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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妻策,倾城花嫁全文阅读

作者:浣水月     独妻策,倾城花嫁txt下载     独妻策,倾城花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86章 奉旨休妻2(1)

    “顾谦要把安王牵扯进去,这不是大事么?安王若毁了,整个冷家也完了,我们得让顾家住手,刚才祖母不是说最好的方法是联姻么?从冷家挑一个女儿嫁入顾家。”

    荣安候的嫡长子,孩子都有好几个,庶子也都先后成亲,难不成要把冷家的小姐嫁给他们为妾,这妾是个玩意儿,可以转卖、打杀的。

    小董氏道:“我听说温家二房的董氏近来与顾家人走得亲近,温家大房的七小姐许给了荣安候的一个庶子。顾夫人还帮温紫订了门好亲,两家换了庚帖、文定,婚期选好了,订在五月初十,温紫这回嫁的可是山东许都督嫡长子。”

    人家这个可不比冷家差。

    许都督一旦任满回京,那至少也是个侍郎,若再升一点便是尚书。

    李氏想到自家的冷晞,模样、才能都是极好的,偏上回景阳公阳请全京城的贵夫人、小姐游园,硬是没给冷家下帖子,便是贵妃娘家也没收到。听说那日,配成对的姻缘可有不少,光温家就有两对,还有谢家也有。

    老夫人沉默良久,突地启唇道:“二媳妇,明儿你使媒人去镇远候府探探口风,若是能与温家结亲,也算是一段良缘。”

    冷昕急道:“祖母是要把晞儿许给温青那个莽夫。”

    小董氏笑,“你别忘了,他可有一个真凤命格的妹妹呢,这等荣华富贵,不知道多少人想攀上呢。婆母,冷晞不屑与人做续弦,不如使人给昤儿说。”

    冷昕语塞。

    哪有这样公然抢亲的?

    就算她瞧不上,她不是还没表态么?

    对温青,冷家二房的人虽说不上厌恶,但也说不上喜欢,但温青毕竟是凭自己的本事挣来了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且温青出身书香门第,可谓是文武全才,虽说那脾气臭了些,但优点也是一目了然:后宅没有乱七八糟的侍妾通房,待人有情有义。

    小董氏又道:“要是成了,良缘一桩。”

    冷晓气得胸口疼,她回娘家是来讨法子的,可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硬是把话题扯远了,尽说些与法子无关的事。

    老夫人道:“从明月庵冷家那边挑小姐配给顾家,我们府里只得冷晞、冷昤两个。”

    他家的小姐是宝贝,别人家的就是小草?

    现在这情况,那明月庵冷家的人又不是傻子。

    冷晓闷闷地道:“安王住在温承仪屋里好几日,连侧妃都失宠了,今儿又说要禀内务府,抬她做侧妃。”

    冷敦道:“温青兄妹正得宠,只是温家大房何氏所生的儿女原与他们兄妹疏远,倒是二房的人倒更亲厚些。”

    言下之意:安王宠温彤管屁用,温青兄妹眼里根本没温彤这么个人,不过是给温家一些颜面,又或是通过温彤走顾家的关系。

    小董氏道:“王妃还得赶紧生个嫡子才是,再这样下去,被旁人抢了先,你这个王妃……”她想说:你就做到头了,却没有出口。

    老夫人道:“你们散了吧,我会从冷家挑两个小姐送给顾家,想了法子让顾谦别追着安王府不放。”

    “谢祖母。”冷晓行礼。

    待屋里的人散了,老夫人斥退左右,方正色道:“你和安王是怎么回事?”

    冷晓欲说又住口,要她如何说得出口,可这种事她又解释不清。

    “到底什么事?你这般为难,在我面前还不能说?”

    冷晓方低声道:“大婚那日,他原是在我屋里,祖母,我是你跟前长大的,我可半点也没行过逾矩事,可是……并没有落红。”

    老夫人吃惊地看着冷晓,也有的女子干了重活,或是不小心弄破了,但没有这东西就被视为不洁。

    “你可与安王解释了?”

    “他不听,说为什么旁人有,独我的没了,自那以后,他再没在我屋里留宿过,祖母知道的,我是冷家的长房嫡女,我哪肯低头认错,可他……”冷晓想到这事,只觉心下耻辱,偏还不能对外人道。

    “后来是怎么做的?”

    “我……我割破了手指滴了几滴血在元帕上。”

    皇家妇,大婚次日,宫里是会派嬷嬷来收元帕的,不仅是王妃,侧妃的也是如此,便是侍妾也要由王府嬷嬷呈递到内务府查看。

    老夫人长疏一口气,“这个人解释不清了,你……怎就没了呢,你又没骑过马,从小磕着、碰着的时候都少……”

    若不是她的亲孙女,她还真怀疑起对方的清白。

    就算是现在,老夫人的目光都带了两分疑惑:“你……当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冷晓欲哭无泪,又憋屈又难受,心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连她自个都道不清是怎么回事。

    怎没落红?早知如此,怕是老夫人也没脸面给冷晓争取正妻位分。

    老夫人第一想到的就是安王受委屈了,淑妃若知晓这事会不会怪她?

    不怪冷晓是什么原因,老夫人心里都不喜。

    老夫人转而又把这些年关于冷晓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冷晓并没有做出什么失礼处,方舒了一口气,只是心里依旧如同压了一块巨石般的沉重。她是淑妃的亲娘,她的话安王还是给几分薄面。“安王待你算厚道,没点破此事,要是捅出去,你是要被打入冷宫或赐死的。得了机会,你还是与他解释一下,要是他不信,你让他到我跟前说话。”

    “谢祖母。”

    老夫人道:“得了空,去城南平远候府瞧瞧你娘,那个萧氏就不是个省心的人,三天两头的惹你娘生气,早前她说不喜欢温氏,现在这萧氏比温氏更甚。”

    温彩的血能解毒治病,现在整个京城的人不会说温彩的不是,而是会说冷家无福承受住温彩那种富贵命格的女子。

    怕是冷家的名声又要因温彩再度低滑。

    老夫人长舒了一口气,早知是这般,就该将温彩困在冷家,也许这样外人就不会知道温彩的命格。

    冷晓道:“我懒得去那边,瞧着萧氏那脸就来气,生怕世人不知道她是被刘伯彦休弃过的,还时常在外显摆,是嫌我哥丢人丢得不够,还是故意要气刘家?”

    无论是哪种,冷晓都瞧不惯。

    她讷讷地长叹一声,“神算子不是说法事做成了,怎……让温氏变成真凤命格了?”

    老夫人道:“早前,冷晞与徐三交好,原想过几日把温氏请入府来,不曾想又出了这些事,现下要请,也不得法子了。她这样的身份,宫里头定是盯得紧的,要是请她入府,就要被人疑心我们所为。”

    “第一回没成,就再取三滴心血来做法事。”

    冷晓对换命改运之说信得很,她甚至认为自己的失宠,都是与那法事不成有关。

    “你当我没想过,栖霞观与我们府交好的两位女道云游去了,旁的道长一听那事,直说神算子想逆天改命,被上天给霹死了。这是有损阴德之举,他们是万不会做的,那道观里头,有许多人与钦天监的官员交好,你当是容易的?”

第687章 奉旨休妻2(2)

    这件事,先是慕容恒知晓,后来皇后与慕容恪也知道了,知晓了安王的用心,怎会没有防备的,便是顾家也在处处防冷、周两家,顾家人可是一门心思要做这天朝第一国舅家。

    冷晓抬头,恶狠狠地道:“哪怕是喝了她的血也好,听说是包治百病……”

    老夫人一阵语塞,因冷晓是她身边长大的,最信神佛。“你没听说她的血没用了,把所有的好运都转给雍郡王了。”

    喝雍郡王的血!

    冷晓此念一闪,“雍郡王的血管用么?”

    “男身女命,能管甚用,就像那药都熬过几回了,还能有功效?”

    冷晓语塞,有种很是遗憾之感,她紧握着拳头:“温氏……”

    “好了,来人,扶王妃去阁楼歇下。”

    又几日,小董氏果真派了媒人前去镇远候府说媒,温彩只作不知,让她们找温子群说话,温子群想到冷家现下的情形,连连摇头,第一个就回拒了。

    他儿子休妻了,这一日上门说媒的不少,萧家几房人轮番上门提亲,之后又有护国公李家、京城大族刘家、杨家等,一一碰了壁。温青只一个理由:暂不议亲。

    徐氏被休了,哪有不想议亲的。徐氏回了城西徐宅,生怕温青娶了旁人,逼着麻嬷嬷使银子回镇远候府打点消息,要是不去,她就借故不吃饭。

    麻嬷嬷被闹得烦了,装着样子出了门,在外头兜了一圈便回去,垂首道:“又打听了,门上的婆子说又有萧家人上门提亲了,萧家六房人跟个唱戏的似的,上午是大房,下午是二房,今儿早上又提的是萧八小姐,没说是做妻,说要抬入府为妾。”

    这原是早几日就打听到的消息,麻嬷嬷分成几回说。

    徐氏是昨日黄花,怕是不成了。

    徐氏最大的失误,一是不该伤了温青的心,二是不该开罪了温彩,人家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至亲兄妹,见好就收,偏你在那儿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折腾得人家都没耐心了。

    徐宜人想过上门求情,可门上的婆子以“奶奶现下住在徐宅,不好再见徐家人,候爷总是要避讳一些的。”

    “六小姐在不?”

    “六小姐从宫里回来就将养着,皇后娘娘赏了好些补品,候爷和大老爷都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六小姐静养。那么多的血没了,得吃多少好东西才能补回来……”

    “大老爷呢?”

    “快别提大老爷了,他听说奶奶和徐三小姐挤兑六小姐的事,还把候爷给训了一顿,说怕府里再有人薄待六小姐,要坐镇候府呢。还说若看到徐家人就要赶骂,不许候爷给你们良田、铺子呢,直说温家又不欠徐家的,有那些好东西给你们,还不如给了自家的庶出兄弟,好歹二百亩良田就能让他们过上知足好日子。”

    婆子说的这话原是实话,温子群确实那么说过。对于温青待徐家人好,温子群很有意见的。如今知道温青兄妹俩的珍贵,住在镇远候府就不走。

    温子群不走,改日六姨娘带着她生的儿女也搬过来了。

    汪管家只得又挑了处院子出来安顿,让她们母子住到早前徐兰香住的院子里。

    徐宜人想绕过婆子进去,那婆子大喝一声“快拦住徐宜人!”立时有几个门丁过来,将徐宜人给堵了回去。

    婆子有些不高兴地道:“我可不敢放你进去,回头大管家、汪管家都得罚我月例,我还指望着月例银子度日呢。你快走吧!”

    进不成镇远候府,徐宜人只得坐车回来,临回来前,使了银子给婆子打听消息。

    刚进门就听到麻嬷嬷的声音。

    徐宜人想到她从门婆子那里打听到的事,“徐宜人,实话告诉你吧,自从奶奶出去后,这说亲的门都快踏破门槛了,护国公二房的嫡小姐、谢家三房的嫡小姐、宋都督家的小姐……这要貌有貌的,这要才有才的,全都被候爷给拒了,直说他不想议亲。”

    徐宜人心里暗乐:哪是温青不议,怕是想寻着机会再把徐兰贞给接回去。

    知道温青不会娶别人,她就先回来。

    麻嬷嬷讲罢,又道:“候爷说他不想议亲,老奴瞧着,是想等这事淡了,要把奶奶接回去呢。”

    徐氏啐骂道:“这些个没廉耻的,一定是他们家人在背后说我坏话,要不然皇后怎么知道我的事,这才下懿旨令夫君休我……”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徐氏不想死,她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镇远候夫人是她的,谁也别想抢,可是听麻嬷嬷说的那些名门贵女,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德,都远胜于她。

    徐兰香就此事与徐氏分析过,“大姐,树大招风,大姐夫位高权重,如今温六又成真命凤女,怕是这地位、荣华还得再进一步,眼红了京中的权贵,使了法子,故意寻了你的不是,好逼大姐夫休妻,娶了她们家尊贵的小姐……”

    徐氏近来觉得徐兰香的话颇有道理。

    麻嬷嬷道:“早前,老奴让您管束着三小姐些,你瞧瞧她那些朋友,一个个都想嫁给候爷作妾呢,要不是候爷是个心性坚定的,她们一个个……”

    徐兰芝此刻就在窗子外头,大喝一声:“姓麻的死虔婆,你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这院子不大,只得前院、后院,前院住的是下人,又留了一间大花厅来会客,后院住着她们母女三人,大院子住久了,这小院子就显得有些拥挤。当年在北疆时,那院子只是这里的一半,也没觉得挤。

    徐氏近来怨恨徐兰芝了,尤其那晚温青喝醉了酒,要赶徐兰芝时,徐兰芝时竟不顾女儿的家的体面,追问温青喜不喜欢她,对徐兰芝的恨便更深了一层。此刻,徐氏更是气恼,“麻嬷嬷说错了么?我就叫你别与那些个庶女来往,你偏不听,你打了二婶,旁人却记到我头上,害得让我失德,整个京城都说我刻薄、不孝……我对你不好吗?你瞧上的好东西,想要我就给你买,你做的新裳比我的还多,还有你的月例,一月五两银子不够花,我私里再补五两……你却把我害到这步田地。我一个诰命夫人,硬是被你弄得丢诰命,更失体面……”

    徐氏见徐兰芝要闹,她索性先哭闹开,这些天的担惊受怕,一古脑儿地涌上心头,顿时发作了起来。

    徐宜人连连奔近,劝住徐氏道:“你还坐月子呢可不能哭,小心哭坏了眼睛。”

    “我是你生的么?你就护着她,你瞧她把我害什么样子了。她那些朋友一个个都想爬我夫君的床,要不是我夫君是个正人君子,指不定……”

    徐氏越想越气,这些日子提心吊胆,每让麻嬷嬷去打听一回,她能安心两日,可过两日又不安心了,如此反复,她的心就似被吊在空中一般,飘飘忽忽,怎么也着不了地,真真是时光漫漫,长夜难度。

    徐宜人厉声斥道:“你还不滚出去,瞧把你大姐气的,你就不能消停点,好好地过过日子?”

