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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浣水月     独妻策,倾城花嫁txt下载     独妻策,倾城花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4章 畅园扬名2(1)

    双双绘声绘色,直说得温彩心里渗得慌。

    梦里的她,在二月中浣时就回了京城,然后被冷家人请到府里作客,先是冷老夫人提出要认她为干孙女,李氏要认她为义女,被她所拒之后,冷晓又声称患了胸口疼的的毛病,需得寻个年纪十五、出生六月的女子取了指尖血为药引方能痊愈。

    温彩只当是真的,想着只是三滴血而已就大方的用针取了三滴血给她。但现在,她知道那事另有玄机。

    温彩笑道:“人在屋子里,怎好好的就被雷霹死了?”

    红燕一脸茫然,启开唇,很快就合上了,欲言又止,像是知晓些什么。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过来的事,园子除了二十日晚上了闹贼,强行划破了青莺的无名指外,并无任何不顺。

    是夜,怡然阁上下安然入梦。

    次晨,所有人起了大早。

    温彩拿出一张纸,让杜鹃捉笔抄了诗词贴到尚未定名亭台楼阁内,并标写各处暂定楼阁名的由来。

    翌日辰时二刻,无名园迎来了第一批游客,园子上依旧无匾,一侧却贴了公告“重聘擅书者留书‘畅园’二字。”

    进了大门,就能看到打扮端方的少女,衣着得体的服饰,“欢迎各位先生、学子做我们畅园的第一批客人,畅园提供四季游园,这里有吃、有住、有阅书楼、有可供洗浴的莲清池,住有迎宾楼,吃有百味居,若想读书有我们大东家斥资近十万所建的阅书楼,可供学子们在此阅书……”

    过了二门,但见眼前视野开阔,小径两侧摆满了奇花异草,园中更有种植了一树开出桃、杏两花的树木,众人瞪大眼睛,揉了又揉:“这是桃树还是杏树?”

    侍女含笑道:“这树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福寿至。”

    有家里富贵殷实的,什么好的没见过,单单没想过一根树干上看着桃花、杏花的,更难得的是这树有个极好听的名字“福寿至”。

    侍女又补充道:“这树结的是寿桃,开的是福花。”

    音落,又有惊诧地大叫,“树上真开了富贵花,是蔷薇,一朵好大的蔷薇。”

    树根上竟长出了蔷薇花,有人拼命地细瞧,这真真是怪哉。

    有人进了凉亭,但见亭中贴了一首词,不由大声诵念出声:“此亭暂命名‘晓风残月’,取自《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梦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诗词虽凄美,却倒也映了景,站在这凉亭处,可见荷波粼粼,垂柳依依,荷塘更有两叶兰舟。

    侍女道:“我家主人曾言,谁若能写出比这词更美更好者,则采用优胜者所取亭名,另此人以后游园花销减半。”

    要是胜出了,又得名,又得实惠。

    有几个学子,跃跃欲试,京城书院的山长站在亭前,“字很普通,一看就是抄录的诗词,但诗词很妙,让人回味无穷,恐我书院之中难得有人所作诗词能胜过此词。”

    有人游到假山处,看那风车转动,再看那假亭之上竟有只猴子,山顶有只猴子正懒懒地晒太阳,越发觉得新奇,那可是活猴子,也不怎的,对于周围的人群,它们竟是视若无睹,吃虱子的吃虱子,晒太阳的晒太阳,还露出那只红透了的猴屁股。

    “有趣!有趣!这畅园是我见过第一有趣的园子。”

    内行人看门道,但见这园子设置精巧。

    外行人看热闹,园子里有活猴子,那花树上还有活松鼠上下蹦跳,直颤得树上的杏花花瓣飞舞飘落,如一阵轰轰烈烈的花雨。

    一些人喜欢自己走,还有一些人则跟着两个侍女往不同的方向去。

    很快大家就发现这里可赏景,还有吃饭的地方,更有住宿的地方,那迎宾楼是一座二楼的的庭院,环境清幽自不屑说,更重要的是旁边还有一个百味居,也是二层楼的二进院子,后头又带了厨房,香味四散,吸人欲滴。

    有爱吃的,先进了百味居,扯着嗓子:“店家,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好吃的?”

    店小二是这园子里百姓家挑来打短工的年轻小子,穿着统一的服侍,一路快奔,噼里叭啦地报出了菜名,“我们这里有蒸菜、炖菜、卤食、凉拌菜,具体的,公子请看墙上的菜谱,那上面写着今儿供的菜式。”

    那一堵墙啊……

    上面明码标价,哪样菜多少银钱,写得清清楚楚。

    店小二又熟络地介绍道:“若公子要吃鲜活的鱼,可从鱼塘现场打捞,若要吃鸡鸭、兔,那后山也养着的,可供公子挑选,一旦宰杀,便不能退货,要是公子有兴致,可至田园享‘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或是赏一下‘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之诗意生活。”

    有同来的公子暗暗吃惊,那凉亭的诗词闻所未闻,想来是这里的主人所作,现在听这小二说话,也是满嘴的诗情画意,心下不由得敬重几分。

    “你们这里都有什么拿手菜?”

    “有水煮系列的菜式:水煮肉、水煮兔、水煮鱼。又有牙签兔、香辣鸡……”

    那带头的公子大手一扬,道:“把你们的拿手菜,每样都来一些。”

    “是。”小二笑着应了,大东家与各处说好了,盈了利要分大家二成,而管事的也与下面跑腿、办差的分,小二想着这是一大笔钱,立时乐开了花,“几位公子,我们后院养了些鸡兔鱼,哪位公子过去挑选,再看着婆子称好。”

    几人都是有钱人,一挥手,“不用称了,你们说多少就多少,都说这牙签兔、水煮兔最好吃,今儿也尝尝。”

    小二又应了一声,“我们这里的水煮兔又分几种口味,有辣味、微辣、微微辣的,几位吃哪种?不如先尝微微辣,待以后吃惯常来。”

    这几个人长得肥头大耳,因明儿是百花节,书院放假踏春,学子们都想好好的乐一乐。

    其中一人道:“李兄,我们得早订迎宾楼的客房,若再晚了,怕是就订不上了。”

    这园子风景好,处处设计雅致,连许多不会吟诗的,一进这园子就灵感四溢,回风长廊上备了笔墨,许多人诗性大发就留下一首。倒是留有诗词的亭台楼阁,大家瞧过之后,不由摇头止步。

    那些诗词实在写得太精妙了,令他们不敢与之相提并论。

    杜鹃扮成少年公子模样,在园子里各处转了一圈,来的人还真不少,没有一千人,七八百人是有了,有大半的人去了阅书楼。

    学子们看到那三层楼高的阅书阁,与书院相比,也丝毫不差。这么大的园子,没有数载的修建、打点,难有今日的规模,旁的不说,就说要搜集这么多的书,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需要常年四下预备。

第615章 畅园扬名2(2)

    一名藏书阁的侍女道:“各位先生学子,若是看到满意的书,可供抄录,我们这里提供备好了上好的笔墨,抄录的册子根据页数计价,三十页的十文钱一本,五十页的十五文,一百页的三十文,笔墨可自行取用。”

    山长捻着胡须,问侍女道:“敢问姑娘,这园子的主子是什么人?”

    侍女笑盈盈地道:“我家主子是个普通人。”

    “姑娘客气,寻常人哪里建出这等精妙的园子,还有这阅书阁珍藏无数,收集这么多的书可不易呀。”

    侍女又是微微一笑,“我家主子说,他就是普通人,和大家一样,闲来钓钓鱼、看看书、下下棋、弹弹琴,偶尔绘几幅画、作几首诗……”

    山长的眼里更是惊叹,没定名的亭台楼阁他去瞧了,里面诗词做得极好,他自愧不如。

    身边有人道:“山长,在下以为这园子的主人许是大儒,更是隐士。”

    “大隐于士,建了这等园子,还供我们读书游玩。”

    山长顿觉感动,瞧瞧那些个嗜书如命的学子,一到这儿就不想走了,一个个与这里的侍女、小厮询问自己久慕的书,有些在书院没有的,这里竟也有。

    若是换作旁人,还不得藏得死死的,可在这里,还供学子们抄录,这笔墨免费,这纸也与外头相差无几,虽是略贵了些,也不过是五文钱的价格。

    那可借书的柜台前,排成了长队,有的学子手里还拟了单子。

    “这位公子,一次只能借一本书,你看完了可以再还回来,我们这里的藏书不多,因书稀缺,大家若有需要可以抄录,但不可带走,请大家帮忙,要是书少了,管事会责罚小的,有些书原本珍贵,小的可赔不起,还家大家多多体谅。”

    瞧这书僮说得怪可怜的。

    有专门记录的人,又有专门寻书的人,这里的书虽多,可那几个侍女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就寻了出来,借到书的人就签下名字,在京城书院哪班就读等,如此后,就可把书带到专门的阅书室看了。

    也有服侍婆子的茶水的婆子,会低声问道:“公子要茶水么?寻常茉莉花茶、菊花茶十文钱一盏,二等碧螺春、铁观音二十文……”

    末了,又会问道:“我们这里还供点心,大馒头三文钱一个,素菜包子两文一个……”

    有人想读书,可也不能饿肚子,家里都不富足,就要了一盏茶。

    午后,杜鹃又在各处瞧了一眼。

    荷花池,有人雇船游玩。

    鱼塘,也有人租鱼具垂钓。

    迎宾楼那边生意光爆,有喝茶、听曲儿的,还有说笑的,无论是上等客房、中等客房还是下等客房全都预订满了。

    百味居,今儿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都没停过,乐得孟管事的一张嘴都合不上了,厨房的人个个都没吃晌午,饿了就吃一个大馒头,虽然忙,却是人人喜逐颜开。

    有会骑马的学子跑到了山坡下的马场里骑马游玩,也有去练功室的,十八般兵器就摆在那儿,供他们尽兴玩耍。

    莲清池那边,有的学子进了男汤馆洗澡。

    今儿来的人,是五花八门,玩的、散心的、吃的、睡觉的、赏景的、看书的……全都有了。

    杜鹃转了一下,在各处摸了个大概,飞一般回到怡然阁。

    “小姐,小姐……今儿生意红火。”

    她喘着粗气,“百味居都已经卖了四千多两银子了;迎宾楼连杂房都被人预订了……”

    去百味居、迎宾楼的可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爱读书的、争气的都去了藏书楼。

    “小姐,藏书楼的阅书室里,有三成的学子连盏茶都舍不得点呢,省下了银钱就买了抄书的册子。”

    温彩定定心神,“你传话出去,让侍女们把外头不好买的书摘录出来,抄一本三十页的,付三十文钱,抄五十页的付五十文钱,抄一百页的付一百文,按我们书的页数计价。字必须得写得工整。”

    冬葵现在对自家小姐可算是佩服五体投地,她早前也出去了一趟,学子们突地看到一个清秀可人的年轻姑娘,冲着她傻笑,冬葵一羞,一溜烟跑了开去。

    梅雪今儿好几次想出去瞧稀奇,硬是被梅三娘寸步不离地给拘在屋里,连院门都合了,丫头们出入都是敲门,惹得梅雪心里给猫儿抓一般。

    杜鹃去了趟藏书楼,让管事说了抄书的规矩,寒门学子们一听,听起来还不错,立时便有一些人会取了笔墨开始抄书,更有的将早前抄好送的到柜台上,换了银钱又买了几本来抄,一边抄自己想要的书,一边抄了再卖给藏书楼。

    近黄昏,一些没订上客房的人便要离开了,临走从花房买了珍稀花木,那盆“福寿成双”便卖了一千两银子,而买到的人还对身边人道:“去年,我大哥得了盆双喜临门,花了一千两,这有树有花,比那个还合算。”

    一听那人的言辞,就知是家里富贵的。

    对于有钱人来说,就算花上数千两银子买一盆花也不是难的;对于贫人来说,依如阅书室里那些寒门学子,此刻住不起迎宾楼,只能点灯在阅书室里熬夜一边读书、一边抄录,借着这机会也可赚点银钱,好解决吃饭问题。

    到了夜间二更时分,暮鼓之音传来,一个巡园的老者吆喝道:“二更一刻了!二更三刻各园下匙。开始清园喽!清园喽!”

