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强把兜袍束幻躯
徐文元一个人静静的躺在船舱之内，他并没有去水晶天宫游玩。跟天魔一战之后，遗留的伤势让他夜不能寐，当他闭上眼睛，总能浮现出那个天魔的面孔。
是的，他确实逃出了生天，但这并不完全。他的内心还是在遭受着煎熬，聆听着天魔的低语。那些天魔留存在他身上的伤口，依旧如梦魇般折磨着他。
他与船上的几位仙人进行过沟通，也尝试向宸卫都的郎中寻求过帮助，但最终，还是要自己来面对一切。
每当他进入梦境，元婴的阵痛都会让他难以忍受。光怪陆离的梦里满是天魔的低语，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讲了些奇谈怪论的痴言。他已经稍微听得懂六欲天的语言，这大概能算他这几年里唯一的收获。这一次，他又在迷迷糊间沉入了梦境，身体似乎失去了控制，手脚也慢慢无法使唤。
一阵又一阵的阵痛袭扰着他的神志，他猛的一鼓作气，从无力的沉睡中苏醒。
视线又朦胧变作清晰，抬眼望去，眼前的舱壁已经不见了踪影。徐文元从一个被窝里起身，眼前目光所及，是沙石材质的墙壁，与昏暗的灯光和古朴的石椅石桌。他知道自己回到了云昭界的那个遗迹。
徐文元熟练的从壁橱里摸出一个侍僧的带帽长袍，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在几个呼吸之后，滋啦一声，房间的大门被由外而内的推开。一个无面的长袍飘了进来，仿佛在对徐文元说着什么话语。
徐文元也不动声色，在之前的尝试里，他已经知道了很多。如若他把长袍褪去。这无面的长袍就会化作畸变的怪物，扑上来撕咬。若是他藏身于长袍之内，对方倒是会把他认作同类，似乎是要交代什么事情。
“呼噜乌拉......莫若拖密.......”
全然听不懂的言语在他耳边响起，这种生涩的语言似乎有一种魔力，想要引导他，沉迷在某种欲望之中。徐文元倒也不会沉迷，甚至有些想笑。若不是跟天魔当面做过一场，倒也有些未知的恐惧。但事已如今，回想起来，只能想起李杰大副以德服人，打出几个基数的盛景。
无面长袍与徐文元对视，似乎在等待什么回应。两者对视良久，无事发生。那袍子无风自动，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从来路离去。
徐文元也不做声，跟着长袍离开了房间。
转过了几处长廊，又走过些幽暗的管路，随着台阶逐步升高。出现在徐文元面前的，是一座熙熙攘攘的小城。原先的残垣断壁变作了百丈高的塔楼，被风沙与尘土掩埋的道路如今行人来来往往。只不过这些人啊，妖啊，都披着袍子，带着兜帽。若是把他们的兜帽掀开。喏，又是些无面的幽灵。
徐文元曾尝试过在城市里大开杀戒，他用了挺多功夫清空了城市。但畸变体仿佛无情无尽，总是会从各种看不见的地方钻出来，想要把他淹没。这样的战斗持续了很久，直到他的元婴撑不住龟裂，才会用更严重的疼痛，把他从换梦里拖出。
若是顺了无面长袍的意思，跟着他穿越城市，去一个充满着石像与浮雕的祭坛，完成莫名的仪式。倒是会从梦里醒来，还能修复些许元婴的裂痕。但一些三界之外的邪恶力量也会顺着某些冥冥中的规则，逐步渗入到元婴之中。
不听，不说，不去理会。这便是徐文元探索出的规则。
他是走不出这城市的，城市的边缘，有一个巨大的阵法，从星球的金、土五行之力中抽取着力量，然后维持着小城的生态。徐文元曾尝试过穿透这层法阵的，钻入外面的尘沙，但在尘沙里走了许久，最终还是回到了阵内。所以，他倒是索性，有些津津有味的观察着小城的百态。
他旁若无人的穿街走巷，在这个山间的小城里旅行。这个曾被他探索的遗迹，如今向他展示着自己的另一种相貌。独特的实质建筑搭建起百米高的塔楼，深入地下的部分，更是勾勒出一个复杂的街景。诸天万族形制的长袍在相互交谈，买卖贸易。
有着学校与寺庙，不分族类的学子在其中学习着诡秘的仪式与不怎么正经的知识。一些巨大的魔像被运用在工程领域，建造着众多建筑。这样的场景在其他的仙凡世界并不常见，诸族之间，也难有如此和谐。
天魔大概是不挑食的，生灵血肉，一视同仁，倒也促成个万族和谐的奇景。
这里曾经存在的生灵，都是某个教派或者是宗门的信众。他们生活在这个秘密的小城之中，又通过阵法与飞船，与外面的世界联络。在天门脉路之外的星宇里，这个势力应该掌握着一些秘密的航线。徐文元也知道航线上剿不尽的匪盗，多半是有着类似的秘密基地。
如果一切都这样运转下去，这大概是个岁月静好的故事。可惜呀，当恒星的光芒再度透过厚厚的墨云，洒落在大地上时，一位注定的客人，就要登门造访。
徐文元已经不止一次的经历了这个场景，也试图阻止这个命定的末日。当满城的长袍跪在地上诵经。当阳光轻抚过山岩与峭壁。当楼宇沐浴在晨光里。一个熟悉的天魔在遥远的虚空里聆听到了信众的呢喃。
徐文元看着这些长袍下的阴影发生着诡异的畸变，无数触须与脓疱在长袍下浮起。他们依旧狂热的高歌，颂唱着天魔，渐渐的失去的自我的神志与肉身。天魔肆意妄为的在这个小城里大快朵颐。
没有人逃走，也没有人反抗。信众们飞蛾扑火般侍奉着天魔。
“这天上这么多神仙，拜点啥不好？”
徐文元不禁想起了何萱当初的评价。他就这样看着天魔饱餐一顿，并最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个巨大的魔物，直视着徐文元。
敬酒，罚酒，皆不吃。
徐文元藏在长袍下的双目也直视着天魔，全然不惧天魔的滔天魔威。在这瞪眼算啥子本事，有本事你再肉身入次三界，大伙用道理好好掰扯掰扯。
不敢进来？
那就熬鹰，熬着呗。
第17章 心底清静方为道
相传，在佛祖证道之时，魔波旬曾以幻象阻佛。
他释放了狂风与巨浪，又召唤了陨石从天而降。唤来的大魔凶相毕露，招出的魔女妩媚婀娜。无数种天魔如潮水一样涌入极乐，却又灰头土脸的碰壁而归。
最终，佛祖在群魔乱舞中看破了虚妄，踏出了成圣的关键一步。
如今的徐文元也是如此。他一次次的被天魔拖入了这场幻境。
逃不走，躲不过。
若是随波逐流，就会渐渐被天魔腐蚀，沦为畸变的魔物。若是奋起反抗，又会加重元婴的负担，伤上加伤。如他现在这般，不去理会，却又消磨着耐心，疲敝着心神。
这场熬鹰的对视持续了许久，直到群魔乱舞的山中小城逐渐沉寂。随着沧海桑田，岁月变迁。高大的塔楼逐渐坍塌，繁荣的街市被风沙掩埋。天魔的气势慢慢的由盛转衰，失去了耐心。
他嚎叫着，咒骂着。巨大的魔躯在小城里翻滚腾挪，无数的残垣被他破坏殆尽。
就这？
徐文元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天魔丑态毕露。他的修为不算高深，也没能力顺着网线去欲界砍人。但是从一介凡夫，到如今元婴剑修。他这一步步都走的踏实，练的牢靠。
作为一个天兵中的老卒，远比这山城诡异的场景，他看过不少。比这天魔凶恶的怪物，也认的好些。
听说一些老僧，遇到了外魔入侵识海，就盘腿一坐，开始念经。直念的邪魔神魂颠倒，九窍生烟。还有些能度化了天魔，收做个护法。他是个剑修的路子，讲剑论道这种事情是度化不来天魔的，也没的经文可念。如今只是拼些意志，与天魔比些耐心。
就这样，又熬了不知多少岁月。天魔渐渐失却了耐心，最终呀，灰溜溜的退出了梦境。
虽然在这幻梦之中，已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但现实之中，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的功夫。
徐文元由幻梦中醒来，重新看到了熟悉的舱壁与自己房间的陈设。他随手演化了一下剑气的诸多性质变化，确定了不是又一层新梦。这种剑术里近乎于道的性变，是任何梦境都模仿不来的。
他收拾了一下衣物，又做了些洗漱。然后钻出了自己房间。
仙舰复杂的管路中，无数傀儡、力士，在忙碌着自己的工作。徐文元轻飘飘的钻过了很多舱段，与照面的船员打了个招呼。
他的房间所处的舱室，比较靠近外层装甲区，已经快感觉不到飞船核心区域产生的引力。不过，倒也有更多有趣的变化。如太空中一样，他可以不费力气的游过舱室与管路，也方便去外层甲板的一些设施。
当舱室间的管路由窄渐宽，直到几十丈大小。一个繁忙的车间舱室就展现在了他的眼前。在他眼中，这里的天地都如反转，人们在天花板上辛勤的工作。
“搭个便车！”
徐文元调整了一下身形，原来他所处的舱段，一路连接过来，正好是此处车间的天花板。他一把抓住气密门的把手，倒立过来。然后手上稍一使力，飘到了下方正路过的一个巨型机关傀儡的肩上。
傀儡没什么灵智，只是能简单的分辨敌我。看徐文元也不像什么外敌，所以就任由他坐在肩上。他们一路穿过了繁忙工作的车间，来到了一个熔炉舱室。
“徐道长，可把你等来了。”
这个舱室内的船工热情的欢迎着徐文元。他们熟练的翻开一个金属地板的活扣，然后领着徐文元从地板下的管路里钻了进去。
原来这地板的下方还别有洞天。一群船工正摸在几个桌子间打牌。这些人大多都是中台界出身的修士，可惜修为大都不高。有练气和筑基，最高的一个也不过结丹，甚至够不上做天兵的最低门槛。
“幻潮山”号上次经过中台界的时候，几个界内宗门缴纳赋役，把这些修士打包送上了仙舰做工。
徐文元看在大家乃是同界的乡党，便常常照顾这些凡修。
“徐道长，帮我看看，这是今天从龙宫里淘来的宝贝。”一个中年船工，拿出个宝剑给徐文元过目。
徐文元接过剑感受了一会儿，又闭目向剑内探出神念，与剑魂交流。
“这是个霞光界出产的飞剑，铸剑师应该是铁枪盟的器修。剑内附了个练气期的剑诀，唤做夺命十三剑。”
徐文元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剑身，飞剑发出清脆的震动之声。
“剑的材质应该是天英石，参杂了些陨铁。”
他把宝剑还给中年，问了下价格。
“徐道长，用了两件旧太空服跟个水族修士换的。”中年人连忙答到。
“那倒是挺赚。”
徐文元拿几个物件在桌上比划：“我们这趟接下来要去几个天门世界，还要过符箓世界，太空服这种东西，挺好补充。”
“这飞剑和剑内的剑诀，倒是更稀缺一些。如果能带回我们中台界，以此物为基，能开宗立派，留下些传承。”
徐文元把飞剑还给了中年船工。随后又拿过来另一位船员的物品，他稍微翻了翻小巧的物件，然后说道：“这是天师府灵官殿的制式天象仪。可以帮助飞船在天界定位自身的位置，原理上主要是通过一些特定的符咒，去感应周边的天门世界。”
“不过呢，这东西只能在天门世界周围不太远的星域使用，一旦深入星空，就是个摆设。”
等第三个乡党坐在徐文元对面，徐文元倒是愣了愣神。他抬手一指点在船工的眉心。冥冥之中，一声哀嚎从船舱里响起。整个舱室甚至都冷了一两度。
“鬼修还敢混上天庭的仙舰，啥清奇想法。”
他慢条斯理的讲了句话，又安抚了船工几句。
刚这船工打算拿出本书给徐文元鉴定，可他刚一坐下，徐文元就看到端倪。一个法力大概结丹期的鬼修居然附身在船工身上。
“幻潮山”号有定期的巡检，专门查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所以这鬼修应该也是这次放假才能混到船上，也就几个时辰功夫。
“天河水族的水晶天宫，鱼龙混杂。要当心一些。下次回来，记得多让卡口检查检查。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混上来。”
人在异乡，乡党总是要清切许多。在“幻潮山”号上，有四五个天兵与上百名船员水手出自他们中台一界。徐文元有空的时候总喜欢帮衬大家一二。这样的鉴定本身，也能提高他的见识和阅历。
他如今的修为是元婴圆满，得尝试着走出自己的化神之路。
不管是与天魔熬鹰耗着，还是与乡党们其乐融融。
于他而言，都是一种修行。
第18章 贸易往往得奇货
