞬间,房门被猛地推开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亲弟弟
“爹!”
傅谨言傅大爷看着床上了无声息的老人,泪水夺眶而出,他们跪倒在床前,既是欣慰,又是悲伤,高兴爹终于放下了,不再折磨自己,悲伤的是他们也没能见到爹最后一面,没能好好和他道别。
“爹,一路走好,傅家我和老二会守住的,不会给您丢脸,您老辛苦一辈子了,好好休息吧。”
傅大爷泣不成声,双眼通红,短短七年过去,他像是老了十多岁,整个人越发的沉稳,眉眼间透着掌权者的凌厉威严,只是眼底深处满满的痛苦。
傅谨言拍了拍兄长的肩膀,正想要说什么,突然看到了被褥处的湿润,他愣住了。
爹哭了?还哭了很久?
再看那张含笑满足的老脸,他又满是疑惑,爹梦到珠珠了吗?还是珠珠的灵魂过来领爹走了?
想到刚才丫鬟说屋内有年轻女子的声音,傅谨言脸色一沉,眼神犀利的扫视四周,触及墙角处暗门移动后的尘埃痕迹后,他猛地站起来,将微微湿润的泥土捏起。
新的?有人来过!
“大哥。”
傅大爷还沉浸在痛苦之中“什么?”
傅谨言目光灼灼的看着那道与墙壁无异的暗门,沉声道:“你过来看看,这里是不是有道门?”
傅大爷微微一怔:“我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这里有道门,你是不是看错了。”
当他凑近一看后,表情严肃起来“爹什么时候弄了一道暗门?我们怎么不知道。”
傅谨言说出自己的猜测:“爹刚刚哭过,丫鬟又说听到女子声音,怕不是有人偷偷进来过。”
闻言,傅谨言与傅大爷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摸索着四周的物件,看看哪一个是开启暗门的钥匙,突然,当他们摸到书柜上那只白玉猪时,只见咯吱一声,暗门缓缓开启,一个幽深却不失光明的通道露了出来。
看到通道里摆放的偌大夜明珠,两兄弟咽了咽口水,爹不会把傅家私藏都拿去买夜明珠了吧?还是说亲爹背着他们约会情人,还生了一个妹妹?
怀揣着臆想,两人顺着通道往前走去,穿过了林荫小道,几刻钟后,珠玉阁后侧的暗门开启,当他们看清四周的环境后,本来泛红的双眼更是老泪纵横。
“珠珠。”
傅谨言抱头痛哭。
傅大爷也是难掩悲痛之心:“想不到爹特意打造了一个通道,怪不得小时候我们逗哭珠珠后,爹总能够第一时间赶到揍我们,这两祖孙瞒得够紧的,我们竟然丝毫不知道。”
突然,傅谨言一把抓住大哥的手,神情激动道:“这里只有珠珠和爹知道,可刚才这条通道分明有人开启,你说珠珠会不会没有死?!”
傅大爷愣了愣,这么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是,“老二,珠珠是我们亲自看着离开的,没人能够调包,她的尸骨还在李家,不会有错的,虽然我也很希望是珠珠回来了,但是人死不能复生。”
傅谨言哭了,这些年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崩溃了“珠珠没了,珠珠没了,就在我眼皮底下就这么没了,大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连女儿都保护不了。”
傅大爷同样自责愧疚,他身为傅家继承人,可是却没有保护好傅家的掌上明珠,爹走的不安心,亲弟弟也是痛苦绝望,自从珠珠走后,二弟妹更是寡言少语,整日在佛堂念经,别说弟弟,连亲儿子也不顾了。
每次夫人去劝说,弟妹总是说,如果不是因为瀚儿,她绝不会分了心,忽视了珠珠,从而一步错步步错,最终失去了唯一的女儿。
七岁了,瀚儿都七岁了,却爹不疼娘不爱,说是二房的儿子,却整日睡在大房,连亲姐姐的闺房都不能迈入。
“老二,珠珠回来带走了爹,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会安乐的。”
傅谨言越发的痛苦了,“珠珠不愿见我,你说她是不是恨我,恨我没有保护好她,恨我插足她的亲事……”
傅大爷看着几乎疯癫的弟弟,连忙呵斥道:“胡说八道!珠珠向来乖巧孝顺,岂会是你口中心胸狭隘,不明是非之人!珠珠已经英年早逝,你若不想唯一的儿子与珠珠一个下场,就好好待他吧,我们再怎么对他好,终究不是他亲生父母。”
傅谨言微微一愣,嘴角苦涩,“我哪还有心思顾及他……”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余光扫视到院门处的小身影,那不安害怕又希冀的小脸再听到他的话后,嘴巴一扁,似乎想哭,可最终只是擦了擦眼泪,扭头就跑了。
“瀚儿!瀚儿!唉,老二,你真是……”
刚欲怒斥,可触及那悲痛的面容,傅大爷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爹的葬礼还需要你,你别呆太久。”
傅谨言呜咽着点头,望了望珠玉阁的一草一木,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当他走后,一个身影从合欢树后走出来,她刚刚还没有来得及逃出院子,就看到院门口偷偷摸摸的小男孩儿,只能先躲起来,不曾想,听到了这么一幕。
瀚儿?那就是她的弟弟吗?听大伯的意思,这些年爹娘似乎不怎么疼爱他……
想到此处,她心头一紧,这七年,这孩子是怎么长大的?傅家子嗣在七岁时,哪一个不是大方得体,气势汹汹,可瀚儿,却看着有些怯弱。
她该怎么办?