    第144章不敢接受他的爱

    由十人组成的巡逻队开始四下清查,若还有在外游玩的,巡逻队会劝其回去,实在没地儿去的,可到藏书楼阅书室将就一夜,如今已是三月初,春风拂面,夜里虽有些凉,但还不至太冷,阅书室门窗一合,身子也能扛得住。

    百味居与迎宾楼看似两处,却有一道共同的院门,院门一锁,外头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园子里规矩,今儿也再三与人叮嘱过了。

    也有的人黄昏就去了外头镇上的客栈,听闻连客栈里今儿也是数年来的第一次爆满。以前也爆满过,那是几年一度的会试大考。每逢大考年,各地考生学子云集京城,京郊各镇、县城客栈都住满了人。京城的客栈费用太高,他们就住到邻镇、邻县的客栈里,待近了跟前,再几个合雇马车或提前步行入京赴考。

    二更三刻后,各处的管事云集怡然阁。

    温彩笑微微看着众人。

    各个脸上喜气洋洋。

    后山专管菜蔬、果园的管事道:“今儿百味居一处就从我们那儿捉了八十只兔子、三十只鸡去,都是按市价买的。”

    “比寻常高出的那部份价儿,你们几家照着各家卖出的鸡兔数量分了,往我这儿上交的银钱,还照以前的规矩。”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百味居的管事道:“今儿付了成本,还净赚了三千三百二十两银子。”

    温彩望了眼冬葵,她拿着算盘,道:“扣除六百六十六两银子的分红,应交……交给小姐二千六百五十四两银子。”

第616章 畅园扬名2(3)

    温彩道:“百味居差缺的调料、柴禾,若是打碎了碗碟等物,得从你们自个儿的盈利里补上,成本那块就从总帐上出。”

    孟管事应声“是”,六百多两啊,他这回赚大发了。

    小姐前几年一声不吭,这一出手就让他们赚大钱,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也能过好日子。

    杜鹃领着双双开始清点银子数目。

    有人开始恭喜孟管事,这百味居是孟管事在做管事,那迎宾楼则是牛大郎,众人见温彩待他们宽厚,一个个笑逐颜开。

    牛大郎轻声道:“迎宾楼虽收了订银,可不好全退,只算今儿的盈利,合八百六十两又二百文钱。”

    温彩道:“二百文就赏了打杂帮忙的伙计。”

    冬葵拔弄了算盘珠子,道:“小姐,牛管事得付六百八十八文钱。”

    牛大郎照了孟管事的样子,让两个跑腿伙计把银子抬给了温彩,当场点数清楚,剩下的就是他们自个儿的利钱。

    莲清池、跑马场、藏书楼等地也者有收益。

    温彩看了一眼,几处相比,就藏书楼收益最小。“藏书楼的收益都归你们自个,这添茶添水的,你们也都辛苦了。另外,从今开始,藏书楼上下,往后藏书楼上下另有一份月例,管事二两银子,底下的人每人一两银子。”

    那管事婆子正瞧着百味居、迎宾楼两个眼馋,激动跪下。

    温彩道:“你一大把年纪,进来就行了礼,莫再跪了,扶她起来。”她扫过众人,“这园子里,藏书楼的收益最小,也甚是辛苦,没有藏书楼很难吸引更多的客人,你们各处的生意也不会这么好。这园子的景致占一半,那些书也占一半,所以各处要敬重藏书楼的人。”

    她搁下茶盏,又继续道:“藏书楼那边,若书物短缺,我便拿你们试问。对于不常见的书籍,你们要懂得把书预备一本上也防万一丢失也有填补的。若是有人要买,你们多卖了钱,一半交到公中账房,一半自个留着。藏书楼破了茶盏,毁了灯台,一律由你们出钱换了新的补上,虽说生意不好,可也是盈利的。”

    温彩顿了一下,又道:“我厚待你们,你们也要厚待手底下的人,不可薄待了去,要是有人告发你们,我便扣掉你们当月盈利的一半银子,再赏告发者那一半银子的五成赏红。”

    这就是要上下起到监督作用。

    “谁要是在账上给我动手足,可别管我翻脸不认人。你们该得的,我给,可你们也得本分老实地做生意。”

    众人齐声应是。

    梅三娘母女也在帮杜鹃清点银子,多是一两、二两的。

    孟管事瞧着她们清点得辛苦,“下回就次日送银票来,这样姑娘们就不必如此辛苦。”

    温彩瞧了一眼,对杜鹃道:“把我的锦盒取来。”

    “小姐,哪一个。”

    “蓝色的那只。”

    不多会儿后,温彩打开盒子,“这是各处拟定的规矩,大家都拿回去,抄了大的贴在墙上,各处的规矩都给上下讲清楚了,免得不懂的犯了忌讳。”

    杜鹃对应着给众人发了。

    先把各处赚钱少的给打发了,再上几处赚钱多的,一一清点完,众人又带回他们应得的,赶回去给大家伙分钱。

    跑腿的小厮、小二,一早知有钱拿,一个个虽说忙了一天,强打着精神坐在店里,迟迟不敢歇下,见管事的回来,叫了众人念了店里的规矩,又照着各人的辛苦、功劳程度分了钱,自然这管事是得了大头,但对跑腿的小二来说,忙一天就领了二两银子,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因温彩发了话,让他们善待底下人,各处管事都给得相对较多。

    整个园子上下,喜气融融,连新来住在稻香村的几户人,各家的子女都带回了银钱,喜上眉梢,直说走了好运。

    “娘,我听说牛家的大郎是管事,得的更多。”

    牛大郎……

    早前见他卖身为奴,还不愿把女儿许配过去呢,如今瞧瞧可不就出息了么。

    此刻,梅三娘也觉得牛大郎人年轻,长得不差,还会读书识字,正拉了冬葵去打听,冬葵哪里知道什么,一问三不知。梅三娘又摆了点心、瓜子去请杜鹃来。

    杜鹃猜出梅三娘的意思,道:“是稻香村牛家的大小子,家里原是佃户,他是早前因家贫卖身给小姐为奴的,得小姐赏识。”

    只这么轻飘飘一句,梅三娘满是欢喜。她一直就在给梅雪挑人家,都是下人、奴才,可不是门当户对的么,这牛大郎瞧着是个能干的,否则以大东家那精明的样儿,那么多年轻小子不用,怎会单单用他。

    第二天,有游园的学子到了后山果园张家玩,张家的女人就夸自个做的鸡好吃,几个学子便给了银子要在她家吃饭,乐得张家的女人高兴了一场。

    孟大生听说后,认为后山张家抢了百味居的生意,在双双面前游说了一番,使了双双到温彩跟前说道。

    温彩听了后,淡淡一笑,“那些人吃惯了酒楼的,就爱吃些农家饭菜,且由了他们去,毕竟去那里吃的是少数,大头不还在百味居?要是不给他们赚点钱,回头怕是更在背后说道,弄个不好,使人找你爹的麻烦不是更难弄。”

    双双一听,觉得是这么个理。

    张家的女人吃到了甜头,做了一只鸡、炒了几样菜就赚了二两银子,与后山几户人炫耀了一番。于是,后山几家也跑到园子里来瞧,想拉客人过去吃。这拉去的,人家有了防备,怎么也信不过,仿佛那饭里要下毒一样,避而远之。

    三月初二黄昏走了一些人,三月初三便有些京城的达官贵人来游园赏景,见这园子建得好,有吃有玩还有住的地方,生意又忙碌了起来。

    但生意最好的是花房,一天时间就买了近万两银子的花木出去,温彩给花木定的分红标准是五分,就是每卖一万两银子,给花木房五百两。

    花房一家上下都是卖身给温彩的下人,她在使用上也颇是放心,为了让花房上下有个帮衬,又新添了几个小厮、丫头进去帮忙,新添的小厮、丫头都从温彩这里领月例,全定的是一两月例银子。

    梅三娘见花房的生意奇好,带了他儿子梅冬子也去帮忙,忙碌了一天,花房管事便给了梅三娘母子俩三两银子,乐得梅三娘呵呵直笑。

    三月初三午后,学子们陆续离去,三月初四书院要开课,但来游园的人却有不少陆续住进了迎宾楼,也有闻听说畅园里的牙签兔、水煮兔做得地道的,特来吃兔子。

    夜里,温彩正待歇下,红燕来禀:“小姐,雍郡王求见。”

    温彩去了花房偏厅。

    届时,花房管事一家回避到了自家住的后院里,那也是一座体面的小院,人住在后头,但花都在前面,平日前面花房也使两人守夜,虽有院墙,名贵花木也怕被偷盗了去,一些花木是三年前就开始种的,如今好不容易见银子,怎能白白便宜了贼,花房也养了两只狗,有了生人就会摇头吠叫。

第618章 畅园扬名4(2)

    瞧她与小十说的话“当公主真不容易呀!走一步都有一大群的人跟着。”“上个净房还有人盯着,送纸、递水的,不好,真不好……”

    温彩继续做着美梦,“皇上会不会赏我漂亮的衣服?”“会赏我一套特体面、精致、内务府打造的首饰吧?”“会不会赏一座府邸,再亲书一块匾额,上书某某县主府……”

    慕容恒脸色铁青,倏地起身,愤然而去,身后依旧是她絮叨叨地声音。

    院子里,传来红燕的声音:“四爷,这就走吗?”

    温彩停下了絮叨,讷讷地望着他的背影。

    对不起,我不能害了你,只希望我们不要开始。

    我知道你待我,但我想让你明白,我其实拿你当亲人、哥哥一般的好。

    如果一早知道那个梦,我不会……再那样与你开始接触。

    心,空荡荡的。

    回想梦里那个人,深情抱着她,在她耳畔低咛:“我从来不曾后悔过选择你,也不后悔放弃那个位置……”

    说到底,如果不是他选择了她,而他深晓她的心意,他不会退出皇位,也不会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对不起,我依然喜欢你,但却不能嫁给你。

    心头莫名地一阵酸楚,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红燕、青莺望着温彩,像在追问:你到底说了什么?雍郡王不是一个轻易会生气的人,竟会愤然而去。

    温彩故作轻浅地道:“回怡然阁。”

    她静默地坐在床沿上发呆。

    杜鹃进了屋,手里捧着盆热水,“小姐洗洗睡吧。”

    双双手里捧着个锦盒,那是温彩的脂粉膏,特意配齐了一整套,是给温彩做保养肌肤用的,“小姐躺下,奴婢给你洗脸、再按摩一下。”

    温彩道:“杜鹃,你歇下吧。”

    现在,这一套不仅杜鹃会、双双会、冬葵也会,就连梅雪也会了,三个丫头每七天洗一次脸,每隔一日就做一次营养面膜,这也是慕容恒摸到她的脸,为何那样细腻的原因之一。她原就年纪小,这些日子养护下来,皮肤更显白皙光滑。

    过了良久,双双方低问:“小姐,你见雍郡王了?”

    “双双,你知道的,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害过他一次,不能再害他第二次。”

    双双晓得温彩想要的是什么,“小姐不喜欢嫁给皇子,更不喜欢嫁给可能会做皇帝的人。小姐,既然是这样,你……早早订亲吧,这样于你、于他都好。”

    “好,我早早订亲,到时候就挑个寻常的学子,就算他不入仕途也没关系,他做做学问,我陪他读读书、弹弹琴、下下棋……这样挺好。”

    “小姐这样想,奴婢觉得很欢喜。”

    “可是双双,别人会不会嫌弃我早前成过一次亲?”

    “小姐,你忘了,有一个人一直很喜欢你呢,他喜欢了你很久很久……”

    温彩在脑海里搜索着,怀济大师给了她关于双双的记忆,有一个人喜欢她,那个人的身影从记忆深处涌来,纵马扬鞭,意气风发,静默地守护着她。

    “他……要来了吧?”

    “是,如果没猜错,他明天就会来。”

    “与爱自己的人结为夫妻,让相爱的人远离危险,双双,这样做也许是最正确的。”

    这样的心事,她不能告诉杜鹃,庆幸还能与双双倾吐。

    屋顶上,慕容恒小心地盯着屋里人,听她们说话。当温彩一字字地说出来,他就知道自己看得没错,她是故意说那些话,故意不懂他的心。

    明天,到底谁会来?

    那个人爱了她很多年……

    可现在的温彩,也只是一个孩子。

    温彩闭上了双眼,双双给她用蜜蜂敷脸,然后熟稔地给她洗脸,她似乎真的睡着了,双双掖好被子,面上含着笑:“小姐,能再看到你,双双好开心!”

    这一次,她再不人允许任何人伤害小姐。她希望小姐一辈子都快乐无忧。双双又望了一阵,轻柔地垂下帐子,脚步轻得没有半点声音,生怕有一丁点的声音就会惊扰温彩的梦。

    厢房屋里,青莺道:“红燕,四爷没走,他好像上了小姐闺阁的屋顶。”

    “也不知小姐说了什么,惹恼了他。”

    她们一早就发现慕容恒去而复返,却没有声张,而是任由慕容恒蹲在屋顶上。

    他想了一阵,不得要领,纵身下了屋顶,一闪身进了青莺的屋子。

    二女低唤:“四爷。”

    “明天这园子里要来什么人?”

    两女摇头,一脸茫然。

    红燕细细回忆了一遍,也没听说要来什么人。“畅园这几日生意极好,游园的人颇多。。小姐说,待三月二十日后,要开始控制游园人数,往后游园得提前预约。”

    慕容恒厉声道:“明日,你们俩想想法子,别让她出门。”

    “是。”

    这样她总不能招惹上别人。

    他绝不允许她看上旁人,就算她是为了他好,他不接受,“让相爱的人远离危险”,他有什么危险,竟让她故作不懂他的心。

    次日辰时,温彩打扮一新,十四岁的她,正如欲开而未开的花骨朵儿一般,穿着武侠剧里翁美玲《射雕》里黄蓉般的衣裙,在上回她做的两套狩猎服款式进行了改变,束袖、成膝的绣花纱裙,衣裙、衣襟、裙摆、衣袖处绣了银色缠枝花边,好看极了,娇俏、水灵又不失典雅。

    头上挽了好看的发髻,耳际垂下一束小小的辫子,垂在胸前,更添俏皮。头上绑了湖蓝色的绒球,绑了绣银边的丝绦,淡施脂粉,真真是一个又生动又活泼的小美人儿。

    红燕一见温彩这打扮,警铃大作,忆起昨儿慕容恒离开时的吩咐,快奔几步,拦住去路,一副教引嬷嬷的姿态:“小姐,今儿你不能出去,你是深闺小姐,应待在屋里。”

    就她这模样一走出去,一定会吸引大把的少年才俊。

    青莺大声道:“小姐想看什么书,属下去……去藏书楼给你取。”

    温彩面露疑色,她出去怎么了?这两个家伙以往都只管跟在身后的,今儿却比她还紧张。

    她凝了凝眉,问道:“你们觉得我这身衣服如何?”