    徐兰芝冷哼一声,啐了一口,“自个儿没本事,倒怪到我头上,我瞧着大姐夫那等身份,早晚是要添屋里人的,你索性让他娶我做平妻……”

第689章 非石女2(1)

    何氏来替温彤求情,怕温彤被没入宫中为婢。

    冷晓定要见她才肯放温彤,她以为自己还有做交易的条件么?

    温彩根本不屑与冷晓相对,微眯上眼睛,对于敌人,不是你把他踩死,就是他把你踩死。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前世的温彩不屑与冷晓相对,后来相斗之时被人夺去了所有的武器,根本没有公平交手的机会。

    这一世么,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青莺道:“太子给郡王爷引荐了几位贤士。郡王爷又荐了几个能做畅园大管事的人选,想问问郡主的意思。畅园那边,杜鹃打理得很是辛苦,需要能人接手。”

    慕容恪是在民间长大的,在外头认识的人不少,他介绍了几个人给慕容恒,是真想襄助慕容恒呢,还是暗里监视慕容恒?

    前世安王的反目便是最好的例子,这个慕容恪到底值不值得他帮扶?这才是温彩需要深思的事。

    她接过名单,逐一扫过上头的名字,目光突地停凝在“卓世绩”这个名字上。

    前世此人做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再过两年,皇帝要招考一些懂晓账目的小吏,此人步步高升,凭着自己对账目的精通与管理,在数年之后一路升至户部侍郎。

    温彩道:“就他吧。”

    青莺笑了一下,“真是巧了,这人是雍郡王府大管家引荐给郡王爷的。”

    不是说都是太子引荐的人么?

    青莺解释道:“这上面八个人,只得此人是雍郡王的人,另七个都是太子介绍来的。雍郡王说,他们现下暂留王府,有朝一日太子谋到好差事,他们也是要离开的。”

    拿雍郡王府当跳板,如此说来,慕容恪开始为自己的权势布局。

    也是,顾谦一出手就能把安王精心培置的暗卫营给端了,怎会没两刷子。慕容恪是在顾家长大的,想来也是一个心有乾坤之人。

    青莺垂首,“上回郡主说陈兴有问题,雍郡王查了此人,他确实是安王的人。雍郡王把他交给顾大人处置,这次他立了功。”

    顾谦此次能端了安王的暗卫营,是不是陈兴招供出来的?

    温彩想到这儿,不由得闷闷一笑。

    前世的陈兴,算计了慕容恒,今生的安王也毁在陈兴手里,真真是成有陈兴,败也陈兴。

    “雍郡王说,他会想法子把四小姐带出来,要郡主安心将养。”

    “把卓世绩送到畅园去,你再问问郡王爷,我给太子多少红利为宜?三成还是四成?”再多她可就不答应了,一座畅园她花费了几年心血,给一点干股就已经很不错了。但不给干股亦是不可能,依仗着太子这座大山,没人敢打畅园的主意。

    青莺笑。

    温彩道:“你笑什么?”

    她跟了温彩后,也爱笑了,以前就会板着脸,与谁也不大说话。

    青莺很是认真地道:“郡王爷也猜到你会这么问,他说分三成红利给太子就好。郡王爷还说,要把妆容馆、糕点坊补给你。”

    “你告诉他,不必了。我想赚银子有的是门道,只是近来懈怠不想动,等我想好了,还有一笔大生意。这几家铺子,让他自己留着赚银子使,而今他有德嫔、十公主照顾,还得给十公主预备一份嫁妆呢。”

    青莺笑得更欢了。

    “郡王爷也如此说,这语调都和郡主的一样,你们俩越来越有意思了。”

    温彩一恼,厉声道:“一口气把话说完。我得给我哥相看一个好嫂子,你先出去吧,我想想看谁合适。”

    这件事,他总没猜到吧。

    当他是她肚子蛔虫不成?

    青莺抿嘴含笑地出去,惹得红燕心下狐疑。

    冬葵这几日很是用心,一门心思忙活着帮温二太太打理店铺生意的事,这几天已经调换了两个店铺,原先店铺里的东西能用的都用上,不能用的便寻了店铺上的管事置了新的,采买的东西再找他报账。早前的货都还能使,杂货铺子里头新添货架,又在后头新整了两间仓库出来,这几日就得重新开张,所有的摆设,冬葵参照了百货行的,分常用物品区:里头有厨具、针线、佐料,又有文房书籍区,兼卖胭脂水粉……

    货架全照了她的要求来摆,一入店就让觉得耳目一新,还在店里摆上了几盆花卉,借此来提高店子的雅致清新,温彩写了引荐函,冬葵又着人添了玻璃柜等物,这样一来,原来不像样的杂货铺子,立马就上了档次。

    城南一带,可没有店铺敢用玻璃的,这东西易碎不说,且很精贵。

    永乐皇帝时,玻璃制作成功,先是玻璃珠、玻璃坠,再后来就有玻璃板,可做窗户。温彩把这东西用来制货柜使用。价格比后世的贵上三十多倍,寻常百姓根本就用不起,通常是大富人家、皇家内院才能使上。

    但现在玻璃坊与瓷窖一样,分官制玻璃坊和民制玻璃坊,后者是民间匠人烧制,其质量没有官制玻璃好,价格也便宜一半,因温彩认得一家民制玻璃坊的大东家,走了门道,买到的玻璃又更为便宜,且质量还不错。

    冬葵想着这是温彩第一次交给她的差使,拼足了劲也要把这差事干好,想与杜鹃一样,在关键时候能独挡一面,这会子还在屋子里琢磨如何摆货柜、整店铺的事。

    温彩见冬葵上心,索性将这事全权交给冬葵负责,还说事成之后,冬葵不仅能得一笔她应得的盈利分红,还能再额外得到一笔赏钱,但前提时要看她赚到了多少。

    沙虫儿就是个半大小子,这几日跟着冬葵跑前跑后,冬葵说什么,他都听,快拿冬葵当自家亲姐姐一般,开口闭口唤着“冬葵姐姐”。

    温彩一脸悠闲,温青与徐氏分开了,她得给温青挑个好的。

    徐氏是留在京城也罢,还是他日回北疆也好,且尽皆随了她去。

    温青的第二个妻子不能再娶错人了,这个人必须还要有嫡妻的风范,还得挑得起一房人……

    她合上双眸,凭着双双给她梦里记忆,还真有合适的人。

    红燕总觉得古怪,拉了青莺到一边,追问道:“你与郡主说什么了,瞧把你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青莺低声指着偏厅,“她说要给候爷物色新夫人呢。”

    这么快就有人选了?

    对徐氏,她们说不出喜欢,却也不是很讨厌,至于有些小瞧徐氏这个人。

    红燕低低地道:“我还是不赞同拆散姻缘。”

    青莺斥道:“你胡说什么,徐氏是怎么对郡主的,太可气了,郡主亲祖母留的嫁妆她都敢伸手,把粮食拉到她的米粮店里卖,一粒都不留。她既能做生意,那到外头进米粮就是,干吗动郡主的东西。郡主给她的还少么?一个贪婪鬼,越瞧越讨厌,给多少都不足,活该被休……”

    红燕哑然:青莺以前在宫里可没这么多话,三天都不见说一句,现在怎的这么八卦了。

    她微眯着眼睛,看像怪物一样瞧着青莺。

    青莺捧着肚子:“我出恭,莫不是这几日好的吃多了闹肚子。”她一路往茅屋奔去。

第690章 非石女2(2)

    红燕摇了摇头:青莺变了!那她呢,不知不觉间,一出门遇到以前认识的御林军出来的侍卫,还笑话她“红燕,几月没见,有女人味了。”

    女人味?呸,她才不要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正想着,只听到有人尖叫了一声。

    那方向,不是青莺去的茅房吗,扭头奔去,只见青莺一脸煞白昏倒在茅房里。

    粗使丫头道:“她……她……死没死?”

    温彩拖着绣鞋追出去,已经围了几个婆子、丫头。

    红燕正在给青莺诊脉,又翻了她的眼皮,“是昏过去了,好像……好像……”

    青莺是石女,一出生就因带有天疾被家人给疾了,是御林军的教头收养了她,将她带回御林军训练养大。

    温彩道:“快把扶进去。青莺的身子一向是极好的,怎说昏就说昏了。”

    粗壮婆子与红燕把青莺抬回床上,温彩盖了被子。

    冬葵识趣地离去,继续帮她的差使。

    红燕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小姐,属下瞧青莺像是妇疾……”

    妇疾?青莺长得像女人,可她患有天疾,最多算是半个女人,石女会有妇疾?

    温彩道:“拿名帖,请太医。”

    前世,青莺是石女,也曾有两个侍卫表白心迹,可皆被青莺以“我终身要侍奉王爷、王妃”为由拒绝了。

    可今儿红燕却说青莺是妇疾。

    她又补充道:“再请上次给我取血的医女相随。”

    “是。”

    太医诊脉之后,很是肯定地回禀温彩:“这位姑娘患的乃是经血瘀阻之症,只不知是何故,这经血未能排出体内,也至身体难以承受,故而引发昏厥。”

    温彩与红燕二人顿时石化了。

    在温彩的记忆里,前世的青莺并没有发生此事。

    那么照太医的说法,青莺是个很正常的女子才对。

    温彩道:“可能下方子?”

    太医摇头,“让医女再给她检查一下。”

    医女应声,与红燕进了房间,当检查完毕后,请了温彩到一边细说,“郡主,小的给青姑娘检查过了,从外表看,青姑娘像是石女,用手触碰却发现和正常人一样,只是那地方裹了层皮,若是把皮割开……想来便是一样的。”

    外头,传来青莺的怒骂声,“谁敢给我检查,姑奶奶杀了她!”

    红燕小声地劝道:“你都疼得昏倒在茅房了,这得多疼呀。”

    “多疼我也能忍……”

    红燕劝青莺治病,青莺说什么也不治,非说她好好的,她没病。

    红燕劝不过,请了温彩过去。

    温彩笑盈盈地,“青莺,恭喜!贺喜!你能当娘了。”

    这……

    青莺一头雾水。

    温彩这才坐在床前,与她轻声道:“我问过医女了,说你正常得很,只是你身上少了那么……一道口子,因为少了,经血排不出体内,积蓄在肚子里,如今再也装不住了,所以你今儿被疼得昏了过去。医女说了,只要划一刀子,你往后就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女人。你这病不能再拖,我让医女现在就给你动手术,然后你就在屋里好好休着,过上十天半月的,你就康复了……”

    青莺心潮翻涌,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太监一样属于不男不女的怪物。说她是男人,可她明明长得像女人;说她是女人,生有天疾,不能生养儿女。温彩这么一说,她好像和旁人无甚二样。

    温彩眨了眨眼睛,俏皮地道:“你这病不能再拖,现在有机会医治,更得好好治。是医女给你瞧又不是太医,我让她把东西备好,一会儿给你动手术。”

    青莺不说话,只垂着头:她居然是女人,原来一切都正常的。

    以前她也偷偷请稳婆瞧过,稳婆说她是天生的石女。

    那些个稳婆就会胡说八道。

    可是,当女人要肚子疼,而且每月都要疼,好可怕。

    温彩恼道:“你不会怕痛吧?取心头血很痛我都能忍,连如蚂蚁叮咬一下的疼,你这个御卫营出来的一等一高手,咬咬牙就过去了。”

    青莺一脸通红,低低地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觉得当女人……真够麻烦的。”

    “再麻烦,你也是女人,乖乖儿躺下,照医女说的做,我让红燕在一边帮衬。”

    冬葵一脸好奇,原想忙她自己的差事,见温彩与红燕进出青莺屋里,又请了太医、医女来,站在外头张望。

    “小姐,青莺到底什么病?”