如果她还有几十年可活,她一定不顾一切告知父母她死而复生了,可是她只有三个月,难道还让爹娘他们在经历一次失去女儿的痛苦吗?
她想了想后,暂时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又钻进了闺房内,从床脚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小箱子,打开后,里面全部都是银票,她全部拿了出来揣进了衣服里,然后将一切回归原处后,方才离去。
只是她躲过了喧闹的人群,却没有躲过那人锐利的眼神……
“老师,你在看什么?”新皇问道。
李承凌看着人群中一闪而逝的人影,总觉得几分熟悉,哪怕隔得很远,那张脸也陌生极了,可是他的心却猛地一跳,有种心慌意乱的错觉,让他几欲崩溃。
第一百四十七章 被发现了?
“老师?”
看着表情不负淡然的老师,新皇愈发的诧异了,要知道自从淑德公主走后,就没有什么事能引起老师的异动了。
李承凌摇摇头:“没什么,看错了。”
新皇没有怀疑,只是沉声道:“老傅相终于舍得走了,也算件喜事,听说是淑德公主的灵魂回来了,老师,你知道吗?”
他转过头去,可身侧哪有人在,新皇一愣扫视一周,这才发现老师已经往傅家大门而去了。
“太傅大人就这么走了?”
周围的官员们议论纷纷,不是说太傅对淑德公主情深义重吗?怎么淑德公主的亲祖父走了,太傅大人却没有呆几刻钟就离开了,这算怎么回事嘛。
新皇冷眼扫视,不悦道:“太傅大人有要事离去,臆想猜忌之人,朕可用不起!”
“陛下恕罪!”
众人纷纷磕头,七年过去,太子已经褪去了青涩,已经初具一代明君帝王的威严。
“行了,起来吧,随朕祭拜老傅相。”
“是!”
大门口,李承凌扫视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终究还是没有看到那抹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将目光落在守门侍卫上。
“你们可看见一名穿粉色衣服出去的女子?”
侍卫脸色一白,急忙道:“回姑爷,刚才并无世家小姐出去。”
旁边另外一名侍卫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不是有一个丫鬟跑出去吗?”
“姑爷怎么会问丫鬟去向。”侍卫反驳道。
李承凌将两人对话全部听入耳里,厉声道:“那名丫鬟是哪个府上的,将你们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冷冽阴沉的声音如同重锤,将两侍卫吓得瑟瑟发抖,也不敢在隐瞒,老老实实交代道:“属下也不知道是哪个府上的,她清晨跑来的,说是府中出了急事,要早点回禀夫人,我们看她面色着急,便放了她进去,就在姑爷出来之前,那丫鬟才急匆匆的离去,并无留下什么话。”
“那丫鬟可是犯了什么事?看她装束,和世家丫鬟也没有什么区别,五官挺精致的,就是皮肤泛黄。”
李承凌攥紧拳头,凝声道:“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侍卫迟疑着指了指:“往这边去了。”
李承凌颔首,只说了一个字:“查。”
“是。”
侍卫们面面相觑,心脏又再次提了起来,他们不会放了什么惊天大盗进去吧,不然姑爷怎么会出动暗卫?
傅静秋快速跑回自己的院子中,关上房门,恶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她要离开时,总感觉一道如蛆附骨的眼神,那目光太过犀利骇人,她只觉得心惊肉跳,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逃!