    红燕看青莺,其他几个也是面面相窥。

    梅雪一脸羡慕,“小姐,这衣服真是太漂亮了,比我以前见过的都好看。”

    “你们真觉得好看?”

    “是。”

    “杜鹃,绘了样图,回头交给青莺,照着这式样,这阁里上下每人都做一身踏春的春裳,衣料么……”她凝了一下,“全选用上好的茧绸。”

    温彩一抬手,“杜鹃和冬葵今儿留下对账,双双和梅雪陪我去花房帮忙,本小姐今儿心情好,正好去瞧瞧去年冬天我弄的那十几盆盆景。”

    是去花房干活的!

    双双带着讥讽,看着满是紧张的红燕和青莺。

    这怡然阁上下全是女子,但凡是女子谁不爱美的,而且还是一群如花似玉的美人。

第619章 畅园扬名4(3)

    梅雪笑着,要做新衣服了,她得好好想想做一身什么颜色的,她要是穿上,岂不是跟小姐一样了。

    温彩抬着下颌,大踏步出了院门。

    人家不出门,也不是逛园子,而是去花房干活的。

    红燕与青莺交换了眼神,青莺一扭头就跟了过来。

    “小姐……”她讨好似地笑着,“你这身衣服是好看,能不能给我做一身寻常些的,蓝黑色的就成。”

    温彩道:“你年纪又不大,穿那种颜色作甚,春天到了,就得穿得好看些,打扮得像花儿一样,别人看到你赏心,你自己心情也好。”

    一进花房,管事夫妇正要行礼问安,温彩一抬手,道:“好了,你们各自去忙,今儿我来是看看我去年冬天的盆景长得怎么样?”

    她双手负后,蹦蹦跳跳地进了花房,那一间玻璃屋子可是她种的花房啊,她欢喜的叫了两声。

    花房两侧摆着巨大的梯形花架,每排梯子都摆满了花盆,没有五百,这三百盆花是有了,高的有摇钱树、香樟树,矮的就是盆景了,四四方方的陶瓷花盆里,长着一株株或红梅、或桃树、或松柏的小树儿,最高的盆景约有三尺高,最矮的约有一尺多高,这种盆景就是为了观赏用的。

    温彩发号司令“双双,把那些喜阳的搬出去晒太阳。”“梅雪,那边几盆是喜阴的,你挪个地方。”“青莺,你把墙角那些空盆子搬出去填上肥土。”

    她嘴里哼着歌,“小盆景乖乖,快快长开,姐姐疼你,你要给面子……”

    花房外头,孟大领了几位贵家公子,“这是畅园的花房,我们这里有最好的花木,几位公子想挑什么样的花都有,这里有开两种红的双喜临门,还有开出六色蔷薇的六学士,亦有桃、榴、桂、梅同株的四季发财……”

    这里的花房,竟是木头玻璃墙,这大东家当真是大手笔,竟舍得这般花钱种花,也难怪这几日全京城的权贵人家都知畅园的珍花异草品种最全,花样最好,这花样指了的花木塑出来的样子总有一种雅致,不同旁人种的花,显得俗气。

    同样的花,这里买回去的,摆在屋里就多了一份雅气。

    几个人正看着左右的花盆,目光突地就被玻璃里面的少女给吸引住了,她手里拿着剪刀,这里一剪子,那里去一片叶,她像是变法术一般,一般原本很普通的树木就在她手里多了几分美丽,她的头歪来歪去,小嘴儿一张一合像在唱歌,脸上洋着甜甜的笑。

    几个人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姑娘,见过不少的小姐,却没有她身上的灵气,没有她那样的喜色,更没有她那样的巧手……

    “大表哥、三表哥,你们在瞧什么?”一个男子挤过来,但视线落到那少女身上时,脚下一个不稳,“哗啦——”摔了个狗啃土,还直接将一旁的花盆摔了个粉碎,不是一盆,而是五六盆。

    双双指着他“你……你……”这花很珍贵的,得值不少银子呢,况且全是她家小姐培育的。

    温彩搁下剪刀。

    梅雪生气地冲了过来,一副要找人吵架的样子:“知不知道这里的花很珍贵,瞧瞧你们干的好事?我的个天,摔坏了五盆……哦呀,你们得赔!”

    温彩出了玻璃房,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一个少年摔在地上,原本灰白色的锦袍上全是泥土和污渍,一侧的两个贵族少年面容难看。

    “梅雪,你骂他们作甚,不就是几个花盆。”她负着手,信心满满地走来,“出门赏花不是错,可出来打碎人家的花盆就不应该了。几位公子是赔花盆呢,还是把这五盆花都买了。咯咯……”她如银铃一样的笑了几声,三个人就这样僵硬而意外地看着这少女,有吃惊的、有呆傻住的,还有一个趴在地上忘了爬起来的。

    温彩眨了眨眼,这与梦里的情景不一样啊,那记得似乎有人来早了,只是那个摔在地上的少年,与梦里那个一直相随的男子很像。摔倒的少年直身,拍着身上的泥土,满脸通红。

    她继续道:“这位公子为了谈价钱行了这么大的礼,怕是这里的管事都不好要高价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该为了几两银子就跪拜的……”

    她说着俏皮的玩笑话,让场面暖和了许多。

    梅雪继续道:“赔!赔我们的花,知不知道这些花全都是我家……”

    青莺从一侧奔了过来,打断梅雪的话:“叫花房的管事来处理。”

    个头最高的少年指着玻璃房的盆景道:“那个是……是……”在天朝有各样花木,可在椭圆、长方瓷盆里长成那样形状奇特的树木还很少见。

    温彩回眸一问:“那是盆景,是作观赏用的,一盆一景,有活丹青之美誉。”她一抬头,对青莺道:“你把靠里的两盆搬来。”

    这是一株松柏盆景,枝干弯曲而苍劲,盆里只有少量的土,更多的是制出来的假山,山上种有些不知名的小草,山上还用石头塑成了亭台楼阁,有山的悬涯上有一个戴笠人在垂钓,手里拿着一根小小的鱼杆,一根线直垂到了水里。

    温彩又道:“去取些水来,再把管事养的小锦鲤捉两尾来。”

    梅雪应了。

    不多会儿,管事来了,一见有贵族公子,却见青莺几步向前,告诫似地道:“不许让外人知晓小姐的身份。”

    管事会意,打了个千儿,“几位贵客是来赏花还是来买花的?”

    身材最高的少年挺了挺胸,双手负后,朗声道:“我们是来买花的。”

    梅雪带了个提着水桶的小厮,桶里有三尾小锦鲤,温彩取了葫芦瓢,将水注入陶瓷盆里,水慢慢地多了起来,升至与盆临过水平位时,她俯身捉了小锦鲤放进去。

    管事又如学了一招般,“小……”真要唤出口,忙道:“妙啊!真妙,如此盆景更添灵气。”

    三位贵族少年围看盆景,曲干苍劲,远远望去,真有古松之风,悬崖、垂钓者,水、鱼,真真是一幅活画卷,就在他们瞧得入迷的时候,温彩去而复返,将一个个小巧的水车插入盆中,立时这盆景再添生趣。

    “我要了!”棕袍男子脱口而出。

    个头儿最高的道:“这是我先看中的。”

    管事忙道:“价高者得,这可是我们东家最喜欢的盆景,养了好些年,都养出灵气了,这盆景就跟养玉一样,都得美人来养。”

    美人,难不成是这灵气十足,活泼有趣的姑娘养出来的盆景,她眉眼如花,服饰也做得精致。

    管事不紧不慢地道:“这盆景起价八千两,几位公子出价吧。”

    价高者得,是么?

    三人你瞧我,我看你,立时个头高的道:“八千五百两。”

    棕袍道:“九千两!”

    那摔了一跤的少年,结结巴巴一阵正要还价,个高的一口道:“一万两!”

    “大哥,你……”棕袍少年气得紧。

    个头高的勾唇一笑,一万两买这盆景,他可以但这两位却未必敢,就算买了,回家指不定就被家人给责罚了。可他不同,他是家里最得宠的嫡子,又有贵人疼他,就连家中长辈对他也多有偏爱。

第620章 回家1(1)

    高个子少年对着外头唤了声:“来人,把这盆景搬到马车上,告诉下人,仔细盯着,虽弄坏了,这可是宝贝。”他掏出银票,小心地递给了管事。

    一万两银卖出一个盆景,天啦!赚大发了!这可是意外之财,这银子就跟水一样哗啦啦地冲来了。

    高个子少年道:“三弟、表弟慢慢儿挑,我给姑母的寿礼备好了,就叫南山寿松。哈哈……”他一摆手,大笑着离去。

    棕袍少年气狠地咬着唇,看着自己身后的小厮,“可恶!”

    “三爷,不如再挑别的吧?”

    “挑,挑什么挑?再怎么挑也越不过那盆去。”

    管事哈着腰,小心地道:“二位公子可去别处瞧瞧,还有旁的花木,双喜临门、六学士、四季发财……”

    棕袍少年一副很不甘心的模样,“长辈让我出来采买寿礼,最好的被他抢了去,这不是……不是故意要让我在姑母面前落下一级。”

    温彩瞧清楚了,这少年是与人堵着气儿呢,一定想把刚才那盆给压下去,可又不能说自己还有,有时候这人要是堵着一口气,就会挂着、念着。

    “管事大叔,我得回去了,明儿再来瞧我种的花。”

    “是。”管事含着笑。

    灰白锦袍少年扭头看着温彩的背影,正瞧得出神,青莺猛地回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她一走,后头便有三位姑娘跟着,难道她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小姐。

    管事包拳道:“是公子摔坏了这几个花盆。”

    灰白锦袍少年露出两分尴尬,“我赔。”

    “换了花盆,这些花还得精心照应,缓上一月精气神才能恢复如初。”

    意思再是明显不过,要他买了这些花,“这些花卖多少钱?”

    “两盆杜鹃都是双喜临门,一盆迎春花瞧着普通,却是去岁新培育的新品种,唤作抓破美人脸,又有一盆双喜临门的山茶,五盆最少也得五千两银子。”

    棕袍少年看着摔在地上花,小厮正满脸心疼地扶起来,嘴里嘟嘟囔囔道:“全都是极好的花,要不是花盆碎了,一盆卖上一千二百两银子也是稳稳的。刚才那位小姐原是爱花的,在这花房照看了好久……竟这样给你摔坏了,就算装了土,小心养着,也不知能不能救活?”

    小厮直觉得肉疼,花房上下每人都有各自的标准,对于他们来说,这里的花全都是宝贝,外头人多稀罕啊。

    灰白袍少年并不想买,可一听那小厮说是刚才那位小姐照看的,心头一喜,道:“给我换个花盆,这五盆我全要了,五千两银子,是吧?我给。”

    棕袍少年微蹙着眉头,“买这么多双喜临门回去作甚?”就算家里有钱,但也不是这么花使的。

    “都买了吧,瞧他们也是下人,要是这花真救不活,岂不是连累他们被东家罚。”

    管事一喜,打千儿道:“谢公子心善,东家对这花房的花全都有数,若是差缺了,就要我们照市价赔偿。”

    灰白锦袍少年掏出银子。

    管事领两小厮新换了花盆,重新栽好后又浇了合适的水,叮嘱了一下如此养花,灰白锦袍少年对管事道:“我家小厮笨拙,怕是进来寻不着地儿,就劳烦管事派几个小厮把花送到马车上不?”

    管事当即唤了几个小厮来,一人捧一盆。

    花放到马车上了,少年突地拉住早前那个絮叨的小厮:“那位穿湖蓝色衣袍的小姐是谁?她……是不是你们大东家的女儿,就是那个大儒的女儿?”

    小厮近来常见温彩到花房里转,有时候是栽花,有时候还对管事指指点点,管事常自嘘种了一辈子的花,可在温彩面前一脸恭谨,更对温彩的话奉若纶音。

    他们几个私底下议论,管事说“小姐怎了?这花房卖得最好的花木全是小姐种出来的。人家这就是本事。”能种出一树开几种花儿,这可不是奇特么,直到现在管事都没学来这种本事。

    贵重的花都养在怡然阁里,等养成之后,方才送到花房。

    管事对温彩佩得紧,一直想学温彩那绝妙的本事,有时候他问了,温彩也不会藏私,会与他说,“这是嫁接技术,就是把桃树枝嫁接到梅树上,你看到的都是嫁接成功的,我可是练了好多年啊,你多练练就好……”

    管事知道那一树开两花是门技术,也花了些银子从外头弄了一些寻常的桃树、李树什么的进来,反复习练,才小有成绩,若是长成,还得待到明年。

    这会子小厮被灰白袍少年拉着追问那小姐的事,道:“小的哪里知道她是谁?不过我们管事倒是认识,又听管事说,是个体面人家的小姐,长期租赁一座院子住在这里头。就跟有几个有钱人家包了迎宾楼的客房一样。”

    这里什么都比外头贵,自然这贵有贵的好。

    灰白袍少年道:“这女子莫不是家里有钱,又或是权贵人家?”

    小厮摇头,一口咬定不知道,但心里猜想,肯定是尊贵人,否则他管事每日对他们几个不训就骂,就是管事自家的儿子,也是如此,唯独对她,恭敬得很。

    灰白袍少年在心里猜想了一阵,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她的身份,他现在也大了,说不准母亲这次在姨母寿辰后就要提他订亲的事。

    官家小姐虽多,可一直没有他喜欢的。

    他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订亲,他现在就看上那姑娘了。

    温彩一行人进了怡然阁,双双在意料之中,可梅雪兴奋异常:“小姐,我的个天,那盆景卖了一万两银子,一万两啊!这可真真是天价了,我的个天……”

    双双不以为然,但心下还是欢喜的。

    照这样算,花房才是这园子里赚钱最厉害的一处。

    杜鹃很快也听说了,想了片刻,“那些花原是小姐种出来的,照着规矩,那里面卖出来的钱,可是尽数归小姐的。冬葵,跟我走,到花房管事那儿拿银票。”

    生怕被管事贪了去一般,片刻也不肯停留就要出院门。

    温彩不紧不慢地道:“慢着!”她站起身,走到一楼廊下的花架前,指着其中一盆盆景道:“能胜过那盆南山寿松的,便是这个了,你们看到盆上题印的诗没?”