当距离的尺度宏大到一定的程度，一些原本不是问题的细节，也会成为新的问题。
“幻潮山”号不算天兵天将，光是凡人辅兵与船员水手，总计就有九千多人。这些人想要去达河龙王的水晶天宫游玩，总是要有些消费。他们使用的货币，有些是各自所在的凡间界带来的诸如灵石、仙布、有的是凡世王朝发行的刀币、铢钱。还有些用的是五方都行署区的灵纸钞。大半都是天宫的水修不认可的，在这一方天地也不流通。少数一些能够兑换的货币，也得去钱庄或者换币所承受悬殊的兑换比例。
还好水军部直属的天兵天将用的是赵币，倒也能得水晶天宫修士的认可，算是此地流通的上等钱。
所谓赵币，只是大家的俗称。
三界之内，共有五路财神，分别是正一玄坛黑虎真君大元帅赵公明，天权伐甲文曲星君比干，中斌天授商丘真君王亥，睿武孝文烈火大帝柴荣和神武灵佑仁勇威显大帝护法元帅关羽。
以五大天门世界为基础，这五位财神发行三界的货币，就是天庭本身的官币。其中北路财神是正一玄坛黑虎真君赵公明元帅，所以舰上水军部的天兵天将领的俸禄便是赵公明元帅发行的仙钞。这些赵币的存量在“幻潮山”号也不算多，毕竟全舰的天兵，满打满算也就258人，远航的时候，也不会留多少现钞在身上。
最终还是舰上的军需官出马，与达河水国的龟丞相达成了协议，作价卖掉了一批从巫族缴来的战利品，收了些达河水国的贝币，换给船上的仙凡使用。
沈中带着两三位同乡的船工，在水晶天宫里游玩。这天宫的结构复杂，最核心的部分是龙王的龙宫，绕着龙宫层峦叠嶂，搭了不知多少层结构。为蘸点醋包了盘饺子，也不知这龙王图啥。如今已经看不出龙宫是啥模样，倒是个挺大的贸易空间站。周围几处仙凡世界的修士在此宫络绎不绝。
船工们乘坐接驳的车辆，在这个巨大的空间站内穿行。跟着旅游手册之类的的小书，走街串巷。几人拐过一些街巷，看到个挺热闹的门面店铺。门楼的修士络绎不绝。
“进去瞧瞧？”一个同伴指了指人群。
“好呀，好呀！”
几人挤过了人群，来到的店门口，尚未搞明白情况，就被香风气息围了个满怀。
“姑娘们，出来接客！”
热情的鱼头小厮迎了上来。见沈中几人愣在原地，小厮赶忙招呼店里的姑娘迎接上来。转眼之间，一帮大鱼小鱼，龙头虾尾的福瑞水族就把他们裹挟进了店中。
“这位仙家是要听曲儿还是吃菜。”店里的老鸨也热情的过来招呼。
啊这？！
沈中几人面面相觑，这样发展下去，怕是要演变成某些修女皱眉的剧情。他连忙告罪，带着几位老乡退了出去。怕店家因为跑空不喜，还买了些海鲜食盒打包带走。
“沈道长，这么有趣的地方，干嘛急着走啊！”
其中一个船工不解的问道：“大伙不就是出来找乐子的嘛。不能歧视人家水族”
“乐子和乐子也是不同的，不能沉迷肉身的肤浅之欲。”沈中在那船工脑壳上敲了个闷响，告诫了几人，还重述了一下天条的规定，说：“你等几人仅是船工、水手，不算是天庭所属。规矩本没有这般严格。但想要仙路有成，总是要有些自律的，不可这般放纵。”
随后几人又绕过了几处门店，买了些南北行货。
以这达河龙国为球心，周边十多万光年的范围内有四个凡间世界，还有一处草头神的天界神国。来往的修士，大都有横渡虚空的修为。可惜没什么天工和铸造星球，也没有符箓世界。所以机关造物稀缺的紧，符箓产品也相对少见。
几人在一处平台上，发现几个水族围绕着一台巨大的机器。
“发生了啥事。”
一个船工问了问。
“这机器坏了，不知怎么弄好。”水族人手一本说明书，看着手足无措。
那船工定睛看了看，居然是个攻击机的引擎。
“比我们船上的早一代，前些年就淘汰了的旧款。”
船工好几年来也是首次登岸，难免兴奋，他撸起了袖子，跟水族说：“我来帮你们修修。”
只见他从背包里翻出一套维修设备，组合成一套外接的机械臂。在得到水族的允许之后，熟练地拆开了机器的外壳。
滋啦滋啦的电焊与真元融铸，这位船工只用了两刻钟不到，就修好了这台巨大的机器。乘着兴致，还在机器最内部的结构上微雕了自己的名字。
中台界，地工派，李厥。（维修日期：武德6022年6月16日）
这等精湛的技艺，一下子镇住了在场的众人。水族们不敢相信的调试了机器，发现他们怎么都搞不明白的引擎，居然恢复了工作。他们非常激动的围了上来，感谢了几人的帮助。
“阁下技艺，神乎其神，可愿到我巨鲸派做个炼器长老。”
领头的水修向李厥船工发出了邀请。
“我是五方都总管府的船工。”李厥笑答。
五方都总管是谁？是天蓬元帅。如今天河里响当当的大能。天河水军的船工哪是他们下界小宗能比。几位水族修士有些遗憾，不过倒也无损礼数。他们备了些巨鲸派的特产，诸如仙茶的茶饼，练气的灵丹。还有达河龙国的贝币。
为了沈中几人能玩的尽兴，甚至派了个机灵的修士带路。带着几人在天宫内游玩。在这水族修士的带领下，他们逛了很多店铺，又去了些市场。买到不少修炼的耗材与疗伤的灵药。就这样，带着南北的行货，东西的物件。几人大包小包的回了船上。
“徐大哥，这是特地给你买的海鲜食盒。”
沈中推过来一盒海鲜，摆在了徐文元面前。
“哦？那倒是要尝尝什么味道。”
徐文元翻出筷子，又拆开食盒，津津有味的品尝了起来。他觉得这餐品非常好吃，有种独特的味道。
“哪买的，我给几个朋友也带些过去。”
“啊，这....”
第19章 操磁戈兮被玄甲
“幻潮山”号的几位天将与这达河龙王，三日一宴，五日一请。会友游宫，交朋结义。也顺势派些天兵出马，为龙王扫清了几处棘手的天河妖类窝点。
达河龙国毕竟是小国，都是些水族生灵。周边的仙凡世界，也没有仙舰需要的物件。等了些时日，邓管带便向龙王辞行。两艘仙舰，又重新开始了远航。这次他们要重归左垣航线。
紫微左垣航线上共有八座宏伟的天门，围绕他们，各自有一些繁华的凡世。这八个天门世界，分别是左枢，上宰，少宰，上弼，少弼，上卫，少卫，少丞。他们之间气运相连，照澈星空，把天庭的秩序播撒到了黑暗的星宇之中。左垣的本意是左侧的城墙，这条航线之内，是相对繁华安定的紫薇垣天区，航线之外，就不知是什么状况。
“幻潮山”号的主职，便是用百年时间，完成一次从左枢天门到少丞天门，再回到左枢天门的航线常规巡航。
左枢界是“幻潮山”号的母港所在，是周边天区最为繁华的星域之一。本次远航就是从此界出发，经过了几个月的航行之后，路过了数十个星系，横跨了几十万光年，抵达了第二站上宰界。
上宰也是大界，天庭左垣大星官就在此界设道场修行。天门神光之下，有七八个凡间时间星罗密布。在上宰界完成补给，又交割一些文书之后。“幻潮山”号路过了几十个星系，四五个神国，三四处仙家道场，前往了第三站少宰。
也正是在这段航行途中，遭遇了巫族的战舰。
此后的追逐，已是大家所知的故事。一追一逃之间，早已远离天门脉路的范围，也就失却了方向，迷航在了星海里。
如今回到天门脉路的范围，星官们也大致搞清楚了“幻潮山”号大体所处的位置。由达河界出发，向着周围星天最亮的一颗恒星的方向。幻潮山号会经过两个凡间界，还会路过四五十个死寂的星系。然后会遇着一位草头神的神国。
草头神唤做王弼，乃是清源妙道孚佑太乙真君惠民仁圣大帝，也就是俗称的二郎显圣真君的部下。
说起二郎真君，可是两万年前，三界里了不得的人物。
那时玉帝初掌三界，天庭人才凋敝。作为圣人教派第三代弟子中的领袖，二郎真君带领下的阐教新生代，为天庭树立权威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天庭里挺多响当当的正神，都是这位显圣真君送上来当差的苦命仔。
你被二郎打过。
你也被二郎打过。
算是曾经流行天庭的问候语。
如今的二郎真君是有名的天界军阀，听调不听宣，纵使玉帝也只能听之任之。以灌江口仙洲为核心，仁圣大帝的小朝廷自有一套有别天庭的体系。由真君往下，有妖仙啸天犬辅佐，康、张、姚、李四位太尉当差，郭申、直健两大将军统兵，一千两百草头神悉听调遣。放在整个三界，都是吓死人的豪华配置。
所谓“草头神”，大体就是“草台仙班”的意思。
这些个跨过仙门的神仙，不受天庭敕封，也非是位列仙班的正神。反倒拜入了二郎真君麾下，成了他的私兵。只听真君号令，尊灌江口法旨。一千两百个草头神，就是千二个天将。天河水军也凑不出这般阵容。
“有情况！”
正在驾驶飞船的二副阮籍，拉响了小范围的警报。靠近舰桥的宸卫都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闻讯赶来的邓管带与谢大副也迅速到了指挥中枢。
当他们透过舷窗，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星宇。四五个仙舰断做几截，七八个浅海炮台毁伤殆尽。这些舰船与炮台的残骸，静静的飘荡在星空之中。残骸的周围，还有一些飘荡的浮尸与解体的战机。甚至还有损坏的法宝、飞舟。死去的妖仙，神怪。
比仙山还要巨大的妖兽死状凄惨。神仙般的大佬身死道消。
邓昭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这般景象，他面色凝重，牙齿咬在一起咯嘣脆响。
“全舰最高警戒，小心埋伏。”
在他的命令之下，整艘仙舰与他们拖行的“金乌”号都活了起来。三刻钟内，所有的炮位上，凡人辅兵都进入了战斗位置。机库里的攻击机与鱼雷机被推上了作战平台。5个都的天兵各自前往了集结区域。
“徐大哥，你说这发生啥事了。怎么急匆匆的把我等唤来。”
沈中已经穿戴好了天兵的玄甲，他以神念偷偷传音，问身边的徐文元。
徐文元此时已经带好了头盔，藏在面甲之下的脑袋轻轻摇头。
“不晓得，应该是发生了挺严重的大事。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凡人辅兵、炮手和后勤船工全部在战斗岗位。”
他一边应答着沈中，一边从军械库里翻出一些武器装备。
初平8型，元磁射钉步枪。
武德6型，跳帮全身盾。
两根单兵符箓飞弹发射器。
急救背包。
少量的灵丹与压缩仙谷饼干。
最近天魔的幻境让他有些疲敝，所以稍微改变了战斗风格。如果再发生战斗，他就催动真元，用剑气包裹元磁钉，在中距离用元磁步枪解决敌人。碰到大家伙也不会尝试贴脸发压缩的铳枪剑气，而是拿单兵用的符箓飞弹去糊脸。带伤出勤，总是要效率低些。
沈中也带了些作战用的趁手兵器。诸如雷霆战斧，破邪钉锤。当然，最重要还是他那柄雷霆重剑。上次被巫族的高手一个照面就秒了，实在是丢脸。一身本事没发挥出几成。
因为沈中的伤势好转，最近拱宸都的都伯长也不再把徐文元补入廉禁的作战小组。两老带一新，这个位置本是给接下来要补员的新人准备的。沈中与徐文元自己便是一个组。因那组长要常去跟开会，徐文元便让沈中当了组长，自己落得清静。
如今也是沈中，被都伯长唤了过去。
以都伯长、刘郎中、军械长、监军星官为核心，往外是四个什长，八个伍长和十几个组长。都伯长为主，刘郎中补充。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便展现在了沈中面前。
第20章 舰错毂兮短兵接
天庭在三界中的对手很多，但是能做到成建制的消灭天庭舰队的很少。自从天庭四御的紫薇仙帝掌控北极一来，紫薇垣天区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众多的仙舰被人击沉，天兵被成建制歼灭的大事。
能做下如此恶行的对手，肯定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搞清楚参战双方的身份了吗？”
邓管带询问了带队侦查的谢孝云大副。
“天庭这边，参战的是斗数天军的两艘濒海战斗仙舰，王弼大仙的神国守军两艘神国守军战船，还有我们天河水军的一艘打击巡洋舰。对手那边应该是妖族，看战场上漂浮的妖尸与战船的旗帜徽章，应该是鹏魔王匪部的妖兵无疑。”
“斗数天军是戍守上弼天门的戍兵。能赶来参战尚属正常。神国守军本就是此地所属，守土之责，责无旁贷。我天河水军除非凑巧，是不可能卷进去的。搞清楚是哪艘仙舰了吗？”
“是紫金山号......”