    “一点小妇疾,那个来了……她肚子疼得紧,让医女给她细细检查。”

    冬葵忆起她们住在一处半年了,除了温彩没来,青莺貌也没有,她们私下还议论说这奇怪呢,温彩是年纪尚小,可青莺没有十八这十七岁定是有的。

    温彩低声道:“把你屋里的红糖、未使过的经裤、草纸都取来,我瞧她就是个糊涂的,都不知道怎么用呢,你给了红燕,让红燕教她使。她们俩是在一处长大,原熟络又有感情,免得青莺尴尬。”

    冬葵琢磨着她哪有没使过的经裤,还得从外头新买去,想了片刻,让沙虫儿备车又出了趟马,买了东西回来时,正赶上红燕往青莺屋里送东西。

    红燕低声道:“医女大半年的癸水都积在肚子里,硬是出不来,这才憋得昏倒在茅屋了,她也是个糊涂,还说是吃坏了肚子。”面上含着感激,看冬葵包袱里的东西还齐全。

    冬葵笑了一下,“治好了就成,你快拿进去。我买了二斤红糖,让她这几日冲水喝。”

    太医与医女也走了,医女就拿薄刀片轻轻一划就成了,就如早前她所说的一下,外头只多了一层皮,一划开那癸水就像洪水一般地涌出来,好在下头垫了一层羊皮,又垫了厚厚的草纸。

    虽说是屋皮,可也有些疼,青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红燕就担负起照顾她的责任。

    红燕把冬葵送来的东西搁下,又兑了换红糖水给青莺喝,小声地给青莺讲起如何使用草纸,怎样穿经裤,也有的将经裤换作经带,名字不同,但用法是一样的。

    “你别担心,医女说你肚子积了许多的癸水,所以又给你了下癸水的药,得把肚子的脏东西排完,前几日要多些,过几日就好了。你现在应该高兴,你不是天疾,你是正常女人,将来若是嫁人生子也不成问题……”

    青莺冷声道:“谁想嫁人生子?这有甚好的,每个月都要闹肚子疼,疼起来还能把人疼得昏厥,当女人一点都不好。”

    红燕闷笑,“你拿这话给郡主说,看她怎么说你,你还能再假点么?”

    青莺自小就自卑,为了让师傅高看她两眼,别人用十分功,她就用二十分乃至三十分,也至后来,她的武功是所有女护卫里最高的,在她们同龄的女护卫里,没人能打得过青莺。

    青莺语塞。

    温彩这会子在想青莺的事,梦里点滴,青莺明明是石女,可现在她的病却好了,变正常了,难道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发生了改变?

第691章 非石女2(3)

    她穿越而来没错,在穿越来之后,她还有一世,可她现在对那一世的记忆全都没有,她所拥有的,都是怀济大师诵经之后,将双双记忆以梦境的方式转给了她。在梦里,她就是双双,她体会到双双对自己的敬重、爱护与忠诚。

    青莺在床上躺在了三天,第四天时稍好些,便开始下地行走,偶尔到温彩屋里来坐坐。

    这是一早,冬葵与温彩禀明了自己的想法就出门了。

    青莺愕然,“郡主,你这就赞同冬葵的想法了?”

    “难得她现在用心,就让她去吧,而且杜鹃和我教了她不少,她的想法不错,所以我没有反对。”

    冬葵站在院子,大呼一声:“郡主,你看谁来了?”

    温彩抬头望去,双双背着包袱出现在院门前,直直进了偏厅,一见温彩心疼不已,“我的小姐,奴婢可想你了,前儿来了个卓先生,说是过来接管生意的大管事,我昨儿就想来,杜鹃姐姐非不许。今儿一早,杜鹃姐姐又和卓先生吵起来了,蹭着他们吵架的时候,我收拾了东西就跟着进京城送花木的马车来了。还想着怎么进来,正巧赶上冬葵出门……”

    双双来了,就多了一个服侍温彩的人,这些日子温彩总说头昏,如今刚有些好转。

    冬葵满心欢喜,“杜鹃可好?梅三娘和梅雪都还好?”

    “好着呢!就是那个卓先生,一来就说我们那儿的规矩不好,杜鹃就与他理论,他说不过杜鹃,就说‘唯女子难养也’。杜鹃急了,骂他是个‘腐酸秀才’。这两天,奴婢的耳朵都快被吵着茧子了,再听他们争执下去,我就要犯疯病,索性跟我爹娘说了声就出来了。”

    冬葵双手叉腰,“那个卓先生是个什么玩意儿?郡主定的规矩,何时轮得上他指手划脚。”

    温彩笑道:“他说不好,自有不好的道理。要是确实不好,修改调整就是。”

    双双道:“说来说去,他还不是算计底下的管事、小二,说他们得的利钱太多,没有这样打理的。小姐可得想个主意,他们俩再这样吵下去,怕要影响生意,这两天各处的管事都没早前那样热情了。”

    温彩不紧不慢地道:“那就搞试点吧,我拟三个方案,各分三组进行试点,一组照以前的规矩,再一组照卓先生的规矩,另一组照我新拟的新规矩,哪组赚的钱最多,就以哪组的规矩推行。”

    冬葵站在一边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沙虫儿急了,站在外头问:“冬葵姐姐,你今儿还出不出门?”她方才回过神来,与双双说了几句客气话,立马拔腿往外赶。

    汪婶子进了院子,脸上漾着笑,欠身行罢礼,道:“郡主,明儿一早要迁阁。大老爷想起大小姐满月,问郡主要不要给大小姐办满月酒?”

    远远是三月十六酉时出生的,若是办了洗三宴就可免满月酒,若没洗三宴这满月酒是不能免的,尤其是各家的嫡长女、嫡长子这是必须要的规矩,办酒宴时,得请全福太太来给远远洗浴,说些吉祥话,再穿上小衣服。

    温彩想了片刻,道:“定在四月十八办,一会儿你遣个人去城南温府,把温二太太请来帮忙,就说暂不大办,就请几家极交好的亲友过来聚聚,在亲友里挑个全福太太给大小姐洗浴。”

    汪婶令命,吩咐得力的婆子去温府递话,又道:“麻嬷嬷昨儿回来了,说是明儿徐氏出月子,她是留在那边再服侍几日,还是哪日回府侍候?”

    “四月二十日,就让她带另两个丫头回来。”

    徐氏满月,温青与徐氏之间也该做一个了断。

    到了今日,徐氏是不可能再回镇远候府的。

    温府那边,听了镇远候府婆子的话,何氏跳出来了,一脸气恼地道:“指定是二房的人背里说什么,这给大小姐办满月宴的话,还是我提醒大老爷的,这会子她倒要跑去帮忙操办。”

    温彤昨儿就回了温府,算是被夫家休弃之人,暂时住回了原来的院子里,温墨兄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要不是何氏压着,估计温彤就比温墨夫妇给赶出去了。

    温墨妻附和着道:“二房的人也不知得了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温墨大着嗓门,“这些日子,我们家的婆子可瞧见郡主身边的大丫头在帮忙打理二房的店铺,瞧瞧城南那杂货铺,没有数千两银子能装修成那样,可添补了不少好东西,二房的人能有几个钱,还不是郡主出钱弄的。”

    五姨娘立在一边,轻声道:“郡主说要代为打理二房名下的店铺,盈利是照以前的利给的,若是多赚了钱也归郡主。”

    何氏啐了一声,“这种鬼话,你会信?老娘才不信呢。”

    温彤这些日子担惊生怕,如今回了娘家,又得看兄嫂的脸色过活。虽有母亲护着,可母亲现下失势,连父亲都住到镇远候府了。轻声道:“娘还是过去瞧瞧,好歹帮衬一把,六妹妹又病着,大哥又是个大男人,总得有个人去帮忙,要是二太太去了你没去,回头父亲又该不高兴。”

    温墨妻道:“母亲,我也去,我能帮忙打理酒宴。”

    温彤想着温紫能攀上一门好亲,还不是因着温彩的缘故,她虽说被休弃了,一没媒妁之言,二无婚书为聘,可还算年轻,正想着再另亲一门亲事。温彩都能飞上枝头了,她的容貌、才华原比温彩还强些,他日另觅一段良缘自不在话下。“娘,你带上我吧。六妹妹帮我离开安王府,我还没上门谢她呢。”

    温墨道:“现下不行,待过些日子你再去。父亲如今偏着他们,你要是去了,他第一个就不高兴。你没回来时,父亲就说你若离开安王府就送你去乡下庄子住些日子,说早前六妹妹也是这样的。”

    他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温彤得去乡下住。

    何氏舍不得。

    温家两房的妯娌一个从前门,一走偏门,皆在巷口上遇上了。董氏携了温红妻,不由得微微蹙了一下眉,忍了一下,乘车走了。

    温紫要出嫁了,近来留在家里绣嫁妆,虽是一早绣好的,她瞧来看去总觉不够漂亮,又重新买了金丝银线加进去。

    董氏和何氏撞到一块,又有两个儿媳妇,两房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第一眼就看到院子周围摆的花卉,先是微微一愣。

    温墨妻眸闪光亮,“是双喜临门、四季如春,天,还有六学士……”

    董氏婆媳早前来过几回,还让温红妻给温彩送过两回燕窝汤,又送过几次阿胶,此刻一脸鄙夷之色。

    董氏扯着嗓门,“六侄女,这几日可好些了,那阿胶你有没有吃啊?”

    何氏低声道:“惯会说好话。”

    温彩正要下榻,董氏一把将她止住,“养身子要紧,啧啧,这脸色还是这么差,近来可好些了?”

    “头不大晕了,伤口也痊愈了,只是落下了胸口疼的病,请太医瞧过,说再将养些日子就好了。”温彩拉着董氏的手,很是亲近地道:“父亲今儿传话,说大小姐满月了,得办个满月宴。我这身子二婶也瞧见了,连院门都出不得,只好请二婶过来帮忙。

第692章 非石女4(1)

    近来大哥又得圣上和太子器重,不好请的人太多,也免让人议论。二来,父亲和二叔还在孝中,该有忌讳的还得顾忌。可也不能不办,到底是嫡长女,所以我和大哥的意思,就请几家交好、走得近的亲友过府一聚,办上五六桌就行。

    男客就办在前府,女客就办在后院,这后头的院子也是足够的。满月宴定在四月十八,明儿上午就把帖子送出去,父亲住在府里,请几个父亲交好的,大哥那儿再请他的朋友、同僚来。再请几家姻亲,许家是要请的,她如今在京城,要是不请她,难免让人说嘴。顾家也是要请的,再是雍郡王得请……”

    双双递过早前温彩拟的名单。

    温红妻道:“我娘家也得下个帖子,上回我娘过来看我还问,说大哥家添了千金,这啥时候办满月宴呢。”

    温彩笑了一下,“就请三嫂娘家的父兄,你也瞧见了,这府里也没个正经夫人,我又病着,莫要轻慢了客人。”

    温红妻忙忙应“那是。”

    几个人商议了一阵,很快就把名单给定下来了,又问了温子群那边,他刷刷就拟了密密麻麻一大串的人。

    何氏一瞧,头晕眼花,心里暗骂温子群,这是请人还是攀关系?

    温彩瞧了一眼,拿了笔,把认为不妥当的划掉,“这些人虽没请,回头让府里的婆子、丫头送红蛋、礼盒去,先与他们赔个不是解释清楚,就说府里没个当家夫人,着实不好轻殆客人,这次只请了几家内亲。”

    何氏瞧了一下名单,心里暗道:早前还真没瞧出来,温彩这一手做得很高明,名单上除了温府过来的亲戚,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偏还能扯上些亲戚关系。顾家,那是温绿的婆家;许家是温紫的婆家;还有这雍郡王,他能活下来,与温彩的关系颇大,这自另当别论。

    温彩道:“小娘和二婶想想看,我们这些内亲里头,可有全福太太。”

    全福太太得娘家父母兄弟姐妹俱有,婆家双亲健在,兄弟姐妹和睦,还得子女双全,方才能称为全福太太。

    何氏、董氏拧眉想了良久,也没想到谁合适。

    温红妻道:“把我娘请来,我娘可不就是现成的全福太太。”

    “有劳三嫂了。”

    当天定下了名单,挑了几个府里写字好的,把帖子定了,次日一早让小厮、婆子给各家送上门去。

    夜里温彩给温青瞧了名单,温青又添补了几个人,都是军中与他交好的,说不好不请。

    城西徐宅里,徐氏这两日坐立难安,又遣了麻嬷嬷回府打听。

    麻嬷嬷得了汪婶子的告诫“郡主说了,四月二十日就让你带了两个丫头回府复命,就这几日了,你把人看紧,莫让她们闹腾出事来。”

    此刻,麻嬷嬷轻声道:“奶奶,昨儿我才刚去打听过,候府里没甚事,近来又多了几个说媒的,有给大老爷提亲的,说大老爷还没娶续弦,提的全是十五六岁的官家小姐呢。”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温子群住到镇远候府,也是前所未有的风光,虽说他还在孝期,可竟有人要替他保媒,要他纳妾。但因在孝期,他又是读书人,只得忍痛给拒了,生怕让御史抓住他的不是得不偿失。

    温子群今年也有四十了,难不成要娶比他儿子还小的小姐?

    徐氏道:“谁想知道他娶不娶,我是问候爷的事。”

    “候爷近来官衙的事忙,早出晚归,又看入了太子殿下的眼,要领太子府那边的差使。”

    忙一些好,男人忙就不会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

    有下人来禀:“宜人,定国公府的刘夫人来了。”

    徐宜人“哟”了一声,匆匆迎出内院。

    刘夫人穿了一袭华贵的锦袍,一脸富态相,尤其刘维忠风光之后,人一****的肥胖起来。“徐弟妹,明儿镇远候府要给大小姐办满月宴,只请了候爷与世子去,说是府里没当家女人,暂不好接待外家女客,还说请了几家女客都是姻亲。这种大事,兰贞怎能不回去呢?”

    徐宜人怔住。

    徐兰贞满月了,这两日还是照着坐月子的例吃着。

    麻嬷嬷每日都会从菜市买鸡、买鱼,连她和徐兰芝都吃胖了,下人们一个个都长得红光水色,气质极佳。

    徐宜人立时觉得这倒是个机会:“怎没与我们传话呢?”