    “乌鸟投林过客稀,前山烟暝到柴扉。小童一棹舟如叶,独自编阑鸭阵归。”

    温彩勾唇,既然有生意上门,就得接手赚钱,“你们把这盆景弄过去,让花房管事找了先前的棕袍公子。告诉他,这盆景少了一万二千两不买。再告诉他,就说是家里宠婢借大东家外出机会从他屋里弄出来卖的,要做得越神秘越好。”

    杜鹃与冬葵一喜。

    温彩又道:“库房里有备用的花盆,但颜色、诗词一模一样的库房还有一个,对那人说,这是因着上面的诗词特制的盆景,所以这花盆算额外赠送给他的。他听了一定高兴。”

    花盆上的诗词与盆景的自然之色相映成景,缺一不可,这便彰显出盆景的独到之处,而且如此形状奇异的盆景,对于他们很难得。

第621章 回家1(2)

    花房的收益是好,可最名贵的花木都是温彩的,花房管事种了不少花儿,但现在各处又出了规定,一切都正规化了,各房定了最低收入和最高收入的标准,一月没开张,人人都有最纸银钱可领,要是开了张、生意火红了,又有一个最高收入的标准,超过部分就得交给东家。

    棕袍少年正与人在园子里闲逛,忽有花房的小厮来,神秘兮兮地叫他到一边说话,照着杜鹃教的话说了。

    他一听,大喜,调头就往花房去。

    细看着盆景,重要的是配了诗意,不知用什么材料塑出了诗的意境,真真合了那首诗,有松柏,有古桃,那桃树上还绽着几朵花,真真是比大公子买走的那盆还好。那水里荡着一叶小舟,又有一列鸭,有的鸭已经上了岸,有几只还在水里,鸭子是木头做的,涂染成或白或花的颜色,虽只九只,却形象各异,或扭头张望,或直视前方,或拍翅欢跃、或望天大叫……

    他几乎没还价,爽快地掏了银子,抱了盆景就跑,跟捡了宝儿一般,走到外头,又让小厮用包袱布遮了,生怕被人偷瞧了去。

    物以稀为贵,盆景里的花木苍劲古朴,设制巧妙的景,又有活物在其间畅游,宝贝一般。

    温彩今儿一出手,只两个盆景就卖出了二万二千两的天价,待杜鹃取了银票回来是,梅三娘速速关了院门。上次各房赚了钱,来温彩这里送银钱,待众人走后,怡然阁上下就得了赏。

    梅三娘这是关门等着温彩赏。

    温彩叮嘱了上下,他们得赏的事休想传出去,只说他们身边服侍的人照着月例领银子。

    当听某处说又赚了钱,她们几个还得故作羡色。

    不多会儿,温彩取了几个封红,笑盈盈下楼时,杜鹃、梅三娘连带着红燕、青莺都候着了,红燕虽是护卫,看温彩也没拿她们当外人,自是欢喜,有银子领,不要白不要。

    温彩轻咳了一声,一个个喊了名字,第一个喊的是杜鹃,然后是红燕、青莺……封红里装的是银票。

    她现在立下的规矩:怡然阁的人都是按功劳、苦劳行赏,不得交头接耳的打听各人拿了多少。

    众人领了封红,一一谢了温彩。

    “这两年辛苦梅三娘母女帮我照顾这些花,若不是你们细心照顾,他们也长不到这般好。”

    梅三娘连连道:“奴婢不辛苦。”心里想着,她们母子辛苦了,小姐心里也是有数的,这园子里的人多了去,可只得她们母女来小姐服侍,早前替小姐照看她侍弄的花木,而今则是照看这怡然阁。

    温彩看着面前一张张洋溢着笑脸的人,她们都是她身边的人,可梦里,她们却因她而死,她离世,她们一个个都没了好下场,这许多人直至到死,一颗忠心都是向着她的。

    她不难抛下她们不管,她要好好地活下去。

    彼此说了几句客套,各自散了,梅雪的银票还没捂热,就被梅三娘抢夺了去,梅雪想恼,梅三娘又给了她一两零碎银子。

    杜鹃瞧着此情此景,不由得忆起了杜七婶来,她写过两封信回老家,可杜七婶一直没回信呢,信的地址也是写到太平镇庄子上的,如果来信,有人过去那边时就会带来。

    温彩问道:“今儿是三月初五?”

    杜鹃接过话道:“小姐,这几日正是春晖圣母庙庙会,那里最是热闹了,要不小姐也去逛逛庙会,拜拜圣母。”

    春晖圣母据说是天朝永乐皇后的亲娘谢氏,生前命运凄苦,得嫁一个秀才为妻,不想这丈夫高中状元后尚公主做驸马。谢氏老家遭遇天灾,带着婆母、一双儿女前来京城寻夫,偏遇驸马狼心狗肺,狠心追杀谢氏母女,谢氏惨死后留下一个孤女在人间,因牵绊女儿,其鬼魂几番逃至人间守护女儿,几番助女儿脱离险境。后来,因其再逃至人间,被鬼差抓住,她担心女儿安危,夜夜啼哭,血泪将雪白梨花染上了血丝。冥王听闻之后,将此事禀奏天帝。天帝为谢氏的慈母之心所动,将其封为春晖圣母,从此掌管人家母子情缘之事。自此谢氏位列仙班,受世人香火供奉。

    为应春晖圣母的“春晖”二字,庙会在近百年从最初的三月初三一日,改延至每年三月初三直至三月初八结束。这六日里,无论是市井百姓、亦还是勋贵人家,都会挑一日前去烧香祈福。

    有母亲的,为母亲祈福;有子女的,为儿女祈福;这未做母亲的,盼望春晖圣母关顾自己,让自己育下贴心贴肺的乖巧儿女。

    温彩好奇地问:“你们说,肃毅伯谢家真是春晖圣母娘家的后人?”

    这谢氏如今在京城也是大世族之一,他们每年最热衷的就是抢着在庙会第一天去烧香祈福,听说家里也供有春晖圣母的神像。

    杜鹃带着两分冷讥,道:“京城人最爱干的就是捧高踩低,肃毅伯谢家也就那一脉,偏生整个京城的人,但凡是姓谢的,都说自己是谢圣母娘家后人。谢圣母也不过是八十年前的人,她哪里就有几百上千个后人?不过是想借着谢圣母的名头抬高自个儿身份罢了。”

    她以前没拜谢圣母么?可杜七婶说走就走,一门心思地想与她娘家侄儿过日子。杜鹃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都被杜七婶拿走了。

    温彩道:“护国公李家虽是大族,到这一代也是最后一代袭爵;建兴伯萧家也是如此;可肃毅伯谢家不同,出过几位皇妃、王妃,家里的子嗣后人多是做个尚书、丞相的。到了皇上登基,又赏了谢家再袭三代爵位,又岂是李家、萧家可比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在沙滩上,什么李家、萧家,最后也都会沉没下去。”

    杜鹃则想:听说肃毅伯谢家就是谢圣母娘家的后人,是真正的嫡支后人。京城但凡是姓谢的,都以肃毅伯这支马首是瞻。谢家多出才子、文人,家风严谨,男子三十无子方纳妾,更有不休糟糠妻的祖训,是京城贵女首选的好婆家。谢家在京城的声望颇高,历代皇家因着永乐皇后之故,对他们多有偏护。

    冬葵嘻嘻笑着:“小姐很少发出这般感慨……”

    温彩****待在园子,颇有些烦了,想着出去走走。

    “冬葵,让红燕、青莺拾掇拾掇,明儿我们回京。这园子里没个拿大主意的不成,杜鹃和双双留下,杜鹃帮我打理园中事务,新街也得盯紧些,除了质量,还得加快工期。”

    杜鹃虽没跟去,可温彩留下她,则是重用她,也是锻炼她。

    “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短则三五日,长则一月模样,要看我在京城待得畅快不畅快,高兴了我多待几日,不高兴便少待几日。”

    杜鹃道:“小姐要回去,奴婢替你把礼物备好,不知小姐怎么备?”

    温彩蹙眉想了一阵,“温家大房、二房各送一盆双喜临门,镇远候府送一盆四季发财。”

    她蓦地忆起自己并没有什么亲戚,想到了七公主,她心微微一暖,七公主后来嫁给了一个洛阳一世族候爵世子为妻,嫁离京城,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却是她落难之时,辗转令人送来了五千两银票和一箱子的衣裳。

第622章 回家1(3)

    至今想来,温彩的心微微一暖。

    “杜鹃你亲自给七公主挑一件礼物。”

    双双道:“奴婢陪杜鹃一起给七公主挑礼物,一定能挑到七公主最喜欢的。”

    现在,她有家了。

    家里有杜鹃、冬葵等人,她可以把自己那只宝贝箱子留在怡然阁。

    园子有护院,个个都是会武功的,夜里又有专门的巡逻队。

    温彩上楼拾掇了自己的东西,去年冬天修迎宾楼时,画了几个手提箱式样,让匠人照着做了,又让匠人在外头钉了一层羊皮,末了,在皮上涂上好看的颜色的花纹,她有紫、红、蓝三只箱子,院里的丫头每人做了一只手提箱,却没钉羊皮,一律在箱上漆彩。

    其间有个年轻匠人见这东西好,便照着温彩给的式样又做了许多,听说还卖得不错,只没温彩的这三只箱子精致,温彩不仅加了羊皮,还在合盖住设计了银质的箱扣。

    早上,梅三娘醒得最早,备了早饭。

    温彩与杜鹃叮嘱几句,出门前戴上帷帽、提上箱子,领着冬葵、红燕、青莺出了畅园,因各人有了好看的箱子,各人又免了包袱。箱子虽不大,可超前享受的东西多,提在手里又不累。一路出来,惹得游园的男女驻步观望,似乎对她式样别样的箱子感了兴趣,最感兴趣的还是这几个女子别样的春裳。

    “这是今年流行的新款么?”

    “上次我瞧见百货行有这样的,还等怪呢,瞧瞧别人穿着多好看。”

    这式样也是温彩在正月时就设计出来的,慕容恒的绣庄里开始大量的出货,一律送到百货行里销售,还有一部分则是挂在绣庄里卖的。

    慕容恒不过问生意上的事,却交给了雍郡王府的心腹与管家去办。

    牛大郎早早儿地寻了个可靠的车夫候在门外,那车夫是个中年汉子,见一个着园中小厮服的小子领着几个姑娘过来,车夫跳下马哈着腰,这是一辆极体面的马车,有两马骏马拉着。

    “小姐请!牛大郎已经付过车钱,要小的把小姐送到京城荷花里。”

    “好,启程!”

    马鞭儿一扬,马车驶离了畅园。

    二门小巷里,停了十多辆马车,在小巷那头的马厩里,亦有三十四马,每个马槽里都备了满满的马料。

    两名马倌正在忙碌地照看着马儿们,在这里停马、停马车都是要收费的,因为这里会给你的马最好的照顾。

    京城渐近,不过是在畅园住了几月,温彩却有些小小的激动,从柳树镇到京城也不过一个半时辰约三十里地的路,她却仿佛与温青相隔三千里之遥,她的哥哥明明就在京城,只要她愿意便可见到,却总没有踏出那一步。

    马车一路驶入荷花里,远远地就看到小巷一侧停了辆马车,一个年轻的马夫正在焦急地四下张望,说好的,他把东西送到这里找一个叫冬葵的姑娘,还说那姑娘穿了身翠绿春裳,会从马车上下来……

    马夫急得团团转。

    因着畅园的生意火红,连柳树镇上这些马夫们也跟着水涨船高的,送百味居做好的美食入京城,或是送几盆花木……

    马车“吁——”了一声,马夫见来人也是柳树镇上的人,马车铺子里就那么几个人,近来因为生意好,掌柜的又添了几辆马车,招了几个马车,一见到熟面孔,那马夫奔了过来,打着千儿,“车里可有位冬葵姑娘,你们买的花木送来了。”

    冬葵应了一声,从怀里掏了二两银子零碎银子,一人赏了一两,“辛苦你们了,我家小姐买的花儿可贵重着呢。”

    两人见有赏,这几日也不知怎的,只要是送花的,都会给些赏,这赏钱可是他们自个得的,不用交到掌柜那儿,笑着谢了,还热情地帮他们把花捧了下来,一路小心翼翼的,生怕那不是花,而是娇弱的婴孩,生怕抖着、碰着了。

    冬葵到了大门,轻拍了两下:“六小姐回来了!快通禀候爷、夫人!”

    三月初五,又正值沐休日。

    那门上的小厮愣了一下,他是新来的,去年年节前,这府里又添了几十个下人,从小厮到丫头都有。

    温彩则隔着纱帷看着高墙那边新开的绣庄,把绣庄开在自家府邸的边沿,掘了一块长约十丈的围墙,又修了五间店面大小的房间,可听到里头人说话的声音。

    小厮扯着嗓子叫“周大娘,周大娘,这有个姑娘来禀,说是六小姐回来了!”