“什么？！”邓管带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紫金山”号与“幻潮山”号都是天蓬元帅治下天河水军的打击巡洋舰，配置也基本相当。如果紫金山号也沉没于此，说明在坐的诸位天将，一不小心也要步他后尘。
“我们与紫金山号出港时间相差五年，按理来说，紫金山号应该在2年前路过此处星空前往上弼界。啥战场遗迹能两年都不见人来清理。”
两年间，来往的仙凡修士，过路的河汉群仙。竟然没人打扫战场，给阵亡的天兵天将收尸。也没有妖族过来收拾收拾，白赚些舰船与妖尸。邓昭已经明白，在这危机四伏的深空里，眼前的战场残骸，定然是耐心的猎手留下的鱼饵。
目前的“幻潮山”号由阮籍二副驾驶。各都天兵与凡修辅兵齐备。“金乌”号上则是只有李杰大副在主持，关键的舱室与功能区域，有些“幻潮山”号匀过来的水手与辅兵。
这两艘船的战力，肯定是不能抵御鹏魔王能一口吃下5艘仙舰的重兵的。在邓管带的命令下，“幻潮山”号逐步减速，佯装要打捞尸首，回收船体。
实际上则是全员战斗岗位就位，星辰引擎充能，随时准备折叠进天门脉路里逃命。
还不等埋伏在四周黑暗深空里的妖族动手，两艘仙舰已经迅速折叠了空间，钻进了天门脉路里。
“侦测到在途的炮火打击！”
“发现右舷八十里外有太空鱼雷。”
仙舰上的星官在空间扭曲拉伸，折叠成寸的最后瞬间，发现了四处的深空里，十几艘妖族的大小战舰露出了身形，还有巨大的妖兽与无数喽啰。
只不过，这些埋伏数月的妖怪只能坐视仙舰逃走。
巫族的迁越是跳出三界之外。
妖族的折跃是穿透诸天屏障。
天庭与他们完全不同，折叠技术是一种缩地成寸的神通，只要天罗地网未曾张开，折叠的仙舰当场便化虹而去，拦不住的。
“该死，几个月的准备，竟让这到嘴的食儿给跑了！”
鹏魔王藏身在一艘仙舰的残骸里，他本想等天庭舰船停稳，然后突然发动突然袭击。结果未想这天庭的巡洋舰稍微闻到些味道，跑的比兔子还快。
就在鹏魔王准备鸣锣收兵打道回府的时候，一个喽啰上来禀报。
“禀告大王，虎痴统领方才离得近，带着一队兄弟已经摸上去了。”
“什么？”面色大变的鹏魔王一拳砸穿了旁边船体的钢板，他咬牙切齿的下达命令：“通知弟兄们，重整旗鼓，我们往上弼界追击，接应虎痴统领。”
好巧不巧，就在沈中等人正在开会的时候，那虎痴统领带领的几百个虎族妖怪，摸上来的正是拱宸都驻防的区域。
最早的战斗发生在外层船舱驻守的凡人辅兵与虎妖之间。因这船上本就有妖修船员，所以守卫卡口的辅兵还以为是别处的船员误入了防区。几个辅兵迎上去想要检查身份。结果那虎痴统领转瞬之间就揪掉了辅兵的脑袋。
随后反应过来的辅兵们向着虎头妖修的方向猛烈开火，无数子弹把两个尚未倒下的无头辅兵的身体如破布般撕开。但妖修已经咆哮着从枪林弹雨冲到了卡口的辅兵身前。一个个辅兵惨叫着被撕断身躯，被啃咬丢弃。几个后续跟进的虎妖口喷烈焰，把来不及躲避的辅兵烧成灰烬。
这个卡口几分钟内就失守了，坚持到最后的是船上自动巡逻的机关傀儡。巨大的傀儡有着无上的伟力，他一拳把一个虎妖砸进了舱壁。然后又抓起两只虎妖，猛拍在了地板上。
几个虎妖的法术打在傀儡上，无关痛痒。火焰散做了红雾，冰枪变作了水迹。无数的弹药与符咒，只是在装甲上留下些划痕。在虎妖们惊愕的眼神中，这些攻击都无法真正伤害到眼前的巨型傀儡。
领头的虎妖只好自己出马，他狞笑着躲过机关傀儡的扑击，随即消失在了傀儡的探测范围里。下一刻。他突然在傀儡的背上出现，前爪猛的插进了复杂的机械结构之中。他咆哮着从破口处拆飞各种零件，又捣毁了任何看起来重要的结构。巨大的机关傀儡被他从内部掏空，停止了运转。
战斗警报在方才就已经在四周的舱室中响起。钻出傀儡的虎妖也不耽搁。他指挥着手下的小妖喽啰。向着船舱深处杀去。
“找到那些天庭的走狗，杀掉他们。”
“破坏你们能破坏的每个机器，大王的援军稍后就到！”
在这个虎妖抢下卡口的之后，一股妖风黑雾弥漫了周围的船舱。无数小妖由虚转实，他们由预定的埋伏区化作妖雾，直接折跃进了“幻潮山”号的船体。
几百个虎妖冲进了舱室内，他们见人就杀。逢物就毁坏。
舱室间的闸门落下，气密门被拧紧。英勇的船工与水手、辅兵与炮手，在每个房间内与妖魔战斗。巨大的战争载具停在重要的作战平台上，他们的炮管对准了那些正在发生战斗的管路、船舱直接开火。不计伤亡的作战方式一度止住了妖族进攻的步伐，但是在短兵相接的战斗中，“幻潮山”号的凡人和修士们还是落入了下风。
第21章 旌蔽日兮敌若云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这位名为虎痴的大妖掀起的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从一开始就让局面向着最危险的方向发展。
正在开会的拱宸都天兵被外面的乱象惊动，原定的所谓计划自然丢在了一遍，由都伯长率领，分成几路人马直接支援了战场。
当徐文元与沈中赶到一处战场时，只见一头金毛狮子，在人群中冲杀。他顶着辅兵的火力，直接掀翻了他们依为屏障的步战车。随后又硬吃了远处坦克的主炮，仅仅有些踉跄的步伐很快恢复稳健。这些凡修们使用的载具，在他面前如同小玩具一样不堪一击，被他的利爪撕裂，稍有接触非死即伤。
仿佛是经验丰富的猎手在他的猎场里巡游，追逐，扑杀，一气呵成。
眼看抵抗的凡修已经要死伤殆尽，徐文元毫不犹豫的瞄准了狮子的脑袋，然后那些在真元推动和包裹下的特殊弹丸，就在元磁之力的推动下，跨过了几十米的距离，打在了金狮子身上。
这些看似伤害微弱的弹丸带着徐文元的剑气击穿了金狮子千锤百炼的妖皮，随后散作一团的剑气搅碎了狮子体内相对柔软的内脏，从他的背上开出一米长宽的洞来。
金狮子感受到了身上传来的疼痛，剧烈的痛感冲昏了他的神志。他冲着徐文元咆哮。四肢猛蹬在地上，一跃就跨过了几十米的距离，来到的徐文元面前。
就在金狮子想要咬碎眼前这个该死的玄甲战士的脑袋时，他又以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去。
玄铁重剑，大巧不工。
蕴含着雷霆之力的重剑被沈中轮了个满圆，像打棒球一样把这个狮子拦腰拍了回去。
就在他飞回在半空里的同时，徐文元追加了几发元磁弹丸，这些由剑气包裹的剑丸击穿了狮子柔软的小腹。然后依次爆开。把狮子的腹部炸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在仓壁与甲板件翻滚的金狮子，全身狮毛耸立。他逼出了几颗已经严重变形的弹丸，但他受伤严重的躯体，已经让他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求生的本能让他催动着妖力治愈着伤口。但这已经被剑气摧残的血肉模糊的五脏六腑，已经无法靠简单的自愈能力去挽救伤情。
徐文元并未等这狮子彻底失去生机。他还是保持着距离，稳定的点射了几组弹丸。这些弹丸如同切开黄油一样切开了狮妖原本坚硬的外皮，把金狮子打做了几段。
这金狮子大概是真的死了。
其余几个喽啰小狮扑了上来，想要为金狮报仇，结果被沈中的重剑砍做几段。
沈中杀完了喽啰小妖，又观察了几下并无动静。才慢慢来到金狮子身前，从他的残躯里摸出来一个充斥妖力的妖丹。
“是个金丹期的妖修。”
“收起来吧。”徐文元端着元磁步枪警戒着四周，他给沈中下着指令：“看看有没什么腰牌。”
“嗯。”
沈中又在狮子的妖躯上摸索了很久，这断成几截的妖躯上到处都是横流的妖血，把他的玄甲也涂成了诡异的妖金之色。
他从妖尸上摸出了一块金牌，上面写着一些个文字。这文字沈中不太认识，他估摸着读了一下。
“横压一世！”
“拿反了。”远处的徐文元一听就知道不对，他提醒着沈中，让他反面看看。
“噢！”
沈中翻过面一看，上面写着几个篆体大字：无影山统带。这个他倒认识，看之色变。
两人大体弄明白了这次突然入侵的妖族是何所属，无影山是个地名，算是北极星天一处有名的妖山，主要盘踞些猫科妖属。听高胜妖国号令。
这高胜妖国可了不得，控制着十几个星系，有百万妖众。妖国里有一百多钟妖族，每一部妖族首脑唤做统领，往下各山头目称呼统带。眼前的金狮子就是无影妖山的统带，可怜苦修万载得来金丹，转眼就捐在了仙舰上。
高胜国大王凶名在外，号称横压一世。徐文元曾听人说起过，说那高胜大王乃是一只得道成仙的大鹏，厉害得紧。前些年曾与他们天河水军的老大，天蓬元帅，在这星海里做过一场。双方大战了几天时间，没能分出胜负。倒是靠近的仙船妖舰被战斗的余波波及，就毁伤了不少。
周边的仙家都闻之胆寒，却又不愿尊他声高胜大王，便起了个诨名，唤做鹏魔王。
徐文元与沈中面面相觑，两人脸色都有些凝重，这等棘手妖王的部下，如今突然出现在了仙舰之上，怕是有些不妙。
他们沿着舱室不断向着战斗激烈的区域前进，一个又一个船舱内，无数船工水手已经倒在了战斗岗位上。一些猫妖在啃食着修士的尸体，当他们看到徐、沈二人，便狞笑着扑了上来。有的从过道拐角的阴影里猛的窜出，直接被徐文元的元磁步枪打成了几段。有的藏身于尸体和燃烧的载具里，被沈中的雷霆烤成了焦炭。还有一些妖怪想要使用热武器在远距离与两位玄甲天兵对射。结果被徐文元耐心的点名，收割了生命。
他们前进的步伐无可阻挡。