“夫人?”丫鬟看着冷汗直冒的夫人,诧异的问道。
傅静秋摇摇头,沉声道:“去烧热水,我要沐浴,让侍卫去打听一下丞相府六公子的事情,价钱好说。”
“是。”丫鬟稀里糊涂的走了,不知道江南小镇的夫人怎么会打听那等世家公子。
傅静秋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将银票藏进了枕头里,整整喝了一大杯凉茶,这才缓过劲儿。
想着今儿发生的事情,她忍不住再次哭了。
因为她,那个欢声笑语的傅家没了,伉俪情深的爹娘分了床,离了心,年幼的弟弟也失去了父爱母爱,祖父更是思念成疾,没能多活几年,大伯他们一家也是自责愧疚。
早知今日,她一定再沾染爱情,不会因为别人的偏见,而郁结于心……
罢了罢了,还有三个月,三个月后,她就可以下去见祖父了,爹娘他们感情极深,就算她不插手,没几年总能和好,可是弟弟就不一样了。
从出生,她就没有抱过他几次,可到了最后,却让他去承担这一切,实在不公平。
可是,她该怎么接近他呢?
她如今不过是个江南小镇书坊的老板,无权无势,根本不可能靠近丞相府的公子,可除了权势,她还有什么?
名声?没有。
银钱?有,但是无用。
才华?
傅静秋双眼亮了,如果她以老师的身份入府,成为弟弟的教学老师,那么就可以时常相处,弥补他缺失的亲情,将他引领上正道,如果让弟弟得到那疯子的赏识,那么弟弟这一辈子就不用愁了。
想到此处,她心脏又是一紧。
她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那疯子不会认出来她,对不对?
她的尸骨还在李承凌的床上呢,他又是亲眼看着她腐败成白骨的,目睹了她死亡的过程,所以他就算对她有所怀疑,也不会想到她竟然死而复生。
只要将弟弟扶上正途,三个月后,她就可以心满意足的去死了……
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性极高,她迫不及待想去丞相府自荐席位,可是想到祖父正在办葬礼,她又退缩回来,现在不是时候,再等几日吧。
“沉香!”
“小姐?”丫鬟走进来。
“去多买些香火纸钱,我要用。”
沉香诧异道:“夫人可是要给谁上香烧钱?”
“嗯。”
“那要不要刻一个牌位?”
傅静秋想了想后摇摇头,她不想引人注目,也不想被那疯子抓住把柄,毕竟那疯子的心思太过缜密了。
“不用,就买点香烛纸钱回来就行。”
沉香接过银子,然后屁颠屁颠的走了,这么多银子,她又可以贪污一点点啦~
丫鬟的心思自然难逃夫人的眼睛,只是她并不在意,只有三个月的命,银钱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
想到从珠玉阁带出来的银票,傅静秋又出去重新购置了几套上好的衣服,又添了几名侍卫丫鬟,颇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次日清晨。
白马寺上,傅静秋正跪坐在蒲团上诵经,四周安安静静,没办法,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是寺庙也是如此,收了一大笔香火钱后,主持大手一挥,直接给傅静秋留了一间小屋。
而她,便在此处诵经超度了整整七日,直到傅相的牌位立在偏殿,与淑德公主的牌位挨在一起后,她方才离去。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中,丫鬟就突然跑了过来,满脸的恐惧不安。
“夫人,您总算回来了。”
傅静秋蹙眉问道:“怎么了?”
“您出去的这几日,不少人马过来打听消息,都来了好几批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镇魂符
傅静秋心头一紧,难道那日去丞相府,留下了什么痕迹?可不对啊,亲爹大伯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就算知道暗门的存在,也觉得是她的灵魂回来了,从未想过其他的。
“是谁在调查?”
沉香思忖片刻,然后摇摇头:“不知道,之前有人打听,奴婢还没有当做一回事儿,后来还是威武镖局的侍卫看出问题,这才谨慎了些,不过威武镖局的人说,他们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探查如此周密谨慎的。”
“在得知夫人的存在后,更是询问了不说话,尤其注重打听夫人的年纪相貌,后来得知您是江南小镇来的,似乎还派人去江南查了,最后才打消疑虑走了。”
“不过听说,这段时间不少与夫人相似的女子失踪,然后没两日又完好无损的送了回去,也不知道那些人在找谁。”
傅静秋的心脏狠狠的提了起来,是谁在找她?