    叫周大娘的正在一边屋子里吃茶,一听这声儿,立时奔了出来,冬葵她是认识的,忙笑道:“真是冬葵姑娘。”

    温彩揭起面纱,微微一笑,“周家的就认得冬葵,不记得我了?”

    周大娘愣了一下,不由得看有些呆了,这是她家小姐,真真是女大十八变,几月不见,出落得越发水灵。可那五官眉眼的大致模样没变,人变白了,皮肤变细腻,这江南真真是个养人的地儿,立马笑道:“真是六小姐,瞧我这眼神快认不出来了。”

    温彩轻声道:“冬葵,打赏!周家的,找几个沉稳的小厮把这几盆花搬到我屋里,这可是上千两的珍贵花木,双喜临门、四季发财……”

    冬葵从荷包抓了小半把银锞子,“赏你和门上的小子们吃茶。”

    周家的喜得合不上嘴,夫人有钱,可夫人是个抠门的,对上上下下只照着月例来发,就算打赏,只打赏五十、一百文的。

    这些日子,可有不少人念到六小姐的好。

    又有闲言碎语的议论,说六小姐原是被徐三小姐给逼走的,徐三小姐的朋友来串门,就叫六小姐回避。这叫哪家的道理,正经小姐还要回避一个寄人篱下的。

    可这些牢骚话,众人只能背里说说,不敢传到府中主子们耳里。

    周家的得了赏,立时遣了个腿脚快的小厮去报信。

    桂堂里,徐氏挺着大肚子,孩子就要生了,三月底不出生,也会在四月初,因吃得好,人圆滚得像个大冬瓜。

    丫头一路进了花厅禀报:“夫人,六小姐回来了。”

    徐宜人一惊,“她住的安然阁还没拾掇出来呢。”

    “拾掇什么?”徐氏反问着,“这大半月,不是宋小姐来串门,便是李小姐、谢小姐什么的……三妹又是个爱结交朋友的,那阁楼就没闲着,昨儿萧家来了两个小姐串门,姐妹俩都住在那儿。”

    徐氏凝了一下,“麻嬷嬷,你看这府里哪处合宜,赶紧新挑一处院子出来,立马派人拾掇,让六小姐住过去。”

    麻嬷嬷神色淡淡,“府里是有多余的院子,可若是给闺中小姐住,怕都不合适。”

    富贵人家的二层绣阁,哪家住的不是尊贵的嫡女,上房、主院多是二进的,以示主子身份贵重。可现下徐氏竟想任意寻个院子来住,在她心里,六小姐还不如那两个萧家来的庶女不成。

    徐兰芝不过是住在这府里,三天两头的留朋友来住,一住就住六小姐的安然阁,那阁楼早已被置成了客房一般。

第623章 引争执1(1)

    早前麻嬷嬷就反对过“夫人,安然阁是小姐闺阁,他日小姐回来还是要住的。”

    徐氏斥道:“空着也是空着,另收拾院子、摆的、家具、窗帘哪样儿不得花钱。”

    麻嬷嬷反对无用,只任得徐氏折腾。

    温彩突然归来,那安然阁又住了萧家的二位小姐,每次萧家的小姐来,短的住一晚,有一回她们竟在安然阁一住就是五日,还说她们“我们不想留,天倒要留我们陪芝芝,瞧这雨,怎的还不停呢?”

    嘉勇伯萧府也在荷花里,就算走路也不过两刻钟模样,若有马车一鞭即到,非说是天要留她们多住。萧家人知她们在镇远候府住着,也不来寻人,只任着她们。

    说来也奇了,每每留宿的都是些庶女,而嫡出小姐们来串门,最多就是吃顿饭就回家,从不在外留宿。

    徐宜人催促道:“麻嬷嬷,赶紧带人拾掇客院,库里的好窗帘、床帐等物都拿出来使。”

    温彩过了二门,能看到前府几处院子,大管家见有人过来,远远瞧清是冬葵,加快步子,行礼道:“是六小姐。”

    温彩笑了一下,“大管家这几月可好?”

    “好!好!”

    温彩道:“你们几个把这几盆珍奇花木送到安然阁去,对了,那盆四季发财送到桂堂,待候爷说摆那儿再摆到那儿……”转而又笑对大管家道:“你老可得保重身子,候爷、夫人还指望你帮衬呢,我经过畅园时,瞧里面的花儿特别,给你老带了盆赏玩。”

    温彩取了一盆,让冬葵递给了大管家。

    大管家瞪大眼睛,“这是……是双喜临门?”

    这盆是温彩嫁接失败的山茶花,深红与浅红,浅红的只得一枝,深红却占了大半,但用来送人也还过得去。

    大管家笑着接过,谢了温彩的赏。宝贝儿似地捧着花盆,这山茶花真是奇妙,明明是一株呢,怎就开出两种不同颜色的,近几日京城都在议论畅园的事,但凡有权有势的,哪家不以家中有几盆这样的宝贝花为傲,甚至有的得了,就办赏花宴,请人过去赏花。

    呵呵,今儿,连他也得了一盆。

    这等的稀罕物可是宫里也难寻的呢。

    温彩只携了红燕进桂堂。

    冬葵与青莺忙着安顿的事,还想着许要拾掇一番。

    徐氏、徐宜人张望了一阵,先看到的就是两个小厮抬着一盆一人多高的花木进来,那枝上看着几枝碧桃,娇艳欲滴。

    小厮禀道:“夫人,这是六小姐送给候爷的礼物,这花叫四季如春,又有别名四季发财,因四季都会开出花儿来。”

    徐宜满是好奇,与婆子、丫头站在那花盆前。

    有婆子惊呼一声:“倒是听人说京城有人家得了这样的东西,说是春天开桃花,夏天开石榴,秋天开芙蓉,冬天便是梅花……天啦,这是怎么长出来的,瞧瞧,可是一棵呢,却有四种树在一起长……”

    徐氏仿佛打量人一般地从头到尾的看。

    徐宜人道:“上回你还舍不得买这样的,可名门望族家都有了,这不,想着想着就有人送一棵来。”

    徐氏一脸愕然,“这个……得不少银子吧?”

    一个婆子比划了五根指头,徐氏吓了一跳,“什么破树子,要这么贵的银子,当是抢钱呢?”婆子道:“最少这个数,听说那双喜临门的花儿,也得一盆一千两呢,这个又是树,可不比那个金贵。”

    一个小厮站在内院门口道:“禀夫人,六小姐到了!”

    一股暗香扑鼻,众人抬眉,便见一个身量匀称的少女翩然而入,轻盈、飘逸,她的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少女,眉眼清秀,却自有一股子英武之气。

    温彩取下纱帷帽,反手递给了红燕,盈盈一笑,欠身行礼:“温彩给嫂嫂请安!给徐伯母问安!”

    “这……”徐宜人也惊异于温彩的变化,几月不见更有几分姿色了,杜氏是何模样她不知道,但温子群和温青都见过的,父子俩的模样都不差,温彩因肤色白嫩几分更显娇美。

    徐氏拉了温彩的手,“妹妹,来,快随我到花厅里坐。”

    花厅里,几个人叙起离别之情来,温彩只说自己去了江南,便自己知道的一些地方简要说了一遍,能省则省,重点还是说自己在畅园里的见闻,什么会做好吃的牙签兔、水煮兔,又有好玩的跑马场、练功场……

    她说了一阵,“近来,我在那边弄了个阁楼住着。”

    徐宜人惊呼一声,“六小姐,你……你住在畅园里,我可听说那里面的东西不便宜,就说那迎宾楼,下等房也和外头的中等房一个价儿呢,但是听人议论,直说那是美如仙境的地方。”

    虽只几日,畅园的名声经京城书院的学子大肆渲染,真真成了人间胜地,世外桃源一般,引得不少人慕名前往。

    正说话,有人在院门外喊了一嗓子:“禀夫人,安然阁那边,冬葵姑娘和萧八小姐、萧九小姐吵起来了。”

    冬葵素来不多话,是个不惹事的,更是个沉稳可靠的人,性子温和,从不轻易与人发生口角、争执。温彩微微敛眉。

    几人赶到安然阁时,就听到里面传来徐兰芝的斥骂声:“冬葵,你就是个丫头、一个下人,我朋友不过摘了两朵花,那又怎样了,就值得你这样说?还骂她们不懂规矩,本小姐说,要你才是最不懂规矩的。现在本小姐命令你,马上向萧八小姐、萧九小姐道歉!”

    冬葵一脸涨得通红,双身僵硬,“这几盆花,是我家小姐要送给温家两房长辈的礼物,他们说掐就掐了,当是院子外头的花园么?”

    “不就是两朵,有什么大不了。”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袭粉色的春裳,眉眼倒还生得美丽,可那样子一脸楚楚怜人,虽未求助,可让人一看就生气。

    徐兰芝越发气恼,“你马上向她们道歉,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冬葵看到了院子外头走来的身影,而徐兰芝却背对着院门,她厉声道:“快道歉!”

    “明明是她们不对,我为甚要道歉?”

    徐兰芝动作之迅,“啪——”的一声打在冬葵脸颊上。

    温彩一进来就看到这幕,“徐三小姐好大的威风!”

    “彩彩!”徐兰芝惊呼出口。

    温彩一把将冬葵护在身后,扬手就是两耳光,打得狠,一为前世时徐兰芝的狠毒,二为徐兰芝的不知好歹。早前她视徐兰芝为朋友,后来徐兰芝故意让春草传话,以为是无意,后来方明白是故意为之,有了双双前世的记忆后,温彩更加确定那是徐兰芝的步步谋划。

    徐兰芝张大嘴巴:温彩打她!温彩竟为了护一个丫头来打她!

    春草就是瞪大眼睛,以为自己瞧错了眼。

    温彩厉声道:“冬葵是我的侍女,我与她名为主仆,一路走来早已情同姐妹。连我都不曾说重话训斥,你倒敢打人。”

    冬葵泪光盈动,她好感动,小姐待她真好,眼泪滑落。

第624章 引争执1(2)

    温彩扫了一眼,“徐兰芝,你打她便是打我。谁要欺负我身边的人,打我身边人一耳光,我就回她两耳光!”她扬了扬头。

    徐兰芝气得一张脸煞白,当她是好欺负的么,以前因为她受的闲气还少,扬手就要打,不想却被一个陌生的女子捏住了手碗,她的力气已经是够大的,可这青衣女子竟比她的力气还大了许多,她运足的全力,被青衣女子轻而易举地按下。

    青莺冷声道:“你敢对我小姐不敬,可别怪不客气。你叫徐兰芝,是不是?你觉得你的力道能打得过我么?我想,就算有三个徐兰芝,也未必能胜我吧?”

    这女子是谁?为甚她的武功如此厉害?温彩出去一趟,身边就有两个这般厉害的女子相护。

    温彩关切地问冬葵:“不疼吧?都留指印了,回头抹些药膏,可别明儿就瘀青了。”

    “小姐,我没事……”

    “还没事,你都疼得哭了呢。到底怎么回事?”

    她用眼睃着冬葵与青莺。

    青莺道:“我们一进安然阁,冬葵说要拾掇屋子,让小厮们把花放在了花厅的桌案上,拧了小姐和她的箱子上楼拾掇。属下便收拾我和燕姐姐住的厢房。没多久,就见到这二位姑娘进来,我只当是上头派来帮忙打扫的丫头也没留意。”

    徐兰芝气得吐血,她怎能这样说,这是她的朋友,居然说萧家二位小姐是打扫丫头,这分明就是折辱人。

    萧八小姐看着自己的打扮,厉声道:“你们……我们哪里像丫头?”

    青莺不屑一顿地冷声道:“二位衣着只有大丫头才穿的茧绸,不是丫头是什么?便是我和冬葵身上穿的衣料也不比你们差。”

    这是奇耻大辱!分明是瞧不起萧家。

    青莺继续道:“没过多久,我就听冬葵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待我出来时,看到这二位姑娘摘了两朵双喜临门的花儿戴。这花儿珍贵,一盆就值一千两银子,是小姐特意花了高价买来孝敬温府两房长辈的。”

    温彩与徐兰芝已经闹僵了,再也不能恢复到从前的情意。只是,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哪里对不住徐兰芝,也至她如此残忍。梦里,徐兰芝明知她与冷晓不和,还与冷晓联手害她。

    面对现实,点滴都与梦里情形相似。人待她不好,她又怎会巴上去用自己的热脸贴他人的冷屁股,就算如此,也要看那人值不值当,而徐兰芝是绝对不值当的人。

    她初来京城,温彩还瞧她活泼可爱,时日一长,才发现徐兰芝骨子里就爱慕虚荣,喜欢被人捧着,而她是从来不愿低头捧着徐兰芝,更因为她,徐兰芝早前没少被徐氏和徐宜人训斥,一有了机会,曾经的一切都成了她心头的刺。

    徐兰芝挨了两巴掌,愤愤地盯着温彩,想打回来,可她又打不过青莺。一边立着的红衣少女目光犀厉、冷漠,更在警惕地观察着四下。

    温彩扫了眼花儿,冷着声道:“这两盆双喜临门是我从畅园买来的,你们是准备把这两盆花买去,还是准备向冬葵赔礼道歉?我给你两种法子,你挑一个。”

    萧八小姐、萧九小姐都是庶女,一个是嘉勇伯府大房的庶女,一个是二房的庶女。大房袭爵,二房原是庶子,因是庶出,在家里也不得宠。萧家子女众多,家里过得并不宽裕,否则萧大太太也不会算计了原配大太太的嫁妆给自己的亲生女儿。现下这些嫁妆都被萧彩云给拿走了,萧三小姐没了这些东西,在刘府的日子也过得大不如前。萧大太太想给女儿添妆,可他又有儿子,还有一个女儿,添妆的事也不现实,只好给搁下了。