    刘夫人只当她们是知道的,要是她们知道,她还给出个主意,告诉她们好好与温青求个情,许就让徐氏回去了,只是这嫡妻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但让徐氏做个平妻还是成的。不曾想,温家人就没通晓徐家,这说明温家是要与徐家摘清楚了。

    完了,完了!她一番热心,怕是捅漏子了。

    刘夫人道:“原没请女眷,许就没知会你们,没个正经当家女人在也不好宴请。”

    徐兰芝拿着一只荷包,从里头掏了些瓜籽出来,不冷不热地道:“温玉堂是真想与我们摘清楚?男儿大丈夫,说的话就能当个屁不成?”

    刘夫人轻啐一声,“兰芝,不是我说你,你欺玉郡主的事整个京城都知道。你大姐如今还是被你拖累的。”

    徐兰芝紧握着瓜籽,突地一把撒到地上,纵身一跳,拼命用脚碾踏着瓜籽,传出一阵籽皮破烈的脆响,大着声儿道:“我拖累的!是我吗?温玉堂什么身份,我们什么身份?一无娘家父兄依仗,二无亲友可提携,他就是忘恩负义。”

    麻嬷嬷听到这儿,心下气恼,要不是被徐家人拖累,她在镇远候府过自己的好日子,要不是徐氏不放她,她就在郡主身边服侍,瞧瞧那冬葵,早前就是个二等丫头,而今也是体面的管事丫头。要花多少银子,报了与郡主说,郡主毫不犹豫地给,比她现在都过得风光。

    她从内院厅门出来,道:“徐三小姐,你们徐家对候爷有恩么?徐家有候爷,究竟是谁对谁的恩?候爷在沙场救过徐将军,也救过徐小将军的命,徐将军也救过候爷,可后来那几场,徐将军是怎么死的?他是为了救徐小将军死的;徐小将军怎么死的?是在沙场战死的。

    徐家与候爷,你救过我,我救过你,原是两不相欠。即是如此,又何来的恩?说起恩,你们徐家对冷候爷的恩不是更大?徐将军在世救过他三回命,冷候爷却连累了他们父子丢命。徐将军想把徐大小姐嫁给冷候爷,他可是二话不说立马就拒了,这才转而说要把她嫁给我家候爷的。候爷当时没应,后来瞧着徐将军父子双亡,你们一门全是女眷,度日艰难,这才应了要娶徐大小姐。

    说起来,还是徐将军欺骗了我家候爷,当时是什么状况,徐大小姐原与人订了亲,这订亲的是洪大爷,是徐宜人的娘家侄儿,可徐大小姐不想嫁乡下农夫为妻,一见候爷愿娶,便私下解了婚约。若是我家候爷知道她原是与人订了亲,会娶她吗?”

    刘夫人听得目瞪口呆,她不曾想到,这内里还有这么多的事,如此说来,这理亏的就是徐家人。

第693章 非石女4(2)

    麻嬷嬷抓住这些事,原服侍徐氏就有些窝火,抓住了机会,当着刘夫人的面噼哩啪啦地道破,半点也不给徐氏母女颜面。

    “徐三小姐,要说起来,真正忘恩负义的是谁?是你们徐家。你们徐家早前过的什么日子,现下又过的什么日子?全都是我们候爷给你们的,你们不知感恩,还薄待、欺负我家郡主,欺负我家候爷宅心仁厚,现下倒要颠倒黑白,说我家候爷忘恩负义?你们身上穿的,是候府给置的;你们吃的,也是候府给的;你们用的、住的,哪点不是候府给的?要我说,你们才是一家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麻嬷嬷舌灿莲花,语速飞快,一脸怒容,当着刘夫人的面斥骂起来。

    徐兰芝握紧拳头,突地冲了过来,麻嬷嬷原想闪身,不想她原是行伍出身,一巴掌就打了过来,麻嬷嬷不防,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麻嬷嬷眼冒金光,头一阵发昏,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片刻,她方回过神来,呜哇一声,撕心裂肺地哭闹出声。“快来瞧啊,忘恩负义的徐家啊!负了候爷的宅心仁厚,欺负我家郡主的仁慈善良,现在又来欺负我这个下人婆子啊。老婆子活了一辈子,竟被个小丫头要打死了……”

    徐兰芝又要窜过去打人,刘夫人急喝一声:“快拦住她。”面露怒容地道:“没想你们徐家还有这些事,你们……做得未免太过。”

    她闯祸了,要是徐家再去镇远候府闹,她这脸往哪儿搁。刘夫人心下一慌,道:“快扶嬷嬷起来。徐兰芝,你敢打人,我便让国公爷不认你这义女,我好歹还算你的长辈,你当真是目无尊长。”

    失望,很失望。

    麻嬷嬷的话定是真的。

    刘夫人早前还敬重徐宜人,这会子看她的眼色都多了几分轻视。儿女订亲是多大的事,徐氏原与人订了婚约,怎能因又有个少年才俊就与人退亲另许的道理。

    麻嬷嬷依旧呼天抢地哭着,“我腰痛,刚才被她打倒的时候闪了腰,我直不起来了……”

    徐兰芝挥手一指,“你这老虔婆,休来讹我,别当我不知道,你……就不怀好心,大姐夫为什么没来接大姐,指不定是你背后搬弄是非。”

    “刘夫人啊,你瞧见了,她在候府就是这样欺负我家郡主的,连郡主都被她欺负算计,我一个下人哪敢和她斗,啊呀,我的腰直不起来了,腰伤了……”

    徐兰芝好好揍一顿,偏刘夫人在,她不敢。

    刘夫人唤了丫头来,将麻嬷嬷扶了起来,麻嬷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又说起这些日子服侍徐氏坐月子的艰辛。

    徐氏从里头出来,原指望麻嬷嬷帮忙在温青面前说好话,被徐兰芝一闹,怕是麻嬷嬷连她也怨恨上了,否则不会向刘夫人抱怨,几步冲到徐兰芝面前,扬手就是啪啪两耳光,“我到底与你甚仇?你非得害我如此?你干了坏事,却让我来替你背骂名?我怎么会带你这个祸害进候府,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良缘,全都被你毁了,你这个祸害……”

    徐氏呜哇一声也失声痛哭起来,这些日子的抑制、担心,一古脑儿全发作了出来。

    如果温青真不要她,她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不敢想啊!

    北疆虽说太平了,可她们家的二十亩田已经转买了,连屋子也卖了,随她们同来京城的只得徐嬷嬷一家三口下人,这一家子人要吃要喝可怎么办?想到未来,徐氏越觉害怕,哭得更伤心了,这哭声回荡空中越发无助。

    麻嬷嬷道:“奶奶,我侍候不了你,我今儿就带了两个丫头回府向候爷请罪,请候爷责罚我们。二月、三月快收拾东西,我们回府。”

    两个丫头早就厌了,一听这话速速进了屋。

    徐氏一把抱住麻嬷嬷,“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你是候爷派来服侍我的。”

    “奶奶,你原是正经的嫡妻夫人,可你不惜福啊。我服侍不了你,我自向候爷请罪,你就别强留我在这里受罪了,我服侍你一场,整日的要看两个不相干的外人主子的眼光,便是候爷,也瞧我是宫里出来的给几分薄面,可她倒好想打便打,老奴不侍候了。”

    麻嬷嬷推开徐氏,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徐氏强自站起身,恶狠狠地盯着徐兰芝,“我离了镇远候府什么都不是,你离了镇远候府,连官家庶女都不会搭理你。你来这里这么久,她们可来寻你玩耍了?”一扭头又进了内院,好说歹说地劝麻嬷嬷留下来。

    麻嬷嬷直嚷腰疼,徐兰芝便着下人请了郎中来瞧,郎中留了药膏给她。麻嬷嬷原哭闹着想走,又忆起汪婶子说的话,让他四月二十再回去,想着明儿就是大小姐的满月宴,索性就再待几日。

    徐氏生了徐兰芝一场气,厉声道:“滚回屋里去,没我的吩咐,不许再出来。”心里想着:徐兰贞回镇远候府的希望许不大了,她们不能认输,得找徐兰香好好商议商议。

    徐兰香听说了原委之后,“劝大姐退一步,让出嫡妻位甘为平妻。”

    徐氏道:“要是平妻也不行呢?”

    “就为贵妾。早前我们是瞒了大姐与大表哥有婚约的事,可大姐夫不也瞒了他原是京城官家子弟的事么?要是一早知道他有这么个家族,我们自知高攀不上,也是不会结这门亲的……”

    会吗?怕是听说了后,会更乐意吧。

    徐超为什么一直纠缠着冷昭、温青,想与他们俩结亲,不就是知道这二人的出身不俗,且前程好么?

    “大家都有所瞒,就算抵消了,卫成在大姐夫面前还能说上话,我让他去找大姐夫求个情,待事平静之后,再让大姐夫把大姐接过去,就算大姐再怎么不好,可她生了大小姐。再说大姐打理候府时,也是任劳任怨的。”

    卫成搁下手头的事,去北军都督府寻了温青。

    温青听罢,对徐氏知晓的事越多,越是寒心,摇头道:“甘为平妻?”他笑,“这不可能了,卫成,有些事你不会明白的,我什么都能容忍,唯独两件事不能容忍:一是待我妹妹刻薄;二是她欺瞒我。我原不想计较过往的事,可她随我到京城后,竟私会洪大爷,还接济了洪大爷一万两银票。”

    卫成张着嘴儿,一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大姐她……”

    “这全是我细细查出来的,洪大爷说要做生意,去年离家说去江南经商,至今也不见回转。我温青的钱,岂能让枕边人拿去给外头的男人。我对徐家不厚道么,答应给她的两个妹妹各置嫁妆家业度日,你自己说,换成其他人能这样做?就是我的庶妹,一人也才给五十亩良田,可她们各得二百亩。”

    卫成知道这件事再不可能转圜了,他从温青的眼里看到了愤怒,看到了一个男人最后的底线,他没想到在这背后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事。他知道徐兰贞早前与洪大爷有婚约的事,可那时,徐超在世,对这桩婚事一直不大满意,总想寻了更好的配给女儿。徐超想自己的女儿嫁一个体面风光的武将,对军中出色的男子,徐超是喜欢的,尤其是冷昭、温青这两个年轻武将,更是刮目相看。

第694章 非石女4(3)

    故而,徐超在徐宜人给女儿订亲后,便严令她们不得张扬出去,只待有了机会,寻上更好的,就私下与洪家退亲。

    这件事,到底被温青知道了。

    卫成回家与徐兰香细说了这事,徐宜人更难安了。

    “兰香,你大姐要真被休了,她以后可怎么办?还有兰芝,原就想指望镇远候府的关系结门好亲呢。”

    徐兰香飞快地想着应对之策,“明儿他们不是要办满月宴么,我们就在这日上门闹,大姐就算不能做妻室,退一步做贵妾也好。”

    “这……”

    “这什么?”徐兰香反问着,“我的二百亩良田、二进小院、一家铺子到手了,可三妹的那份呢?这些东西可都不少钱?往后你们要喝西北风么?还有我们的卫家镖行,可是仗着大姐夫才有百货行那笔大生意,我们也不能失了大姐夫这个依仗。”

    徐宜人支支吾吾地道:“不是还有定国公府么?”

    “定国公府能与镇远候府比么?义父老了,在兵部挂的是闲职,义兄又是个没甚本事的。大姐夫的脾气是差些,可他重情义。我早前就说过,叫你们别与大姐夫对着干,他就一个妹妹住在府里,让她住就是,这女子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你们偏由着兰芝胡闹,开罪了人,惹得世人说道。

    明儿我陪你们去,好歹说些软话,求了大姐夫回心转意。

    大姐刻薄、不孝的名声在外,做不成嫡妻了退求平妻,若再不成就求贵妾。无论如何,也要她回镇远候府去。”

    徐宜人摇头,“我不乐意她做妾,要休就休吧,大不了,我们回北疆老家去,你再给我们些银子,回去置些田地,继续过我们以前的日子。”

    徐兰香惊了一下,“早前温六妹妹不是给了你五千两银给三妹置嫁妆用么,你手头有银子。你不会告诉我,你拿了银子接济洪家人吧?”

    徐宜人咬了一下唇,那时候一气之下就把银子还给温彩了,原想温彩许会推一下,哪想她数了一遍,见无错,还真把银票给收了。现在回想起来,徐宜人肠子都悔青了,但转而又想,原就是人家给的,她全当从来没得过。

    “银票还给温六了。”

    “大姐掌家时,平日可没少给你零使银子。”

    “三丫头三天两头的有朋友上门,买糖果、点心的都得要钱,她又爱显摆,又给她那几个朋友做了几身新裳,说是温六也是这样阔绰的。”

    徐兰芝见温彩出手阔绰,便与温彩的行事攀比上了,可她又没有温彩的赚钱本事,先是从徐氏那儿讨钱,后来被徐氏训骂了两回,便缠着徐宜人要。

    徐宜人哪里有多少钱,自己的那份月例都填补给了徐兰芝,可徐兰芝还是不够花销。

    这段时日下来,徐宜人身边就没攒下银钱。

    徐氏原是有的,只是温青一恼之下收了她的理家之权,她手头的银钱怕还不如麻嬷嬷手里的多。

    “她能与温六比?温六会打理店铺,会挣来钱,人家阔绰,前头花了,后头又有进账,便说那缝衣机,那是寻常人能捣鼓出来的?三妹不与人比能干,倒与人比阔绰,简直是笑死人了。你把三妹也宠得太不成样子,就因她有个什么‘马上舞’的雅名,就以为她能傍富贵门第,我离开候府时叫你把她管紧些,这京城的大户人家规矩重,你偏不听……”

    徐兰香将徐宜人抱怨了一番。

    徐宜人生着闷气,指望徐兰香明儿能帮上大忙,自不敢说她,生怕惹恼了徐兰香明儿的事她甩手不管。

    徐兰香问:“那你手头还有多少银子,不会一点都没有了吧?”

