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陶土生变
确定了小白虎深谙幻化辰星之术,沈陌黎明若秋水的目光里却漾起了笑意道:“仅要你愿意交我即可。”
那明媚的笑意,映着院落的景,一时间竟让小白虎觉得心旷神怡,好似遇到了天界仙女,美轮美奂的人、景相互映衬,让小白虎痴迷其中。
虽不是五族男子,但小白虎对美人的喜好,却丝毫不亚于五族男子。
看着沈陌黎清雅的笑意,小白虎连说话都有些犯起了花痴道:“黎妹子想说,我自然是要教的。”
“那就这样一言为定了。”沈陌黎将自己的掌心往小白虎软糯的虎爪上拍了下,算是击掌为誓。
这一掌的响声,这才让小白虎从观赏沈陌黎笑意连连的痴迷中回过神来。
似乎是想起了百宠会在即,小白虎谨慎问道:“黎妹子,你可是现在想学?”
不料,沈陌黎却问:“你可否在百宠会上教我?”
诚然说,沈陌黎对百宠会并不是极感兴趣。不管百宠会上有多少奇兽,她都没有购买的兴致。
从芹山中来,沈陌黎自知芹山内的凶险。即使百宠会上奇兽天下难寻,但和她进入芹山中,不过是平白多拉一个兽去与自己冒性命之险。
沈陌黎自己都没有把握能走出芹山,便更不愿多带一只奇兽去冒这等危险。
若是真丧命芹山中,平白多搭上一只奇兽的命,这绝不是沈陌黎所愿意见到的。
与其在百宠会上闲逛,赏看那些她无疑购入的奇兽,沈陌黎倒想借着那短暂的时间,尝试习得幻化辰星的技能。
听到沈陌黎如此一说,小白虎骤然生惊。
虽说沈陌黎并未直接言明自己对百宠会无半点兴趣,但听及沈陌黎的话,小白虎隐隐察觉到沈陌黎并不打算在百宠会上赏看购下奇宠。
若是如此,它还怎样能让自己顺利被沈陌黎买入手中?倘若作为压轴奇兽,小白虎落入其它院落女子手里,便是搅乱了亓珩的计划。
小白虎难以想象,若真是那样,亓珩会对它与沈陌黎如何做。
思及此,小白虎慌忙劝阻沈陌黎道:“黎妹子,你要想学幻术星辰往后多的是时间。可这百宠会上奇事极多,你可莫错过了!”
虽说亓珩点明了小白虎必将成为百宠会上的奇兽,还要想尽方法让沈陌黎买入手中,但小白虎眼下并不好直接与沈陌黎说白了。
听及小白虎的话,沈陌黎的目光瞥向别处,眸中却是若有所思。
往后……怕百宠会结束后,她便没有与小白虎的往后了……芹铭苑虽好,但沈陌黎已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要知在芹铭苑里避世,对沈陌黎而言仅是平白的消耗时光。她有太多未做完的事,有太多羁绊,又怎能心安理得的躲在芹铭苑里,而诸事放置不顾?
但小白虎说到底是亓珩的宠兽,沈陌黎有些话并不好与小白虎直言。她仅是绕开了话题道:“好,那便日后再说罢。虎兄弟,你可否将方才幻化的火焰维持些时间借我烘烤陶胚?”
眼下离百宠会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沈陌黎最需做的便是塑造好金瓶,以换取芹铭币抵消了在这里欠下的费用。
她不想在百宠会结束后,还因欠着芹铭苑的钱款,而成为自己无法离开的理由。
“自然没问题。”听到沈陌黎要开始烘烤陶胚,小白虎极快应话。
湛蓝火焰,在小白虎的虎爪间再次燃起,带着极瑰丽的光,须臾间翻飞出小白虎的爪心。
“黎妹子,这样的温度可否?”小白虎问道。
火焰落在沈陌黎脚下,将青砖地板当做柴火燃烧,瞬间旺盛起来。在青砖之上烧出“滋滋滋——”的响声,宛如花朵般绽放开来。
沈陌黎伸手,在旺盛的火焰旁借着空气因火灼烧的温度,而试探了火温的高低,骤然将手中的陶胚打入火焰中道:“恰好不过。”
精致的花瓶形陶胚,一入火焰后,本是灰褐的陶土极快的吸收着火焰的湛蓝,须臾间变得冰蓝剔透,宛若是从万年冰窖中取出的奇宝一般。
在这片冰蓝之间,有道道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陶胚表层蔓延,不消片刻就在瓶身上形成了青花图纹。冷冽的色泽,借着火光的衬托,竟让人隔着些距离,都能感受到陶体本身在不断释放的寒凉之气。
陶胚表层,道道蓝光隐隐闪烁,似有灵气在火中舞动。
看着火中诡异的陶胚,小白虎心中的不安的声音幡然作响。它忧心忡忡道:“黎妹子,这花瓶可会吸走我的魂力?”
此刻以小白虎幻术形成的火焰,虽已离开了小白虎的虎爪。但因早前险些被抽离神魂的经历,让小白虎见到陶土在火中的表现,便觉得心中惊悚。
“无碍,我护着你。”沈陌黎将小白虎挡到自己的身后,骤然翻飞十指,将自己的灵力化成道道绳索,迅疾的打入火焰之中。
即使小白虎未提及陶胚在火焰中的古怪,沈陌黎也已察觉到陶胚在火焰的烘烤下,似在以陶土中的魅惑之力,吸收着火焰中的幻术之力。
这等诡谲想象,像极了早前陶镯吸纳小白虎神魂时的情景。
好在小白虎此次幻化出火焰后,便将湛蓝的火与自己断开了联系。陶土中的灵气,即使抽走所有的火焰幻术之力,也不可能将魅惑之力转移到小白虎身上。
但为防万一,沈陌黎还是将小白虎护到自己的身后,以灵力为绳,尝试从火焰中将已然定型的陶胚取出。
哪知,此刻的火焰忽如树木生根,在青砖上延伸处无数道根须,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这火竟长腿了!”看着无数火焰如树根般朝自己涌来,小白虎躲在沈陌黎身后,瞬间变得极为恐慌。
它后退几步,终究因挡不住心头的害怕,而急急转身朝亓珩的院落跑去,不消几息便已消失了踪影。
虽说亓珩交代它盯紧了沈陌黎,寻机从沈陌黎手上夺走陶镯,以免再生是非。但看着这不断朝四周蔓延开的火焰,小白虎便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惊恐。
第五百九十九章 火中前世缘
运气这东西,从来没有永久的好坏。
早前未被陶土抽走神魂,实属小白虎的幸事。但早前魅惑之力对小白虎的影响,也让小白虎极深的意识到自己在魅惑之术的干扰下,丝毫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
比起亓珩的任务,小白虎此时更担忧自己的魂力再次被陶土中的灵力勾走了去。
思及此,即使沈陌黎尚挡在小白虎跟前,面对着万千纵横交错的火焰如树根蔓延而至,小白虎也无心去管顾沈陌黎的生死。
没有了其他人,院落四周显得格外寂静。
火焰燃烧的声响,在这片寂静的氛围里被骤然放大,让人觉得诡秘而不安。
恰在此时,一直处于沉默里的轸蚓却忽然开口:“我感受到了!小姑娘,携我进入火焰之中!”
话中意思不全,仅是一味想要沈陌黎走进火里。
“小蚯蚓,你不是开玩笑?”祭着灵力化成的长绳紧紧捆束住火焰中的陶瓶,沈陌黎咬着牙问道。
虽说眼前的火仅是以幻术生成的,但火焰的威力却丝毫不输真正的火。
两人的说话间,火焰便已由青砖之上,蔓延至沈陌黎脚下,形成道道火藤将沈陌黎的双脚缠住,在沈陌黎费尽尝试将陶瓶自火中取出间,试图将沈陌黎拉入火焰之中。
这等险境,无疑在告诉着沈陌黎火焰中的凶险。
可依轸蚓之意,她不但不要远离这片火焰,还要走进最凶险的火焰中,这着实让沈陌黎惊讶不已。
“我何时骗过你?信我!”轸蚓的声音中带着十分的坚定。
它说不出火焰里有什么,让陶胚放入其中,即刻让火焰呈现出如此诡谲之景。
但不断扩散的火焰中,却好像有着某种与它形成共鸣之物,在不断呼唤着轸蚓融入面前的火焰,与自己见面。
此时,轸蚓虽暂且无法想清火焰中呼唤自己的究竟是何物,却隐隐能感知到火焰中呼唤它的声音,对它是毫无恶意的。
轸蚓的坚定,让沈陌黎未有犹疑,骤然放弃了脚下抵抗火藤拉扯她的动作。
对面前的这团湛蓝的火焰,沈陌黎虽满心警觉,但在危险之中,她依旧选择了相信轸蚓。
前世,在无数生死之间,便是与众同伴的生死共历,才让她多次从困境中走出。时隔一世,让沈陌黎在面临万道凶险前,还是选择相信轸蚓所言。
不热不冷的火焰,在沈陌黎放弃挣扎的瞬间,顷刻将她拉入其中。
熊熊火光,在与沈陌黎极快拉近的距离间,让沈陌黎不自觉的闭上了双眼。
在玥狐赠予的黑炎中,沈陌黎虽时时与火打着交道。但不知为何,仅要过于接近火,沈陌黎心中便会产生些许不安。
剧烈的火光,刺痛着沈陌黎的双眼,更让沈陌黎骤在闭上双眸间,骤然想起了前世临时的画面。
黑炎飞刀正刺在沈陌黎身上,涓涓鲜血自飞刀穿刺的伤口中汹涌留出。
沈陌黎安静的闭着双眼,躺在已然化身成九尾灵狐之态的玥狐狐尾上。一片殷红血泊,将沈陌黎雪白的衣裳染做血红。
白雪皑皑,寒风刺骨,似在为沈陌黎做着最后的哀悼。雪花落在沈陌黎苍白的面庞上,还来不及与沈陌黎告别,便极快的被融入到黑炎里。
玥狐捧着沈陌黎的动作,动作小心翼翼,就像是捧着一个天地间至贵的宝物。
若不是那道黑炎飞刀,任谁也无法相信,最后杀死沈陌黎的竟是这只与沈陌黎最亲近的小狐狸。
黑炎蚀天,燃烧着沈陌黎渐渐冰冷的身体,也燃烧着玥狐。可在火焰猛烈的灼烧中,玥狐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它双眼写满不尽的绝望与悲伤,就那样紧盯着沈陌黎,好像再多看沈陌黎几眼,沈陌黎就能摆脱死亡深渊,重归人世般。
一滴泪,自玥狐的眼角缓缓流下,滴在了沈陌黎的鼻尖上,映着火光,宛若钻石闪耀。
凄凉之景,一时令沈陌黎的百感交集。
前世的这时,她已芳魂归西,自然见不到玥狐在她死去之后的场景。她不曾想到,那只在她面前总看似弱不禁风的小狐狸,在自己死去之后,竟会变成一头威风凛凛的九尾灵狐。
人说九尾无泪,仅是伤未到绝望处。
九尾灵狐生来不凡,仅是一滴泪水,都可在天地间形成山崩海啸。
玥狐的泪,落在沈陌黎鼻尖,看上去是那般安然。可泪水的力量,却护得了沈陌黎的躯体,丝毫不受帝魂引起的天崩地裂伤及。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玥狐落泪,也是第一次见到玥狐变成九尾灵狐之态。
虽说玥狐不曾提及过自己的身世,但沈陌黎却曾听玥狐提及过,自己乃是血莲幻化的小狐狸。有朝一日,它若化成九尾灵狐,便是它命数终结之时。
即使走到今生此时,沈陌黎都不知九尾灵狐之态对玥狐有何影响。
但经历过种种,沈陌黎已然大概猜到,玥狐会在自己前世死后变成九尾灵狐之态,必然是为了倒转时空。
黑炎燃烧着玥狐的每一寸身体,让玥狐硕大的狐身渐渐变成透明。它俯下身,好似在沈陌黎的耳畔轻语了一句,但沈陌黎却听不到。
冲天的黑炎,很快吞噬了玥狐,也将沈陌黎的身影彻底吞噬到火光当中。
顷刻,画面再次反转,让沈陌黎的视线重回到燃烧的湛蓝火焰中。
伴着火灼青砖的阵阵声响,没有火焰灼身的刺痛,没有火烧魂魄的不适,冰蓝的火焰就像是涓涓流水,温柔的抚触着她的全身。
火光里,沈陌黎隐约好似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在火中走向自己,由极快的消逝……
手腕上陶镯,不知何时起绿光乍现,在涌动的火焰中不断吸纳着另一半陶土中的灵气。
悠悠的蓝光,自周边翻涌入呈在火焰里的陶土内,又极快的传递到沈陌黎手上的陶镯内。
“轸蚓?轸蚓!”见到这般景象,沈陌黎不禁为轸蚓担心起来。她几声呼唤,却得不到轸蚓的半点回应。