    两位萧小姐根本买不起这花,只巴巴儿地看着徐兰芝,没想今儿不过是两人簪了朵花戴,就惹来这等麻烦。

    徐兰芝气恼,厉声道:“有钱就了不起,我买行不行?我买。”

    “好!你买,另外再多付二两银子,这花是特意从柳树镇送来的,因花金贵,路上得小心谨慎,路资运费又贵了些。”

    徐兰芝一转身,就看到外头进来的徐宜人,奔过去道:“娘,你给我二千又二两银子,娘。”

    徐宜人盯着徐兰芝的脸,不等问出来,春草就低声把温彩打徐兰芝的事说了。她一听,立马就有些不乐意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可以打骂,徐氏也能打骂,怎能让温彩一个外人来打骂。

    早前原对温彩还有几分愧疚,可温彩不在,她们徐氏母女就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可谓过得极是光鲜,那分愧疚早就被现实的荣光给冲淡了。

    徐兰芝又重复了一遍要银子的事。

    徐宜人轻斥道:“不过是两盆破花,哪就值二千两银子,又不是全摘了,上头不是还有好些么,只摘了两朵,也瞧不出来。”

    几个月不见,徐家人说话硬气了啊。

    温彩扬头,在梦里,徐兰芝嫁人后,徐宜人又跟徐兰芝住了一年半,早前半年过得很不错,可徐兰芝有正经的婆婆、姑子,家里便有了闲言碎语,在背里说三道四。且徐兰芝从小任性、骄纵惯了,哪里会打理内宅。她就喜欢玩,喜欢在外头受人追捧,又不似徐氏,虽不会内宅事务,却肯为了温青学习。

    徐兰芝在她第一胎生下女儿后不久,她丈夫就娶了位平妻,准确的说,是她婆母要娶的,嫌徐兰芝不贤惠,要另娶个贤惠女子进门。这女子进门后不久,便与徐兰芝平起平坐,一年后产下了嫡长子,竟压了徐兰芝一头。

    家里有两个奶奶,一个能干,一个就会在外头耍威风,虽会些马术、箭术,可这些又当不了饭吃,尤其是成亲后,就越发不能适应婚前婚失的天然之别。

    徐兰芝在婆家日子不好过,徐宜人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只得又回了徐氏身边。回来后,徐宜人才恍然大悟,真正待她好的还是大女儿、大女婿,直至后来温青被贬官职,流放西北镇守边关,徐宜人也是随温青夫妇一道去的西北。

    知晓了这一切,温彩很难对徐兰芝也好感。是徐兰芝与冷晓联手害她,也害温青,甚至最后徐兰芝还谋夺她的百货行……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她怎能再如从前那般视徐兰芝为朋友。

    便是对徐宜人、徐氏都莫名地多了一股轻视与怨恨。

    前些日子,徐宜人觉得徐兰芝不该有那么多的朋友,可后来一想,都是些闺中小姐,温彩又走了,总得有个人陪着徐兰芝。时间一长,倒觉得徐兰芝受欢迎、人缘好,再说她这个宜人的诰命也是徐兰芝给她讨来的,自是把徐兰芝捧在心坎上疼,还一心想着要给徐兰芝寻门比温青身份更高贵的男子。

    温彩一走,没了比对,她和徐氏也很少训斥了。

    唯一训斥的,就是徐兰芝每个月五两银子的月例不够花,徐宜人又将自己的那份贴补了进去,可就算是这样,还是不够花使。徐氏手头还算阔绰,少不得私下偷偷塞给她三五十两银子。徐宜人左手得了大女儿的钱,右手就心疼了小女儿。

第625章 引争执1(3)

    温彩半是玩笑地道:“早前是好花,被人摘了花去,自然不如从前。徐伯母买了两盆比这更好的来,双喜临门、三羊开泰什么的也成,我补些差价给你,你留这两盆,我要那更好的可成?”

    一株开出两色红花,深红和浅红,这些人还真会取名,叫什么双喜临门,有人成亲,也送这样的花儿来庆贺。

    徐宜人知温彩的性子,是吃软不吃硬的,要是僵持下去,指定要她买了这花,她可舍不得花二千两银子来买两盆花,笑了一下:“萧家小姐不知道这花金贵,摘也摘了,我代兰芝给你赔个不是……”

    温彩忙道:“徐伯母的不是我可不敢当。我要萧家二位小姐向冬葵赔不是,摘花的是她们,犯错的也是她们,让她们赔个不是,这不算过分吧。”

    徐兰芝厉声道:“那你打我怎么算?”

    “你打冬葵又怎么算?”

    “我是小姐,她就是个丫头。”

    温彩冷笑了两声,“你自个想想,若是张家小姐打了李家小姐的丫头,李家小姐会如何想?首先声明这二位小姐一不是朋友,二不是交好,你说李家小姐不会护着自己的丫头吗?何况这丫头与她的感情素来交好,会任由旁人欺负她?”

    红燕与青莺又凝重了起来,以她们的敏锐听力,发现有人正在靠近这里,那沉稳的脚步声,有力而快速,一定是长年习武之人,还是个男人。

    二人交换眼神,红燕摇头,他能从那脚步声里听出欢快,既无恶意就不必防备。

    徐宜人笑了一下,“六小姐,以前你和兰芝不是好姐妹么?”

    “好姐妹?”温彩笑,“当你使计把我从镇远候府赶出去后,就已经不是了。我一旦迈出镇远候府,再回来,我就是这里的客人。”

    徐兰芝得意地道:“你知道就好!”又道:“难道没人告诉你,你走之后,这安然阁就一直不间断地用来接待我的朋友,你自己不听府里安排,偏要回这里……”

    院门外的温青没想自己一来就听到这样的话,竟是徐兰芝赶走了他妹妹。

    他怒!

    怒不可遏!

    他浴血奋战,出生入死激战沙场,为的就是让祖母、妹妹过上好日子,让她们再不受凄苦,不曾想到,竟会是这样……

    温彩道:“你当我是回来看你的么?我是回来看哥哥、长辈。你放心,我不会住太久,我回来一没想与你争夺哥哥、长辈对你的宠爱,二没想威胁你在这府里的地位,为了我哥哥不会夹在中间为难。今日的事,我是不会说出去。我也相信,过去的数月里,我哥哥一定也不知道这些事。

    徐兰芝,这一次你休想再伤害和算计到我。我虽不懂领兵打仗、捕猎物之事,可是我也读过兵法战略,你所有的心思,我都知道。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范河水,若是你再伤害我身边的人,我温彩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昔日猎场秋狩,你在贵族小姐们面前,貌似替我说好话,实则是在抵毁我,你这叫捅软刀子。只是那时我却以为你是真心替我说好话。这几月,我什么都想明白了,你抠心自问,你当时是不是想毁我更彻底?”

    朋友是做不成了!

    她不稀罕这个朋友。

    徐兰芝也不会在乎,现在的徐兰芝朋友有一大把。

    可是这么多人里,又有几个是真心与她交往。

    徐宜人惊呼一声:“温六小姐,兰芝不会是这样的人,你一定是……误会了。”

    “徐宜人,我们瞒天瞒地、瞒旁人,唯独瞒了不自己的心。我不在乎,因为她对我来说,原就是不相干的人。我之所以不说、不闹,是不想我哥哥为难。”

    她顿了一下,对冬葵道:“这里不必拾掇了,既然安然阁有了新住客,我们就转往他处。”她又扭头问徐兰芝,“你既常与各贵族小姐往来,当是知道各家的阁楼向来住的都是尊贵的嫡女,就算家中无嫡女,也绝不会被置成客房供人居住。徐兰芝,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要置嫂嫂被外人在背后看笑话。”

    徐兰芝眼神慌乱,大声斥道:“你胡说!”

    她知道京城大户人家的忌讳,这阁楼素来住的都是各家最受宠、最尊贵的女儿,是万不会被置成客房的。严格说起来,便是徐兰芝也不配住到阁楼里,因为这镇远候府是姓温的,而不是姓徐。

    “你怒了,看来又被我说中了。你坏嫂嫂的贤名,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心里的原因自个儿明白。”

    徐兰芝恨得咬牙切齿,她和温彩之间怎就变成这样了,她还以为温彩就是只知道赚银子的笨蛋,可她似乎什么都知道了,连她从来不曾对外人讲的秘密也被她看透了。

    她心头一凉,浑身微颤,恶狠狠地看着温彩。

    院门外的温青,进不是退也不是,就那样静静地立在一侧,听着温彩对徐兰芝的指责。从来,他待徐兰芝如温彩一般,视她为妹妹,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他骨肉至亲的妹妹。他对不起祖母,对不起母亲,他没能照顾好自己的妹妹,害妹妹因她而受尽委屈。

    温彩对冬葵道:“收拾一下,我们迁到客院去。”

    冬葵轻声道:“小姐,不如送完礼物我们就回柳树镇,好歹那边还有一处院子让我们安身。”她不悦地扫过众人,“虽在外租座小院,也从未受过这等闲气。”

    徐兰芝大喝一声“你说什么?”被打的是她,温彩受什么气了?

    冬葵恍若未听见,满心满腹都是替温彩委屈,“哪家正经的小姐,被别家庶女欺辱的,奴婢虽是下人不懂,可在哪家都是没有的。”

    徐宜人气恼温彩打徐兰芝,原是想训徐兰芝几句的,可近来数月,她怎么看徐兰芝怎么喜欢,徐兰芝交朋友怎了?如今在京城贵女圈算是站稳脚跟了。

    青莺也不喜欢这儿,附和道:“小姐,用过午饭我们就回吧。”她猜出院子外头是谁了,也猜到温彩会如何回答。

    “且住几日吧,要是让我哥哥知道了,他又该多心难受。”

    门外的温青心头一阵剧烈的刺痛,如剜心一般。

    冬葵道:“小姐,奴婢去收拾东西。”

    温彩看了眼盆花,再抬头,伸手取下萧八小姐、萧九小姐头上的花,“我的东西,就算揉成了泥,也不会便宜了旁人。果然啊,这住进阁楼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作客可比在自家当小姐还要体面呢。”

    萧家到他们这一辈是再不能袭爵了,而“彩”字辈的萧氏后生里并无出色之人,萧家也呈现落败之兆,京城但凡会观方向的人一早就瞧出来了。身为萧家的庶女,她们也很难嫁入体面人家做正室,连一些小吏也瞧不上她们。

    “徐伯母,有一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你认为是道理便听,认为没道理只当我未讲过。徐三小姐原在孝期,这般接二连三地设宴款待朋友,还常去旁人家串门、作客,这可是一个守孝女该有的本分?”说罢,温彩发现自己有些多事,又补了一句:“这话是为我嫂嫂才说的。”

第626章 道破实情1(1)

    京是大族最是讲究“规矩”,尤其守孝期间别说登门作客,便是大小宴请都会回拒,而自家的所有庆生、节宴也全都低调处置。

    天朝子女守孝,会谢绝一切宴请,更不会在家宴请亲朋,而是一袭素袍,静静地在家待着,遇清明、中元、年节、过世长辈的生辰、祭日要烧冥钱敬香、焚经文,守孝的多是在家抄经佛经,替长辈安魂,后自己及后人祈福,绝没有像徐兰芝等作为的。

    若不是为徐氏,她一个字的废话都不会说。

    安然阁的粗使丫头见温彩主仆要离开这儿,心头不由一阵失落,暗怪徐兰芝坏了她们的事。若温彩归来,便是她们的主子,这有主子护着的下人,声音都可以高上三分,偏让她们服侍几个庶出小姐,谁心头没有几分怨言。

    温彩一声:“冬葵,赏二位丫头,原该赏你们一两银子的,可你们却忘了本分劝阻他人摘金贵花,就各赏一枚银锞子,到外头叫两个小厮来,帮我们搬箱子和花盆。”她就是有钱,徐兰芝不是背后笑她一身铜臭么,在她看来更像是嫉妒。她赏丫头,亦有维护之意,毕竟安然阁的丫头是温彩的丫头。

    冬葵应声。

    温彩提了自个儿的蓝皮染花箱子,那箱子使用的木头刨推得轻薄拿到手里也不沉。

    几人很快就拧了各自的箱子,瞧得徐兰芝一脸诧色,而两个萧小姐更是喜欢那箱子得紧,连她的丫头使的都是这等好的东西,穿的也比寻常的丫头还要体面光鲜。

    正待出院门,就听麻嬷嬷在外头惊呼一声:“候爷,你回来了?”

    温青原在外头与朋友吃茶,一听下人来禀说温彩回来了,当即骑马归家。

    温彩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她们说的话,他不会听到了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温青故意吐着粗气,装出刚回来的模样,“刚到。”望向徐宜人、徐兰芝的眼神多了两分犀厉与不满。

    只一眼,瞧得徐宜人心跳加速:莫不是他听到了?转而又想温青那火爆脾气,要是听见了还不当即破口大骂,定是没听到。

    温彩一伸手,俏皮地道:“帮我拧箱子,我要住到客院去。”

    “为何住客院?这可是你的闺阁。”

    “里面乱得很,就算要住,没有几日是拾掇不好的。小时候,族里有个姐妹睡了我的床,我便非让母亲把被单全都洗过,哥哥,同样的东西要是别人使过,我会觉得别扭。”

    温青心头一阵酸楚,他一个大男人不懂这些事,很显然,这府里的安排有许多地方都不合常理,如这闺阁是不能被置成客院的,就算住的是女客也不行,这是违矩的。

    两位萧小姐来过镇远候府多回,曾在后花园与温青相遇多次,每次温青看到她们都恍若未见一般,匆匆来去,温青会与徐兰芝说几句话。在突见温青的刹那,二人或含浅笑,或抛媚眼,温彩瞧在眼里,心下一阵恶心,还以为她们是与徐兰芝交好,原来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刹间,徐兰芝满目气恼地瞪着萧家二位小姐似要发作,却又直直地凝视着温青,见温青没有反应,面露释然和欢喜。

    温青对二位萧小姐如何与徐兰芝何干?徐兰芝却露出这样的神色……陡然之间,温彩回想双双留给她的梦里记忆,又想起七公主与她说的话。

    徐兰芝有喜欢的人……

    难不成,这个人是温青?温青是徐兰芝的大姐夫啊!