“轰隆轰隆！”
一个封闭的金属大门在徐文元的操作下缓慢的打开，门内是一个大型操作平台，一个藏身船舱内的工厂。这个工厂原本永不熄灭的熔炉已经熄火，到处都是燃烧的设备与横尸的船员。当然，也有上百个妖族被船员们的殊死搏斗杀死。
沈中的眼眶有些微红，他在枉死的船员里看到了自己相熟的朋友。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一团扭曲纠缠的厉鬼已经从旁边的仓壁里窜出，向他迎面奔来。
“控制情绪，准备战斗。”
徐文元用跳帮盾挡住了扑来的厉鬼，他剑气稍动，厉鬼就如同冰雪遇到了岩浆，滋啦滋啦的融化在了空气里。
但是更多的鬼物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扑向了两位天兵。
徐文元把元磁步枪架在跳帮盾的射击位上。向着扑来的鬼物开火。元磁和剑气都是克制鬼物的至阳之力。这些大大小小的鬼物被他一一点杀。在船舱里来回弹跳的细微剑气，肃清了两人眼前十步内的空间。
沈中随后也反应过来，强压着悲痛。手中的带着电弧与雷霆的玄铁重剑在舱室内上下翻滚。这些埋伏于此的鬼物转眼间就被两人打的魂飞魄散。
第22章 矢交坠兮士争先
机械和尚能不能超度电子天魔，或许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但机械虎妖能够控制实实在在的伥鬼，已经是个摆在徐文元脸上的事实。该怎么形容这个虎妖修士。他的小半个脑袋已经被纯粹的器械部件所取代。一侧的眼睛是泛着红色光芒的机械眼球，由眼球向上下延伸，无数机械部件拼凑出了他的半张虎面。他的脖子上露出几个粗大的线路管子，连接着道袍之下的虎躯。
与幻潮山号上的机械修士不同，这虎妖的机械之躯显得粗犷，并不精致的零件看似随意的拼凑在一起，有种蛮荒的另类美感。
“呦！还有两个漏网之鱼！”
这虎妖手持一面招魂幡，向着两位天兵挑衅。他持着幡的右侧虎臂，竟也是机械组成。这虎妖活动着自己的机械利爪。金属齿轮发出独特的声响。
“狗杂碎！”
沈中咬牙切齿的予以回应。他正在积蓄着剑势，随时准备把狂怒的雷霆注入对方破烂的机械妖躯。
“不，不。老虎是一种大猫，不是狗。你的生活常识有些匮乏。”这虎妖的声音沙哑又浑浊，听起来如同指甲在心头刮过，让人非常难受。
他也在拖延时间，伥鬼们重聚需要几个呼吸。所以便在这里与两位天兵说些废话。
回答他的是占满船舱的雷霆剑芒。双手持着重剑的沈中狂怒的发起了攻势。他以极快的步频化作残影，冲过了机械虎妖与他之间的狼藉战场。
虎妖也不意外，手中的招魂幡猛的一挥，无数的恶鬼从舱室间的缝隙钻出，填满了整个工作平台，这些修为大都只有练气和结丹水平的鬼物，鬼哭狼嚎的扑向沈中，然后被他的雷霆化作飞灰。
他的剑终于进到了虎妖身前。
虎妖随手放开了招魂幡，机械虎爪与肉掌合十，一个由鬼物与妖气混成的能量盾牌挡在了他与沈中之间。
雷霆剑芒与妖鬼之盾，两者的撞击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沈中不待招式用老，旋即使出了一套双持剑术。剑气与雷霆毫不停歇，扑向了虎妖周身十几个薄弱位置。
虎妖咆哮着与沈中近战，他的机械爪子与玄铁重剑激烈碰撞。肉爪则释放着各类法术，干扰着沈中的进攻节奏。两人在电光火石见，已经互拆了三四轮招式。
就在虎妖逼退沈中的一个间隙，一发夺命的元磁弹丸从沈中腾挪的缝隙里钻出，直扑虎妖面门。是徐文元，他在远处瞄准着虎妖，这个枪口让虎妖如芒在背，浑身的毛发都直了起来。
虎妖使出一个身法，化作了一股妖雾，充斥着剑气的弹丸从这妖雾中飞过，消失在了雾气的另一侧。
但是他也并非无伤，身上的道袍被这凌冽的剑气擦到，道袍上铭刻的阵法与铭文被剑气破坏，剑气与空气摩擦产生的热量引燃了道袍本身。
虎妖刚由妖风转为实体，又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了沈中的劈砍。
眼看鬼物奈何不得两人。虎妖从妖雾里掏出了一把豆子，随后一口仙气，吹在这仙豆之上。仙豆被他撒到了战场各处。
一颗接触了锅炉的仙豆转瞬间就融入了锅炉之中，然后这锅炉猛的长出了一张猫脸，化作了一台巨大的猫型战斗傀儡。其他一些仙豆也各自扎根在一些机器与甲板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机械猫傀儡。还有几颗仙豆没寻到什么较好的物件，只是接近于船员水手们遗留的轻重武器。
豆子融入到了武器之中，在一阵金属扭曲的声响之中，他们变作了8台猫脸战斗无人机。一时间，喵喵声此起彼伏。
这一手撒豆成兵的神通确实厉害，转眼就抹平了两遍在数量上的差距。猫傀儡们大都展现出了结单到金丹期的杀伤力。搞的两人颇有一些狼狈。
沈中狼狈的举起重剑格挡了贴身的巨型机械猫傀儡的攻击。但是另一个稍小一号的傀儡挥出一击，砸伤了他的肩膀。虽然这些伤势几个呼吸间就得以恢复。沈中还是有些疲于应付。
徐文元也灵巧的躲开了一些傀儡的攻击，他还在开火压制机械虎妖施法。
一发又一发致命的弹丸打进了傀儡的关键部位，破坏了傀儡内部仙豆运行的法术脉路。一台，一台，又一台。沈中只听到身后徐文元的元磁步枪不断怒吼，然后就是这些棘手的傀儡被炸开个口子或是削做几截。
与巨型的傀儡正面对抗，并不容易。
沈中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麻，每次成功的格挡都让他的手臂更为难受。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然后催动着身上的真元，调动着剑气与雷霆。挥舞着手中的重剑与敌人继续搏斗。
“真难缠！”
机械虎妖也面色凝重，一些机油甚至从他的眼眶内流了出来，说明他身体的实际状况并不像自己表现出这般良好。。
两人一妖不断的变换着自己在舱室内的位置。天兵在追，虎妖且战且退。
这些傀儡们想要围住两位天兵，但天兵那高出一两阶的修为，全然把傀儡甩在了身后。就在这时，一群仙舰上的凡修辅兵从另一个闸门入口进入了战场所在的巨大工作平台。他们在看到鬼物、傀儡和虎妖的第一时间就举起了手中的步枪与仙铳。
嘭！嘭！
嘭！
嘭！嘭！嘭！嘭！
一阵枪声之后，大部分的小型傀儡已经被打的碎成一摊，鬼物们也大都烟消云散。唯独那个巨大锅炉所化的大型傀儡与几个非常灵活的猫脸无人机飞行器还能正常工作。
傀儡在机械虎妖的控制下扑向了凡修，巨大的躯体本身就蕴含着巨大的杀伤力。他巨大的手臂扫过了甲板。凡修们来不及反应就被拍进了墙体。无人机上携带的原先抵抗者遗留的武器，也在猛烈的开火，给辅修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全赖机械虎妖分心。徐文元找到了一个斩首的机会。他摸出了开战前准备的单兵符箓飞弹，然后在半空里翻滚躲过傀儡攻击的时候，直接扣动了扳机。
这些天师府的符箓世界制作的符箓飞弹，拖着长长的尾炎，击中了刚刚躲过沈中重剑的机械虎妖。一节机械臂被炸飞了出去，斜插进了一处墙壁里。
第23章 凌余阵兮躐余行
妖族是上个量劫的主角，曾经统治三界的旧主。鬼知道这些妖仙在千万年的时间里积累了多少功法，藏了何等手段。
女娲造来的人族是如今的量劫主角，他们朝气蓬勃，不惧牺牲。也在这两万多年里学习了无数杀生的手段，夺命的法术。
如今新旧两届，三界的主角。在狭小的船舱内厮杀，刺刀见红。
机械虎妖被徐文元的一发符箓飞弹糊脸命中，威力巨大的爆炸严重毁伤了他的妖躯。
更严重的是飞弹内部铭刻的无数细小的符箓。这些要放大镜才能看清的微雕符箓在爆炸中渗入了虎妖体内，阻止着虎妖肉身的复原。
还有很多微雕符箓，甚至钉在了他的神魂之上，严重的干扰了虎妖的法术。
虎妖痛苦的哀嚎。然后忍着痛意后撤。
他在符箓的干扰下释放了一个法术。插在地上的招魂幡猛的展开，变成了一个长柄战锤。
鬼物们在柄头原本是幡布的位置汇聚，凝成一个巨大的狰狞鬼首。
虎妖仅剩的虎爪抓住招魂鬼锤，翻身逼退了沈中的贴身攻击。
平台上乱飞的鬼物与妖雾翻腾着向他原本机械臂的位置汇聚，凝聚成了一个充斥着无数哀嚎鬼脸的手臂。他用这新生的鬼手压住颤抖的鬼锤，看向徐文元与沈中。
“小瞧了你们两个血食。”
乱舞的鬼怪不断从妖雾里涌出，然后扑向辅兵的阵地。这些鬼物大概是知道讨不得好，绕开了平台正中间的两位玄甲天兵。
“欺软怕硬，算什么本事。”
沈中继续催动着全身的真元，他有些气喘吁吁。眼前的机械虎妖最起码也是元婴期往上走的修为，能够以金丹之姿压着虎妖打，他已竭尽全力。
“普天之下，还有哪根骨头比你们天庭硬。”
虎妖又挡住了两次沈中的剑势，然后不断向后，退到了平台的边缘。他虽然在和沈中有句没句的对话，但机械眼一直死盯着徐文元。徐文元枪口引而不发的元磁，与他浑身上下凌厉的剑气，让虎妖如芒在背。
他一身鬼道的本事，腾不出手来释放，只能硬扛着沈中的玄铁重剑，不断的后腿。想要乘着不断涌入平台的小妖喽啰与妖雾里钻出的鬼物干扰，先离开此处舱室。与其他的弟兄汇合后，才回来讨回场子。
黑色的重剑狠狠的刺穿妖雾，又把虎妖招出的骨盾砍成碎屑。
最后这势大力沉的一击落在虎妖的胸口。
“砰!”