第六百章 芹铭悲喜
轸蚓就像是被陶土内的气息影响,彻底没了意识般,无论沈陌黎如何呼唤,都得不到任何的响应。
四周的火光在两半陶土的灵气合而为一间消失,绿叶萦绕的陶镯间,有一股黑气萦绕其间,滚滚翻越中给人一种不安的邪肆感。
不知为何,沈陌黎在须臾中,竟感觉绿叶散发的气息慢慢变得陌生无比。点点绿光,好似是轸蚓,又像是另一个人一般。
带着对轸蚓的担忧,沈陌黎祭起一抹灵力,试图打入陶镯,将那股黑气与轸蚓的绿叶灵气强行分开。
岂料,灵力却在打入瞬间,即刻被陶土中的力量所弹开。
陶土中的力,在打开沈陌黎的同时,宛若化成千万风刃,朝着沈陌黎袭卷而去,在沈陌黎灵巧躲避间,在院落四处划出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绿叶与黑气,就像是陶土中的两个生命,又像是陶土密不可分的整体,于感知沈陌黎祭灵力的瞬间,骤然放下相互的争斗,超乎意料之外的团结,以抵挡着沈陌黎这不属于陶土中的力量。
二者合而为一的力度,宛如得到庞龙,凶悍得令沈陌黎颇感吃惊。
诚然说,在三国六海内,即使是前世的百年后,沈陌黎也极少能见到单一灵魄,即可展现出这般凶悍的实力。
陶土的这一抵抗,来得极为突然,虽是凶猛无比,却又好像手下留情了些,并未对沈陌黎造成致命伤害。
在这道力里,正与邪的交汇,光明与黑暗的融合,好像至邪之物与至善之气在力量中重重交汇,得到完美的提升。
仅是,这样的气息却绝不可能凭轸蚓一人之力可以造就。
莫非,陶土中除了轸蚓,还有他人?沈陌黎看着在自己手腕间极不稳定的陶镯,暗想道。
轸蚓的灵魄之力,向来温润。而陶土中的那股黑气,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狠厉的气息。
两股相差极大的力量,能在陶土灵气的作用下融合,本就是奇迹。在沈陌黎尝试将其分开时,还如此一致的抵挡沈陌黎,更是天下间难寻的事。
看着面前的陶土,沈陌黎的眉头紧拧。
陶土灵气严严实实的隔挡开陶镯与外界的联系,轸蚓也好,陶土内另一股带着黑气的人也罢,在此时都属于陶土的一部分。
若是有人强行干涉陶土内的世界,仅会受到陶土集两股力量汇合的强力反击。
眼下,沈陌黎虽担忧轸蚓,却也知晓了强行干涉陶土内两股力量的融汇,不但不能帮得轸蚓,还可能造成陶土内的气场更为不稳。
她抬手看着陶镯,虽极想为轸蚓做些什么,最终却还是强压下心中的焦虑,仅是站着静静等待。
虽说陶土内的黑气看上去强悍无比,但沈陌黎依旧坚信,轸蚓必能挺过这道难关。
陶镯与她的手腕碰触间,锐利的黑气宛如刀刃刮剐在沈陌黎的肌肤上,将她的皮肤划出道道伤口。
令人难忍的剐蹭感,让沈陌黎本打算祭灵力挡在肌肤之上,隔绝去这抹不适。
然而,鲜血渗出皮肤流入陶镯,竟宛如甘泉滋润绿叶,让原先与黑气势均力敌的片片绿光灵叶光芒骤然增强。
这般景象,让沈陌黎本打算止血的动作戛然而止。
若是以自己的一些鲜血,可以让轸蚓在陶土内占得上风,得以继续成为陶灵,即使耗去沈陌黎多半鲜血,沈陌黎也会坚持为轸蚓提供这唯一可能助轸蚓不受黑气吞噬的血液。
涓涓殷红,自沈陌黎的手腕上流出,一滴不落的被绿叶所吸收。
得了血液的绿叶,在陶镯之上偏偏舒展,连带着绿叶上的纹路都变成了火红的色泽。黑气萦绕叶间,就像是淬了毒的气体,在点点萦绕间被绿叶一点点的吸纳。
旁处,因黑气全被归纳入陶镯里,而全然没了灵气的陶瓶,在失去火焰托扶的一瞬间,伴着一声脆响骤然落地。顷刻间,在地上炸裂成无数碎片。
看着呈青花纹状的冰蓝花瓶,就这样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沈陌黎的眸底不禁闪过一丝惋惜。
陶瓶落地的瞬间,她本有机会接住花瓶。但唯恐影响了镯中绿叶吸食血液,在陶瓶掉落的刹那,她本已祭出的灵力还未来得及接住陶瓶,便又因感受到陶镯的异常,而断然收回了灵力。
那一瞬间,沈陌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与灵气好像紧密相连着。
若是将自己灵气分出些许,以祭灵力用以外界,陶镯上的绿叶光芒也会随之变得暗沉。
在沈陌黎面前,虽有极多的选择,但近乎在感觉到陶镯光芒变化的那一瞬间,沈陌黎便坚定了为陶镯而放弃那枚可为自己换取芹铭币的陶瓶。
虽不知自己血液与绿叶间有何关联,但为保证轸蚓在陶土间进展的顺利,沈陌黎也仅好放弃了接住陶瓶的动作。
陶瓶是她离开芹铭苑,唯一可以用来换取芹铭币的物件,对沈陌黎来说极为重要。但相比陶瓶,与她出生入死多次的轸蚓,对沈陌黎更加重要。
陶瓶破碎,沈陌黎虽再无力交付芹铭币。
虽说钱财只是身外之物,但从早前秦妈妈的口气中,沈陌黎隐隐可以感觉到在芹铭苑内,没有芹铭币是万万不能的。
在初进入芹铭苑时,小白虎领着沈陌黎自各院落间穿行而过。沈陌黎虽不曾与各院女子有过半字交流,但前世危机遍布的经历,让沈陌黎形成每到一处,便仔细查看各处细节的习惯。
从芹铭苑三十三院间走过,后面靠近亓珩处的几间院子均是空置的,而靠前的院落,各个皆住着一名女子。
这些女子性格不一,实力非凡。
在沈陌黎走过的瞬间,她们当中的有些会过来悄声与沈陌黎告诫一二,却也在说完话后便又匆匆回到自己的劳作中去。
再看各院女子劳作的活,虽仅是寻常的织布耕种类的事,但这些女子却好像极其担忧自己手头的事做不完般,在劳作间丝毫没有半刻停歇。
第六百零一章 黑气灵叶
可以说,近乎所有的女子面对这些以手脚即可做的活,都选择耗费灵气融入自己的劳作,以提升自己劳作的速度与质量。
与外界那些不谙世事,因毫无经验而极易受人蒙骗的姑娘不同,这些女子深谙修习之道,素日为了提升修为而想尽了脑汁节省灵气损耗,为踏步更高境界可谓煞费苦心。
她们能修炼到一定境界,多数是依靠自己长年累月积累而得。在寻常情况下,纵然有极多诱惑放在她们面前,引她们自行耗费修为以达某种目的,都不见得这些视修为如命的女子会照做。
肆恣浪费自己的修为,对于一些初入武道的姑娘来说,兴许是多番尝试必然出现的结局。但这些女子能进入芹山,并在来到芹铭苑中,便已说明这些女子绝非等闲之辈。
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们哪怕耍上各式阴招,也不可能以消耗修为作为自己劳作的代价。
这等长年累月以灵力消耗为代价的劳作,无疑会削减去这些女子的修为。
时间久了,哪怕实力再是逆天的女子,都可能被日复一日的消耗磨损成毫不出众的泛泛之辈。
对于这些潜心修炼的女子而言,不可能不知灵力消耗对自己修为的影响。但在芹铭苑中,她们明知这般,却还是无怨无悔的消耗着灵力。
虽不知这些女子这般在意劳作的原因,但仅是看到这些女子的付出,沈陌黎便能隐隐猜测到芹铭币对这些女子有多重要。
放眼每个女子所居的院落里,皆屹立着一块小木板。木板上好似有结界封印,有的院落木板上一片空白,有的则悉数记载着院中女子欠下的芹铭币数量。
在小白虎引路进入间,沈陌黎虽迈步匆匆,但也察觉到了那些欠下芹铭币的女子,处境尽数都算不得好。
她们或是面色惨白,却依旧不停歇的做着手中的活,或是昏沉欲倒,好像随时都可能走向生命的终点。
沈陌黎不知这些女子,在芹铭苑中的日子都经历了什么。但在各院相同的建筑里,这些女子可谓活出了人生百态。
而总结来说,这些女子与沈陌黎间的相同之处,便是都入了芹山,在走投入路中意外闯进了芹铭苑里。
可以说,在凶险无比的芹山中,芹铭苑对于苑内的每一个人来说,都近乎可以算得上是最安全的避险之所。
仅是在这座芹铭苑里,规矩又早已被亓珩写定,想要留在此地的女子,便皆需遵守此地的规矩。哪怕亓珩定下的规矩再如何令人窒息,她们想要继续留在芹铭苑中,便仅要默默承受的份。
重重红门,在此地就像是重重跨不过去的坎,将这些女子牢牢的困束其中。哪怕这些女子实力高深,修为了得,都难以在红门中突破结界,寻得机会推翻了亓珩及苑内的规矩。
但是那些结界,便已足够将这些女子困束其内。
仅是相比与沈陌黎,这些女子倒属于自甘受困其中。她们忧心于踏出芹铭苑,便无命活在这世间,自然不会因不满亓珩的规矩,便生出离开芹铭苑的念头。
这是沈陌黎与这些女子最大的不同,虽说芹铭苑可以助沈陌黎避开一时的凶险,但苑内无法与外界交流的一切,都像是束缚,时时拘束着沈陌黎。
她有太多未完的事,而芹铭苑内又好似没有任何能够离开此地的妙法,众人仅是停留其中,借着不知是亓珩还是其他人布下的结界,而远离芹山的危险。
可真正细品,芹铭苑内又哪得没有危险?邪溢族在芹铭苑内的频繁出现,加上亓珩的诡秘举止,时时都让沈陌黎觉得这座院落绝非长留之地。
若不是离开此地即刻便要面临芹山的危险,让沈陌黎不得不事先做足准备,沈陌黎着实一刻也不想停留在此。
而想离开芹铭苑,沈陌黎除去要先找到离开的出口,做足应对芹山各地邪溢族人袭扰的准备,还要攒够芹铭币,以应对秦妈妈之后的讨要。
或许还会因此而被亓珩抓住把柄,以欠债还钱为由,强行留在芹铭苑里。
这般境况,兴许能让沈陌黎在极长的一段时间内,都难以再寻到机会离开芹铭苑。沈陌黎心中牵挂之事极多,长时间受困芹铭苑,对沈陌黎必然有极大的影响。
但与之相比,轸蚓若在此时与黑气的争斗中,被黑气彻底压制,想来往后便没了翻身的机会。
两两权衡,沈陌黎极快的在两者间做出了选择。
得沈陌黎血液滋润,陶镯内的绿叶翻飞,不多时竟萦绕得满园绿意。
“啊——”一声尖叫,在绿叶翻飞中骤然响起。
沈陌黎转身一看,便见一位老妈妈在此刻被绿叶团团包围。
看似柔软的绿叶,层层叠加在她的身上,好似撕皮般,一点点的撕扯下她身上的皮肤。
皮肤之下,没有血,没有骨,有的只是一团团近似面团的物品。
“邪溢族,你害我好苦!今日,我便要叫你血债血还!”绿叶里,有一道女音传出,仅一听便知不是轸蚓的声音。
那尖锐的声音,若是歇斯底里,似想在顷刻里虐杀了面前的老妈妈。
这般凶煞,让沈陌黎心中对轸蚓的担忧更多了几分。一时间,更不明了那团绿叶里到底主权之人是轸蚓还是这女音之人。
在绿叶吸食沈陌黎血液之际,沈陌黎依稀能感应到轸蚓的意识。
虽说轸蚓在此期间,并不曾与沈陌黎多说什么,但凭借轸蚓当初在灵魄中与沈陌黎的默契,沈陌黎还是可以大致感受到轸蚓在不断努力与另一股力量相较着力量。
就算到了现在,在女音说话间,沈陌黎都依旧能捕捉到轸蚓存在的气息。
可是,在轸蚓时刻存在间,沈陌黎不明白为何陶镯里还有别的人,可以跃过轸蚓,直接夺轸蚓之力为己所用。
“住手!”沈陌黎骤然祭出一团黑炎,打向纠缠住着老妈妈不放的绿叶。
第六百零二章 魂中生怪
血入绿叶,虽似对轸蚓有所帮助,但在生死面前,沈陌黎却做不到对眼前的老妈妈不管不顾,即使对方是邪溢族人,沈陌黎也无法就那般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
她的灵力祭出,让绿叶中的光芒随之变得昏暗了些。
团团力量变得薄弱的绿叶,在黑炎的灼烧下,顷刻化成了灰烬,哗然落地。
自沈陌黎手腕的陶镯内,骤然幻化出一个女子的虚影,怒目相视沈陌黎道:“你身为星凰传人,怎会好坏不分,袒护一个邪溢族?”