    温彩心头一荡,再细细一思,满腹的疑惑在片刻间寻着答案,不由粲然一笑。若没有那个梦,若不曾知晓被遗忘的前世,她不会对徐兰芝生厌,更不会恶待徐氏,但现在开始,一切都会不一样。

    温彩在桂堂附近的一进小院里住下了,正房有三间,左右又各有两间厢房,这原是徐氏留下来准备安顿她未出身的儿子住的。

    温青在院子里与温彩说了一阵话,她拿着剪子重新修饰双喜临门的花,“把被掐的痕迹掩一下,这样好看多了。”

    温青笑,“妹妹小时候就爱养花,为这事,还吵着祖母要给你建花房,祖母到底是应了,竟把厨房后头的一块地给了你。”

    “女孩儿都爱花、爱美,我也不例外。”

    兄妹二人说了一阵儿小时候的趣事。

    温青留在院子里陪温彩说话。

    萧家两位小姐知惹了事,不敢再留,收拾东西告辞离去,徐兰芝找汪管家备了马车送她们回去。徐兰芝站在三门处,想了一阵依旧有些不甘心,领着春草去桂堂。先与徐氏说温彩打她两巴掌的事,又把打红的脸给徐氏瞧。

    徐氏胸口怒火乱撞,到底是她的亲妹妹,岂有让旁人打徐兰芝的道理。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无论那人待你如何好,可没在一处生活,少了联络,时间长了感情也会淡。况且徐兰芝又是徐氏嫡亲妹妹,她本就在感情上要偏徐兰芝,可纵容她、宠溺她,她可以打、可以骂,却不绝旁人动她的妹妹。她越听越生气,一气之下将饭碗一推,再吃不下了,“今儿候爷对这事不给我个交代,我就不吃了!”。

    待温青从后头小院过来,徐氏对着一桌子菜生闷气。

    “不是让小厮来传过话,我陪妹妹用饭,你不必等我么?”

    “妹妹,妹妹……你一回来,妻儿全忘,就只记得她。你怎么不说说她,她打兰芝作甚?就算兰芝惹了她,自有我和娘教导兰芝,岂是她能打的?”

    温彩为了一个丫头去打徐兰芝,徐氏越想越气,温彩哪来的胆儿,还不是仗着温青的疼爱。

    温青恼了,要不是他无意间听到那些话,到现在他都不明白温彩搬出去住的原因,刚坐下,倏地弹跳起来,额上青筋爆怒,胸口气得不停起伏,嗓子也比寻常大了几倍,不像是说,倒更像是吼,“你还说我,究竟是谁的妹妹受了委屈,你给我说清楚。”

    徐氏被吓住了,平日温青让着她,可温青一旦发怒,那服软的指定是徐氏。这会子也不例外,徐氏再不敢说一个字。

    温青噼哩啪啦把自己在安然阁外头听到的话全都说了。

    徐氏虽下令禁议温彩离开的事,温青没从下人们那里听到闲话,倒是从温彩与徐兰芝争执中听到。都是当长兄、长姐的人,这让温青怎么看?她理亏啊,人家嫡亲的妹妹,被她娘家的妹妹逼到外头住,过年节都不能回来,这种心境她不敢想。

    温青时不时看着徐氏那圆滚滚的大肚子,要不是徐氏怀着孕,以他的性子,许是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可瞧着这女人给他生儿育女的份上,他不与她计较,就听温彩的,待徐氏好些。

    待他说完,火气也消退了大半。

    温青又道:“阁楼怎能设成客院,你可知道这里头的忌讳大了,我们以后有了女儿,人家拿她们住的阁楼当客房对待,你会怎想?温家的规矩那住在阁楼里头的定然是嫡出小姐、是家里捧着明珠般的娇贵女儿,你由着兰芝把阁楼当客房……这传扬出去岂不让各家笑话?”

第627章 道破实情1(2)

    “还有兰芝,到底不是温家小姐,不能住在阁楼,另择小院给她安顿,最好能挑两处小院毗邻,下次她若有朋友来,正好另一个院子做女客院,她们说话玩耍也都方便。”

    徐氏见他发火,连呼吸都快停凝了,这会子见他平静下来,胸口恢复了顺畅。当听温青说到“到底不是温家小姐”时,心头有些不快,可听到后面却又能接受了。对大户人家的规矩,她入京后学了许多,可这内里细微处还是不甚明白。

    温青说完了,又问她,“是谁告诉你顺娘打三姨妹的事?”

    “是……是兰芝自个说的。”

    温彩没跟自家哥哥叫屈,徐兰芝倒先告状了。

    以前,他温青怎就没瞧出来徐兰芝是这样的女子,她到底跟京城那些庶女学坏了。

    徐氏越发觉得胆怯,愧疚没有,就怕温青发火拿她撒气。心里暗怪徐兰芝多事,又怪徐兰芝没把事儿说清楚?兰芝怎能先告状,温彩都没叫屈说苦,害得她平白招惹了温青发顿怒火。

    “别叫兰芝跟庶女们来往,虽说岳父不在了,可兰芝到底是正经的嫡女,你瞧瞧名门望族的嫡出小姐,有几个与庶女来往亲密做朋友的,没的让人小瞧。”

    “早前原是有宋府、李家的嫡小姐来往,可后来就来得少了。过年节后,她们都没再来,倒是庶出小姐们总是上门来找兰芝玩。”

    “那是她们喜欢巴着她,三姨妹没以前单纯,再这样下去会误了她的好姻缘。”

    温青与徐氏又说了一阵,徐氏这些日子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可突然又发现还有许多地方被自己忽视了。她原想让温青就徐兰芝被打一事给个交代,不想温青的火比她还大,听温青一说,便温青大骂起丢了面子,徐不敢再闹。

    “汪婶子的话你该多听,她是老人了,最晓大户人家的规矩。”

    “是。”

    汪婶子说过,可徐氏不爱听。在徐氏看来自己是掌家夫人,汪婶子就是个下人,说的大体与温青说的有些一样,甚至在心下认为汪婶子越了规矩。今儿徐氏愿听,不是真的认为理亏,就是怕惹怒了温青骂出更难听的话,对温青说的话心底未必就认同。甚至心下暗怨温彩张狂,暗恨汪婶子奴大欺主。

    温青见麻嬷嬷站在外头,道:“麻嬷嬷,你把汪婶子叫来。”

    麻嬷嬷应声。

    汪婶子来后,温青吩咐道:“夫人身子重,这些日子就要生了,该安顿的都得备好。”

    他一个大男人,哪该过问这些,如果温彩在府里,把这些事一早就打点好了,徐兰芝就会整日的玩闹,对府里的事也帮衬不上。

    “稳婆请来了,自家府里有两个。乳娘也备好了,是名下庄子上的,还有年轻管事娘子,到时候由着夫人挑。”

    温青又问:“一会儿你带人去安然阁里,让汪管家请了木工匠人来重新打一套家具,窗帘、摆件等物一律都换上新的。”

    温彩的性子,温青是知晓的,小时候的温彩,但凡有人用了她的东西,她不是洗就是换,那安然阁住了好几拨小姐,还都是庶女,也难怪温彩不高兴。他就这一个妹妹,这次的事,原就是徐家人做得过分,他自要站在自家妹妹这边,恨不得将温彩捧在心坎上疼的好。

    温青道:“里面的东西全都送到女客院去。东西搬完了,弄些艾草、柚叶的好好熏熏,去去晦气……”

    他的宝贝妹妹,怎能住小院,那自然要住到最好的阁楼里去。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但他就是要疼自己的妹妹。

    温彩不喜欢那么多庶女住了安然阁,那他这个当哥哥就给徐氏立立规矩,徐氏不是心疼银子么,他偏狠狠地大花一笔,有了这教训徐氏再不会让庶女住进去,也知道他的忌讳了。

    徐氏低低地道:“那里头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汪婶子接过话,道:“夫人,这在大户人家也是有讲究的,再得宠的庶女也不能住嫡女的阁楼,这不合规矩。更何况是别家的庶女,而且还是出身远不如我们的。”

    温青原不想再说,又补充道:“被那些个庶女使过的,你还想留给我们宝贝女儿使?全都换了,换最好的,屋子用艾草熏过后再买了上等的熏香来熏。除了阁楼家具全换,重新装修,安然阁厢房的东西一水的换新件儿。”

    徐氏在心头估算要多花的银子数量,一水的新打家具,一水的换窗帘……就连摆件也要一水更新,还得一水的全要好的,这样一算下来还不得好几百两银子,弄不好一千两银子还下不来。现在她把肠子都悔青了,可又摆着当家夫人的谱儿,面上故作不在乎,心却似有人在剜割一般。

    她哪里知道这大户人家的忌讳多了,连住院子都有这许多讲究,早前只当是麻嬷嬷和汪婶子两个糊弄她。

    温青要胁似地道:“你不记着这该有的忌讳、规矩,被人糟践一回,我就换一回。”

    徐氏噎住,呆愣愣地看着温青,不敢回话。今儿这事惹恼了温青,她自己也弄了个没脸。

    温青没迁怒徐兰芝便是好的,只是让徐兰芝从阁楼搬出来,迁到小院里住。

    她能说什么?只能依从了。

    温青也是个牛脾气,顺着他,啥话都好说,你和他闹,他就能比你的气焰更高。“汪婶子,这府里该有的忌讳你得提出来,若夫人不听,你来告诉我。”

    “是。”

    温青对麻嬷嬷道:“你之前说想回小姐身边服侍……”

    “听说杜七婶脱了奴籍回老家,小姐身边不能没个老成人帮衬,老奴肯请候爷让老奴去小姐身边服侍。”

    麻嬷嬷跟着徐氏,早前以为体面,可这些日子过下来,除了月例,连个赏钱都没有。今儿再见冬葵的打扮,出手阔绰,又帮温彩管着钱袋子。温彩一说赏,冬葵一抓出来,就是一把银锞子,连数都不带数的,直接赏了下人,这得多阔绰。这样的温彩才像世家大族里娇养长大的嫡女风范,对那些个小钱根本眼皮都不抬。

    冬葵跟着温彩出了一趟,就有大丫头的气派了,可见温彩在外头的日子过得极好。麻嬷嬷隐隐觉得,温彩这次回来长水灵了。再看冬葵那气焰,以前就是个蔫不溜丢的闷葫芦,这次就敢跟徐兰芝对吵,狗仗人势,冬葵哪来的底气,自然是温彩给的。

    温彩在外头到底过得何种地步,又过到如何好,单凭冬葵的气势就知道不会差,许比在府里还好。

    徐氏有些不快,她不好吗?麻嬷嬷就要离开了。徐氏心里正恼,今儿先被徐兰芝诓了,这会子又被丈夫说了几句,心情不好,可此刻又只得忍着。“小姐会要你么?你瞧她这次回来,身边又添了两个丫头。”

    麻嬷嬷心头有些不快:是你不舍得放人,偏说小姐不要我。

    徐氏岔开话,问:“玉堂,杜鹃怎没跟妹妹一起回来?”

    温青有些反应不过来,“我问过了,妹妹在外头开店做生意,留了杜鹃当管事,说是店铺上离不得她。”

第628章 道破实情1(3)

    徐氏歪着头,“妹妹在外头怕是又开了几家店子呢,早前给我的那五家店铺上的管事都离开了,他们去哪儿了?那个张管事,还有那个涂管事……这几个管事可比现在的管事强多了。”

    她在年节前后新置了几处产业,正是差人的时候,要是有这几个管事指定能帮上大忙。

    温青道:“他们原就是妹妹的人,培养了新管事接手生意,自是要离开的。”

    徐氏又问:“妹妹会把新开的店铺交给我们,算作我们的产业?”看是询问的话,倒更像是志在必得。

    温青立时大喝一声“徐兰贞”,连他自己都觉得害臊,“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好意思要妹妹的东西,白得了她那么多嫁妆田庄、店铺,还白得了她辛苦赚来的近二十万两银子,更白得了她自己挣来的五家生意极好的店铺,还盘算着要更多?老子看你是越来越贪心了!

    老子告诉你,你再敢打我妹妹一两银子的主意,你就是不贤!老子又不是不能三妻四妾,你这个没良心的,要不是妹妹劝着我对你好,你当老子会说不娶平妻、不纳妾的话?可若你不贤,老子才不管什么誓言不誓言,你******一点嫁妆没有,我可嫌弃你半分,敬你、重你,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你。享着老子挣来的诰命夫人,拿着老子祖母、母亲、妹妹置下的产业享荣华富贵,却对老子最疼爱的妹妹这个样子。

    刚才,错的是你妹妹,我说过她一句不是?你声声说要把两个妹妹一视同仁,你这个不贤的贪妇,有一视同仁吗?”