咚咚咚。
院子的大门突然被敲响,侍卫打开门后,一名普通至极的男人出现在傅静秋眼前,他目光凌厉的扫视了一周,最后将眼神落在傅静秋的身上。
除了肤色,和主子形容的一模一样。
那天接受命令后,他们迅速封锁了周围的几条街道,将女子短时间能够逃走的范围全部搜罗了一遍,甚至世家丫鬟们都被他们查了一遍,结果没有找到与主人形容相似的衣服和人。
直到前几日,他们探听衣服作坊的时候,看到一件与主人形容一样的衣服,又问了最近购买的人,这才寻根究底查到了这里,可惜当他们来的时候,这名女子已经出了门,且不知去向。
“这位小姐……”
话还没说完,傅静秋就不悦的打断:“没长眼吗?”
男人表情不变,转而说道:“是我看错眼了,没有想到如此年轻的女子竟然已经成亲,是我唐突夫人了。”
傅静秋故作不耐的摆摆手,搞搞抬起下巴,高傲道:“行了,我听丫鬟说,这段时间你们上门找了我很多次,怎么?我是做了什么犯法的勾当,还是这院子的主人犯了什么事,你们如此紧追着不放。”
男人平静道:“没什么,只是夫人与我们要找的人很相似,所以前来问问。”
傅静秋不屑极了:“呵呵,这种话我已经听腻了,都来了京城,这些人还追着不放,烦死了。说吧,你们又是哪家派来求亲的?”
男人一愣,上下打量了几眼,这女人确实有骄傲的资本。“打扰了。”
说罢,男人扭头就走了,眨眼睛就消失在人群中。
“关门。”
傅静秋冷哼一声,嘀咕道:“哼,这些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吗?看到我梳了夫人簪还求亲,真是没教养。”
她很是不高兴的回了屋子,当房门合上的一瞬间,暗处窥视的人这才彻底走了。
夜晚的李家。
李承凌坐在书桌前,看着桌子上的画像,一副又一副的仔细观察,可最终却没有看到那个令他心悸的女子。
“主子,最后那名女子属下也去查了,并非主子所诉之人。”
李承凌面色阴沉:“所以她前脚出门,后脚就长翅膀飞了?!”
暗卫们心惊肉跳,又十分忏愧,他们竟然连个女人都找不出来,这确实有负主子多年的培养,可他们又觉得,主子是不是形容错了,不然他们岂会完全找不到踪迹。
“主子,您确定那人面色泛黄吗?”
李承凌眼神凌厉,凉凉道:“你说呢。”
暗卫叫苦,迟疑道:“可属下扩大了范围,服饰,长相和主子形容一致的人,就只有江南来的一名妇人,可那妇人肤色白皙,底细也查清了,确实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
闻言,李承凌攥紧了拳头,骨节泛白。“出去。”
暗卫们对视一样,规规矩矩的出去了。
男人双眼无神的望着墙壁上那抹娇媚无双的身影,珠珠,我真的太想你了,总觉得你没死,你还会回来……
他抚摸着画上的容颜,嘴角的笑意越发的苦涩。
咚咚咚。
房门叩响。
“说。”被人打断,声音越加不悦,甚至杀气腾腾。
暗卫咽了咽口水,还是决定说出来:“主子,荣德楼和珠玉阁之间的暗道被人打开了。”
砰的一声,房门被猛地打开,一双赤红的双眼露了出来。
最了解珠玉阁的人,不是傅谨言,也不是傅家继承人傅大爷,而是李承凌。从他第一次见到傅静秋后,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就连那条不为人知的暗道,他也知晓。
所以他更加清楚,除了老傅相和傅静秋外,没人知道那条暗道的存在!
“说!”
面对如此压迫,暗卫冷汗直冒,颤巍巍解释道:“属下今日得知消息,暗道打开了,不是傅家人做的,傅丞相等人以为是夫人的灵魂回来了,所以一直瞒着。可今日一想,主子查的那名女子刚好出现在暗道打开的那一天。”
话落,四周寂静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压抑颤抖的声音传来“查,一定要找到她!”
多余的话不用说了,暗卫们都知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找到那名女子,但凡与夫人有关的人事物,主子哪一件不重视,何况那名女子很可能就是夫人。
虽然这有点天方夜谭,可从如今的线索来看,那人就是夫人!