邪溢族恶名在外,即使如今早已淡出五族的视线,但仅要见到邪溢族人,五族多半还是会要将邪溢族置于死地,哪怕那个邪溢族人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而眼下,陶镯内的这名女子,显然对邪溢族人恨之入骨。哪怕那位老妈妈仅是意外走进此地,她都在争夺轸蚓灵力间,丝毫不打算放弃对老妈妈的虐杀之举。
沈陌黎既然阻止她抹杀邪溢族,在女子眼里,沈陌黎便已然是一个与邪溢族人相同,伤天害理的人。
女子目光淬毒般,紧紧盯着沈陌黎,好像随时要将沈陌黎侵吞入肚般。
“白萣,放手罢。”在沈陌黎未出口回答之际,又有一道声音传出。
寻着声音,便见轸蚓的虚影随着女子,从陶镯中缥缈而出。
它浑浊沧桑的目光望向那女子,没有半点与女子争夺陶镯力量的愤怒,亦没有丝毫杀气横行,有的仅是轻易可察的悲怜。
见到轸蚓,被称作白萣的女子似乎更加愤恼,她狠狠咬牙道:“我在陶土中安然千年,若不是你强行进入那白虎的幻火中,让幻火激起我对记忆的回想,我也不必受困在早已遗忘的本主记忆里,有此时的痛苦!”
白萣说得歇斯底里,字字指责着轸蚓的不是,若是轸蚓将她推入了万丈深渊。
从白萣的话里,沈陌黎却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异常。
白萣方才说幻火勾起了自己遗忘的本主记忆,那么早先她进入幻火之中,所见到前世死后的场景,想来并非是梦,而是前世命丧九泉后,隐隐见到的画面。
仅是重生至今,那本该被转世的孟婆汤洗去的记忆,在时光穿梭间被无意遗忘。在小白虎幻化的火焰激发中,这段对沈陌黎弥足珍贵,却意外遗忘的记忆才得以再次出现。
想至此,沈陌黎心中对小白虎不禁多了份感激。
但眼下,她并没有太多的思想去回味那段记忆。面前轸蚓与白萣的对峙,让沈陌黎眉心紧缩,时时思考着如何破解开这道局面。
好在小白虎径自离开,在这样的危机时刻,倒也减少了沈陌黎的心头之忧。
听到白萣的指责,轸蚓似也意识到自己做此事的失误,它垂下眸道:“我也不知你的记忆里,竟藏着这些折磨人心的事。白萣,不如你就此放下罢……”
轸蚓的话都还未说完,便听白萣更疯狂的尖叫出声:“放下?好让我的天魂之力尽数归你使用?轸蚓,你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白萣此刻纷纷不已,恨不得将轸蚓撕成万千碎片!
但在白萣这般指责下,轸蚓却好似没有半点儿惊讶。它看着面前深受记忆折磨的白萣,仅是淡淡说道:“你我既同处陶镯内,你认为以后还会有你我之分吗?否则,我又怎会知道你的一切。”
轸蚓说得极为淡然,在进入小白虎的幻火前,它着实已经想过这片湛蓝的火焰极可能激发起陶土内那失去本主的天魂关于本主的所有记忆。
在得到半数天魂之力后,轸蚓便始终都觉得天魂中,好似藏着许多与芹铭苑相关的事。
仅是藏的是何事,对它对沈陌黎是否又会造成危害,这一些轸蚓都无从知晓。
现在,在天魂受火焰激起所有过往的记忆时,同处陶镯中的轸蚓,也从天魂的记忆里知道了天魂本主身前的种种。
只不过这一切记忆,却出乎了轸蚓的意料之外。
在察觉到天魂中带着邪魂之术时,轸蚓曾一度以为天魂本主乃是不善之辈,纵使激醒了记忆,其本主记忆里所收的都会是些血腥至极的画面。
不曾想,天魂本主白萣的生前,竟是个为情困束一生的女子,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是为情所害。
苦涩的记忆,在被激起的一瞬间,就让天魂变得发狂。
虽说白萣本主已死,但天魂极快的将自己代入本主之位,感受着本主当年的苦楚,一时间竟有万千感慨由心而生。
于受情所扰的痛苦里,将自己当成本主的天魂白萣已然听不进轸蚓的劝告。她怒瞪着轸蚓道:“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要这样害我?我即使魂飞魄散,都不可能将天魂之力交给你!”
无疑,在记忆的折磨下,白萣已将轸蚓当成了自己的敌人。
虽同在陶土之中,但白萣已然不愿与轸蚓多说般字,更不愿与轸蚓分享自己的天魂之力。
“我从来不曾说过,要占用你的天魂之力。你我同在陶镯内,便是一体,自然要齐心而为。我若真想利用你,又怎会将我的绿叶灵力全然交给你去用?”轸蚓的话,依旧说得平淡无波。
它意外与白萣相遇,还在陶土中即将成为一体,这对轸蚓来说本也是极难接受的事。仅是不管再难接受,在事情无法改变下,轸蚓都已然面对了这一现实。
此刻,它看着白萣这般痛苦,仅是在萍水相逢的意外纠葛下,想为白萣做些事情。但对轸蚓的这份用心,白萣却可以说丝毫不领情。
她仅是沉浸在记忆的折磨下难以自拔,而全然看不到其它美好。
在痛苦不堪里,她的目光自此移到沈陌黎身上道:“星凰传人,生来便是为了斩妖除魔、捍卫正道,你为何还要袒护作恶之族?”
自沈陌黎血液汇入陶镯间,白萣已然感受到沈陌黎血液中的星凰之力。
回望万年前,星凰斩杀邪溢族,对抗邪帝,可谓煞费苦心,白萣便不信,沈陌黎得了星凰之力,还这般袒护邪溢族人,依旧能做到心安理得。
第六百零三章 寻罪不饶
哪知白萣的指责,却让一直淡然应答的轸蚓骤然间怒火滔天。
它挡在沈陌黎面前毫不客气道:“星凰之力传承者,便是星凰。既是星凰,对善恶自有定夺,容不得你在此插话!”
虽说莫童在轸蚓身上暗下禁忌,并在这万年间丝毫不管顾轸蚓。但与莫童间至深的情谊,还是让轸蚓容不得他人对莫童以及莫童的转世投胎说半句菲薄之语。
在沈陌黎面前,轸蚓说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过沈陌黎与莫童间的关系。沈陌黎与莫童一般,在潜移默化的相处间,都成了轸蚓至关重要的人。
哪怕是一句轻薄沈陌黎或莫童的话,轸蚓都容不得他人说出口。
轸蚓的愤火,白萣却丝毫不放在眼里,反倒是轻笑着道:“轸蚓,你早前还口口声声说着你我不分,怎么,这么快便胳膊往外拐了?她是你的谁,你为何要这般在意她?”