    徐氏就那么随口一问,又惹着温青了。

    这比之前的火还大,他不管不顾,也不管麻嬷嬷和汪婶子在跟前,声色俱厉,火冒三丈地一阵混骂。那嗓门大得连外院的小厮与护院都能清清楚地听见,声音飘得老远。

    徐氏原没旁的心,就是觉得温彩既新置了店铺,就该给她管。这未出嫁的女儿挣来的东西,哪怕是一文铜,也得算是家里的财产,温彩挣来的东西,自然算是她的。若是温彩把这些产业交给她,也省得她整日与牙行打听置家业的事,这会子被他一骂,哪敢说一个字,只垂首呜呜哭起来,心里又怕又惊。

    一怕温青不要她,又怕温青真弄个三妻四妾来,到时候寻个比她出身好的,还不得压她一头,要是温青偏了心,这偌大的家业都交给其他女人,她也别过好日子,到时候她娘、她三妹也别过好日子。

    跑腿的小厮一听,这回惹大了,立时跑去告诉徐宜人。

    徐宜人风风火火地奔来,刚近桂堂,就听到温青那破锣嗓子一般的声音。

    “我妹妹给你赚银子花,你妹妹就花我们的,我有说过吗?你妹妹使计,把我嫡亲妹妹逼出府去,在外头过着漂泊日子,我有说过吗?

    你的良心是不是喂狗了,我当初娶你,便觉得你贤惠善良,你现在连最起码的东西都丢了,你的贪心没改分毫,反倒学了一大堆的坏毛病。徐兰贞,你妹妹是宝,我妹妹就该给你当牛作马地挣田庄、店铺、银子?

    老子告诉你,你再敢打我妹妹主意,说我妹妹坏话,老子就休了你,反正老子的产业多,给你一处田庄,你自个儿过活去吧?妈的,以前倒是个得体的,越来越不成样子,我妹妹委屈成那样,她没说一个字,要不是今儿我在外头无意听到她们的话,我还不知道她背里受了那些苦……”

    徐宜人原要进去劝两句,一听到这话,心下明了,也不敢进了,只觉自己没脸见温青兄妹了。

    温彩待她不薄,温青可是拿她当亲生母亲一样敬重。可徐兰芝竟帮着外人欺负温彩,这换作是谁都要生气的。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雨天。让温青如何看徐兰芝,如何看徐氏。

    她们都是知道的,不过只瞒着温青罢了。

    温青气得不轻,骂得也很难听。温青骂完了徐氏,一扭头气哼哼地出来,刚到内院门口就与徐宜人撞了个正着。两人都颇不好意思,徐宜人红着脸,温青也是微微一窘。

    温青先打破了平静,“岳母,我妹妹就是个大度人,要不是欺她太甚,她也不会生气。我和兰贞就是夫妻间争执几句,你莫往心里去。”

    怎能不往心里去,那是指着鼻子骂徐氏,跟骂徐宜人自己一样。她是住在女儿、女婿家的,因为徐兰芝做的那些事,她往后可如何住下去呀,她真没脸再待下去。

    可离开了这里,他们又能去哪儿?

    徐宜人立马想到了二女儿徐兰香。

    对,不如就先到卫家镖行住几日,那里人多也热闹,且请来的镖师都是北疆回来的老兵,多是认得的。

    徐宜人拿定主意,一进花厅,就见徐氏拿着帕子在那儿抹泪,那眼泪就像泉涌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兰贞,你也别哭了,玉堂就是个急脾气,过一阵就好。说不准回头冷静了,又买好吃的哄你。”

    徐氏抬眸,“娘是怎么教三妹的?搬弄是非便罢了,她不该连我也利用上了。”徐兰芝先前说被打的事,怎的没细细地将前因后果告诉她,是,她不喜温彩,甚至是嫉妒温彩的,温青对温彩身上倾注的感情比她还要深。“她要对付顺娘,好歹也小心些,做得高明些,别做这么明显。同样是妹妹,顺娘就知道不让玉堂为难,她怎就不思量我的难处?”

    徐宜人面容讪讪,劝不是,今儿这事确实让她觉得丢脸。不劝吧,徐氏又怀着身孕,要是伤心太久会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徐宜人苦笑着,“我会说兰芝的,可是温六……也太过分了,怎能当着客人的面打人。”

    “什么客人?那温府会把庶女当回事么?没的自降身份。我让你束着她,别与庶女们交往,你偏不管她,与庶女做朋友,也不怕外人拿了她也当庶女。”

    她有说过么?徐宜人腹诽:以前可没这等话,还不是被温青发一场火徐氏心里慌。她今日的脸面丢大了,温青火爆脾气一犯,竟当着下人的面将她给臭骂一顿,她一个堂堂嫡母,往后可如何服众?再看汪婶子、麻嬷嬷看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鄙夷之色。汪管家一家与温青兄妹感情深,换句话说,温青兄妹都是汪管家夫妇看着长大的,见温彩被欺负,这心里岂能乐意?

    徐氏抹着泪,对上汪婶子的视线时咯噔一下:完了,完了,只顾着难过生气了,刚才那些话虽是母女几人私下说的,是万不能让汪婶子、麻嬷嬷等人知道的。这汪婶子一家可是温家的世仆,对温青兄妹最是忠心的。

    她苦笑一下:“汪婶子,今儿这事,是兰芝不对,我……我气糊涂了。”

    汪婶子冷声答道:“夫人,谁没有说气话的时候。”

    怕是徐氏今儿这话才是真心的吧?“她要对付顺娘,好歹也小心些,做得高明些,别做这么明显。”这是哪家夫人会说的话,分明就是拿温彩当仇人、外人,更有纵容自家妹妹刁难温彩的意思。汪婶子的嘴角抽了一抽,别说是她不高兴,要是汪管家或温青听见了还不得更生气。

第629章 温青大怒1(1)

    徐氏为了挽回自己说错话的印象,又说了一堆徐兰芝的不是,“越发没规矩了,她还在守孝呢,不能再乱跑。”“拘着她少与庶女来往,没的降了身份。”“娘也得管管她,让她好好学规矩。”不敢说温彩的不是,就寻徐兰芝的不是了。那温青就是个横的,又是个顺毛驴。至少这样,就当是给自己寻了台阶下。心里却越发地暗恨温彩。

    徐宜人原想说几句,想一想还是忍了,就算是瞧着徐氏大肚子的份上也不与她计较。

    事情闹到这地步,她可真是没脸再住在这府里了。

    温青怎么看徐兰芝?又如何看她这个岳母?要是今儿的事传到温家人耳里,不是更要瞧她们母女的笑话了。

    徐宜人心头闷闷的,恨不得当着温青的面藏到地缝里去。“兰贞啊,你二妹妹昨儿又派人过来了,要接我去卫家镖行住些日子,我总推了她也不好,都是我女儿,我都一样的疼,要再不过去,她怕又要说些酸话。”

    徐氏看着自己的大肚子,早不去、晚不去,这到了跟前儿,徐宜人说要去徐兰香家作客,心下越发难受得紧。

    汪婶子立在一侧,是走不是,留下也不是,厚着脸皮说道:“夫人,奴婢告退!”

    徐宜人喊了声“留步”,扭头对徐氏道:“玉堂那性子拗上来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我瞧他倒是愿意听六小姐的,你一会儿把六小姐叫来,解释一下。六小姐要是愿帮你劝玉堂,他那口气就消了。别闷在心里,闷得久了要闷出病的。我这就回去拾掇,一会儿就带着兰芝去你兰香家住一阵子。”

    临离开前,徐宜人又叮嘱了几句。

    汪婶子劝了徐氏一阵,道:“奴婢把六小姐请来。”

    徐氏应了,想着今儿这事闹的,真真算得上是鸡飞狗跳了。

    温青那嗓门太大,温彩就住在后头的院子里,原在榻上补觉,听到那声音就知是温青发火了,生怕出事,手忙脚乱地整好衣裳赶过来,偏还晚了一步,一问桂堂的外院小厮,方知温青气哼哼地出门了,直跑得气喘吁吁,才在二门上追上了温青。

    温青正要骑马出门,却被温彩拦住了去路。

    “哥,好好的你和嫂嫂怎么吵起来了?”

    温青可没脸想徐氏说的那些话,连雍郡王都说他有个好妹妹,得了东西一点私心都没有,可徐氏那心眼小得跟针眼一样,见不得温彩有好东西,都想往她自个儿身上扒拉。

    “你嫂嫂越来越不像话,不训她两句就忘了自己是谁。妹妹别管,让她想想也好,我找雍郡王喝酒去。”

    温青高兴时要喝酒,这心情不好时也要找人喝酒,今儿算是高兴的事和心烦的都撞一块儿了,他离开京城数月的妹妹回来了,他很高兴,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到肚子里了,可另一方面,徐氏和徐兰芝的事闹得他心烦,想着温彩也是把她们视为家人一般重要的,结果徐氏想管温彩新置的店铺,那徐兰芝背里使计逼走了温彩。

    他喜怒交织,对徐氏又气又恼,对温彩是又怜又疼。

    “哥!”温彩拉着他,“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待你们和好了,我就放你出门。”

    家里没个长辈,若是有汪氏在,一定会手把手地指点徐氏。又或是有杜氏在,也一定会劝着温青的。一家人的日子,夫妻和睦最是重要。

    温青执拗不过,又不愿提他和徐氏吵架的原因,想把温彩的手剥开,可温彩死拉着他的胳膊不放,他一碰温彩的手,就在想:这样娇嫩的肌肤,他一个大男人不知轻重,莫要伤着她。剥了两回,没推开温彩,只得跟着温彩回来。

    温彩刚近桂堂,正遇着汪婶子来寻人。

    “六小姐,夫人正找你呢。”看了眼温青,旁的路也不多说。

    温青却道:“汪婶子也是老人儿了,往后得多提点着夫人些。”

    徐氏正哭着,就听丫头来禀:“夫人,六小姐拉着候爷回来了。”

    她立马抹干了泪,冲着门口扯着嘴角笑。

    温彩赔着笑,“嫂嫂,哥哥就是脾气臭,你别和他计较,我拉他回来跟你赔不是。”

    可这明明错的是她啊,徐氏可不敢,忆起她小时候,有一回徐父把徐宜人给揍了一顿,事后徐父也不会赔半个的不是,反而徐宜人给徐父服软赔礼。听温彩这话一说,徐氏越发有些受宠若惊,忙道:“今儿这事,原是我的不错,不是候爷的错,妾身给候爷赔不是。”

    温青扬了扬头,睨了徐氏一眼。

    温彩抬腿狠踩一脚,嘴不动而声出:“哥哥,见好就收,你骂人还有理了。嫂嫂都给你赔不是,别板着脸。气坏了嫂嫂可怎好,她肚子里还有个宝贝儿呢。”

    温青冷声道:“瞧在妹妹的面子上,今儿的事就不与你计较了。你想吃甚,待我和刘世子踏春回来买给你?”

    他真不生气了,否则不会问她想吃什么。

    徐氏舒了口气,“这几日想吃酸杏。”

    现在是阳春三月,杏花才刚开败,哪里就有酸杏吃。

    温彩笑道:“哥哥回来的时候,给嫂嫂买干杏、红枣、话梅,各买上半斤。听说城南陈记果脯店的味道最正宗,你就买那家的。”

    温青应了,对徐氏道:“饭菜都凉了,让下人了热了再吃。”

    徐氏垂着头,“妹妹想要什么,回头让他一并买回来。”

    她不过就说了一句,温青就暴跳如雷,她再不敢惹温青不快,现在细想想,她待小姑子和自家妹妹还真是不一样。

    温彩摇头道:“我啥都有,哥就别花这冤枉钱了,把嫂嫂想吃的东西买回来就是。哥,一会儿我要去城南温家,把那两盆花送过去。”

    温青想到温子群、何氏就不爱搭理。温彩走了那么久,也没人来问一声,关心几句,倒是二房的董氏使人来问过两回。“让汪三毛去送,他嘴儿甜,又最爱干这种能得赏钱的活。”

    徐氏知道丈夫是不愿温彩上门看人脸色,原花了钱送礼,怕是温家上下还嫌温彩是和离女子不爱搭理,“你哥说得是,留在家里陪我说说话,我还听你说外头的趣事呢。”

    温彩道:“嫂嫂还是先吃饭,吃完了我们闲话家常。”又与桂堂的内院吩咐了,着冬葵跟汪三毛一道去温家两房送花儿。

    她送给温青那棵树,被温青弄到了前府会客厅内摆着,又特意叮嘱了前府的小厮,小心养护。

    大管家得了温彩送的一盆花,稀罕得跟宝贝一样,搁在他屋里赏了大半晌。

    温彩原吃饱了,见徐氏似没胃口,又陪徐氏吃了下半碗。

    吃罢饭,麻嬷嬷又搀着徐氏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温彩立在一边,问道:“嫂嫂,我走这几月,家里和温府那边都好吧?”

    徐氏因着临近产期,身子笨重,那肚子更显得奇大无比,走起路来很是吃力,“冬月十八,二房的温翡嫁给任副尉,有人走了京城卫军所的门子,抢先一步夺了任副尉的差使,任副尉便去了沧州卫军所。这消息知道得太晚,否则你哥也能帮衬上一把了,后来才听说那顶了任副尉京城卫军所名额的是冷家亲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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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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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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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给嫡妻名份,那是留给意中人的;让她生子,那是因他意中人不育……
她之于他,不过是他成功娶到心爱女子的工具。
*
她本聪慧,却偏扮愚笨;她本有才,却故作大字不识……
她只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真正的自己:下得厨房、出得厅堂,内会掌后院端家风,外能赚银财满钵。
本是结发夫妻,却因他心之所属步步错,在她委屈难奈下结束了一段错配姻缘。
实情昭然,他才发现自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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