虎妖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贴着甲板倒飞了出去。
徐文元果断的开枪，三发元磁弹丸带着他精纯的压缩剑气直扑虎妖而去。
这虎妖早已经算到了这步，他在半空里单手挥锤，打散了中间的一发弹丸。然后稍微偏向一侧，让过一颗弹丸的同时，用鬼手硬吃了另一发弹丸。
爆开的剑气在摧枯拉朽的毁掉鬼手之后，也把虎妖的道袍撕成了烂布。
机械虎妖全身上下被剑气伤的不轻，但他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成功的退到了平台的另一头。随后他毫不犹豫的招出一大堆鬼物扑向两位天兵。在鬼物纠缠天兵的同时，他已经钻入了通道，消失在了妖雾里。
“追！”
徐文元也不多话，随后点出几道剑气，在半空里散做剑雨，这些分了又散的剑气威力不大，但用来清场却恰到好处。把还在平台上的小妖与鬼物清理一空。
他对着战斗中赶来支援的辅兵头目说到：“你们固守车间，看看有没有幸存者。我和沈中继续追击。”
“好嘞，徐道长。”
这些辅兵认得徐文元，也愿意听他调度。随即就在一片狼藉的平台上展开，开始搜寻幸存者，并且把坦克和步战车也开了进来，在平台的中间构筑了一个小型的攻势。
徐文元与沈中稍微吃了几颗弹药，补充真元。
随后继续向着“幻潮山”号的尾部，也同样是机械虎妖逃走的方向前进。
徐文元在长期的服役中，早已经把这艘大船的结构搞的门清。骤然遇袭之后，他的思路也很清楚。一路穿过这些船舱，径直的目的地便是船尾的星辰引擎。那引擎的安全是“幻潮山”号能否借助天门脉路折叠空间，化虹而去的关键。
只要引擎不被破坏，他们就能甩开追击的妖族，赶到上弼天门。
“幻潮山”号上共驻扎了五个都的天兵，人数各有不等。按编制来说，一个都是50个金丹期以上的天兵修士。
实际船上未必如此。最近几番冲杀在前的镜石都只剩下了33人。优先得到补充的拱宸都则是超编的65人。驻扎在船尾的向明都没怎么参加之前的战斗，他们总计有48名天兵修士。
随着徐文元与沈中向着船尾的引擎区域前进。他们第一次见到了阵亡的向明都天兵。
这个同样身着玄甲的威猛天兵，被几根噬魂的长钉钉死在了舱壁之上。四肢均插着长钉，致命的一击由眉心贯穿了紫府，也钉碎了紫府内的金丹。
妖族就这么把他挂在墙上任由他的血液在周围的空间里来回飘荡。
“是向明都的王思文伍长，我识得他。左枢界不远的虚空里有个小界，唤做左枢增七。王伍长是这个小界内一个宗门的太上长老。”
徐文元拔出了插在王思文身上的噬魂长钉，把这位战死沙场的天兵放平在了地板上。
“他应征入伍的时候，是我做的新兵训练。”徐文元的面色有些凝重，他在思考着连这位金丹期长老都横死此处的对手，到底是怎样可怕的妖魔，在带队进攻着仙舰。
隐隐作痛的元婴让他难尽全力，被五行之力腐蚀的一些经脉也有些运转不畅。
他握紧了手中的元磁步枪和跳帮盾，对紧跟他的沈中说了一句，“等下且小心了。”
保命的手段他是有些的，上次能从天魔手中逃出生天，这次就算遇到化神或者渡劫期的妖修，他也有信心保得自身周全。但身边这同乡的小辈，不过是金丹修为。到时候能不能活下来，就要自求多福了。他们两人继续向着船尾的星辰引擎区域前进。
在他们周围的其他舱段里，法术与道术的碰撞，法宝与枪炮的对抗，无数的战斗正在同步发生。一些余波顺着舱壁传来，隐隐能感受到化神期修士对抗的气息。
在这四十多里地长的仙舰上，处处都发生着战斗。
第24章 左骖殪兮右刃伤
此时的徐文元尚不知晓。那个名为虎痴的大妖已经攻克了一处引擎舱室。
在他破坏掉引擎之后，才发现这只是个常规引擎，并不能阻止“幻潮山”号在天门脉路里化虹远去。酣战后的庆祝哑然而止。虎痴统领率领着所部妖众，继续在“幻潮山”号的船舱间横冲直撞。
这个跨过仙门的大妖有着惊人的近战能力，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成为了高胜妖国几个最重要的统领之一。也正是因这虎痴统领跳帮登船，原本已经取消的伏击变的骑虎难下，鹏魔王只能指挥着妖军在航线上追击，一场伏击变成了追逐作战。
十几艘大小妖族战舰与七八只以速度见长的妖兽横渡虚空，在“幻潮山”号的尾巴后面疯狂追赶。还有一些妖舰想要前往上弼天门天庭实控区的边缘迂回堵截。他们的战舰上装备了妖族独特的折跃引擎，可以穿透诸天屏障，借助其他世界与域外虚空作为跳板，不断的缩近与“幻潮山”号之间的距离。
但天庭的技术路线也有自己的优势，在天门与天门之间横贯虚空的脉路里，全力催动星辰引擎的“幻潮山”号借助诸天星宿之力，早已经化作了虹光。
无数光年在概念尺度上被缩小为一寸，虹光划过天际，也就把这无数光年的距离落在身后。单论速度而言，“幻潮山”号远远的把妖族甩在了身后。
李杰大副驾驶的“金乌”号在一次遁入天门脉路的间隙里，选了其他的路线。现在两艘船已经望不见彼此。
这样宏观层面的事情，徐文元与沈中并不知晓。如今遁入天门脉路的情况下，他们的神念连船体外的装甲层都探不出去。船舱里的情况也是乱成一团，以两人所在的位置，不管往哪个方向，都能遭遇妖族。
徐文元与沈中又探索了一个舱段，肃清了七八个猫科小妖。在一处通道的拐角处，他们与两组拱宸都的天兵同僚相遇，八个人合计了一番，决定听其中一位什长的指挥。
这位名叫“杜宪”的什长是个元婴巅峰，半步化神的修士。徐文元曾在他手下做过一段时日，所以有些了解。这位天河老兵擅长使刀，看家的本事是一套五虎断门刀法。据说练的内功不算什么好功法，修到尽头也只是元婴。
他也不愿转修他法，在原有功法的基础上融会贯通，百尺竿头竟然更进了一步。如今已差半步就能步入化神，算是为他自己的宗门后人，趟出了一条新路。
杜什长的玄甲上绘着一些奇异的纹路，按他自己的说法，是他随手的涂鸦。这样在几个玄甲天兵里，倒挺有辨识度。
他带着几人一路杀穿了妖类，赶到了星辰引擎所在的舱室。这里尚未被战火所波及。船工忙碌的伺候着两公里方圆的引擎，保证着他的满功率运转。由他牵动的诸天星宿之力，将“幻潮山”号提到了极快的速度。
这里的平静很快被打破了。一声虎啸从一个通道里传来。只见包括拱宸都都伯长和刘郎中在内的几人被一股巨力砸进了引擎区，几人被拍在舱室间巨大的结构柱上，人人吐血，具是受伤不轻。
随后，一个有三个人高的巨虎，从舱室内追出。
这巨虎看到此处的设备，先是有半秒钟疑惑，随后便是狂喜。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好不费功夫。”
“你们这引擎，可让俺一阵好找。”
他如同王者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双虎目扫视了在场的众多天兵。
“早点引颈受戮，也省了我动手的麻烦。”
向明都的都伯长也在此处守卫。他向前几步，与拱宸都诸人平齐。与此同时，几个向明都的天兵把受伤严重的拱宸都众人抬到后面疗伤。
只有拱宸都的都伯长还留在此处。
两位都伯长相视一笑。就算他们俱是化神期的修士，也知道难敌眼前的妖仙。
所谓化神，便是所谓的“神宰于气，五行始簇”，乃是由凡到仙的关键一步。这一步走到极致，便是登峰造极，渡劫成仙。现在他们面前的妖仙，已经跨过了那关键的一步。两人自知不敌。
“看来，明年的今日就是你我的忌日了。”
向明都的都伯长自顾自的说着。
“尽人事，安天命。希望我等死绝之前，几位上官能尽快赶来。”
拱宸都的都伯长也应了个声。他稍微几个呼吸的功夫，身上的外伤已经尽数恢复。但内伤和神魂上的伤势，怕是没有转好的机会了。
两位都伯长一左一右，开始夹击妖仙。
拱宸都都伯长是个雷修，此前已经提过，他的雷法神妙非常。双手拍实，便有雷球凭空出现，三五个雷球环绕身形，与虎妖正面肉搏。
向明都的都伯长，看似是个憨厚的中年胖大叔。实际上却是个神道修士。他自神国中观想南无加特林菩萨。手中具现出一柄威力不俗的转轮机枪。
嗒嗒嗒嗒......
他机枪里打出的每一发子弹，都是高度压缩的神国念力，赶得上一个徐文元拼尽全力的一击压缩剑指。
两位都伯长相互配合，全力施展，倒也一时间压制住了妖仙。
其余的虎妖、猫妖、豹妖......总之挺多猫科妖怪。绕开了正在激战中的三位。从不同的通道里涌向了星辰引擎所在的工作平台。
正所谓兵对兵，将对将。如今几位天将不在此处，两位都伯长勉强凑了个将位，与妖仙纠缠。其余的妖兵便与守卫的天兵战做一团。
杜什长带着几人在妖怪群里杀的三进三出。他手中的大刀舞的虎虎生威，砍在虎妖头上正好合适。死在他刀下的虎妖，魂魄也不得安息。死后懵懂的阴魂尚来不及投身冥土，就被刀身拘使，变作了刀势的一部分。
看到妖仙出场，徐文元也是面色一黑。直娘贼，这近日来是走了什么霉运。平时百年都遇不到一个的仙人，如今一个个臭不要脸的跟他们这等小卒子厮杀。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藏拙。一船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的元磁步枪打的枪管通红，一发发致命的剑丸，直扑妖兵眉心。仅以一人，便杀了三五十个法力低微的小妖。
第25章 霾两轮兮絷四马
天庭众多部门里，最重要的中流砥柱，应该算是雷部。天兵里面也流行着各种大仙上神的雷法传承。这位都伯长便是修的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写的一篇功法。
足够强大的对手也让他尽展自己的浸瀛雷法的功力，与虎妖贴身肉搏危险非常。在雷法的加持之下。他的速度勉强赶上了虎妖。覆盖全身的雷霆法衣，也暂且能挡住虎妖的利爪与扑撕。
掌心的雷球电的虎毛焦直，强硬的身板压的虎躯一震。
向明都神修都伯长远程输出，与雷修远近配合。他从神国内幻化出十八般兵器，全力灌输着自己的香火神力。一些无中生有的盾牌挡住了虎妖的攻击，一些化虚为实的兵刃在虎身上留下了伤口。
两人拼尽全力，也只是暂且阻止了虎痴统领破坏引擎的企图。
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过走了十多个回合。虎痴统领卖了个破绽，让雷修揪着虎头，把毛绒绒的老虎脑袋按进了地板。神修都伯长的也压住加特林的墙头，吧嗒吧嗒的打了几千发的弹幕，凝聚的香火神弹把虎妖全身上下打的稀烂。
但这这是虎妖留的破绽。他硬吃了伤害，尾巴蓄力横扫，直把按着虎头的雷修扫飞出去。打穿了好些层甲板，镶嵌进了一处船体里。眼看是有出气没进气，只剩下半口气吊着。又猛的一吼，吹的神国破灭，幻像消失。原本还输出的起劲的神修当场就七窍流血，受了重创。
“咦！终年家打雁，今却被小雁儿鹐了眼睛。”
虎痴统领随手拔出插在身上的香火兵刃，丢在一边。他催动功法，身上的伤口恢复如初。皮毛也无中生有，重获靓丽。
眼前的天兵头目远比他想的难缠，还好他妖族修士本就肉身强横，再加上他已经跨过仙门，仙凡之间有质的差别。这才熬过了对方的攻势，把两人一一扫除。
如今他的面前，只剩下了巨大的星辰引擎。只要破坏了这个机器。就能把仙舰的速度降下来。后续的援军一拥而上，到时候便定了大局。