    徐宜人道:“有是有的,不过只得二三百两银子。”

    若在边疆这笔钱算是不少的,可这是在京城,但只要计划着使,也够使一阵子。

    徐兰香想着这些糟心事,越发心烦,“卫成说,大姐借了大表哥一万两银子,洪家打理的田庄也是大姐置的吧?”

    “你大姐出来的时候,原想带些值钱的东西,可又怕寒了你大姐夫的心,就带着了常换洗的,旁的什么……都没敢多带。”

    徐兰香心下一个警醒,突地觉得哪里不对,“这是不是麻嬷嬷的主意?”

    徐宜人点头。

    卫成惊呼一声“坏事了!”

    麻嬷嬷能出这主意,定是忠心自个的主子与徐氏生了二心。

    徐氏出来连值钱东西都没带,这不是分明地“扫地出门、净身出户”。

    徐氏原没有什么嫁妆,又是犯过被休,就算有,夫家也不一定给。何况原没有,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徐兰香还想进一步证实:“大姐让她回去打听消息,你看她是真打听了,还是在敷衍?”

    “我听见她与你大姐说的事,多是几日前发生的,总对近几日的不大清楚,有些事我倒比麻嬷嬷知道得多些。”徐宜人不敢说实话,生怕徐氏知道了在月子里忧心哭闹反伤了身子。

    麻嬷嬷敷衍,一是不愿尽心,二是避重就轻。

    “她怎么知道大姐早前与大表哥有婚约的事?”

    “是兰芝与你大姐吵架说漏了嘴儿……”

    这哪里是来服侍的,怕是温家人恼了她们,故意安排过来监视的,麻嬷嬷得了这些早前不知道的隐私,还不得回去献宝一样讨好她的主子。

    温青怎会知道那么多事,定是麻嬷嬷打听清楚说出去的,温青这才死了心,说不会给徐氏机会的话。

    这哪是给人机会悔过,分明越挖知道的隐私越多,也就越失望,这温青哪里会再回头。

    卫成道:“兰香,有些话我原不该说的,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再无回旋余地,且给彼此留些颜面,温候爷对我们家是有恩的,我们不能干恩将仇报的事,说起来是徐家失理在先。”

    徐兰香只觉事情远不如想像那般,“明儿不别求让他宽恕大姐的话,好歹把温候爷许诺的东西拿到手。娘,你们母女三个还得过日子的,大不了,将三妹那份嫁妆再分大姐一半,有了一百亩良田,大姐找个庄稼汉子还是成的。我瞧以温候爷的性子,不会休了大姐又要她守一辈子的人。”

    她们原是北疆生活,见多了生死,那边寡妇没了丈夫是可以再嫁的,嫁了几回的更是多不胜数,温青在那边生活过,自不是那种迂腐之人,相反的对这种事更能看得开。

    徐宜人恼了,厉声道:“你刚才可是说要帮你大姐回候府的?”

    “娘,你自个想想,你觉得现在还可能吗?皇后下懿旨休妻,温候爷会留她么?我可是为你们好,有二百亩良田就不错了。”

    二百亩也是一笔家业,往后寻个山野汉子嫁了,虽不能大富大贵,但一辈子也不会缺衣少食。

    早前徐氏与温青的出身原就不匹配,本就是徐氏高嫁了温青。

    徐兰香怎会不知京城人的习俗,那可最是讲规矩、门第的。

    “那……那你舅舅一家子可怎么过?”

    “我们走的时候,便说来京城,谁让他们一家跟来的,他们的十二亩良田又没卖掉,让他们回北疆。”

第695章 落魄离京2(1)

    “他们打理着五百亩良田庄子呢,哪里舍得回去,家里头又买了下人服侍,过着老爷、太太的快活日子。”

    徐宜人在离开北疆时,就知道温青有一笔不俗的家业,她要过好日子了,不舍得娘家兄弟,这才在言语间流露出来了,否则谁愿意背景离乡的。

    徐兰香气得一脸铁青,“温候爷养你们便罢,凭甚养洪家人,你们……真是做得太过分了。将心比心,人家对你们仁至义尽,是你们做得太过。大表哥早前与大姐又是那种关系,你让人家心里怎么想?”

    徐宜人咬了咬唇,“我一定要兰贞再回候府,做不了嫡妻,也要做平妻,我才不会让她做侍妾。”一扭头,她气哼哼地走了。

    这麻嬷嬷确实有问题!不能再留她了,如果麻嬷嬷在,肯定不许她们明儿回镇远候府闹。

    徐宜人一路人琢磨着明儿如何大闹一场,人已经近了徐宅。

    她进了院门,大声道:“麻嬷嬷不是要回镇远候府么?收拾一下,我们徐宅的庙小,留不下你这大佛。”

    麻嬷嬷在屋里听见了,赶她走,当她愿意留么?

    这边徐氏一急,奔了出来,“娘,今儿还不够乱么?义母都被三妹气走了,你又说什么胡话。”她可是说了好些软话这才留下麻嬷嬷的。

    徐宜人神神秘秘地拉徐氏到一边,小声道:“明儿是大小姐的满月宴,我们得回去闹,说什么也让你回去做平妻。”

    何氏就是平妻,上头无嫡妻,可不与正经嫡妻一样。

    杜氏所出的温青兄妹置府另住,大家各过各的,倒也轻松自在。

    徐宜人想着要是也让徐氏过何氏那样的日子,也极体面。

    她又道:“我们要商议大事,不赶她们走,她回头去通风报信,还不得乱了计划。候爷是个爱面子的,到时候我们一闹,你许就回去。就算没了诰命,你还是奶奶。”

    徐氏觉得这话在理,立时对麻嬷嬷冷了几分,“麻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尊贵人,我这儿不敢劳你侍候,我不留你了。”

    麻嬷嬷瞅出异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强行留下也没意思,索性先回去,与候爷、郡主禀报这里的事。

    刘夫人知自己捅了篓子,乘轿到了镇远候府求见。因温府两位太太帮忙打理满月酒宴的事,二人暂住府中,说是她们打理,府里只是有些管事不懂京城规矩,只是让她们把把规矩,厨房各处又照着清单备食材等物,并不需要她们劳神。

    刘夫人见了二位太太,连连赔不是,只说今儿说错了话,怕要惹事。

    董氏急道:“她们明儿要上门来闹么?”

    何氏冷声道:“告诉门上的婆子,不许他们进来。”

    “万一在大门外哭闹怎么办?这不是让人瞧笑话。”

    刘夫人道:“我过来打声提醒一声,二位太太且拿主意。我先告辞!”

    两个人商议了一番,何氏的意思是直接不许他们进大门,可董氏便传扬出去不好听,到了安然阁来禀温彩。

    温彩听罢,淡淡地道:“让她们进来,她们要是不怕丢脸,我们还怕她不成,这些事藏着掖着也不是法子,反让人多想,甚至让人以为我哥真是忘恩负义之辈,趁着明儿的人多,都说明白,让世人瞧瞧徐家人的嘴脸。”

    董氏见温彩似有主意,不好多说,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越发觉得温彩是个厉害的,不说旁的,就是她的那些店铺,有两家重新调整了后,问了一下管事,光几日的就抵以前一月的盈利,董氏听了很是欢喜了一场。

    温彩花了大价钱砸在铺子里,她只需耐心等着半年后收回来自己经营。

    “那六侄女可有主意?”

    “你与小娘说一声,她只作不知道这事,也莫告诉父亲,免得他担心。”

    “六侄女养着,我出去了。”

    董氏心下讷然,怎的每次见她都在摆弄那些花花草草,这女孩子不是都该做女红针线的么,又或是拿些书本之类。

    温彩让红燕去寻麻嬷嬷来说话,刚到徐宅外头,就见麻嬷嬷与两个丫头出来,一见外头有辆马车麻嬷嬷凝了一下。

    红燕见麻嬷嬷背着包袱,顿时心下了然,道:“走吧,郡主都知道了。”

    麻嬷嬷一路上就开始讲起徐家人的事,她现在很肯定徐家母女明儿要上候府闹腾,胆儿不小,那可是皇后下了懿旨的,她们还敢闹?

    温彩细细地问了麻嬷嬷许多事,麻嬷嬷像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细细地讲了,自然不问徐氏与洪大爷之间有婚约等琐事,这些事,原是她直接向温青禀报的,如今又与温彩重说了一遍。

    温彩又唤了汪婶子、汪管家来,细问了南河县洪家住的那个庄子上的事。

    理了个头绪出来,温彩心下也有了主意,细细地与麻嬷嬷、汪管家夫妇商量了一番。

    四月十八一早,府里上下开始忙碌开来,女客院也摆好了,就设在芙蓉苑。

    几家的女眷们先到了,由温红妻娘家的母亲当全福太太,为了这吉祥词,她昨晚特意临时背诵了一遍,好在这词极顺口,一学就会,夫人、小姐们围在周围看全福太太给远远沐浴,众人笑着添了见面礼,说了几句吉祥话儿。

    远远吃了奶便睡熟了。

    近了中午时分,前府的男宾也到得差不多,人声喧哗,颇是热闹,然,更热闹的是,徐家母女三人到了会客厅里哭闹。

    温子群一张脸得铁青,愤怒地盯着何氏。

    何氏低声道:“我原说不许她们进来,可郡主说放她们进来,我……”

    这府里到底是温青兄妹说了算,虽有个温子群,他更多的是帮温青应酬些前府事务,他喜欢做这些事,这些日子下来,他又认识了不少人,说话底气十足,比昔日在太仆寺卿的位置上还有派头。

    何氏是小娘,这可是连继母都不如的,在温青兄妹面前就是连重话都不敢说。谁让人家兄妹如今风光了,便是京城的权贵都得给两分薄面。

    徐兰芝直骂温青:“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当年我父亲在沙场救了你两回性命,你……都忘了吗?你说过要照顾我们母女的,现在你却要休我大姐,不关我们母女的死活,你忘恩负义!”

    麻嬷嬷正想将昨日关于这个话题的事重复一遍,慕容恒抢先一步,冷声斥道:“温玉堂忘恩负义?本郡王瞧是你们徐家母女忘恩负义!徐将军是在边城救过玉堂两回性命,可玉堂却救过徐将军父子三回命,两救相抵,说起来还是你们徐家欠了他。徐家于他有甚恩,徐将军喝醉了酒,先是吵着要把你大姐许给冷昭,冷昭不应,还说早已心有所属。后来,这才提到说要把她许给玉堂。

    照理说,当时玉堂也没应,原是酒醉戏言,谁会当真。可不久之后,苍狼岭一役,徐将军为救徐兰成战死沙场,也是玉堂拿了自己的军饷替补你们,让你们母女操办了后事。

    之后徐兰成战死沙场,你们徐家一门没个主事的男丁。

第696章 落魄离京2(2)

    玉堂便说,要娶你大姐。

    本郡王对这事可是清楚得很,当时本郡王还劝过玉堂,婚姻大事三思而行。可他说,徐将军虽是戏言,但不能丢下你们孤弱女子无助……

    你们说他忘恩负义,本郡王瞧你们母女才是真正的忘恩负义!”

    许多人不晓其间的内情,此刻听慕容恒神色俱厉地一说,看向徐氏母女的目光多了几分轻视。

    原只是酒醉戏言,可温青当真,那冷昭人家就只作笑话,还当场应了,哪有像徐将军那样喝醉了酒,把自家女先许这个又许那个,这分明就是巴结上一门好亲事。

    徐宜人定定心神,想到徐兰香昨儿说的话,“是,我们徐家是隐瞒了大闺女早前与洪家有婚约的事,可是温候爷也有错,他早前还隐瞒是京中官家公子的事实,要是知道这事,我们自知高攀不上,也不会把女儿许配给她。”

    何氏接过话,冷声斥道:“真是可笑!你们隐瞒的是家丑?我们大爷隐瞒的才是真正的好事,你们隐瞒有婚约的事是背信弃义。你们为甚弃了早前的人家选我家大爷,不就是因为我家大爷是铁骑大将军,是少年才俊,要是知道了他有个当官的祖父、父亲,又有贤名远播的老夫人,你们还不得上赶着嫁?”

    自来有嫌缺点的,可没有人嫌优点。

    温青隐瞒的是自己官家子弟、书香门第的身份,徐家隐瞒的是自家女儿原订有人家的秘密。再则这徐超又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自家女儿订有婚约,非要上赶着要与冷昭、温青结亲,还不是看他们的身份贵重。

    周围的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明明是徐家嫌贫爱富自毁婚约,还说温青隐瞒了官家子弟的身份。

    温彩得了消息,从内院赶来,身子依旧病弱,一过来就赶上慕容恒神色俱厉地训斥徐氏母女。

    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像徐氏这样,明明是她攀了高门,遇温青情义实在,反而得寸进尺,一朝成了候门贵妇,便忘了自己的本分。

    门当户对这词自是有道理的,就如徐氏她做了贵妇,却掌不了这么偌大的家业,又加上她的一些私心,账目上也是乱七八糟,账房和汪管家理了许多才弄了个清楚明了。

    徐宜人一阵气恼,什么刺耳的话都有,这些人都是温家的姻亲,自是帮着温家说话,她声量提前了几分,大声道:“入京以来,我女儿辛辛苦苦打理内宅,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功吧,不能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她不做嫡妻也得是平妻。”

    温彩语调不高,却极其肃厉:“徐氏打理我祖母、母亲留下的家业以来,我们候府亏空了整整五万二千两银子。南河镇置田庄,明明花了十八两银子一亩,账簿上却记了二十五两银子一亩。前后共置四千亩,便有近三万两银子的差额。

    她做假账,昧了银子,却借了一万两给她早前的未婚夫经商,还把洪家一家六口弄到庄子上过活。自己背里开了米粮店,舍不得花银子进货,便拿我嫁妆田庄上的粮食去填补,把粮食拉得一粒不剩,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么?