白萣一句接连一句的问着,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在轸蚓进入幻火之前,因事先早有准备,在与白萣相遇相融的过程中,丝毫没有让自己的记忆被白萣读取半分。
但白萣的记忆,却因幻火的关系而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轸蚓面前。
可以说,此时轸蚓的记忆里,拥有着自己完整的记忆,还有着白萣天魂所有的记忆。
显然,这在白萣看来并非是公平的,甚至于此时沉浸在痛苦中的白萣,还有些许觉得这般做法是对自己的冒犯。
看着轸蚓如此袒护沈陌黎,白萣便更加想寻沈陌黎的麻烦。
几人的对话间,仅见适才被白萣以绿叶灵力凌虐得近乎崩溃的老妈妈,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悄无声息的试图逃至院外,却被白萣骤然祭出的一抹黑气再次捆束。
“哪里逃?姐姐我还没说走,你便径自想离开,莫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白萣冷冷的看向老妈妈,厉声质问。
对于邪溢族的怨恨,让白萣绝不容许任何一个邪溢族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开。
“不敢不敢。”见到那张绝美却狠厉的面容,受黑气捆束住的老妈妈于惊吓中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白萣对她来说并不陌生,那是亓珩千年前最喜欢的姑娘。
当年,亓珩一改常态,选了白萣为妻,还在芹铭苑中引起一波震惊。在白萣死后的这些年里,也再不曾见到亓珩择哪个姑娘为妻。
白萣是唯一一个与亓珩有夫妻之实,又有夫妻之名的女子。
放眼芹铭苑内,再没有哪个女子,能如当年的白萣一般得亓珩的心。
若放在白萣活着的时日,众老妈妈可谓众星捧月般的待白萣。她们知晓亓珩对白萣的喜欢,自然不会亏待了白萣。
但如今,由沈陌黎镯子中飘渺出的这道虚影,虽是白萣不假,但白萣早已过世千年,如今看到这抹虚影,老妈妈仅觉得自己如见到了鬼。
“不敢?那你为何要走?”白萣见到跪在地上,皮开肉绽的老妈妈,丝毫不客气的问道。
千年前,在白萣活于芹铭苑中之时,她便已然知道芹铭苑里的老妈妈尽数是邪溢族人。仅是那时,带着对亓珩的爱,她并不曾揭露过这个事实。
她将这些老妈妈,全数当成寻常人看待,却不曾料到有朝一日,亓珩还是会因此事而抹杀自己。
虽说白萣本主死时,天魂已被抽离好一阵子。但是因对邪溢族的憎恨,本主在芳魂殒灭前,还是将恨意传达至天地间,被小白虎的幻火灌入天魂之中。
如今,白萣的天魂断然将自己当成了白萣,而本主殒命时对邪溢族的恨,更成了天魂此时的恨。
便在此时,跪倒地上的老妈妈,却忽然面带震惊的看着面前与白萣本主一般无二的虚影,错愕问道:“你……你不是白姑娘?”
虽说白萣已不在千年,但芹铭苑中的众人对白萣的印象却还是极为不错的。白萣素日待人和善,从来不曾责难过谁。
即使是亓珩最爱的女子,在一众以妾室身份活在芹铭苑的女子面前,她也从不曾因争风吃醋而刁难过谁。
现如今,这个自称是白萣的女子,虽然有与当年白萣一模一样的外貌,但仅听眼下白萣说话的不客气,行事的绝情,老妈妈便觉得她与千年前的白萣并非同一人。
虽说说者无心,但老妈妈的话却着实惹恼了白萣。
她恼怒无比的看着老妈妈,指尖拽着的黑气便要往后牵扯,勒紧老妈妈的脖颈。
仅是手指轻抬间,白萣的动作就被飞身前来的沈陌黎径直制止。沈陌黎看着面前几近疯狂的白萣,冷声劝阻:“她虽是邪溢族人,却不曾做过坏事,你为何还要置她于死地?”
“未曾做坏事?呵——你不觉得你说这话十分可笑吗?”白萣听及沈陌黎这般说,依旧凉薄以待。
她怒视着面前的老妈妈,怒火一波胜过一波道:“邪溢族人,仅要活在世间便是错!更何况,没有哪个邪溢族人手上真是干净的。你看她仅是个年老的妇人,却看不到她曾在芹山中,在三国六海内制造过多少杀戮!”
不得不说,要翻旧账,白萣有着一堆与邪溢族相关的记忆可做依据。
而在白萣的指责下,老妈妈的面上青白交织,显然是对白萣的话有所动容。
见状,白萣却更加不依不饶道:“你看她的神情,明显是做贼心虚!”
白萣本主生前,对芹铭苑内的事着实知道不少。借着本主残留世间的记忆,白萣的天魂此刻更加认定了眼前的邪溢族人有罪。
“是,我是曾沾满了五族人的鲜血,可那是在我……”一直求饶的老妈妈,面对白萣的这番强势忽然站起了身子,试图辩解道。
白萣却丝毫不给老妈妈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怒声打断了老妈妈的话道:“够了!你既已承认自己手上欠下了诸多五族人的命,就该以命偿命,以死谢罪!”
说罢,白萣骤然打向沈陌黎,趁着沈陌黎避闪的瞬间猛然再往后牵紧了黑气化成的绳子,力图在转息间夺了老妈妈的命。
老妈妈的话,在此时却也变得强硬了起来:“你自身都是戴罪之身,又怎好来说我?”
第六百零四章 相忘天涯
不妙,避开白萣打来的那抹黑气,待沈陌黎看清白萣的动作试图想阻止时,却已为时过晚。
黑气化成的长绳捆束在老妈妈脖颈上,强行将老妈妈一地拖行,往白萣所在的方向拉来。
仅是刚拉扯几息,在听及老妈妈的话后,又让白萣后知后觉的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你所说何意?”白萣面带不悦的看着面前因缺乏空气,而不断趴伏在地上干咳的老妈妈。
因本主已离开世间千年,白萣的记忆并不完整。
她所记得的,是本主因恨而强行要天魂记住的一切。而她不记得的,才是本主在这人世间完整的一面。
在老妈妈说完那些话后,不知为何,白萣只觉得正中了自己的心。
不知为何,她始终觉得自己过往也曾做过令天下憎恨之事。可是在这一时间,她又完全想不起自己曾做过些什么。
看到白萣的反应,老妈妈却更加坚定道:“你果然不是真正的白姑娘!白姑娘来此避难,虽在芹铭苑中与世隔绝的生活了许多年,却不曾忘记过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听到老妈妈不断揪着自己本主的过往,白萣以黑气将老妈妈的脖颈锁得更紧了些。
她想不起本主未留在世间的过去,却又渴盼着想起被忘却的一切。不知为何,白萣隐隐总觉得在那份记忆里,兴许藏着自己十分在意的事。可是究竟是什么事,白萣又一时间毫无头绪。
对于白萣以命相逼的质问,老妈妈却丝毫不理睬,反而看向白萣以黑气化成的长绳问道:“你的黑气从何而来?”
“自然是我自己的,快说,为何说我是戴罪之身?”白萣始终纠结在老妈妈适才说的那句话里,对老妈妈的问话丝毫不想多加解释。
倒是站在旁侧的轸蚓,替白萣回答了老妈妈的话:“她是白萣的天魂,白萣死后,她便把自己当成了白萣。她的本主芳魂消散前,仅将满腔仇恨的记忆留给了她,因此,她并不了解本主生平的所有事。”
“要你多嘴!”白萣听到轸蚓将自己的秘密告知与众,愤然说道。
被长绳紧勒的老妈妈,却好像恍然大悟道:“难怪……”
在轸蚓的解释下,老妈妈看向白萣的目光,也在一瞬间有了不同。
“老家伙,快说,你究竟知道些什么?”见到老妈妈的神情,白萣心中的不安骤然升温,急声追问道。
几人对话间,一道黑炎极快闪过,骤然断开了黑气化成的长绳。
沈陌黎不知何时已走到老妈妈的身畔,俯身将趴伏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老妈妈扶起坐好。
看着脖颈上被勒出一圈极深的划痕,沈陌黎眉头深锁,问着老妈妈道:“你还好吗?”
没有了绿叶灵力,沈陌黎眼下无法给老妈妈疗伤,仅能先行查探老妈妈伤势。
“姑娘,我无事,莫担心。你的心地真与当初的白姑娘相似,都是这般善良!”老妈妈却拉住了沈陌黎试图查看伤口的手感慨道。
沈陌黎突然的出手,却再次将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白萣再次惹火。她飞身上前,祭出一道长鞭便朝沈陌黎打去道:“我要诛之的人也敢碰,找死!”
萦绕着黑气的长鞭挥下间,沈陌黎本打算避闪。
仅是目光扫及老妈妈时,她准备侧倾的动作瞬间停住,坚定的挡在了老妈妈身前,等待着长鞭的无情落下。
此时的老妈妈受白萣多番折磨,身体早已伤痕累累。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承受一记长鞭,沈陌黎着实担心老妈妈无法承受,一命呜呼。
长鞭挥来得突然,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沈陌黎难以将身负重伤的老妈妈挪走。无奈下,她也仅好坚定于为老妈妈挡下这道鞭打,以护老妈妈安好。
然而鞭子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落在沈陌黎的身上,一道锐利的声音却忽然在沈陌黎身后响起:“够了!”
细一听,这声音分明是亓珩的。
沈陌黎只一回头,便见亓珩挡在自己身前,手握长鞭,因鞭子打来的力度极大,让亓珩接鞭子的手上隐隐泛着血水。
亓珩的突然出现,让方才还凌厉无比的白萣,骤然生惊。
她张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子,红唇微张,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虽说不是本主,但白萣却清晰记得亓珩当初怎样将自己的本主亲手抹杀。对于亓珩,白萣得本主的情感而又爱又恨。
一时间,竟不知该与亓珩说些什么。
对于白萣的反应,亓珩在眼里,却始终假装着不在意,仅是在回眸看向沈陌黎之际,眼底还是有丝心痛划过。
当初与白萣在一起,亓珩并非当真没有任何感情。在抹杀白萣之际,亓珩也曾有一丝迟疑与不舍。仅是在他的梦想下,不管是白萣,还是其他人,都成了亓珩可以牺牲的对象。
此刻,看着白萣天魂在失去本主后,继承本主部分记忆而自成的独立个体,亓珩识海内与白萣本主的所有记忆在翻涌着。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与白萣的情感中最弥足珍贵的事,也记不起自己与白萣寻常的点滴恩爱。
在千年间,即使亓珩有过抹杀白萣的后悔,大数时间里却也在忙碌里刻意遗忘着白萣。
可以说,白萣死后最开始的那段日子,亓珩着实难以忘记白萣的存在,走到芹铭苑的每一处都好像能看到白萣的身影。
仅是往后日子久了,在忙碌之中,亓珩便也真的忘记了白萣。
千年后的今日,当他再次看到白萣时,他已不再有当初抹杀白萣后的那份纠结与不舍,也不再对白萣怀有爱慕。
千年的时光很长,足以让亓珩放下所有的爱。
此刻,他仅依稀记得自己曾喜欢过眼前这个略带着一点神秘的女子,可如何喜欢,与白萣过往又经历过什么,亓珩却怎样努力回想都想不起来。
面对着白萣的天魂,眼下的亓珩甚至于仅能这样安慰着自己:也许时过境迁,再好的人,再美的事,都将随着时间一起消失在记忆里。而他的记忆,此时早已没有半点白萣的位置。
第六百零五章 情断往昔
看着白萣最后留在人世的天魂,亓珩心中滑过一丝心痛与不忍,却又很快归于平静如水。
为规避开自己看白萣时莫名产生的万千思绪,亓珩匆忙转身看向身后的沈陌黎,面具下的薄唇上好似刻意的勾起一抹弧度道:“沈姑娘,可有伤到?”