统领虎虎生威的向着引擎扑去，两个都的天兵也不顾伤亡，扑上来阻止。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一个亮金的骨朵锤儿从虚空中抡出，直砸在虎痴统领毛绒绒的大脸上。
口吐鲜血，虎牙蹦飞。
“是邓管带！”
周围的天兵马上认出了虚空中走出的身影。金甲天将正是“幻潮山”号管带邓昭。
那虎妖在地上混了十几个圈儿，还撞翻了七八个妖兵，最终止住了身形。
他抬头便望见了邓昭，也知道了自己遇袭的罪魁祸首。
眼前的天将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修为深不可测。是个不好对付的狠角色。
仙人间正面对垒，总是要自报门户。万一有师长亲朋是面子果实能力者，还能卖个薄面，各自退上几步。
“北俱芦洲高胜国，无影山统领，虎痴！”
虎痴统领喷了些鲜血，他嘴里有些含糊不清。还是与邓管带通报了姓名。
“哼！”
邓管带面色铁青，他从怀中掏出七八个腰牌丢在地上。这些金牌，在甲板上哐哐作响。各自有姓名职务，都是虎痴统领带上船的妖兵头目。
“无影山，无影山，好个无影山。杀了你好些统带，才找到正主。”
虎痴统领一看这七八个腰牌，便知道自己带上船这几路妖兵，基本是全军覆没了。他眼睛瞬间就红了，也不顾等邓管带通名。嗷嗷的就扑了上来。
迎着他的是邓管带的骨朵锤子，
金甲天将与金毛的大虎杀在一团，打的乱成一片，难分彼此。
差不多同一时间，徐文元也打坏了手中的步枪，他把枪随手丢出，砸翻一个妖兵，绕着战场的外围又点出两发剑指，剑气直飞出去，戳死了两个不知好歹的妖兵。看到邓管带亮相，徐文元也松了口气。
这波战事来的突然，他连番战斗已经有些耗尽了真元。体内的元婴又疼了起来，让他有些难以为继。藏在一处柱子后面，他又摸出了几颗养气的弹药，顺手分给沈中两颗。
抓紧时间从丹药里汲取养分，远远的看着邓管带与虎痴妖仙大战。两人战场的余波不知砸坏了多少的舱室。
“沈中，邓管带那边危险，莫要卷进去。”
两个神仙打架，他们这些金丹期，元婴期的修士，哪能插的上手。也就化神期的修士，还能上去走个几招。如今向明都和拱宸都的都伯长均已败阵，在场的众人，可能也就刘郎中有插手的资格。
在邓管带的有意拉扯之下，双方的战场渐渐远离了星辰引擎所在。免得战斗的余波殃及引擎，到时候讨不得好。但这神仙打架，几十里长的船体也未免太小。不一会儿功夫，就把整个后半段的船舱砸的看不清模样。
沈中看得咋舌，他来天河水军服役不久，这等神仙打架看的太少。旁边的徐文元就镇定多了，以前天庭剿匪灭妖，都是在别人的仙山洞府或是舰船星港大打出手。这等神仙打架，见过不少。
邓管带本有希望生擒虎痴，但这般打下去，“幻潮山”号还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两人这战斗余波，拆的可都是他的船呀。
他也只能放弃战阵擒妖的想法，把虎痴逼入一处较大的工作平台。这个平台是攻击机的出发层，停放了不少作战飞机。
管带也顾不得这些瓶瓶罐罐的家产，猛的一锤把虎痴砸翻在一个舰载机上。巨大的力量直接把飞机砸成几截。还不等虎痴翻身再战。又是一把掐住虎痴统领的后颈，把他按在了一处元磁弹射的发射器上。
这个大猫与邓管带角力，紧绷的身躯一时间竟脱不开身，被怒目的天将按在地上。
随后管带按下了元磁弹射的发射按钮，又往虎痴头上狠狠的抡了一锤。砸的他皮开肉绽，晕头转向。
走你！
喷涌的元磁能量把这个妖仙从滑轨上喷出，丢出了船舱之外扭曲的空间里。
化虹之后，折叠的空间扭成一团，分不清天南地北。毫厘的差别，便是几千光年的距离。在虎妖飞出船体的瞬间，他便化作虹光，不知被丢到何处的星空去了。
仙人的生命里非常顽强，除非是凑巧，从天门脉路扔出去的瞬间，刚好遇到什么恒星或是黑洞。不然他这样的伤势，多半是死不了的。
“这仇，以后要让无影山百倍来偿。”
邓管带看着狼藉的仙舰，站在飞机出发层的弹射口默默握紧了拳头。
第26章 援玉枹兮击鸣鼓
在虎痴统领被驱逐之后，“幻潮山”号上的战斗便进入了收尾阶段。残余的猫科妖族还在舱室间不断流窜，搞得浓烟滚滚，好不狼狈。但他们这些妖众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等天兵天将们腾出手来，便能清理干净。
经过几个时辰的拉锯，各路天兵带头，辅兵们稳扎稳打。
逐渐缩小的包围圈在最后一处舱室里兜住了最后的残余妖众。
人生何处不相逢！
在这船舱里，徐文元与铸造车间交手的那位机械虎妖又碰面了。这次看到虎妖比上次逃脱时状态更糟。一些机械结构已经被彻底破坏。只能以鬼修的手段，拘使一些鬼物来填充，勉强维持运转。
不过，就算已经是山穷水尽了。这妖虎还是嘴硬。
“有什么手段就尽管用吧。不然大爷我要扭断你们的脖子。”
切，色厉内荏。
徐文元也不答话，抬手用跳帮盾挡住机械虎妖的鬼头锤。这锤上的力气已经大不如前。
他另一手摸出沈中先前递过来的破邪钉锤。附着剑气就抡直了往虎妖头上砸去。作为一个非主流剑修，一手持盾一手持锤，好像也很合理。
徐文元此身唯一剑，但剑的定义得他自己说了算。
剑不剑的，主要是个念头通达的问题。
只要想清楚了啥是剑，自然天地万物皆可为剑。变通点说，单刀可以是单刃的剑，长棍可以是不开封的剑。连压缩的剑气也能圆成铳剑。如今钉锤当做造型独特的剑来使唤，又有哪点不合理呢！
这术业专攻的破邪钉锤（剑）非常好使，剑气包裹之下更是如虎添翼。碰到的鬼物尽数化作阴气，敲中的震荡更是洗涤灵魂。物理和灵魂的双重酸爽，直砸的虎妖嗷嗷直叫。
不管这虎妖说何等的硬气话，徐文元只管抡着“钉头剑锤”以理服人。不一会儿功夫，就砸的虎头脑袋血肉模糊，一些个零件四散飞溅。
眼看机械虎妖快支持不了多久了，气息愈发微弱。结果却横生了变故。
“上仙莫要砸了，小虎降了。”
好家伙，这看似硬气的机械虎妖竟是个审时度势的圆滑妖怪，没能等来虎痴统领口中那坚定守住就有办法的援军，居然麻溜的降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方才放那狠话做啥？
这样倒也搞得徐文元有些尴尬。你说这仙妖不两立，要是虎妖死硬到底，这钉头锤子也能给他开个染坊，为死在车间里的船工弟兄们报仇，倒也是顺理成章。
但他若是降了，倒是徐文元有些难办。
有些念头不通达了。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天庭的妖仙不少。也常常吸纳倒戈的降妖。这机械虎妖若是降了，指不定哪天就和他们同殿为臣，到时仇人相见算啥意思。
“谁让你降了！”
旁边咬牙切齿的沈中顺势一剑往虎妖头上呼去。他下个死手，搞个生米煮成熟饭。
但他砍出的重剑被徐文元架在了半空。
“冷静些，杀俘可是犯天条的。”
整理了一下情绪，徐文元收起了破邪钉锤。一把揪住虎妖脸上的胡须。
“杀俘不合适。但押解路上磕磕碰碰，受点小伤，也属合情合理。”
卸掉虎妖的鬼锤，又以剑气封住虎妖穴位之后。徐文元沙包大的拳头直抡在虎妖下巴上。打的两颗虎牙断做几节。旁边的沈中也有样学样，上来一阵拳打脚踢。其他一些帮手的天兵，助阵的辅兵，路过的船工后勤，趁着乱七八糟的功夫，各自搭手的搭手，上脚的上脚。让这虎妖好是受了阵皮肉之苦。
最后几个打的略有些累了的天兵，制服了不敢还手的虎妖。
杜什长一手按住虎头，一手从盔甲里掏出个捆妖绳，不由分说就把这机械虎妖五花大绑起来。
“杜什长，这般捆他用处不大，得加个干扰机器运转的石墨元磁绳。”
另一个天兵提醒。说着又紧了紧绳子，疼的虎妖龇牙咧嘴，还不敢吱声。
几人倒是有些犯难，机械妖族不太常见，倒是没带束缚他的法器。
还好辅兵们常接触机械修士，是有些轻车熟路。很快弄来了捆他的石墨绳子。一堆人忙活前忙活后，又在原有的五花大绑基础上加了一圈束缚，自然捆的过程也有些毛毛糙糙。
两重束缚一到位，虎妖立马就蔫了下去。他体内的电子元件乱成一团，无数数据在身子与躯体间乱窜。再加上被束缚的妖身，被禁锢的真元。算是彻底沦为了刀俎上的虎肉。最后被扭送去后勤交差。
战斗之后的事情，繁复且重要。死伤甚重的船工水手与凡修辅兵，也少不了要安抚和救治。被妖族破坏的舱室与功能区需要损管维修。一些魂魄尚存的船工水手更是不能坐视他们魂飞魄散。
几个神修的修士把魂魄尚存的阵亡人员吸纳到了邓昭天将立在舰体中段的私家小庙，这里有他的香火神位，稍微在“幻潮山”号上撑起了一个小型神土。
打算等此间事情了结。再回头看看他们个人意见，为亡命的船员某个前程。
是香火塑身，去个清福正神的神国里当差的神将神兵。
还是找个人杰地灵的下界，求个敕封，当个基层的城隍、山神、土地。
又或者三位仙人出面，拖些关系，疏通一番。再入轮回，投个有仙缘的好胎。
就在徐文元等人返回驻地，各自修养疗伤之时。舰上的情况还很糟糕，谢大副正指挥着凡人辅兵对受损船体进行清理，也在对伤亡情况进行摸底。
“管带，这次损失很大。”
“仙舰上驻扎的四个航空中队，有两个已经彻底丧失了作战能力。一个中队带飞行修士和地勤船工都死在了无影山妖族的进攻里。”
“凡修辅兵伤亡率超过了三成。阵亡挺多都是最近征招的新兵。等这次巡航结束，老兵退役，辅兵战力下滑会非常严重。
“有一个常规引擎机组在袭击中被破坏。后勤方面评估后认为已经无法修复。想要更换得在上弼天门周围的天工世界修个一年半载。”
“船上的小型铸造车间损失惨重，整个车间的练器修士、机械修士基本全灭。现在挺多的仙凡器械，全赖他们保养。若是补充不上来，战力影响很大。”
一个接一个的损失数字摆在了邓昭面前。让他的脸色青上加青。
就在两人讨论之时，一阵鼓声不止从何处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
这鼓声苍凉而亘古，穿越了时空与维度的帷幕，直接印在了两位仙人的心头。
“密须之鼓！？”
两位天将大惊失色，眼中俱是难以置信之色。
第27章 天时怼兮威灵怒
什么是密须之鼓？
简单点说，这是一个法宝。
一个执掌北极诸天的紫薇大帝拥有的后天杀伐至宝。
若是要详细点讲，就得翻挺多天庭的黑历史。
天庭初立之时，曾有一些辛秘，被仙人们称呼为封神之役。这个封神之役到底发生了什么，因所涉大能太多，天机又被遮掩，所以知道的人挺少。勉强有一些草灰蛇线的故事在诸天里流传，也难辨真伪。
只知道三个圣人教派，曾在三界中选了一处人道昌盛的天区做过一场。期间的过程不甚清楚，相关的大佬也少有言语。
最终的结果来看，不少截教大能去了天庭上班，充实了天庭即战力。西方教从此流行三界，改名佛教。只有阐教没多大变化，看不出有啥情况，似乎是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这个被选中的战场，乃是唤做南瞻部洲的大天区。有几千个凡人世界在星海里遥相呼应。曾经诞生过仙夏这等超凡帝国。后来天降玄鸟，又孕育出一个仙商。
比如紫薇仙帝伯邑考曾是仙商一方诸侯，西伯侯的长子。
天庭执掌礼仪和升迁考勤的礼部尚书天禧星君帝幸曾是仙商的末代君王。
天庭三军总统帅，三界战神，如今大名鼎鼎的降妖除魔大元帅托塔李天王，当时也只是仙商陈塘关的凡界总兵。