    我哥哥是薄待了你还是少了你的吃穿,你一入府,就把这偌大的家业交给你打点,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信任,一面做假账亏空府中,一面又在外头接济外人。徐氏,你还有脸面来见我哥哥?”

    最大的功劳也说成了亏空的别有用心,徐氏做的那些事就被温彩说了出来。

    拿和离妹妹的嫁妆田庄粮食去卖,这是哪家都做不出来的。

    这徐氏还真是够愚蠢,怎能做此等荒唐的事。

    换成任何人都容不了。

    徐氏心头一颤,是没法再留了,好歹给自己多讨些东西,“那我的东西是不是得给我?”

    众人迷糊。

    徐氏又补充道:“就是那些原是我置的产业……”

    温彩笑了起来。“你有什么东西?你徐家在北疆边城之时,砖瓦房屋一座,正房四间,偏房三间再带一座厨房,这样的农家小院一百两银子到头了。薄田二十亩,平日靠着耕作和你父亲的军饷度日。徐将军父子战死沙场,共领得抚恤银子三百两,请问这样的家业能有什么东西?

    就说你们母女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大家看看,光这些东西,加起来也不止一千两吧?以你们的家底能置得起一千两的东西?”

    有人审视,点头,尤其是徐氏头上戴的东西,怎么也得一千多两。

    徐兰芝头上虽素,却也值二三百两银子。

    徐宜人是节妇,头上的首饰虽不值甚钱,但一百两是下不来的。

    徐兰芝虽有武功,可此刻看着周围的夫人、男子,众人怪异的目光。

    温子林厉喝:“分明是你们徐家忘恩负义,如今倒要反咬一口。”

    温子群吼道:“真是胆大包天!敢抗皇后懿旨,要是被御史禀报上去,这可是大不敬之罪,是要杀头的!你们有几个脑袋承受违抵懿旨之罪!”

    要杀头的?徐宜人颤了一下,心下着慌。

    温子群若早说出这样的话,怕是徐氏母女更不敢指责温青“忘恩负义”、“没功劳有苦劳”、“她置的产业”等事,他似明白些什么玄机,到了此刻才这么一嗓子吼出来。

    徐氏顿时失了底气,昨儿母女商量到大半宿,为的就是今日的搏,到了这儿方发现什么都不管用。

    他们为什么一开始不吓住她们,就是想把两家的事摊开来说,要世人知道他们徐家才是真正的“忘恩负义”。

    徐氏深深一叩,“我知道自己做错过许多事,不该打妹妹的主意……不,是不该打玉郡主的主意。可是候爷,你当真不念半分夫妻情分么?没有了镇远候府,我们母女往后可如何生活?”

    温彩走近温青,递给她几张纸,温青一瞧,明白温彩的意思,“夫妻一场,虽然你不贤又失德,可我不能太薄情。这样吧,昔日我答应了给你两个妹妹各置一份嫁妆,每人置二百亩田庄的话还作数,只是徐三小姐如此欺负我妹妹,在外抵毁我妹妹名声,为作惩罚,早前答应的店铺、小院不给了。

    但是你,我另给你预备三百亩田庄又一处庭院度日。这是南河县你安置洪家人的庄子,统共五百亩,那里有现成的三进院子,也算是给你们母女往后的安身之处。

    今儿我将休书给你,从今往后男婚女嫁再无相干。从此,你再不是远远的母亲,他日远远也只认我未来的夫人为母亲。

    你拿给洪大爷经商的一万两银子我还是会追讨。我温家弟妹众多,这嫁娶都需要花钱,我身为长兄,也得替他们置备一份聘礼、嫁妆。自家弟妹都管顾不过来,岂有平白便宜外人的道理。洪家人已关押入南河县大牢,待你大表哥回来,就让他把银子还我,那时我自会让知县大人放人。”

    徐宜人见给了一座五百亩的田庄,心下暗喜,总比什么也没有的强。

    周围已经有人议论:

    “温候爷厚道啊,这种不贤妇人,便是有嫁妆的,又生了个女儿,就不会退还。”

第697章 落魄离京4(1)

    这亦是各家的惯例。早前的萧彩云就是最好的例子,虽没有儿女,因犯了七出,被婆家扫地出门,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

    “是啊,还给了五百亩田庄和一座三进院子,够厚道了。”

    温青抛下将手中的东西一递,“拿着休书和东西离开,今生今世,我不想再见你。他日另找个男人嫁了,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好自为之!”

    徐氏泪光盈盈,仰头望着温青,诸多情绪瞬间暴发,“玉堂……我……对不起你!”她接过东西,一扭头想跑,却听温彩道:“请把你的衣裳带上,凤冠霞帔你再穿不合适,我没让下人们拾掇,你且看看这些东西可对?”

    几名下厮从里面抬出了两箱子的东西,一启开,全是满满的四季衣裳,各色各样,却再没有贡绸宫缎,清一色全是茧绸剪裁,其间还有两匹花色新的茧绸料子。

    徐氏凝了一下,“你……”

    冬葵轻声道:“郡主说,好歹姑嫂一场,太好的衣料你往后穿着是逾矩,这是令绣房给你现做的。郡主还说,你是个节俭人,怕往后舍不得制新衣,就各给你添了两套四季衣衫。又另给你备了一百两银票,你拿着吧。”

    徐氏心下五味陈杂,她幻想过种种,却没有一种是今日的场面,她曾想过今儿要是失败,怕就与温青兄妹反目成仇,许什么东西都得不到。

    可眼下,却是温青兄妹的宽厚,一个没控制住,失声痛哭了起来,道不清是感动还是懊悔,“我对不起你,我知道兰芝在外头的事,可是……我就是看不得候爷待你好,我……我私心里想你离开候府……到了现在,你还对我们这么好,呜呜……”

    董氏气恼训道:“六侄女是我们温家的人,我们温家都没说话,凭甚赶她出府,你好大的能耐啊。娘家妹子成了大小姐一般侍候,倒把正经小姐赶出去,连年节都在外头过……”

    早前董氏是为了讨好温青兄妹,可近来相处下来,尤其是温紫谋上了一门好亲事,她心下感激温青,也带了几分真情,此刻更是噼哩啪啦的训骂徐氏,似要替温彩把这些日子的委屈全都倒出来。

    “我做这些不是为你,是为了我哥哥。我哥哥是一言九鼎的七尺男儿,他答应你们的事,他会做到。哥哥不欠你们徐家分毫,相反的,他善待你们,他给你二妹置家业,给你三妹置嫁妆,全是希望你们能过好。可你……实在太让他失望了。也至闹到后头,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一发不可收拾。你走吧!我们温家,我们兄妹能为你做到的就这些,不能再多了,已到极限。”

    温彩一把抱住了徐氏。

    徐氏哭得更伤心了,“玉郡主,谢谢你。你们……待我很好,是我对不起你。”

    温彩低头附在她的耳边,让徐氏的脑袋挡住了所有的视线,用蚊鸣一般的声音道:“说起来,你是有错,可你最大的错不是做错事,是错在你有一个徐兰芝那样害人的妹妹。以后莫让她再任意胡闹,坏了你以后的生活。她坏了你的姻缘,她毁了你的人生,她凭什么再得你到手的二百亩良田,这样的妹妹,就该嫁得越远越好,否则你不会知道她什么又会拖累你的生活。”

    她再一低头,故作舍不得的样儿,“徐大姐姐,以后保重。城西那处院子不能给你,带着你新买的下人回南河县乡下度日。等你的心境好了,再寻个好男人改嫁,可别再找我哥这样炮杖脾气。”

    温青可不就是一点就着,尤其是事涉到温彩,那就是一副杀人的样儿。

    徐氏又被她的话逗笑了,哭着含笑,呜咽着应了一声,重重一跪:“温大老爷,你有一双世上最好的儿女,温候爷仁厚,玉郡主心善!徐氏有错,可你们如此厚待,请受徐氏一拜!”

    她俯下身子,砰砰几个响头,然后起身飞快地逃离了镇远候府。

    对温青她是有情的,但往后更多的是回忆。

    对温彩,她也有感动。

    徐氏出了大门,小心地将手里的东西揣好,一回眸怨恨、愤怒地看着后面的徐兰芝。

    徐兰芝不由心一紧,后退了两步。

    徐宜人道:“兰贞……”

    “我都是被她害的,是她毁了我的姻缘,也是她毁了我的名声,她一直就想抢我的夫君,要不是你一再纵容,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娘,我一生都不会原谅她的!”

    徐氏说完话,跳上了马车,捧住了胸口,又一阵钻心的痛。

    镇远候府……

    这里曾是她的家,往后再也不能来了。

    它会永远留在她的梦里。

    她不会死,她要活着,因为她在北疆时,见过了太多生命的脆弱,从小她所学会的就是如何活,而不是如何死,哪怕被休弃,哪怕世人笑话,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今日的痛苦,全都是败徐兰芝所赐。她绝不会让徐兰芝再毁掉自己的生活,从今往后,她没有任何秘密被徐兰芝掌握了。

    下人将两口箱子抬上了马车。

    徐宜人拉着徐兰芝,“你怎么不上车?”

    “我不要离开镇远候府,我喜欢玉堂,我要留下来。”

    徐氏紧紧地握住拳头。

    徐兰芝一扭头跑进府门,众人刚平静下来,她走近温青,在离他两步之距时,“玉堂,你娶我吧?我一定比大姐做得好,我一定比她好,我会对你妹妹好,会孝顺你的长辈……”

    温青顿时青筋暴露,跳了起来,指着外头大吼:“滚——”

    对徐氏,他还有几分心软,可对徐兰芝就是单纯的厌恶。

    以前拿她当孩子,可事实证明:徐兰芝恶毒!抵毁徐氏便罢,还抵毁温彩。

    温子群摆了摆手,“来人,把她赶出去!”

    “我不走!我不走……你不娶我为妻,我就不走……我那么喜欢你,四年前在北疆,我第一眼就……”

    青莺从一边出来,“徐三小姐真不想走,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话没说完,青莺以一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锁了徐兰芝的双臂,将她死死地制住,“我说过,你那些本事,在我眼里就是小菜一碟,你信不信,我再送你一件礼物。”

    “你想干什么?”

    “你最后乖乖离开,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青莺押着徐兰芝出了二门,然后重重一推,徐兰芝跌摔在地上。

    徐氏奔过来,一把扶住徐兰芝,“你胡闹什么?”

    青莺对门丁道:“记住了,从今往后不许她再来,要是再来,直接用乱棍打出去。”

    徐兰芝爬了起来,直往二门冲,两个门丁****棍子拦住,她用力想推,刚一使力,就一阵蚀骨断筋般的刺痛,她不由得惊叫一声,松开双手。

    青莺干了什么?

    为什么是这样?

    她那句“你信不信我再送你一件礼物”,这话什么意思?

    她的手筋,她的双臂,好痛!好痛,如挫骨一般,一痛就使不出力,使不上劲。

    不远处,静默地立着红燕:“你对她做什么了?”

第698章 落魄离京4(2)

    “她找死!我用内力摧伤了她的手筋,往后只要她一运力,就会刺痛难耐。”

    “你……”这法子未必太阴毒了些。

    青莺嘴角噙着笑,“这种狠毒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会几下三脚猫的武功就以为她是天下第一,不给她点厉害瞧,她还会胡闹。这只是一点教训,要是她再不收敛,我还会再收拾她。”

    红燕无语。

    以前的青莺,不会这样笑;以前的青莺,就是个冷面人,只听主子的吩咐;现在的青莺似乎更像个人,会笑,会怒,会下狠手,甚至还会自作主张。

    她变了!

    变得让红燕觉得陌生,又变得让红燕觉得很真实。

    徐氏母女哭闹平息后,众人又赞温青厚道,一个失德弃妻,还给了往后可以生计的田庄,更允许其改嫁,这在别家是没有的事。

    尤其是夫人、小姐们,觉得这温青除了脾气直,一惹就着外,其实真是个好男人。

    一时间,连带着温家都在众人心中有了好印象。

    尤其是与温家刚结亲的许、顾两家,更是热情地与两位太太说完。

    何氏又托许夫人帮温玄说门好亲事。

    整个满月宴的气氛很是融洽,因都是亲戚套亲戚的,大家都觉得今儿来的都亲戚,说话又亲切,又热络。被徐家人一闹却依旧没有影响宾客们的心情,今儿来赴宴的,都与温家带亲带故,许、顾两家原不是京城人氏,借着这机会又认识了地道的京城人,气氛就更融洽了。

    温彩出来了一趟,众人见她气色不佳,她与长辈告了罪,又回了安然阁。

    她刚抱了盆花卉进偏厅,准备再修剪一番,方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温润如昆仑美玉一般,她拍了一下胸口:“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他站在她面前,细细地审视,一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皮肤还这么好,只是这肉好少,“得长胖些。”

    温彩推开他的大手,用手挫着自己的脸,“不许再捏我的脸,没听人说姑娘的脸是用手摸,不是用来捏的。”

    他伸出大手,正要触摸,温彩闪了开去,一巴掌打到他手上。

    “有话快说!”