傅丞相卧床不起,除了夫人,谁能打开那条通道,而且仅仅一眼,就让主子如此情绪大动。
李承凌目光复杂的望着那幅画,随后快步往卧室走去,当触及红床帐暖上的森森白骨后,他激动澎湃的心情又被浇了一盆冰水,透心凉。
男人的眼神缠绵眷恋,那不像是白骨,反倒像是一个如花如玉的美人儿,他抚摸上森冷的骨头,放在脸颊处轻吻,轻声低喃道:“珠珠,你是不是回来了?”
白骨自然不会回应,可这也浇灭不了他的热情,他眼睛泛红,满是执念疯癫,似是入魔了一般。
“无论是人是鬼,只要是你,你就永远别想逃离我。”
说罢,他轻声笑了起来,望着卧室墙壁上无数张镇魂符,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了。
“珠珠,你别想逃~”
第一百四十九章 被抓了
没过多久,傅静秋的来历便一字不漏的出现在李家书房的书桌上,李承凌拿着手中的数张纸,细细的看了起来。
如果傅静秋在此的话,一定会惊呆的,她本以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可那纸上却写着她是京城某世家的庶女,因其亲生母亲太受宠爱,就被嫡母所害,宠妾临死前,将女儿送了出去,可半路上却遇到劫匪,从此了无音讯。
而其父亲泰国菜软弱,被妻子拿捏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宠妾女儿命丧黄泉,哪怕五年过去,哪怕官位已经升了不少,可以和岳父一家相争,可也不敢为宠妾女儿讨回公道。
当家嫡母以为庶女死了,可不知道她被人所救,但也失去了记忆,在离开救命恩人后,便消失在了京城,一年后在江南小镇开了一家求得书坊,不盈利,颇受尊重。
“夫人?”
李承凌摩擦着纸张,眼底寒光四射。一个失去记忆,长相貌美的年轻女子,凭什么开一个书坊,而且不盈利,她靠什么吃饭过活,还能能力来长安街租三个月的院子。
暗卫沉声道:“是,属下未曾查到她结过亲,不过对外,她自称李夫人。”
李……
这个字让李承凌微微恍惚了。
暗卫继续道:“主子,她就算假装失去记忆,可也不会有机会和丞相府打交道,何况那人,属下亲自探查过,是个白皙美貌的女子。”
白皙美貌,不就是说不是那日闯入丞相府的丫鬟吗?李承凌面无表情,也不知道自己想些什么,过了些许时刻,才道:“既然不是她,就不用深究了。”
那女人有再多的秘密又如何,只要不是她,都与他没有关系。
“是。”
暗卫离开后,李承凌的目光又落在那张画上,画中的女子巧笑倩兮,正伸着手采摘野果子,那红艳艳的果子在女子面前骤然失色,娇艳欲滴却入不了眼。
正在院子里琢磨着怎么进丞相府的傅静秋,丝毫不知道自己今儿差点被扒了马甲。
“沉香。”
“小姐?”
“这几日丞相府可有什么动静?”傅静秋直接问道。
沉香回道:“威武镖局的人还在打听,目前没有听到什么消息,这几日,奴婢看丞相府外也是极为安静的。”
闻言,傅静秋蹙紧了眉心。
不行,时间没有多少了,她不能再浪费时间。
“可摸清楚傅家六公子的行踪了?”
沉香摇摇头:“查不到,傅家将六公子保护得极好,别说是行踪,就算是日常消息都差不多分毫。”
傅静秋郁闷了,彻底郁闷了,她很想直接去丞相府自荐,可是她知道,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和性别,别说是接受考核,就算是丞相府的大门都踏不进去。
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好办法,傅静秋只能蹲守在丞相府对面的茶楼中,每次花着重金,只求能够看到亲弟弟出门,然后再伺机接近。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没有蹲到亲弟弟,却蹲来了傅大爷……
被抓进丞相府的时候,傅静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压着跪在地上,面前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四周的气氛压抑到极致。
“是你自己说,还是本官帮你说。”
短短数字,语气冰冷刺骨,透着浓烈的杀气。
傅大爷冷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哪怕她貌美如花,可也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怜惜。
一看这阵势,傅静秋便知道自己叫威武镖局查探亲弟弟的事情被伯父发现了。
“民妇自知有罪,可是并非心怀不轨,还请丞相大人明鉴。”
与其藏着掩着,还不如老老实实说,这样才有一线生机,傅家人对自己人向来心慈手软,可是对待敌人,那叫一个心狠手辣,绝不会丝毫心软。
傅大爷嗤笑一笑,“从你进京,就把目光放在丞相府之上,还说自己并非心怀不轨,李夫人,你当本官好糊弄不成,你若老实交代你背后的人是谁,我还可以留你一命,若是你再浪费时间,大不了本官多花点时间查,死人还是有用的。你说呢?”