还有挺多镇压一方的大神，大仙，都是这一大事件的参与者。想来期间的危险，也不是随便什么小神小仙就能参与的。
密须方国曾是仙商的一方诸侯，执掌杀伐职权，有代商王征讨四方的职责。后来这一方诸侯被西岐仙周国所灭。镇国的宝物也就辗转落入了伯邑考手中。
这宝物就是密须之鼓。
这面战鼓一旦擂响，诸天星宿之力皆供调遣。四境的人道香火俱听号令。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到他这鼓声一响，就是鼓来天地皆同力，无需过问天意，自己就替天道做了决定。
鼓声无视距离，不用考虑什么声音与光的速度。只要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诸天屏障不需顾，传播媒介莫担忧。鼓声自然会根据某种大道规则，直接在仙人们的心头响起。
邓昭与谢孝云，都是跨过仙门的有道真仙，已经能听到这鼓声。自然明白紫薇仙帝这件至宝一旦擂响，不是什么寻常小事。这代表着北极诸天，紫薇垣天区，整个就进入了全面战争的状态。
谢大副问了问邓昭：“是跟妖族开战吗？”
“我也不知。”
邓管带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低头看了眼最近这次战斗的损失报告，叹了一声：“屋漏偏逢连夜雨。此番战端一开，皆有守土之责。我们多半指望不上补给和休整。弄不好万年道行也得毁于一旦。”
正在这时，舷窗外扭曲的空间骤然清晰。
“幻潮山”号拖着狼藉的残躯从折叠的天门脉路里回到了星空之中。持续半日遁入脉路的航行，已经让星辰引擎严重过载，阮籍二副被迫让打击巡洋舰重新回到了天河。
舰桥里的星官儒生赶紧绘制此处星图，与档案库里的资料比对位置。
在忙碌的间隙，一人忽然高呼。
“快看那边！”
一个当值的星官指向舷窗外的一处星空，两光年外的一个星系，此时正处于激烈的交火之中。这些激战的光影，在星空里走了两年，如今正好展现在“幻潮山”号诸位天兵天将的面前。
......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两年前，在这一个不知名的星系。
十六艘仙舰一字排开。领头的旗舰顶上，王弼大仙毫无防护，身穿一身暗红的袍服，挺立在虚空之中。
他眼前的星空美丽而危险。一个迷人的蓝色行星，安静的待在此处。
这是他的神国，也是生他养他，一路看他成长的故乡。
在行星的另一面，是四五十艘正在进攻神国的妖族战舰。王弼透过大地上的神像，愤怒的看着这些私搭乱建的丑陋造物。
战舰上的妖魔毫无顾忌的向大地释放着法术。无数妖力自近地轨道上倾泻而下，然后在半空里穿过凡间世界的乾风界膜，吸收界膜内的五行元炁，再不断组合成型。
最终洒落到地面上时，已经是威力惊人的妖法。凡世里的生灵在火雨里化为灰烬，在流星下碾做肉糜。在电浆中焦糊结块，在血雨中融为凝胶。
除了五花八门的法术，还有那些有规律的危险炮火。妖族的大炮威力惊人，从近地轨道上耐心的打击着地面上的设施。一个又一个城市化作了火海，一间又一间庙宇被炸做废墟。
众生哀嚎，百姓啼哭。甚至他的整个神道系统都在这一波又一波的攻势里颤抖。
王弼听到了无数信众在他的神像前叩拜，祈求他的庇佑。看到了数不清的凡生在城镇里逃亡，向旷野中奔命。
神国里的神兵与神将，徒劳的组织着防御。
十几发神箭冲天而起，沿着燃烧的烟柱向妖舰飞去。爆炸的能量在妖族的舰队中肆虐，点的星空明亮，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但是这些光芒散去之后，大部分妖族的战舰没受太大的损伤，只有几艘被直接命中的妖舰表面有些焦痕。香火之力的火焰在战舰的表面烧灼，但妖族战舰的阵法很快就把燃烧压制。
“还得再等等。”王弼在内心中对自己说到。
他的内心在滴血，恨不得马上扑向这些妖邪。但理智又劝说着他，让他带着底牌在行星的另一面按兵不动。他调动着香火神力，努力遮掩着这支舰队的存在，这是他翻盘的底牌。
又过了半个时辰。
妖族们开始从战舰上跳下，从天而降，扑向抵抗微弱的凡间。
一些肉身强横的大妖直接穿透了乾风，摩擦的空气让他们全身都冒着烟气。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场渴望中的盛宴。
另一些肉身一般的妖怪，排着队钻进了空投仓。从轨道上砸向了地面。一时间天降铁雨，无数妖魔从天界砸落。
迎战而起的仙舟上，神将拉满弓弦，射出威力惊人的箭矢。另一些腾云驾雾的神兵直接在半空中迎击。地面上的巨型神箭设施等待着神国的香火之力在设施上汇聚，然后巨箭腾空而起，与妖魔在半空中相撞，炸成一朵烟花。
当妖怪们落在地面，无数的神国兵将自庙宇里的神龛里走出。他们持着刀枪弓棒，拿着斧钺剑戟，与入侵的妖魔战成一团。
大地上，处处都在交火。
天空里，无数生灵缠斗。
死去的信众化作怨鬼，被邪魔驱使扑向天兵。活着的凡生被扒皮抽筋，沦为血食。这样地狱般的惨状就展现在王弼大仙的眼前。
他掐断了手中的拂尘，胳膊也有些轻微的颤抖。
“还得再等等。”
第28章 严杀尽兮弃原野
两个金甲身影自虚空里走来，各自立于王弼左右。王弼知道，左边这位持方天画戟的将军乃是上弼天门斗数天军的戍将李文，右边这位拖刀的将军是天河水军的管带胡班。三位跨过仙门的真仙也未必能与那鹏魔王相抗衡。但这远水解不了近火，此时也只能以卵击石，靠手头的力量与妖王对抗。
他们必须等一个机会。
等啊等！
一直等到大部分的妖舰都调整了角度。把空投仓洒向了大地。等到大妖从天而降，在他的神国里肆虐，在他的故土上作歹。等到他神国内的守军已经死伤惨重，信众尸横遍野。
最终，王弼终于等到了那个巨大的鹏鸟自天空展翅，飞入了乾风之内。
“两位仙友，今日战事凶多吉少，且要保重。”
“王弼仙友莫要涨那魔头士气。我等战阵厮杀万载，自有马革裹尸的觉悟。”
“等下且以紫金山号为首，先打掉他妖族的旗舰。待群妖混乱，再降妖除魔。”
两位天将的回话让王弼心中有股暖意涌现。他两手各自搭在天将的肩膀，说道：“那鹏魔王已入界内。等下我封锁神国将他拖住。轨道之上就全赖两位了。”
话毕，王弼抬手在星空中划出一道门户，低头钻了进去。当他从另一面出现，已在自己神国最大的一处地坛。
遥相呼应的天坛位置，立着二郎真君的巨像。王弼大仙将神国内的香火之力灌入巨像，又施展了请神之术。
只见这神像被香火燃成金黄，又复为肉色。全身的石头的铠甲显现淡鹅黄色。头顶的三山飞凤帽儿无风自动。神力把靴儿染为缕金，愿力把玉带渡上翠绿。
石像眉心的第三目神光乍现，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寒气逼人。
远在诸天之外，灌江口殿前的二郎真君一皱眉头，他的一缕神念被北极方向的紫薇垣天区请走。
真君道：“康太尉，那北极诸天，紫薇左垣，可有我灌江口的本部神将。”
“禀真君，那紫薇左垣其四，上弼天门外不远，有我部神将王弼立国于此。”跟在身边的康太尉不明所以，见真君过问，便应答了一句。
“方才我与你等闲谈，神念却被请去一缕。非是生死存亡之刻，本部的神兵，四境的战将，哪会用这手段。我且修书一份，劳你送往北极天宫，请紫薇仙帝照拂一二。”
康太尉应了声喏不谈。
这一缕神念，跨过亿万星河，落在了王弼神国的巨像之上。他方一睁眼，就看到鹏魔王在凡间肆虐，杀的天地倒转，万众哭嚎。环视左右，看到王弼打坐在地坛之上，维持着请神术式。心中已明白几分。
他这巨像身子自天坛上一跃而起，跨过千百里路程。直站在鹏魔王面前。喝道：“哪来的扁毛畜生在我灌江口的地界撒野。”
鹏魔王杀的尽兴，抬头看到的顶天立地的巨像立在远处，还口吐人言，出言不逊，倒是有些愕然。他反手拔出插在一个神将身上的方天戟，随口一吹，戟下的神将化作飞灰。抬手以戟尖对着巨像。鹏魔王高叫道：“你是哪里来的石将，敢在你鹏大爷面前挑战？”
真君怒目：“你这畜生，真是无礼，吃我一刀！”
巨大的三尖两刃刀自天空中划过，波及的妖魔鬼怪，俱是砍做几段。鹏魔王抬手用方天戟挡住刃尖，拼了些气力荡至一边。随后使了个神通，摇身一变。变作个身高万丈的巨人，手里的方天戟好似一座巨峰。个头上还小压了二郞神像一头。
真君倒有些虚怯，他此处只是一缕神念，难敌这法相天地的神通。但事已至此，也得做过一场才行。他持着三尖两刃刀，吸收着神国里供过来的源源不断的神力，与鹏魔王战做一团。
就在鹏魔王与真君附体的巨像接战的同时，李文与胡班两位天将，也各自回到舰上布置作战。
16艘仙舰各自发动了引擎，自静默中启动。其中一艘战舰，从天空里展开一张天罗地网，控住了上天的道路，入地的门户。暂且把神国与星空隔绝为两处战场。
另外15艘仙舰，自行星的阴影里越出，划出一道弧线，把左舷对准了妖舰。各类大小的仙炮神箭猛烈齐射。
还有几十发太空鱼雷自发射管里丢出。
还不等妖兵反应，带头的仙舰又蛇形扭了扭身子，让出另一侧的右舷，打出了第二轮齐射。
随后几艘大船便切入了妖舰群中。一些天兵的空投仓和跳帮鱼雷砸进了两侧的妖族大船。另一些小型的炮艇，游弋在战场外围，不断的炮击着妖族的战船。
从战舰上飞出的攻击机如同蜂群，不断的拉近距离，使用鱼雷或者符箓飞弹攻击着妖舰。
妖族们初时有些慌乱，群妖无首，鹏魔王正在大地上来不及回来。
随后便在几个统领的指挥下开始了反击。一些大妖直接横渡虚空，扑在了仙舰的外层甲板上。他们与船上的辅兵、水手或者机关傀儡战斗。更多的妖舰用火炮还击，在极近的距离，双方的炮战更像是一场刺刀肉搏。一些靠近舷窗的星官甚至能看清对方战舰上妖族狰狞的面孔。
由于天庭的战舰直接插进了妖族的舰队。很多妖族未能命中的炮弹与法术，直接砸进了另一侧的友军之中。这给妖族带来了更大的伤亡。
为了配合天庭舰队的突进，王弼神国隐藏起来的低轨浅海炮台，自神国中显化到现世，向着妖族遮天蔽日的舰队猛烈开火。
天将胡班拖刀飞行，蓄力一刀便劈断了一艘小型的妖舰，又钻入一个妖舰躲避法术和炮火。只一会儿工夫，便从妖舰的另一头杀出。随后跟上的亲兵在妖舰上安装了爆炸装置。当胡班与他的亲兵扑向下一艘妖舰时，原来一片狼藉的战舰已经发生了猛烈的爆炸，把天空燃的通红。
斗数天军的天将李文，同样勇猛非常。他持着方天画戟，使了个变身的法决。身长超过万丈。随后与一只巨大的妖兽在近地轨道上战在一起。一仙一兽战斗的余波，击毁了周围闪避不急的四五艘大船。
第29章 出不入兮往不反
在近地轨道上的战斗进入白热化的同时，地面上的战斗也非常激烈。
二郎真君附身的巨像与法相天地的鹏魔王贴身搏斗。他高效的调度着王弼神国内的香火之力，借助着王弼的力量，使用着各种高超的战技。有了王弼竭尽全力的神力灌输，这里相当于真君的半个主场。天地间的灵气与五行之力都听从他的调遣。
一时间竟然抽空了方圆千里地的灵气，压着鹏魔王一阵输出。
鹏魔王面色有些铁青，自认为横压一世的他，自有些心高气傲。没想到竟被个小小的神像挫了锐气。北极星天，除了几个不出世的大能，如今活跃在三界内的，能与他争锋的不过七八。缩小到天庭的范畴，也就北极四圣能与他过招。他那高胜国东征西讨，也就被天蓬元帅阻了阻势头。
“匹夫慢来，你这等身手非是寻常，通报个姓名好让鹏大爷知晓。”
鹏魔王把方天戟一横，挡过了石像的三尖刀。然后拉开了几步身位，询问起石像的来历。