    他挺了挺胸,双手负后,“太子答应接受畅园三成红利,不过我没告诉他,那是你的园子。”

    她握起剪刀,把多余的枝叶修去,又拿了铜制的喷水壶,吱吱地喷洒。

    他凝了一下,“这铜壶别致。又是你设计制造的?”

    “我哪有这么神,是蜀中唐门制造,那里的奇巧东西多着呢。”

    慕容恒问道:“你什么时候能点头嫁给我?”

    “本姑娘不嫁!”

    “你不嫁,我不娶!咱们天生一对。”

    “谁跟你天生一对。”梦里的她,害了他一生。

    现实与梦里不同,情况逆转,可谁知道慕容恪此人值不值得信任。

    她赌不起,那一场梦,竟莫名地让她与他产生一份亲切感,就似他们原就相恋了一场,只是又分开、又重新来过。

    她垂着头,眸里的情绪流转。

    “你今儿给徐氏说什么了?就是你抱着她时,我瞧见她的眼睛又怒又恼?”

    “我告诉她,说她被我哥休弃,不是她的错,错在她有个太不靠谱的妹妹。”

    慕容恒勾唇一笑,这样的笑,明媚如雪后晴天,纯净而动人,看得温彩呆怔了,心里暗暗地想:木头人会笑了!如若,他常这样笑笑多好。梦里的他,曾有几年是这样笑过,只是后来,他们的日子过得落魄,他依旧笑,比现在还笑得灿烂,可眸子里的阴暗却挥之不去。

    那是他强作欢颜,想逗她高兴。

    温彩心下一转,眼中潮湿。

    “你这么一做,徐兰芝往后恐怕别有好日子。”

    “早前我以前徐兰芝本性不坏,可后来才知道,她的野心不小,明知我哥是她大姐夫,还打我哥的主意。”

    正因为这样,梦里的徐兰芝对温青才是爱恨交织,尤其是温青不纳妾、不娶平妻,更惹她又爱又恨,而对温彩,徐兰芝除了嫉妒还有仇恨,徐兰芝不能恨自己的大姐,把将这恨全都转移到温彩的身上。

    她身上一紧,被他揽入怀里,“顺娘,你什么时候才能同意嫁给我?”似轻叹,似无奈,却又似静默地期待。

    他说:你不嫁,我不娶。

    他要娶的,只是她,也只有她。

    温彩试着挣扎了两下,他揽得很紧,用近乎带着魔力的声音道:“别动,就让我静静地抱抱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你明明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我,却不愿嫁给我……”

    “我是和离女人,我配不上你。”

    “我不在乎。只因是你,我便想娶。”

    和离,是她曾经的一段历程。那不是她的错,更不应该成为藉口。

    他爱了,就这样简单。

    麻嬷嬷捧着汤药,闷头走着,一进偏厅,猛然发现相拥的男女,立时一阵错愕,转而轻咳一声。

    温彩红着脸推开慕容恒。

    “劳嬷嬷照顾玉郡主,我过来瞧瞧她可好些了……”慕容恒快速地寻找着藉口,灵光一闪,正色问道:“后日去畅园不?瑞王皇叔过寿辰,皇上赏了不少好东西,瑞王妃在畅园那边包了园子。”

    温彩轻声道:“你也瞧见了,我这个样子哪能去,太医说身子未复元气前,千万不能感染风寒。哥哥是要去的,早早着人预备了贺礼。”

    “听说是贺礼送到瑞王府门房上,这几日派了账房在那儿登记入册,人直接去畅园。”慕容恒似有些纠结地道:“你不去,我也不想去,连太子都要去呢,不去又不成。昨儿太子还问,你们温家有没有合适的小姐?这几日,母妃与皇后正在帮太子选妃。”

    麻嬷嬷手捧着汤药,用嘴吹了几下,“郡主快喝,加了两块阿胶熬的,让丫头蹲在小厨房熬了一上午呢。”

    温彩正要接,慕容恒抢夺而过并快速地小呷一口,微蹙眉头:“这药每天都喝?”

    麻嬷嬷答道:“一日三碗药。这是补血的,还有治伤的药,那是早晚各饮一碗。郡主原就吃得不多,喝了这三碗药,吃得就更少了。”

    “我上回送的厨娘不错。”

    “郡主喝了药,总没胃口。”

    慕容恒微凝着眉头,“人这么瘦,再吃不下可怎么了得。”

    这药味很难闻,也很难喝,每日喝这么三碗,哪里还有胃口吃药。

    “换个太医瞧。”

    温彩捧过药碗,病了就得吃药,虽然她讨厌喝这种难闻又难喝的药汁,却知道这一碗好东西,用的阿胶是最好的,里头配的草药也是最好的,她不带歇地一饮而尽,末了,她取了碗茶盏,在嘴里咕噜了两下,咽了下去,再漱口时方吐入痰盂。

    这动作……原是他的。

    这是他打小养成的习惯。

    慕容恒道:“好好将养,得空我再来瞧你。”

    近了安然阁院门,慕容恒小心地四下张望,像作贼一般,确定外头无人,这才快速离去。

第699章 落魄离京4(3)

    麻嬷嬷瞧在眼里,轻声道:“郡主,既然已这样了,不如你就答应了雍郡王。”

    “有些事你不会懂。”

    她想嫁给他,梦里的自己是幸福的,虽然过得苦,却苦中有乐。

    麻嬷嬷轻叹一口气,明明两人都有意,怎就不能答应呢,“千金难买有情郎。”

    四月十九日一早,温彩吩咐府中小厮、婆子,给相熟交好又没宴请的人家送了礼盒,又让下人们亲自上门解释,没有下帖子的原因,直说让各家都沾沾喜气,与众亲友同乐。

    那礼盒预备得很是体面,除了齐整的红蛋,还有从精致糕点坊备来的数种糕点,一瞧就是尽到心意的,更奇巧的地方是那糕点上有字,是用果酱做出来的,清晰地写着“恭贺温大小姐满月宴快乐!”又有“福寿绵延”、“富贵吉祥”等吉祥字样。

    众人一看,人家尽了心意,又是真心解释,倒越发高兴,好几家说虽没请他们,但这礼数不能免了,午后就着家里下人送了贺礼来,感谢镇远候府送的礼物。

    温子群知晓了这事后,得意地对何氏道:“不愧是老夫人教导大的,瞧瞧这行事作风,谁不夸赞呢,没宴请的都备了礼上门解释,这一家家午后都上门给大小姐送贺礼,唉……别说你活了大半辈子,就是顺娘这巧劲儿,你就学不来……”

    温子群越发觉得这两个儿女才是宝啊。难怪当年汪氏给杜氏算命、相面,皆称赞杜氏是个旺夫家的,如今可不都应验了。

    而这一日,温青休妻,却给徐氏五百亩田庄作以后生计的事也传开了,不光如此,温彩还给徐氏备了两箱子四季衣裙和银两,一时间传为美谈,皆说温青兄妹仁厚善良。

    城西徐宅里,徐氏领着徐宜人拾掇了东西,收了整整一辆马车的物件。

    徐宜人道:“这院子里的桌案极好呢?”

    徐氏冷声道:“你把这院子都搬到南河县吧。温候爷待我们够宽厚了,你们不要脸面,我还要呢。难怪二妹会骂你们,有时候连我都想骂了。”

    徐兰芝提着裙子出来,厉声道:“是不是你拿了我的珠宝首饰,那是我的。”

    “你的?”徐氏将头扭向一边,“你是怎么得来的?是用我的痛苦换来的,那就该是我的,我已把那些东西卖了,换了些银子,我们往后就是乡下小户人家,哪里需要戴那么好的东西?”

    “春草去哪儿了?”

    “还当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春草原是温候府的,我让她回去了。家里养不了太多闲人,得养会干农活的壮劳力。”

    徐兰芝还要再说,徐宜人一把扯住她,“你莫要再闹。”

    徐氏一直有气,心里头憋着一股火还没发作。

    徐宜人想着大女儿被休,小女儿的名声也坏了,心里茫然,不晓得未来的日子可如何过。想撒手不管,索性与二女儿家一家过活好了,可另外两个女儿却不能不管。

    她想了好几日,也觉是自己纵容了徐兰芝,心里对徐氏就越发愧疚了。

    徐兰芝嚷道:“我不要去南河县,我要留在京城,我去二姐家,娘,你跟我去二姐家。”

    徐氏只作没听见。

    徐宜人想劝了徐兰芝上马车,可她偏拗在那儿不肯上去,恶狠狠地盯着徐氏。徐宜人拉拽了一阵,过了半晌,方道:“要不你留下徐嬷嬷和一个丫头服侍我们,我先去你二妹那儿住几日。待你在庄子上安顿好了,我再去那儿找你。”

    徐氏垂下车帘,气哼哼地道:“赶路!”

    看徐宅的老奴指挥着镇远候府的两个小厮拆了匾额下来,重新挂上了“马宅”。

    徐兰芝惊问:“为什么要换匾额。”

    那老奴瞧了一眼,“镇远候府的汪三毛递话来,说这宅子卖给一户姓马的人家,挑了日子就要搬进来,对了,就是卫镖师家那个姓马的镖师,他可是一早就瞧上这处宅子了,说离镖行近,当差也方便,他是直接找的候爷说的话。候爷见他是从北疆回来的,连带里头的家具,统共八百两银子就卖了。”

    徐宜人知道这宅子是一千两买下的,又新添了家具,修缮、整理的,怎么着也得一千多两。“怎事先都没得到风声呢?”

    “他是从卫家镖行听到的消息,昨儿黄昏就去找的温候爷说要买。待他们一家搬进来,我们就离开,里头值钱的摆件得送回候府去,还有些新打的家具也得搬走。”

    就算是这样,也不该八百两银子就卖了。

    徐宜人很喜欢这儿,要早知道,她就凑钱买下,好歹在京城有个落脚处。突地懊悔昔日一时硬气,把五千两银票还给温彩的事,当时她只想温彩许是不会收的,哪里晓得温彩还云淡风轻地收了。

    安然阁。

    温彩拿着剪子修整着花枝,双双不得不叹服温彩的巧手。

    麻嬷嬷又回到了安然阁侍候,“徐氏把春草送回来了,春草这丫头不能留,汪婶子把人配给庄子上的小厮,照矩赏了她二两银子。”

    温彩搁下了剪子,转了个方向,又修了几剪子,如此往复。

    麻嬷嬷轻声道:“郡主这花儿,最少也值一千两银子,郡主这侍弄花草的技艺在老奴之上,可笑老奴还自以为是会侍弄花木的。”

    她这话,不是明摆着,想说那畅园是温彩的么。

    双双在一边低喝:“你胡说什么?”

    这丫头如此紧张,瞧来被她猜中了。麻嬷嬷心一喜,她还觉得奇怪,温彩这次回来,怎就爱侍弄花木,后来一问汪婶子,汪婶子道“郡主从小就爱花花草草,以前在老家,老夫人疼她,特拨了一块地给她侍弄,那时候她最是古怪,还常给桃树、李树的绑些布条,非说桃树上结出李子来。”麻嬷嬷便想到了畅园里卖的“四季如春”那可不就是一棵树长出来的,瞧来这些是郡主的手笔了。

    她今儿就是一试,不待温彩说话,倒是双双先证实了她的猜测。

    “是老奴唐突了。”

    温彩淡淡地道:“你到底要说什么事?”

    “郡主,汪管家挑了送瑞王爷的寿礼,想请你过过目。”

    麻嬷嬷冲外头打了个手势。

    锦盒里,装的是一对难得羊脂白玉蛟龙挂佩,雕刻得栩栩如生,拿在手里轻薄,触手生漫。

    “瑞王爷身份贵重,就得送最好的,库房里还有没有比这更好的?”

    汪管家凝了一下,“还有一只极好的夜光杯。”心里暗道:那夜光杯可是宝物。“郡主,上回送给皇后寿礼的是一串翡翠佛珠,这次送给瑞王爷的,不好逾了皇后的礼物。”

    温彩微微一沉,“就送这个。”

    麻嬷嬷轻声道:“又有人上门给候爷提亲了,这回说的是山西都督嫡女任小姐,大老爷说等候爷回来商议后回话。小太太有意,想说给玄五爷,被大老爷训了一顿,小太太想把她外甥女说给候爷,说那佟小姐长得极好,有才有德,过几日就要入京。

    二太太想说董家的嫡女,董大人在江南做知府,家里有个嫡幼女今年十六了,也是个美人……”

第700章 救人被讹1(1)

    温彩这些日子也一直在琢磨如何与温青重新订门亲事,这偌大的镇远候府不能没个当家主母。

    得对温青,能替温青打理家业。

    “还有,这几日给雍郡王提亲的人也有不少,有顾十五小姐、还有许小姐,护国公使人去给他家的嫡幼女提,被回拒了……”

    你还不答应雍郡王,那可是少年才俊,京城闺阁小姐的梦中夫婿,人长得好,又文武兼备,与太子殿下更是手足情深,一嫁过去就是嫡妃,他日许还是亲王妃,光宗耀祖,皇家媳妇……

    温彩淡淡地道:“顾十五么?好像太小了些,她与七小姐同龄,要成亲也得等两年。”

    护国公李家出了一位顺王妃,可顺王眼下失势,又想再出一位王妃,只是这护国公的爵位已经是最后一代了,想借着出一位宠妃再延荣华。

    “荣安候领了皇差,大小姐满月宴时顾夫人还托二太太、小太太帮忙打听哪儿有合宜的院子,听说这回荣安候要留在京城了,瞧样子要进刑部。”

    顾谦不出手,一出手就给安王一个措手不及。

    “安王府那边有甚消息了?”