说罢,亓珩极为有礼的伸出手,似想拉沈陌黎起身。
与沈陌黎对视间,也不知亓珩是否有意想让白萣看到心痛一幕,与沈陌黎的关心问话间,尽是满眼柔情。
这般画面,也着实刺痛着白萣。她咬着唇,满含泪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若是亓珩仅是单纯的不理会她,倒也不至于让白萣感受到万刀剐心之痛。可亓珩不知是否有意,竟在她面前与其他女子这般亲近,不禁使白萣的心中翻江倒海,有说不出的苦楚无处宣泄。
仅是对于白萣悲痛交织的目光,亓珩就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一般。他依旧春风带笑的看着沈陌黎,静静等待着沈陌黎伸手握住他。
只是,对于看着亓珩忽然传递的友好,沈陌黎却并不领情。
她绕开亓珩伸出的手,仅是咬着牙强撑着站了起来。
在自行起身之际,沈陌黎还不忘将老妈妈搀扶一把,让满身是伤的老妈妈得以站稳了身。
见得有一女子,在知道自己是邪溢族人后,还能这般待自己,老妈妈因疼痛而略微扭曲的面上骤然展现满满的感激。
但除了面上的感激,老妈妈此时并未多说太多。她看得到亓珩柔情以待沈陌黎时,白萣脸上的愤恨。
在千年前短暂的相处间,老妈妈对白萣印象极好,此时也不忍与沈陌黎多说太多,勾起白萣更多的愤恨。
虽说不知千年前白萣为何忽然殒命,但老妈妈大致也能猜到这应与亓珩有关。
生死一别,在世事无常间又怎会毫不生怨?纵然此时的白萣险些置老妈妈于死地,老妈妈却还是站在了白萣的角度思考着诸事。
因心头不忍,老妈妈带着虚弱的身体,并不与沈陌黎多言一句谢,而是喘着大气对亓珩道:“公子,听闻那是白姑娘的天魂,我估摸着也是白姑娘遗留在世最后的一丝魂魄。即使白姑娘生前有罪,也望公子……”
“我自有分寸。”对于老妈妈的求情,亓珩一下子就打断了去。
虽说已尽数忘记与白萣有关的事,但亓珩依旧无法释怀于当初白萣知晓芹铭苑中秘密后的种种举动。
老妈妈的话未说完,亓珩都能猜到这是要为白萣天魂说情。
在芹铭苑里,亓珩素日待这些老妈妈虽是不错,但对于这些涉及芹铭苑命运的事,亓珩并不想这些老妈妈多去评论。
察觉到亓珩话中的不满,老妈妈极为识趣的闭上了嘴。
白萣生前待邪溢族不错,但这也不代表着老妈妈可以冒死去救白萣的天魂。斗胆为白萣的天魂求情,已是老妈妈能为白萣做到的极致。
见到老妈妈苍白的脸及此刻微僵的局势,沈陌黎这才与亓珩说道:“这位老妈妈想来急需医治。”
“不必不必,我自己能好。”听到沈陌黎为自己求情,老妈妈却匆匆拉开沈陌黎搀扶的手道。
随即,老妈妈再次以余光偷瞥了亓珩一眼,见亓珩依旧未有所动,这才遗憾的拱手对沈陌黎道:“今日多谢姑娘相助,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言闭,老妈妈带着满身伤痕,逃难似的朝着芹铭苑外匆匆跑去。
不知接下来亓珩将怎样对待白萣的天魂,但老妈妈诚然不想见到往后发生的事。逃避,对此时的老妈妈来说,兴许便是最好的选择。
望着遍体鳞伤的老妈妈头也不回的消失在红门之后,沈陌黎眉心微聚。
从老妈妈与亓珩的对话里,沈陌黎隐约可以感觉到白萣与亓珩间好似存在着怎样的瓜葛。而那一段恩怨纠缠的瓜葛,好似还要了白萣本主的性命。
眼下白萣的天魂与轸蚓命数相连,若亓珩想对白萣动手,想必轸蚓也要受到波及。
思忖间,亓珩似乎察觉到了沈陌黎别有心事,依旧勾着那抹淡淡的笑意道:“沈姑娘有心了,老妈妈自会无事。”
他并不知道沈陌黎担忧何事,仅把沈陌黎皱紧的眉头当成了是对老妈妈的担忧。
但亓珩想不到,他对沈陌黎风轻云淡的一句劝说,落在白萣耳中,却犹如万箭穿心般的扎心。
没有本主与亓珩相处的记忆,但本主遗留下来的那份挚爱,让此时的白萣的天魂依然如本主那般深爱着亓珩。
即使她明知亓珩极可能要了自己的命,即使她了然亓珩兴许不值得自己这般去爱,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去在意亓珩。
见到亓珩待沈陌黎那般细致,却将自己撇在一侧,白萣就像吃了黄连一般,心中有万千苦涩而无法说出。
“亓珩,我能与你单独说几句话吗?”沉默几息,被亓珩完全忽视去的白萣这才再次开口。
不管亓珩待她如何冷漠,甚至可能再寻找机会将她抹杀,但有些话、有些事,亓珩不说不做,白萣也要问个明白。
仅是对白萣的请求,亓珩却直接拒绝道:“有什么话就在此说罢。”
那般绝情,令白萣心中好似被压了万千石头,沉闷无比。她看着面前这个始终带着面具的男子,须臾间变得陌生无比。
含着泪,似乎是心有不甘,白萣再续问道:“我虽非本主,但也是白萣三魂六魄的一部分。你我夫妻一场,你连与我私下说几句话都不行吗?”
滚滚泪珠,在白萣问话间滑落。
她不是本主,却承了本主对亓珩所有的情与爱,让她在此时面对亓珩时,心中满是不舍与眷恋。即使明知亓珩曾杀了自己的本主,白萣对于亓珩都始终爱多于恨。
作为本主所有爱恨的承接者,白萣此时有万千话语想对亓珩说,却又不愿在沈陌黎面前与亓珩直言。
奈何亓珩却早已放下了二人当初的恩爱,仅是冷冷与白萣回道:“此处没有外人,你想说什么就直说罢。”
说话间,亓珩藏在袖中的手掌里,骤然祭出一把短刀。
第六百零六章 双恋成单思
对于此时的白萣,亓珩不得不防。
虽让白萣有话直说,但白萣若是说错了话,亓珩早已做好一刀消散了白萣天魂的打算。
在他心里,白萣早已死去。眼前这个白萣天魂,亓珩丝毫没有半点怜惜。
他在等着白萣开口,再行定夺是否要将白萣余留人世的天魂彻底抹杀在天地间。
望着亓珩那般绝情的模样,白萣几近崩溃道:“亓珩,你当真薄情!枉我曾经那般钟情于你,如今想来,仅是真心错喂了狗!”
白萣泪已决堤,在听到亓珩一次次的拒绝间,她就算是再痴傻也知道自己与亓珩间再无可能。
回望当初,白萣本主虽因避难而委身芹铭苑里,但在发现芹铭苑秘密并被亓珩知晓后,也非仅有死在亓珩手上一条路可走。
仅是带着对亓珩的爱意,让白萣在生与死间,断然选择了死。
因为了解亓珩,让白萣知晓,若是自己不死,而带着芹铭苑的秘密逃难四方,必然无法让亓珩得以安心。她逃得有多久,亓珩就会因担忧芹铭苑秘密被公之于众而困扰多久。
在芹铭苑生活的这些年里,白萣对芹铭苑里的一切早已了然于心。想要逃出芹铭苑,逃离芹山,虽是艰险重重,对当时的白萣来说却也非完全不可能的事。
白萣修为不及亓珩,可凭借邪魂之术,她在危机时刻一瞬间爆发的实力却远在亓珩之上。若要保全自己,白萣大可以借邪魂术爆发出的力量,在片刻间将亓珩抹杀,再逃之夭夭。
然而,白萣在面对亓珩对自己拔刀相向时,她并没有那么做,甚至连一点抵抗都没有。
她就那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到灵魂深处的人,亲手挥刀断送了自己的命。在死去的那一刻,没有恨,是绝不可能的。
借由本主遗留在世的心绪,白萣的天魂时至今日,还依稀可以感受到本主临死那一刻对邪溢族的憎恨。
若非邪溢族在亓珩心里占有那般大的分量,依白萣所见,兴许自己至今都还能与亓珩相守。当初亓珩那一刀下去,伤的不仅是白萣的人,更是白萣的心。
在芹铭苑的日子虽过得不算荣华富贵,也不算清苦无比。
白萣因避难来到此地,但在初来到此地时,却从不曾打算长久停留在芹铭苑里。若不是亓珩,哪怕芹铭苑中再安全,芹山内再凶险,白萣怕也早已离开。
与亓珩长相厮守的那些日子,亓珩虽偶有收纳其他女子为妾的做法,却从不曾与那些女子有半点亲密举动。
于她来芹铭苑的前后,通过一干老妈妈所言,白萣也隐隐能猜到自己是亓珩唯一的女人。
正是这般,才让当初的白萣可以心容万千,即使亓珩不断纳妾,她也从不曾有过阻止,更不曾为难过任何一个成为亓珩妾室的女子。
在这些日子里,她坚定于自己是亓珩的唯一,是亓珩无法割舍的恋人。
然而,芹铭苑中不断涌现的真相,却一次次的打碎着白萣曾经的憧憬。
初来芹铭苑时,白萣仅以为亓珩实力过人,这才在这方黑暗的芹山中开辟出一处安然之地。
但渐渐地,白萣却发现芹铭苑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现实无情地给了白萣几个巴掌,让白萣渴盼与亓珩相守的梦被打得支离破碎。
当初,白萣本主之所以选择直面死亡,也不过是在察觉到自己在亓珩心中地位,远不如芹铭苑中众多秘密时,决定以死了却自己一生的情感纠葛。
若不是陶土内特殊的灵气加持,想来如今白萣的天魂也无法在世间留存,而随着命魂归西消散在了天地间。
与培风谷陶土有关的事,在白萣生前便有所了解。她甚至了然于亓珩借陶土抽离了自己的天魂,使自己在有生之年都以缺一天魂之态活着。可是因那份爱,白萣从不曾与亓珩提过那些事。
在芹铭苑的日子里,白萣努力隐藏着自己意外知道的一切,仅是照常生活着,可以为亓珩维持着芹铭苑表面看上去的安稳。
但一平如镜的海面下都可能藏着万道旋涡,一平如镜的生活下,又怎当真无波无澜?
芹铭苑里的秘密,就是白萣绕不过去的劫。
千年之久,让亓珩忘记了与她的点滴,她却以留下记忆等待天魂觉醒的方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期待着有朝一日自己的天魂能承得自己的记忆,以自己的身份再在人间与亓珩续这段姻缘。
尔今,天魂也当真在白萣本主芳魂消散后重现人间,承了对亓珩所有的爱恋而活,可亓珩却不再可能与她再生任何的情感瓜葛。
这样的现实,令白萣一时间诚然难以接受。她满目苍凉,看着亓珩,似想从亓珩的脸上读出答案。
可是,答案太苦,即使亓珩不曾开口,白萣也依稀能猜测得到。
望着白萣脸上那一如千年前的痛苦,亓珩的内心隐隐有一丝动容,却又极快归于平静。
他转过身,再不看白萣道:“你虽是她的天魂,但终归不是她,你要我对你如何有情?”