一个李字,便透露出你的底细我都知道,别想撒谎欺瞒。
傅静秋心头一紧,突然有种告知真相的冲动,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说。
“丞相大人,民妇已经说了,并非心怀不轨。你哪怕杀了我,也不可能无中生有,查出莫须有的幕后人。”
看着不卑不亢的女子,傅大爷眼底闪过一缕暗芒,本来这种小事他不必亲自审问的,可是那日听闻属下回禀,又刚好看到茶楼上观望的女子,总觉得这名女子不一般。
“那你且说说,你探查六公子是为何?”
傅静秋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说出来,“想看看淑德公主的弟弟是怎样一个人。”
此话一出,傅大爷直接愣住了,这算是什么理由?
傅静秋继续道:“不敢欺瞒丞相大人,民妇在江南小镇开了一家书坊,里面有不少参加过科举的学子,他们时常在民妇耳边说淑德公主的事迹,所以民妇对淑德公主心生敬佩。”
“一生一世一双人,太傅大人位高权重却只独爱淑德公主,淑德公主才华美貌举世无双,又怀慈悲之心,时常接济穷苦百姓,如此天造地设的才子佳人,本该幸福圆满一生。”
“淑德公主这一生着实令人羡慕,想民妇无父无母,无夫无子,从未享受过如此宠爱,便将淑德公主视为明月耀阳,可淑德公主却英年早逝,所以民妇想看看,六公子到底多么天赋异禀,才能抢走淑德公主的宠爱,让她香消玉殒。”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神转折。
傅大爷不敢置信的掏了掏耳朵,问道:“你说什么?”
傅静秋眼含不岔,有些义愤填膺的错觉,“听闻淑德公主虽然难产出生,但经过这些年的精心调养,身子骨已经和常人一样,可是,在六公子出生后,淑德公主便接连生病,最终连婚礼都没有撑过,就早早没了。”
后面的话没有说,傅大爷却能给听出其中的打抱不平。
傅静秋又加了一句“世人皆说丞相府男女平等,可如今看来,怕也不过是俗世中人。”
第一百五十章 作秀
砰!
茶盏被重重砸碎,瓷片四溅开来,从傅静秋的脸颊擦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傅静秋嘴角露出讽刺的眼神,冷笑道:“丞相大人这是恼羞成怒了?还是觉得民妇不该为淑德公主打抱不平?”
听到这话,傅大爷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如果是旁人这般欺辱构陷瀚儿,他早就弄死了,可面前这女子分明是因为珠珠,才对瀚儿心生不满。
七年过去,京城人早就忘记那个惊才绝艳的淑德公主。如今,还有人惦记着珠珠,他该高兴才是,可他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连亲爹亲娘都觉得珠珠是因为瀚儿的出现,才英年早逝,他又能怎么责怪这个外人?
“你误会了。”
傅静秋不屑道:“误会?民妇能误会什么?”
傅大爷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起来吧,坐吧。”
傅静秋也没有客气,爽快的站起来找了椅子坐下,背脊挺直,不含一丝怯弱,虽然美得不可方物,可正如暗卫调查的结果,能开求得书坊的人自然不是凡夫俗子。
“珠,淑德公主的死并非因为六公子,从六公子出生,淑德公主便极其喜欢六公子,以前经常说要保护弟弟一辈子。”
傅静秋攥紧拳头,努力压制发热的眼眶,不屑道:“不是因为六公子,淑德公主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没了?”
望着那不信任的尖锐眼神,傅大爷的面容柔和了几分,莫名对眼前这个陌生女子多了几分喜爱,缓缓道:“为情而伤。”
傅静秋故作疑惑:“淑德公主与太傅大人伉俪情深,怎么会为情而伤?”