    麻嬷嬷四下一审视,压低嗓门道:“是老奴听顾夫人说的,说打入天牢。安王府也被皇帝下旨收回,一干女眷尽数收押诏狱,幸而雍郡王把彤四小姐领出来得快,再晚半日,她也下诏狱。小太太为避嫌,把彤四小姐和五小姐送到乡下庄子将养去了。”

    这厢正在闲话,前府书房内,温子群正与家人说话。

    董氏还在与何氏打口水仗。

    “大哥,我娘家兄弟家的侄女晚玉,真真是个千里挑一的美人儿,知书识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配大侄儿最是合适。我都写信叫她入京过来相看了。”

    何氏近来见温青看她,似乎还有两分敬重,立时道:“漂亮能当饭吃,重要的是贤惠,前头的徐氏就是例子,把个好好的家搅得鸡犬不宁,这次怎么也得挑个沉稳的,我外甥女若烟好,模样虽不是出挑,这打理内宅可是把好手,十一岁就跟在我嫂子身边……”

    温红坐在一边,轻咳一声,“我瞧彭家的小姐不错,上回我岳母来做全福太太,带了她来,是个识礼得体的……”

    董氏见被自己儿子挖墙角,狠狠地瞪了一眼。

    被徐氏母女一闹,他们才陡然发现,温青的家业很大,除了他们知道汪氏、杜氏留下的东西,温彩还新置了许多,这良田万余亩,铺子全是赚钱的好铺子。那不能赚钱的现下都由温彩在掌管,只得着能赚钱了就要交还给温青。

    这样年轻、成才的夫婿,还有这偌大的家业,真真是难挑的好人家,如今温青得太子殿下看重,又与雍郡王交好,真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温子群想到温青,越发觉得得意,怎么看怎么顺眼,就算温青顶撞了他,他也夸道“瞧瞧玉堂,这才算男人,有主见,有魄力!”倒显得他其他的儿子,一个个没主见了。

    温子林道:“上回护国公请我吃饭,似也看中玉堂。”

    何氏厉声道:“护国公家里就剩一个嫡幼女,她一个女儿要许几家。前些日子还使媒人去雍郡王府提亲呢?”

    几个人互不相让,都想替自己满意的人选争取,吵得跟菜市场似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温子群有自己看中的官家小姐,这位官家小姐的父亲又是他的好友,言谈间挑明了结亲的意思;温子林则近来与护国公交好,护国公便说要温子林保媒,把他女儿许给温青之意。

    何氏与董氏则是一门心思想把娘家侄女、外甥女说给温青。肥水不流外人田,温青人好、家业大,又是镇远候……怎么看,都是钻石王老五,虽娶过一回,前妻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只要自家的侄女、外甥女嫁过来,那就是享受荣华富贵的命,说不准成了事,还能关照她们的儿女。

    结果是几个人各怀心事,争执了半晌,谁也不肯让谁,都认为自己保媒的小姐是最好的,人人都拿自己挑中地与徐氏比,终究没争出过结果来,只得不了了之。

    再继续争执温青的亲事,温子群就觉得头昏头疼,他们长辈争执一场,以温青那性子,他要是不同意,便是九天仙女下凡,也是枉然。

    温子群一脸深色带着疑惑与感慨地岔开话题,“皇上和皇后对顺娘是甚意思?封了郡主,赏了‘玉’字为封号,顺娘这命格在那儿摆着,定是要嫁入皇家的,可这……是要许给哪位皇子?”

    这才是难的啊。

    温青那脾气,做不得他婚姻大事的主。

    温子群近来都碰了好几回壁了,他才不干这档子吃力不讨好的事,就算门槛被踏破了,他也不能接话。只能旁敲侧击地把他们相中的几位小姐在温青面前提上两回,偏温青就没应话,直说“远远现下还小,我过两年再议亲。”温想郡想若是他答应其中一人,就开罪了另外几人,他不是怕开罪自家人,实在是没这必要干这事。

    反正也定不下来,他就不必再争论温青的婚事。

    温青当年还是个半大孩子,就敢与他吵架,如今温青大了,他这个父亲是做不了温青的主。

    温子林顿时愕然,正色道:“以六侄女现下的身份,怕是她的婚事我们做不得主。”

    “是啊,做不得主。”

    这话不仅是指温彩,也指温青。

    温青前头那桩婚事就没让长辈插手,那这一回。

    温子群隐隐觉得雍郡王待温彩不一样,满月宴上,雍郡王帮忙出头了,还神色俱厉地训斥了徐氏母女,反驳得徐家人哑口无言。

    门上的婆子站在外头禀道:“大老爷,巧媒婆、喜媒婆求见!”

    这早已经不是稀罕事了,这媒婆经常是三五结队地出现。

    温子群依旧面色温和,“这回你们给谁提亲?”

    巧媒婆道:“我是来打听打听,镇远候可相中好人家了?”

    屋子里众人一听,又是来给温青提亲的,异口同声地道:“有合适的了!”

    巧媒婆凝了一下,“这怪可惜,这回提的可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呢,这中间保媒的是长宁伯夫人。”

    长宁伯,贵妃娘家的弟弟,周家人!

    皇家的?公主还是郡主?

    这回提的出身更高贵了。

    温子群来了兴致,“现下正议亲,还没订下来,不知媒婆提的是哪位贵女?”

    “九公主。”

    淑妃失宠,九公主交给贵妃教养,这周家掺合这么一趟什么意思?

    若在前两年,这九公主也算是极好的,可现下九公主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何氏轻声道:“九公主还没及笄吧?”

    “去年十月及笄。”她笑了一下,“长宁伯夫人说,要是能应,就入宫禀了贵妃娘娘出面说话。”

    九公主庆阳那可是冷淑妃所出,冷家与温家可不大对付,早前两家还有来往,这回子温家人彻底拿冷家当仇人了,有多远离多远。

第701章 救人被讹1(2)

    温子群道:“我们玉堂不敢高攀皇家公主,眼下已经有合适的了,只等合了八字就订亲。”

    巧媒婆心下了然,这是人家不乐意了,笑道:“真怪可惜的,晚了一步。”

    温子群一抬手,对服侍的小厮道:“从账房打赏些茶水钱。”

    到镇远候府说亲就这点好,虽没有成,这赏钱照拿,媒婆乐得替温家人说好话,这也是温彩的法子,只要来了,就能领赏钱。

    董氏问喜媒婆,“你说的是哪家?”

    “冷家。”

    一听这两字,一屋子人全不露出不悦的表情,有鄙夷的,有不屑的,还有些面含嘲讽的。

    温子群已经与家里人说好了,现下与哪家结亲都行,唯独有两家不行:一是淑妃娘家冷家,安王有谋逆之嫌,他们温家不淌这趟浑水;二是贵妃娘家周家,顺王早前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窥。皇上立太子了,周家的情势尴尬,温家也不能沾。

    喜媒婆笑道:“大老爷误会了,小的来不是说媒,是来说情的。”

    “说情?”几人面面相窥。

    董氏道:“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温家与冷家的嫌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说我家六侄女在冷家受的那些委屈……那可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了。”

    喜媒婆就知这差事不好,尴尬一笑,“是这样的,冷家老夫人这半年一直记挂着玉郡主,就想请玉郡主回去坐坐,想认玉郡主做个干孙女。”

    温子林大喝一声“笑话”。

    现在知道温彩是定会嫁入皇家为妇的,想攀他们温彩了,他们做长辈的却未必会应。

    温家现在不一样,让温彩给人当干孙女,这是没娘家依仗的女子才这么干,为的是替自己日后谋门好亲事。

    喜媒婆又笑,“冷老夫人说了要是你们应了,他日玉郡主出阁,便拿她当嫡亲孙女一样置备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出阁。”

    皇后娘娘对温彩刮目相看,就连瑞王妃都颇给面子,那顾家人也是青睐有加,现在冷家也要巴上来。

    何氏附和着,“我们家小姐他日出阁,自有体面嫁妆。旁的不说,我们家老夫人、夫人留下的嫁妆就不少,又有大爷疼着也是要再备一份的,我们两房的长辈又不是摆设,那时候也得再添一份,还能少了玉郡主的嫁妆?

    这不知道的呢,说我们温家攀附权贵,家里有父母长辈还让自家小姐拜外人做干祖母。这知道的呢,倒要说我们温家失了规矩,为了一点子嫁妆,就让玉郡主认干亲,这可是要被人凿脊梁骨、在背后说风凉话的。”

    董氏也接过话来,冷家为什么这个时候巴上来,说什么认干亲,温彩三月归来,到如今有一个多月,早不提、晚不提,安王一出事他们就提,这用意再是明显不过了。

    温家人又不是傻子,会同意这事才怪。

    董氏道:“我们家的孩子,上有父亲、叔父,这冷家羞辱人也不是这样做的吧?把我们家侄女伤成那般,这事不成,是万万不成的。”

    温子群很是得意,别说是冷敦,便是冷老夫人来,他都可以直接顶回去。想着冷敦过去那些年仗着朝中有淑妃、五皇子,把谁放在眼里了?哈哈,现下还来巴结温家,只觉得痛快。

    “喜媒婆没旁的事就且回吧,来人,领喜媒婆去账房领赏钱。”

    喜媒婆赔着笑脸,“冷老夫人说,她……她是真的很喜欢玉郡主,当初在冷府,是拿她当孙女一样看待的,要是玉郡主出阁,愿意……愿意添这个数的嫁妆。”

    她伸出十根指头来,一屋子面露惊愕。

    何氏惊呼:“十万两?”

    喜媒婆对温子群道:“温大老爷可借一步说话。”

    温子林一脸凝重:冷家莫不是狗急跳墙,在为自己寻生路,出这么大一笔银钱给温彩添嫁妆。

    温子群有些心动,随喜媒婆到了外头,喜媒婆低声道:“不是十万两,是一百万两,只要玉郡主愿意认老夫人做干祖母,冷老夫人会拿她当嫡亲孙女一样疼爱,愿出五十万两给她做嫁妆,另五十万两就送给大老爷。”

    温子群有些飘飘然起来,面有动容。

    温子林轻咳一声,“别说一百万,便是一千万也不成,我温家乃书香门第,世代官宦,虽比不得京城世家大族,可也是有头有脸的,岂能干这种卖女求财的事。喜媒婆,我们客气,方与你说这些,换作旁人早将你撵出去。”

    温子群心头一痛,这冷家还真有钱,张口就是一百万两银子。

    温子林一脸果决,已唤了左右送喜媒婆离开。

    “大哥,这个时候可不能动心思,安王的罪还没定,谁敢淌浑水,弄不好就要被牵连成‘逆党’,这全家上下还要不要活?”

    温子群后背发凉,幸好没动心,还是温子林冷静,他虽做了十几年外官,但这气度还在。

    被两个媒婆一搅合,温子群兄弟又认真分析了朝中形势,更加确认,绝不能让子女与周家、冷家有交往,但凡与这两家扯上亲戚关系的都要回避。

    温彩侍弄了花草,半依在软榻上,心里琢磨着温青的婚事,她得想个什么法子,让温子群都没法插手,可近来瞧观,温子群虽对温青有所忌讳,肯定是要插手温青的婚事。

    温子群这人太过势力,有好处就近,若有坏处就避之。

    而温青绝不能如梦里那般过一生,必须找一个好女人与他相伴,还得找一个能真正襄助他的贤内助。

    今晨温青要出门,温彩与他说了好些话,“哥哥现在是京城小姐心目中的最佳夫婿,你想想看,你无妻妾,又无半个通房,她们可不都想嫁给你么?你去参加寿宴,可不许吃多了酒,什么有小姐丢花池了,让王府的侍卫救人,瑞王府的侍卫有男有女,武功高强,你一个宾客,就别去跳池子,小心人救上来了,赖上你了。还有,不可落单,免得有人算计上你,你只怪与相好的几个一处玩耍说话,就算有人要做什么,你也得掂掂份量,小心算计你一个轻薄人家清白小姐……”

    温青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听温彩说话,心里甜滋滋的,虽然休了徐氏,现在这日子过得让他觉得踏实又安心,妹妹竟这般细腻,把能想到的都告诉他。

    温青带了温墨、温红兄弟去参加瑞王的寿宴游园会了。

    温彩其实很想去,可身子未康复,只得放弃。她一心想给温青另觅一门良缘,可哪里找那么合适的人,唯的可依仗就是梦里那些事,想从中寻出些蛛丝蚂迹来,想得昏昏沉沉间便睡了过去。

    迷蒙中,听到麻嬷嬷慌张地唤了声“郡主”,她倏地睁开眼,却见双双拦在珠帘外头,“小声些,郡主刚睡下呢。”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哎哟,这几日小太太住在我们府里,墨二奶奶哭着过来了,正要让大老爷主持公道。”

    温彩倏地睁开眼睛,故意弄出些声响。

    麻嬷嬷三步并作一步走,近了跟前,轻声道:“没吵到郡主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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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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