诚然,这话是亓珩对白萣说的,更是对他自己说的。
在亓珩的心里,似乎有一道关押着与白萣相关记忆的门,在这一瞬间好似要被破撞而开。可是,又好似有一股力量,在强行替亓珩压制着那股记忆涌出亓珩的识海。
在生死面前,亓珩已经做出过选择。
自他的剑穿刺透白萣心室的那一刻起,亓珩便认为自己所爱的姑娘已经彻底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虽说将白萣天魂抽离放置陶土中,尽数是亓珩自己所为。但亓珩从来没想过,在白萣死去的千年后,白萣的天魂还能得白萣生前的记忆,出现在他面前。
亓珩的话,让白萣天魂一度哽咽。
她仰首以防止自己的泪水再次滑落,双眸则仰望着天际,不再看亓珩。
情关难过,就算已死过一回,白萣也依旧走不出自己的为情所困。
只是曾经的相连,变成了如今的单相思,让白萣一时间只觉得自己以天魂的方式余留人间,许仅是多余的做法。
第六百零七章 魂力归镯
停顿良久,白萣这才开口道:“也罢,我在你心里既然千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还活在世间也无多大意义。相爱时难别亦难,你就当我从不曾回来过罢。”
说罢,她转眸看向在旁处始终默不作声的轸蚓道:“轸蚓,你我既然有缘在陶土内相遇,这次就便宜你了。”
话语间,白萣的倩影渐渐消失,最后再次归结成黑气,飘渺入陶镯当中。
临别前,带着最后的不舍,白萣终还是看向了亓珩,眸中带泪,嘴角却勾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下一世,我必不再爱你。”在白萣即将消失的最后瞬间,她再没有早前的疯狂急躁,仅是心平气和的说完这句话,便也不复天地间。
从始至终,白萣也没有将芹铭苑中自己所发现的秘密说出。
亓珩虽辜负了她,她却至死都不愿负亓珩半分。
“白萣……”看着白萣天魂绽放出的笑意,亓珩一时间竟有些发愣,轻声呢喃了一句。
亓珩的识海之中,有记忆忽如海啸山崩,骤然倾泻而出。
两人恩爱之景,两人密语之时,所有的哭与甜,在亓珩的识海里宛如决堤的洪水,一时间波涛汹涌的占据了亓珩的整个识海。
亓珩就这般痴痴的看着白萣在自己眼前消失,他伸出手,想拉住那缕黑气,却如何都无法拉住。
看着疾速消失在陶镯里的黑气,亓珩呆愣良久,这才垂下眸道:“这一世,是我负你太多。”
在当初亲手抹杀白萣后,亓珩着实经历过极长一段时间的夜不能寐,日不能食。他的识海中常浮现出与白萣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甚至于走到一处就能想起白萣曾经在那出现时的场景。
受这番情爱所困,让亓珩在一段时间后断然决定将自己与白萣相关的记忆深锁高阁,自此再不想起。
若不是此时白萣天魂消失间,展现的那般绝然笑意,与当初白萣被亓珩一刀夺命时的模样相似无二,也不会让亓珩强行打开了自己识海内的那道锁,想起与白萣相关的点滴。
记忆的苦涩一下子在亓珩的识海间翻腾,让亓珩痛苦得近乎难以呼吸。
在自己划定的梦想里,知道自己尽数秘密的白萣便成了最大的绊脚石。为了芹铭苑内安然存在,当初的亓珩没有多少犹豫就直接要了白萣的命。
仅是在白萣死后,从一些老妈妈的口中,亓珩隐隐察觉到白萣其实早就知晓了许多芹铭苑的秘密。只不过带着对亓珩的爱,这才让白萣始终守着秘密不说。
那样的事实,让亓珩一度后悔。
但人死不能复生,即使他知道了白萣待他的真挚,他也再无法挽回白萣的命。
于万般痛苦间,亓珩这才决定将自己与白萣有关的记忆彻底封存。仅是亓珩想不到,有朝一日白萣会以这样的形式,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而他,又因为缺失的记忆,再一次失去了白萣。
望着亓珩痛苦不堪的样子,站在旁侧始终未曾说话的轸蚓,这才缓缓开口:“亓公子,放过她罢,她与你在一起着实太苦了。你不放手,仅会平白增添了你与她的痛苦,倒不如让她重归轮回。”
轸蚓的一席话,却没有让亓珩心中好受些。当初,是他先放手,还夺走了白萣的命。如今时光流转至今,白萣借着天魂再次向他靠拢,还是他无情地再次将白萣推开。
他带着难掩的失落道:“你不是她,又怎知她与我在一起仅会多增苦恼?”
若是白萣真觉得苦,许就不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自己的爱恨夹着部分记忆,藏在天地间等待着自己天魂的觉醒了罢。
她的天魂虽因陶土中的灵气,而得以保留人世。可在陶土内,却不是必然会觉醒的。
随着陶土灵气氤氲四周,她的天魂也可能渐渐失去意识,最终成为陶灵的一部分。
可就是这样,白萣在临时前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愿亓珩在将自己抹杀后心生悔意,于见到自己的天魂时,能将自己的天魂当成原来的自己,再续前缘。
但白萣没有想到的是破镜难重圆,即使她希望能与亓珩再续前缘,亓珩也未必会待见她。
眼下,待到白萣的天魂彻底抹消去自己的意识,将自己的魂力尽数奉献给陶土后,亓珩这才有了些许懊悔。
仅是在懊悔间,若是时光倒转,亓珩依旧相信自己还是会抹杀了白萣。
此刻,亓珩不过是不甘,不甘听到有人提及白萣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时,仅用痛苦来形容这段感情。
他着实真心喜欢过白萣,还为讨白萣欢心做过许多事。仅是这些事对他来说都不过是随意可及的事,做与无做,都亓珩都不会有多少影响。
可是曾经,这一幕幕的小事却让白萣感动不已,并至死不悔的以身相许。
事到如今,亓珩依旧相信白萣对自己的真心,乃是日月更换都不可能改变的事。
但当轸蚓这般提及时,他才猛然发现,在白萣天魂消失的那一刻,白萣是真的彻底放下了,放下了对他的爱,放下了他们所有的曾经。
若是来世,想来也不可能与他再有交集。
看着亓珩失魂落魄的样子,轸蚓再而说道:“培风谷陶土有灵,白虎幻火追忆,二者结合,恰巧让我有了她的记忆。这一点,即使我不说,想来你也已经猜到了。”
轸蚓心中了然,即使自己不说,亓珩也早已猜到这点,并对自己起了杀意。
与其拖着瞒着,轸蚓只觉得不如将话说破,让亓珩知道白萣的心意,也算是还了白萣将所有天魂魂力赠给自己的人情。
听及轸蚓的话,亓珩藏在袖中的双手中,着实祭起一抹灵力,于须臾间再次化成了一双短刀。
诚然,在亓珩的世界里仅有他负天下人,也没有天下人负他的理。
没有了白萣,他内心虽是惆怅无比,却也依旧能让自己的日子继续下去。可若芹铭苑的秘密被公之于众,他自以为是乐土的这片院落便要遭受到万千五族之人的剿灭。
这般权衡,让亓珩此时渐渐收起悲伤,看向轸蚓的目光里骤然升起一股杀气。
第六百零八章 禹天七重
“既然你知道了,你也莫想活着!”看着轸蚓依旧风轻云淡的模样,亓珩的狠厉更盛一分道。
亓珩的双袖一挥,两把短刀骤然飞出,宛如飓风初生,充满了难以抵挡的毁灭之力,掠过了轸蚓的虚影,宛如飞龙般疾速的朝着沈陌黎手腕间的陶镯飞去。
由陶镯内幻化出的轸蚓虚影,不过是个沈陌黎的陶镯才是轸蚓真正赖以存活的关键。
虽说沈陌黎在亓珩的计划中地位至关重要,可比起芹铭苑的秘密,却不值一提。
此刻,亓珩仅想将沈陌黎手间的陶镯毁去,哪怕因此而毁掉沈陌黎的一支手臂也在所不辞。
沈陌黎失去手臂,对于亓珩的整个计划依旧没有多少影响。
于亓珩来说,他便不在意于这样去做。仅要芹铭苑的秘密得以保全,亓珩便觉得牺牲去白萣、抹杀去轸蚓、断去沈陌黎的四肢皆是可行之举。
千年前,他信不过白萣这样一个日日与他相伴的女子,千年后,他更加无法相信轸蚓这样一个与他萍水相逢的灵魄。
“早就想到你会如此!”见到疾飞而来的短刀,轸蚓目光锐利,化作绿叶盘飞入镯,骤然自陶镯中化出一道铿锵巨盾,挡在了陶镯与沈陌黎的跟前,强行将短刀改变了方向。
千年前,亓珩就是这样就白萣抹杀。白萣死时的记忆,至今都还在轸蚓的识海间萦绕,对于亓珩这样一个绝情的男人,他又怎会不防?
短刀与巨盾碰触间,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
刀与盾的相互不让,让道道摩擦出的光芒闪耀四方。
两力相抵中,短刀渐渐占了优势,一点点的刺入巨盾,似乎随时都可能将巨盾破开。
亓珩看着略为震惊的轸蚓,仅是一声冷笑:“你虽得了白萣的记忆,知道的却仅是我千年前的修为实力。现如今,你认为我还如当初那般不堪一击吗?”
得芹铭苑秘密者,唯有一死,这是在亓珩这里亘古不变的规矩。
芹铭苑在亓珩心里的重要性,是其他任何人或物无法所无法比你的。
既然轸蚓得了白萣天魂的记忆,继而知道与芹铭苑里的一众秘密,便没有活着离开此地的可能。
禹天境的超强悍气息,在此时扑面而来,让轸蚓震惊无比。
“你……你竟然已是禹天境七重天!想来,早前你告诉白萣的那些话都是假的!”轸蚓越发为白萣感到不值。
自白萣天魂的魂力融入到自己身上后,轸蚓的情感中也夹带了些白萣的情感因素。对待亓珩的欺骗,轸蚓在不自觉间也平白多了丝愤怒。
却听亓珩口气凉薄道:“我何事骗过她?只不过是千年间我有了新的造化。”
白萣在世时,亓珩因突破神级而元气打伤,自此修为提升缓慢,还有医者为亓珩诊断后表态,亓珩在有生之年都难以突破神级第二阶的元诺境。
没想到,亓珩千年之前,不但突破了元诺境,还已升阶修炼到了禹天境的第七重天。
锐利的短刀,在亓珩灵力作用下,好似恶狼猛虎,随时可能剥开巨盾,将血腥伸向盾后的陶镯之上。
见状,无数绿叶翻飞,骤然将本是难以脱离开沈陌黎手腕的陶镯取了下来。
轸蚓的话再次于陶镯内响起:“这是我和亓珩的恩怨,小姑娘,你快走。”
禹天境七重天,绝不是沈陌黎这样刚入神级的女子多能抵挡。纵然沈陌黎有星凰之力加身,但在实力悬殊过大的境界面前,即使留下与轸蚓一起抵挡,结局也不外乎是败局。
既然如此,轸蚓哪怕是单独抵挡到死,也不想拉沈陌黎共赴黄泉。
借着亓珩早前待沈陌黎的种种表现,轸蚓隐约可以推测到,亓珩并不会在杀了自己之后,再续夺走沈陌黎的性命。
轸蚓看得出来,即使此刻亓珩极其想毁灭了自己,但短刀飞来之间,也是在极力避开伤及沈陌黎。若是沈陌黎不加抵抗,想来因不会遭到亓珩的毒手。
亓珩之所以这般想灭了自己,无疑是因为白萣的记忆。而亓珩也自看得到,自它有了白萣的部分记忆后,还没有时间得以将此告诉沈陌黎。
想来,若是自己死了,沈陌黎应是安全的。轸蚓暗想着。
岂料,见到轸蚓将败,沈陌黎却忽然祭起一抹黑炎,灌入巨盾之中,为巨盾增添着抵挡短刀的力量。
沈陌黎的这般袒护,让亓珩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他不想杀沈陌黎,仅是因自己计划中沈陌黎的作用至关重要。可若是沈陌黎一味的往死路上赶,也不排除他杀了沈陌黎再另作打算的想法生成。
看着沈陌黎倔强的全力相助轸蚓,亓珩仅是冷冷开口:“沈姑娘,它虽曾是你的灵魄,但时过境迁,眼下早已与你无任何瓜葛,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
在禹天境七重天面前,即使沈陌黎拼尽全力,也没有多大用处。
眼下,虽集轸蚓与沈陌黎之力共同对抗着亓珩,但境界上的悬殊,让亓珩并不觉得将眼下的二人灭杀有多费劲。
虽极其希望沈陌黎离开,但沈陌黎在生死面前所展示的不离不弃,却也在轸蚓的意料之中。
与沈陌黎相识的这段时间里,沈陌黎每一次遇到险境,都从不曾丢下同伴直接逃离。每一次的生死之间,可以说沈陌黎都在为同伴与自己生死相拼着。
凝望沈陌黎脸上的坚定,轸蚓便知此时劝离沈陌黎已是毫无意义。不但沈陌黎不会离开,还显得自己客套而疏远。
带着心底的担忧,轸蚓思量几息,骤然对亓珩说道:“你的秘密,我会替她为你保守。”
亓珩杀它,无非是因为它知晓了白萣的记忆。眼下,白萣的记忆也成了它唯一能与亓珩周旋的利器。
仅是,这利器若是用得不好,却也丝毫不能勾起亓珩的半点兴致。
听闻轸蚓的话,亓珩仅是冷然一笑:“唯有死人能替我保守秘密,你既然如此渴盼知道芹铭苑中的一切,便下黄泉后再去多做了解罢。”
第六百零九章 事之周旋
亓珩早前虽不在场,但小白虎的幻火失控,让小白虎匆匆忙忙间顾不上思忖太多,便急奔至亓珩的面前向他求援。
由小白虎因惊慌过度而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亓珩虽听不全整件事的过程,却还是大致猜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若说一开始烘烤陶土,是沈陌黎的主意,那后来借用小白虎幻火寻找白萣天魂遗失的记忆,便必然是轸蚓的主意。
在陶土灵气与幻火的作用下,白萣天魂里的所有记忆尽数为轸蚓所知。虽说那不是白萣本主所有的秘密,却也足够毁去整座芹铭苑。
知悉芹铭苑如此多的秘密,亓珩又怎可能就这般放过轸蚓?