傅大爷摇摇头,说得有些含糊:“荣亲王世子曾与淑德公主青梅竹马……”
后面的话没有多说了,傅静秋便故作恍然大悟,不敢置信的站起来“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兄妹情深吗?”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只需要知道淑德公主并非因为六公子没了就足够了,瀚儿已经够苦的了……”傅大爷没有多言。
傅静秋一听,知道自己有戏了,表情有些激动:“六公子在哪儿,我想见见他。”
傅大爷一愣,眼底闪过怀疑:“你见他作何?”
傅静秋抿紧下唇“六公子已经七岁,淑德公主七岁的时候早已经名动京城,六公子岂能如此默默无闻,既然他是无辜的,我就不能看到淑德公主的唯一亲弟弟就这样被糟蹋了。”
傅大爷愣了愣,眼神变的慈爱温柔:“瀚儿只是不爱出风头,并非弱小。”
傅静秋扁扁嘴道:“丞相大人自己都说六公子够苦的了。”
“……”傅大爷。
傅静秋继续道:“丞相大人,淑德公主是民妇毕生的耀阳,我不希望看到她唯一的弟弟寡言少语,绝迹人群。如果淑德公主在世,六公子绝不会是如今这样。”
傅大爷皱紧眉头,这话有些冲了,仿佛傅家苛待瀚儿一样。
他还微开口,又听到女子说道:“民妇虽为女子,可论起才学,少有男子能敌,丞相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询问求得书坊的学子们,亦或是现在考验民妇。”
傅大爷摇摇头:“并非如此。瀚儿不愿接触外人,这些年都是本官亲自教导,就算夫人出彩拔萃,瀚儿也未必接受,多谢夫人的好意了。”
她既然来了,岂会放弃这个机会。
“丞相大人不必急着拒绝,我这次来京城,本就不准呆多久,您给我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无论结果如何,民妇都会按时离去。这是民妇的机会,也是六公子的机会。”
傅大爷挑眉看着面前淡然自若的女子,明明身无长物,却如同凌寒而开的雪莲,一举一动给予人无限的底蕴,哪怕在才华横溢的傅家,也丝毫不怯弱,自信到了极点。
他微微恍惚了,珠珠也是这般骄傲的……
“那你且试试吧。”
傅静秋一愣:“丞相不考验民妇?”
傅大爷摇摇头:“你能活着到这里,便证明你的能力了。”
如果是心怀不轨,亦或是狂妄自大的人,就凭她探查瀚儿的事,就足以要她的命。
“来人,将瀚元楼旁边的雅阁收拾出来,这三个月就劳烦李夫人了。”傅大爷说道。
傅静秋也很想留在丞相府,可是她不能,她怕自己露出马脚,怕自己情不自禁,最终她拒绝了:“多谢丞相好意,只是民妇的院子离丞相府不远,每日早晨我会来给六公子教课,傍晚时分便会回去。”
傅大爷听了后,越发的满意了,是个知进退的。
“那行,我今晚就和瀚儿说此事,只是不知道李夫人准备教习什么课程,需要什么教材?”
“因材施教。六公子是丞相大人亲自管教,底子自然是不差的,民妇只想六公子不坠淑德公主的名声,将他引领回他原本该走的路。”
说完这话,她又迟疑道:“听说七公主常年礼佛,民妇刚好对佛道有所涉及,希望有机会向七公主讨教讨教。”
傅大爷听了,表情有些复杂:“弟妹很久不见外客了,不一定会见你。”
傅静秋紧了紧拳头,沉声道:“总要试一试的。”
闻言,傅大爷也没有再拒绝,:“那行。”
“民妇明日再登门,先行告退。”事情办完了,自然该走了,话说多了,就容易出错,毕竟伯父可是祖父教出来的小狐狸。
“本官送你。”
“丞相留步。”
傅静秋拒绝了,在下人的带领了出了丞相府,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正当她欢喜满足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又刚好落入了李家暗卫的耳目。
其实吧,暗卫也是很无语的。
这江南小镇的妇人是怎么进的丞相府,而且还是由丞相府的管家亲自护送出来,明明之前并不相识啊。
于是,当天夜里得到这个消息后,李承凌的表情又是变了。
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丫鬟知晓那条暗道,如今又冒出来一个江南小镇的夫人,莫名其妙就与丞相府结识,还成为六公子的老师……
一切的一切,都与珠珠有关,可偏偏这两人风牛马不及。
“查!再细查那李夫人!如果查不到蛛丝马迹,就好好审讯。”
他口中的审讯,自然不是普通的审问了,而是由专门严刑逼供的酷吏亲自上阵,没有人能活着走出那个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