“你这扁毛畜生，生来无礼，连我都不认得。”石像也把三尖刀往地上一插，指着鹏魔王骂道：“吾乃灌口二郎，天家外甥。你这妖王不识好歹，侵我疆土，伤我信众。今天定要让你给个交代。”
“原来是斧劈仙山那位当面，倒是有些本事。”
这鹏魔王搞清楚了来路，当场笑道：“若是愿降，可做我高胜国第二把交椅，封你个二大王坐坐。”
“欺人太甚！”
两人话不投机，再次打做一团。
这等大能的战场，寻常人等哪能插手。一些路过的战车被妖风掀翻在地，几只杀生的大妖被石像顺手拍死。正战到憨时，鹏魔王忽然脸色大变。
只见，一艘巨大的战舰燃烧着从天空坠落，砸到地上。连续的爆炸把战舰炸成数节。最大的一节正落在战场之上。
这艘大船正是他的旗舰。
鹏魔王显出本像直奔天空，这才发现有个天罗地网已经罩住了整个星球。他气的嗷嗷直叫，灌输妖力，撕的罗网吱呀作响。
二郎真君的石像从大地上腾空而起，把那正在撕扯天罗地网的鹏魔王又逼回了地面。
鹏魔王这时看了一下四境的战况，进入神国的妖怪已经攻占了大部分城池。
“也罢！先解决你这黄皮石头。”
巨大的方天戟再度出山，鹏魔王由本像变作人身，与石像重开大战。
此时的天空之上，李文天将已经身陨，他连杀了三头巨型的妖魔，又与四五个跨过仙门的妖怪统领缠斗。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妖怪们奇形怪状，又何止四只手臂。
近地轨道上，到处都是战舰的残骸。只剩下了两艘天庭的仙舰还在抵抗。一艘是张着天罗地网的战列舰，失去机动性的他，如今已被打的千疮百孔。
另一个是天河水军的“紫金山”号。
天将胡班已经回到了船上。他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流着仙血。随着他仙元催动，一些伤口开始愈合，但另一些伤口，怎么都不见动静。胡班知道，这是神兵法宝才有的威能，阻碍了他的身体恢复。方才他以伤换伤，重创了两个跨过仙门的大妖。又击沉了四五艘妖族的大船。
他已经目睹了李文的身死。也知道，接下来便轮到了自己。
跳帮登船的妖族已经在进攻他的舰桥。五个都的天兵，如今也快要损失殆尽。左右亲兵，如今只剩下了三人。
他的两个大副，都只是化神圆满，筹备渡劫的修士。挡不了妖族太久。
“今日就与众弟兄同生共死！”
他拖刀直扑战场，带着船上仅存的人员，向着涌入的妖族发起了反扑。
远在两光年之外的“幻潮山”号成为了这场血战的见证者，他们在两年后路过了此处星空，碰巧看到了时光里记录的昔日战场。
战斗的结果早已经不言自明，天庭将士给高胜妖兵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但这过于悬殊的数量差距还是让他们败下阵来。
王弼拼尽全力请来的二郎真君一缕神念，最终不敌鹏魔王本尊。四分五裂的石像斜倒在一个山坡。背后的天空里，是一艘艘市镇大小的战舰燃烧着坠落的末日景象。在神像被毁的之后。王弼口吐鲜血，气若游丝。
他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借给了这座神像，请了二郎真君的一缕神念过来代打。现如今神像被毁，他已经油灯枯竭，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巨大的鹏鸟自天空降落，化作人身，立在了王弼面前。
鹏魔王看着已经血流满面，没几口气的王弼，说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这榆木脑袋，不入我高胜妖国，却替那灌江小儿做事。合该此劫。”
原来这王弼仙的本体，竟是一棵榆树成仙。如今他已然身死，参天的树躯，却被鹏魔王连根拔起。
“拿回去做件趁手神兵，倒是块不错的材料。”
随后的几天里，各路妖兵杀入了王弼神国。只杀的尸横遍野，血满沟渠。那些高楼大厦之上，哀嚎与惨叫交加，不堪入耳。神国的护法神兵神将，与王弼一荣俱荣，此时多半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们的气息一日弱过一日，慢慢也无法再与妖魔争锋。直到身上的香火神力散尽，沦落成孤魂野鬼，被地府阴司捉去投胎。
如今这诸天万界，能有投胎的机会，倒也不算坏事。可怜的是更多的信众与神国的居民。他们落在妖魔手里，肉身沦为血食，灵魂也难逃拘使。
妖魔的盛宴持续了几百个标准时辰，换算成天数，也得有个半月。最终敲骨吸髓，杀的这星球地表上找不出一个活人。然后又驱使妖众，把这仓库里的符箓、灵植。市井间的锅碗瓢盆，寺庙里的香火愿力，俱都掠夺一空，才乘兴而去。
如今已是两年之后，“幻潮山”号悄无声息的自此处星空划过。大地上满目的疮痍，轨道上狼藉的残骸。都展现在了他们面前。仿佛无声的哭诉。讲述着两年前发生在此处的惨案。
邓管带要求星官按照观测来的数据整理一份战报。王弼神国已经覆灭，参战的仙舰也全军覆没。但他们为三界的秩序作出的贡献，他们最后一刻还在厮杀的英姿，不应该被人遗忘。
穿过神国之后，从星系的另一头，“幻潮山”号又开始了加速。已经从过载状态恢复的星辰引擎可以再度使用。他们丝毫不敢在这危险的星空里停留。背后的深空里，说不定便有妖族马不停蹄的追兵。
星辰引擎重新发动，舷窗外的星空再度扭曲折叠。
下一站，上弼天门。
出发。
第30章 心猿已伏都无念
连番高强度的战斗，对徐文元而言，也有些劳累。
失去的真元，吃些灵植丹药便可补充。但精神上的疲惫，却需要时间去磨平。这样的疲敝状态，持续了好些年时间，天魔一次次的袭扰，更是让他雪上加霜。
这种情况，总是要想个法子解决的。
若只是个下界小宗的凡修，多半要惶惶不可终日。但徐文元是天河水军当差的天兵，自然有机会向神仙请教。几位船上的仙长都认为天魔的诱惑，于他而言，是一个机遇，由元婴突破至化神的路子。
徐文元便耐着性子，用天魔来磨剑。
徐文元是个剑修，虽说从各方面来说都非典型。但他修的功法，温养的剑气，乃至他破丹成婴的机缘，都与剑脱不开关系。他的剑很怪，不是正统路子。但这种唯心的东西，本身就是看待问题的角度问题，只要念头通达，歪路子也有歪路子的走法。如今他已经走到了元婴期的尽头，却迟迟找不到化神的路子。
云昭界时，与天魔一战，借助天地之力，让他暂时跨过了那道门槛。
所以最近这几年时间，徐文元一直在找回那时跨过门槛时的感觉。他原本所修的长浮剑诀，走到尽头也只是金丹。此时早已无路可走。在天河服役的空闲，徐文元也在不断的学习着各家的法决，剑术，修仙的功法。博采众家之长，想要走出一条自己的新路。
换个路子修别的功法，倒也不失是一种办法。天河水军中流行着很多天庭大能为基层修士写的功法，最差也能修到跨过仙门。这亿万星海，无尽诸天。能够成仙，不知是多少修士的念想。往往一处凡间，积攒个三五万年的气运，才能孕育出一个成仙的修士。
但徐文元有自己的傲气，天底下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他能去改修它法，但他的门人子弟同宗师长走不了这条路。这样的成仙路子对于门派后人而言是不可复制的。总不能每个长浮派弟子都来这天河里九死一生的地方服役一场。
修仙本该是个逍遥天地间的事情，在天河水军这种阵亡率极高的地方刀口舔血，怕是太考验后来人的智慧。
如今他已从金丹修到元婴，对于他和背后的宗门而言，这都极有意义。一代代的弟子，可以沿着他徐文元的路子在仙途上走的更远。但他徐文元也有野心，想要开出一条路来。接下来冲击化神，若是走成了，倒是真能把门派带到不属于他的高度。
至于跨过仙门，现在想来还太过遥远。
能够成仙的修士，哪个不是心性、资质、机缘均属上乘。修炼路上也没怎么耽搁，才能从这难行的仙途上取得正果。
元婴的伤势，如今已经愈合了大半。
随着元婴的恢复，徐文元对天魔入侵的幻境也有了一定的干涉。想来也是如此，天魔每次都把他拉入梦境，弄到那个奇奇怪怪的小城。但他的肉身在仙舰之上，天魔也非是阴司鬼差，执掌天地权柄。哪能有什么手段把他的魂魄、元婴拉出三界。
所以一个挺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一切的幻梦，其实也是在他的识海之上。
天魔拿他的神念与灵识，拿他的记忆与认知，在他的主场添砖加瓦，摆了这一场幻境。如今水滴石穿，徐文元对整个世界的认知都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迟早这幻境的权柄，会从天魔的手中被他逐渐拿回来。
视线又一次变得蒙眬，徐文元再度从船舱里来到了石室。还是那些石桌石椅，还是沙石材质的墙壁与钻入房门的侍僧。但徐文元已经不是待宰的羔羊，或者发呆的木头。
这一次，徐文元没有穿上壁橱里的带帽长袍。
他手中仿佛拿着一柄长剑，房间内的气流无风自动。滋啦一声，当门又外而内被推开的时候，一股狂风从房间内吹出。兜袍侍僧还来不及做声，便被狂风刮出了走廊。然后无形的兜袍被飞过来的门板拍在了墙上。
这个兜袍下的幻像，仿佛没有存在过一样。袍子软塌塌的趴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风的本质是气流的变化。一部分气体膨胀变轻，另一部分气体遇冷变重，变轻的空气上升，变重的空气下降，这气体的流动，便有了风。
徐文元曾经掌握过雾的力量，可以把剑意附着在雾气之上。他也掌握着磁的力量，利用元磁之力。附着在弹丸上的剑气可以加速到极快的速度。如今他又逐步认识到了风的本质。幻境里的狂风逐渐听他号令。他手中无形的风剑所指，狂风便怒吼着在幻境里肆虐。
那些兜袍之下的畸变怪物，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狂风吹上天际。在高空里打着转儿，在风中摆动。凡是行走在小城里的兜袍信众，都被这股狂风波及，转着转着就散掉了实体，只剩下漫天的破布，在风中飘扬。
城市边缘的阵法也在狂风中抖动，逐渐暗淡。最终无声的碎裂，坍塌，倒下。被那层阵法挡住的尘沙灌进了小城。虎啸的狂风与遮天蔽日的沙尘乃是绝妙的搭配。他们咆哮着合为一体。以恐怖的威能，摧毁了建筑，淹没了街道。庙宇和学校在沙尘中再也难寻彼此，集市与街巷在狂风中完全找不到踪迹。沙土埋葬了城市，也埋葬了潜藏在山城中的罪恶。
这一次，当天魔挤开世界的门户，按计划降临在这个小小幻境的时候。他再也没有见到长袍下畸变的身躯，信众的高歌和低语。没有血食可以让他饱餐一顿，那怕是幻境的血食也找不到踪迹。
迎接他的，是风沙，是云雾。是无处不在的剑气。整个世界都在抗拒着他的到来。
他充斥着戏谑与残忍，点缀着邪恶与奸计的丑陋面庞之上，终于有了别的情绪，那是大写的愕然。
随后的时间里，徐文元肢解了降世的天魔。把这缕胆敢入侵到他的识海的天魔神念彻底摧毁。天魔是外魔，却充当了他的心魔。战胜天魔的同时，他也降服了心猿。
心猿已伏都无念，海鸟相逢自不惊。
徐文元更好的认识了自我，踏出了破婴化神的关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