看着亓珩眼神中的凶煞之气,轸蚓似乎早已料想到一般。
轸蚓略微叹口气后再道:“她到天魂失去自我的那一刻都在为你着想,并在陶镯中下了禁语咒。从她的记忆里,我大致知晓这术法还是出自你之手,难道有这咒语加在我身上,你还是不放心?”
对于禁语咒,虽拥有了白萣天魂的记忆,但轸蚓知道的并不多。
他仅知道禁语咒的形成极为复杂,需有修为极高的人,结合一系列复杂的术法步骤,才能形成这道咒。
在炼成禁语咒间,形成术法者面临的凶险绝非寻常人可以想象得到。不仅可能经历生死,还可能因某个步骤出错而走火入魔,功力全废。
因此,在三国六海间,极少有人会愿意练就禁语咒。
可偏偏是这等偏门的禁语咒,亓珩当初却费尽心思苦练出两道。
于亓珩与白萣相濡以沫的那段时间里,亓珩便将自己苦心炼成的一道禁语咒赠与白萣,将术法融入到白萣的天魂里。
发动禁语咒,白萣无须生成术法,而仅需念动咒语,即可将禁语咒附加到一个人身上。
赠与白萣这道法术时,亓珩的本意是让白萣将其用在多嘴的人身上,让对方再不能说出不该说的事。
仅是白萣生前待人和善,并不曾对任何人使用过禁语咒,只有将它当成亓珩给自己的一件礼物珍藏于心。
直到亓珩向白萣索要带有魂力的发丝,白萣不知何故将天魂魂力,让亓珩在之后塑造陶土间,将白萣天魂抽离打入陶土内,才让禁语咒随之转移入陶土当中。
这些年来,禁语咒随着天魂,始终沉睡在陶土内。若非是轸蚓的意外之举,白萣的天魂也未必能想起自己身上还有禁语咒的存在。
禁语咒法,听其名好似要将人的尽数语言全部剥夺,但实际却仅是让中咒之人无法将心中的秘密诉与人知。
在即将消逝的那一刻,白萣便在陶镯之内下了这样一道禁语咒,以限制轸蚓将芹铭苑的秘密公之于众。
短暂的相爱,让白萣纵然被辜负,也不愿负亓珩半分。哪怕是死亡,她依旧在为亓珩做着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术法发动,便再无能可逃避禁语咒的束缚。
眼下的轸蚓,即使有机会与沈陌黎独处,却再也无法说出半点芹铭苑的秘密。
若不是见沈陌黎以性命相拼,虽中了禁语咒,轸蚓却宁愿死也不愿告诉亓珩。
那是白萣临死前对亓珩的最后执念,是白萣死而甘愿为亓珩做的最后一件事。虽说是白萣的心念,在轸蚓看来却着实不值。
自打有了白萣部分记忆后,轸蚓了然于白萣的付出,却清晰知晓于亓珩的辜负。
对待这样的负心人,轸蚓着实不愿让他知道更多与白萣有关的事。
白萣诸多对亓珩的付出,在轸蚓看来可以说卑微到尘埃里一般的存在。望着那些付出,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事,轸蚓并不想让亓珩知道更多与白萣相关的事。
它不愿看着白萣死后,在亓珩面前展示的还是那般卑微至极的爱。
仅是此刻,为了沈陌黎,轸蚓还是决定提及禁语咒,以求能在亓珩这里换得一线生机。
禹天境七重天的境界,轸蚓心知绝非是它与沈陌黎合力即可对抗的。它看得到亓珩眼中逐渐变浓郁的杀机,也估量得到这般对峙到底可能发生的后果。
若是它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轸蚓断然不惧。它活在世上万年,早已活够了本,让它换了身份,以陶灵之态活在世间,反倒令它不习惯。
然而,若是加上沈陌黎陪它一同面对生死,轸蚓的态度便全然不同。
不管沈陌黎是否为莫童的转世,在之前的共同经历里,已然让沈陌黎成为轸蚓在这世间唯一还珍视无比的人。
倘若自己的死能换来沈陌黎的生,轸蚓断然不会向亓珩低头,与亓珩商量。但此时,沈陌黎为它甘愿共赴生死之态,却着实令轸蚓做不到心平气和的面对那两把随时可能刺来的短刀。
刀入陶镯,无非是将陶镯击碎,结束去它早无肉体的一生。可刀落沈陌黎身上,这个看上去仅有十来岁的女子,便要随它一起命丧此处。
往事幕幕于心,让轸蚓在此刻,更加心急地想要与亓珩谈妥,助沈陌黎离开这危险之地。
奈何,亓珩对轸蚓的所言却好似不为所动。
他冷然看着轸蚓道:“纵然白萣给你下了禁语咒,我也难以确保你往后是否会因她的记忆,而做出对我不利的事,你说我又怎会放过你?”
诚然,亓珩的这番分析并无道理。在禁语咒的影响下,轸蚓虽说不出芹铭苑的秘密,却可以以自己的作为影响沈陌黎,让沈陌黎察觉出芹铭苑的秘密。
如此大的威胁,叫亓珩怎能放过轸蚓?
二人暗有所指的话语,让沈陌黎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
时至此刻,亓珩与轸蚓都闭口不提芹铭苑的秘密,但是从二人的对话中,沈陌黎依稀能读到丝不一样的感觉。
轸蚓虽似低头向亓珩求饶,可话语中丝毫没有半点软下来的态度,一如平日那般傲然。
以沈陌黎对轸蚓的了解,只觉得轸蚓此时手里必拽着令亓珩害怕的东西。
只是究竟是什么,能让下了必杀之心的亓珩改变想法,彻底改变抹杀他们的想法,沈陌黎此刻却不得而知,仅能严正以待,视事情往后发展而定往后的事。
第六百一十章咒生邪术
曾经,轸蚓与沈陌黎命数相承,沈陌黎一旦殒命,身为灵魄的轸蚓也会随之一命归西。
那种三魂六魄的关联,让初入灵魄的轸蚓哪怕是不想援手,也会为沈陌黎用尽全力。
可现如今的情况却是全然不同,轸蚓与沈陌黎已再无任何性命相连的困扰。仅是因二人过往的联系,让轸蚓与沈陌黎在生死攸关的时刻,都无法做到置对方生死于不顾。
轸蚓看着面前的亓珩,似是打定了主意,冷然问道:“你今天一定要杀我?”
“是。”不带任何的犹豫,亓珩斩钉截铁道。
在芹铭苑的利益面前,亓珩从来都没有心。
他不曾相信过任何人,更不打算过对哪个人手下留情。在他眼里,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信任,也唯有死人能替他永远的保守秘密。
面对此时的轸蚓,亓珩没有半点情面可讲,仅是目光瞥向沈陌黎,冷然开口劝说道:“沈姑娘,此事与你无多大关系,我劝你还是放手置身事外罢。”
虽说杀心已起,但就这样抹杀了沈陌黎,对亓珩来说着实有些可惜。
在沈陌黎与亓珩对峙的当下,亓珩更愿意砍去沈陌黎的手脚,留得沈陌黎性命在即可。仅是刀剑无眼,若是再争执下去,亓珩着实难以保证自己不会杀了沈陌黎。
听着亓珩全没半点温度的劝说,沈陌黎咬牙持续着灵力道:“亓公子不放轸蚓,我自然不会置身事外。”
“哪怕一死也要与我抵抗到底?”见到沈陌黎那般倔强,亓珩声音满带万丈寒凉道。
他抬起头再望向沈陌黎间,双目如带锐利刀剑,锋利的光芒若时时能致人死亡。
看着亓珩这般强硬的态度,沈陌黎却丝毫不惧道:“是。”
重生一世,在大是大非上沈陌黎变得更加肯定。
望着沈陌黎那双倔强的眼,不知为何,亓珩竟想到了白萣。
曾几何时,白萣在接到师门隔空传来的调遣时,也是这般坚定的回绝了师门,而这般做,从来仅是为了与亓珩在此地长相厮守。
相似的眼神,落在亓珩眼中,令亓珩觉得刺眼无比。曾经对白萣有多喜欢,此刻的亓珩就有多想回避去自己抹杀了白萣的现实。
这般思忖下,亓珩的话再度冰冷了几分道:“好,我成全你。”
“且慢!难道你不怕我催动禁语咒里藏着的上古邪术?”轸蚓似是已猜到了亓珩的威胁,再而问道。
这是轸蚓唯一能与亓珩谈的条件,亓珩既然如此在意芹铭苑,它便以毁去芹铭苑相威胁之,它就不信,在芹铭苑的生死面前,亓珩还能同现在这般冷然绝情。
轸蚓的话,着实让亓珩手上本起的攻击动作略为停顿。他不可思议的看向轸蚓道:“白萣竟发现了禁语咒中的上古邪术?”
当初修炼禁语咒,亓珩为的从来不是禁语咒本身,而是禁语咒内暗藏的上古邪术。
仅是当他苦心修炼好两道禁语咒时,却全然寻不到咒中有上古邪术存在。
正因寻找无门,亓珩才会将自己煞费苦心修得的一道禁语咒赠与白萣。
单说禁语咒本身,除了让多嘴的人不乱嚼舌根外,并没其它多大用处。对当初的亓珩来说,不能寻到上古邪术的禁语咒便更没有用处。
对于芹铭苑的秘密,他向来喜欢用最血腥的杀戮方式来保证这秘密得以保守。
空凭一道禁语咒,亓珩从来都不觉得能让人真的替他保守任何的秘密。
嘴不言,足先行。
在亓珩的观念里,若是有人知悉了禁语咒,哪怕封了他的嘴,让他无论是将秘密书写纸上还是以其它方式展示,都会被禁语咒抹杀,都无法彻底封住一个人的嘴。
因此,在当初亓珩寻不到上古邪术的情况下,才会将这样一道在他看来全然没用的禁语咒赠与白萣。
得到禁语咒后,白萣仅是收藏着,也不曾见白萣在他面前再起取出钻研过。漫漫岁月里,亓珩便权当白萣遗忘了此事。
不曾想,白萣竟已然发现了禁语咒中的秘密。
轸蚓仅是这样一提,亓珩便坚信了白萣在生前已然知晓了上古邪术之事。
赠与禁语咒,亓珩从不曾向白萣提过上古邪术。而关于禁语咒的种种传闻里,更不曾出现过半点与上古邪术相关的事。
若不是因芹山中污秽之气极重,逼出了记载禁语咒的上古秘术书籍中的隐藏信息,亓珩也无从得知禁语咒里还藏着这样一道邪术。
眼下,亓珩看向轸蚓的目光不禁变得复杂。
过了片刻,亓珩这才痴痴说道:“我当她是全身心的爱我,不曾想,我在她眼里竟连一个外人都不如!”
诚然,轸蚓便是亓珩口中的那个外人。
亓珩不曾思及自己对白萣的所作所为,仅是在知道这一切后,对白萣暗生责怪,仅觉得在这些年间白萣都不曾告诉过他这等秘密,却能在与轸蚓相识的第一天,就将禁语咒中的秘密尽数分享给轸蚓。
这等区别待遇,让亓珩心中极为不平衡。
虽说陶土的灵气,足以让白萣所有的记忆展现在轸蚓面前。
但禁语咒与白萣其它的记忆不同,咒语本身就由亓珩下了一道结界,若不是白萣天魂自愿打开结界,轸蚓是无法知悉半点与禁语咒相关的事。
看着亓珩这般责难白萣的模样,轸蚓愈发为白萣感到不值道:“她就是太爱你,才不曾告诉过你禁语咒中与上古邪术相关的事。”
“莫不是因为白萣本身修得邪魂术的关系。”在轸蚓这般说完后,沈陌黎极快的反应过来。
之前在陶镯上缥缈的那缕黑气,沈陌黎最初仅觉得邪肆无比,但在二人上古邪术时,沈陌黎骤然想明白了那缕黑气的来源。
“正是。”轸蚓的话,更加证明了沈陌黎的猜测。
邪魂术来源上古,与上古众多邪术本属一家,白萣拥有邪魂术,想从禁语咒中寻找到上古邪术自然比他人更快许多。
听此话,亓珩脸上却呈现出更大的震惊而呢喃道:“萣儿……萣儿莫不是师从于她?”
第六百一十一章 术易生路
见到亓珩面上刹那的惊慌,轸蚓这才愤愤不平道:“没错,白萣从师于她,却还违背师门之令与你相守此处,你觉得她心中是否有你?”
学得邪魂之术,白萣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
违背师门之令,即使身在师门寻找不到的地方,白萣也随时可能受师门责罚而三魂六魄尽碎。可在这样的情况下,白萣却依然为了亓珩,而不惜抗命师门。
即使亓珩没有抹杀白萣,白萣能活到亓珩杀她之时,也已然算得上是个奇迹。
在那些年里,违背师门,白萣本在拒绝自己师尊的那一刻就面临死亡。仅是不知缘何,白萣并未因此而殒命。
曾经活在芹铭苑的那些日子里,白萣皆是将它当做最后一天度过。因此,在亓珩一刀刺向她的时候,对白萣来说也没有多少对死亡的恐惧。
仅是亓珩的抹杀,与师门的灭杀,在白萣眼中终归是不同。
一个是她舍弃生命也想守护的人,一个是她自己选择背弃的师门,二者相较,自然是亓珩对自己痛下杀手,来得更让白萣伤心。
看着亓珩此刻后知后觉的模样,轸蚓愈发的为白萣感到不值。
但在芹铭苑的利益面前,亓珩却始终在忽视着白萣的付出。他极快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道:“你若说出上古邪术,我便饶你不死!”
上古邪术一旦祭出,莫说芹铭苑,怕整片芹山都会在顷刻间覆灭。
从古书中见过上古邪术的威力,亓珩自然知晓上古邪术的可怖。
想要保全芹铭苑,在这等境况下亓珩必然需要做出让步。仅是在决定让步中,亓珩又打起了上古邪术的主意。
他耗费那般多的经历都得不到的上古邪术,若在此刻能得到,对亓珩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在亓珩的话间,轸蚓极为明显的有了动摇。
它望着亓珩若有所思道:“告诉你可以,但你要确保我与陌黎能安全离开芹山!”
在此刻的危险中,轸蚓只觉得能以邪术换得自己与沈陌黎的离开才是重中之重。
“不可!”哪知在亓珩应话前,沈陌黎却即刻阻止了轸蚓。
上古邪术,沈陌黎虽不曾涉及,但前世她为避洛魁圣殿的追杀,却到过一处偏壤的地方。那一处的人皆是受上古邪术代代影响的人族,在上古邪术的可怖力量下,这些人族虽是活着,却与死无异。
时隔一世,沈陌黎都清楚的记得那一时看到的情景。
当初流浪到那个地方,当地所在的人们无一不是缺胳膊少腿,或者有其他残疾的状态。
见到被洛魁圣主夺颜后,一脸血肉模糊的沈陌黎,这些自身本就残缺不全的人族丝毫没有半点奇怪。
他们非但不似他处的人一般对毁容的沈陌黎充满排挤,反倒对沈陌黎热情相邀,对沈陌黎充满同情。
在那地短暂的停留间,沈陌黎还曾听当地的人提及,他们的祖辈在万年前受到上古邪术的影响,邪术对祖辈的折磨,也随之代代遗留到他们身上。
这些人族不仅躯体残缺不全,就连五脏六腑也世世代代受着上古邪术的影响。他们活在人世,最多不过十余年,便要与世长辞。
而在这些人族短暂的寿命里,他们一日婴孩,一日成年,尔后的日子便皆是以老者之态苟活人世。他们甚至来不及感受孩童的乐趣、青年的健壮,便已人近黄昏。
他们活着,每一天都要忍受着周身剧痛带来的折磨。难忍的疼痛,常常让这些人族面露狰狞,而丝毫不敢见人。
遇到沈陌黎后,沈陌黎虽面目全毁,但年轻的面貌却让一干人族羡慕不已。
前世受洛魁圣殿夺颜与追杀,沈陌黎在那一世的颠沛流离里,本是身心俱疲,便是在看到那一地深受上古邪术坑害而痛苦不堪的人后,这才再次燃起对生活的渴盼。
也正是从那地离开后,沈陌黎才得以有了生的渴盼,在前世兜兜转转百年之久。
沈陌黎清楚的记得,在离开那地前,她曾听闻过那地人族提及过,上古时期有人祭邪术祸害世间,他们的祖辈虽离邪术施展地有数百里之遥,都还是受到上古邪术这般深重的影响。
时至今日,沈陌黎着实难以想象,在上古邪术施展时,方圆数百里内的人都遭遇了些什么。
虽说前世今生,沈陌黎都不问天下之事。但让她眼睁睁看着上古邪术被亓珩所得,让亓珩有施展上古邪术的机会,沈陌黎实难做到。
时隔一世,那些人族满目疮痍的画面,依然在沈陌黎眼前徘徊。在那些已然经历悲剧的人族面前,沈陌黎着实不忍再看见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仅是轸蚓看不到上古邪术的种种影响,面对沈陌黎的这般阻拦,表现出的便仅是一副无法理解之象。
它半眯着眼,看向沈陌黎道:“小姑娘,你莫不是不要命了?”
以上古邪术作交换离开此地,是轸蚓如今能想到的唯一方法。这个方法的想出,还是得益于白萣遗留给轸蚓的种种回忆。
对轸蚓来说,活着才是眼下最急需走的道路。若是连生路都不曾有,其它便皆是空谈。
“不是我不想要命,而是上古邪术牵涉极广,一旦祭出,必将牵涉万千无辜。”沈陌黎坚定的加大着手间黑炎祭出道。
她惜命,可若是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宁愿牺牲一人以保全千万人的命。
曾经与上古邪术有关的所见所闻,让沈陌黎极为确定上古邪术一旦祭出,造成的悲凄局面是大罗神仙都无法挽回的。
心中已定这般,让沈陌黎在此时坚定了说服轸蚓至死不交上古邪术的念头。
见状,虽有心想与沈陌黎一起以上古邪术为交换离开此地,轸蚓也不愿执意而为。
它心知对沈陌黎来说,宁愿以命拒绝这等交换,必然有着极其重要的理由。
轸蚓垂下眸,目光中带着些许遗憾道:“也罢,与你能在此地抵抗至最后关头,也算不枉此生。”
说话间,轸蚓却未料到亓珩以幻术幻化了分身留在正面,真身早已悄声埋伏到沈陌黎的身后。
第六百一十二章 双术吸睛
因仅是分身,虽是禹天境七重天,但亓珩分身把握两把短刀刺穿巨盾的力度明显有了极大的减弱。
“小蚯蚓,小心周边。”感觉到短刀骤然间减弱的灵力,沈陌黎警惕丛生道。
前世,她经历过无数劫难,也遇到过众多为取得她体内帝魂而不择手段的人。其中利用幻术分化分身,而真身转移到他处随时将要对她发起伏击。
这般灵力断层般的减弱,往往更带迷惑之效,让人将分身当做本人,而误以为对方灵气殆尽,有了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可乘之机。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这样的境况下,对方的真身早已埋伏在别处随时准备着将自己性命夺走。
经历过前世种种,让沈陌黎在此刻非但没有半点放松,反而横生出更多的警惕。她在祭着黑炎的同时,悄声在四周凝聚起一道汪洋屏障,将自己与陶镯护在其内。
以她现在的实力,兴许无法直接用这道屏障与亓珩对峙。但波涛的汪洋遮挡住她与陶镯的身影,可以让屏障外的亓珩无法准确看到她与陶镯的所在。
如此一来,一旦亓珩闯入屏障,沈陌黎还能以短暂的时间用以应付,避开亓珩的锐利锋芒。
看着沈陌黎骤然生出的警惕,轸蚓回望四周道:“小姑娘,这厮此时灵力减弱,正是最好的回击之时,你莫紧张,看我如何将这厮抹杀!”
虽在天地间活了万年,但轸蚓常居一处,对敌间反而没有沈陌黎那般丰富的经验。
如今,看到亓珩分身明显减弱的实力,轸蚓只觉得天助于它,让它无须以上古邪术做交换,也能找到一线灭杀亓珩,离开此地的时机。
计已确定,轸蚓御着陶镯,骤然冲破巨盾,自两把短刀间疾飞而过,宛若疾风过境,飞至亓珩的身畔,由镯里祭出一道锐利的锋芒,便往亓珩的脖颈上划去。
骤然间,血液横飞,亓珩分身在那锋芒之中骤然倒地,两道短刀也在亓珩血流成河间宛如废铁,落在了地上。
来不及劝阻轸蚓,便见轸蚓御镯直接将亓珩的分身抹杀,沈陌黎眉心更加紧蹙起来。
以亓珩禹天境七重天的境界,仅是动动手指,不费多少气力的祭两把短刀,他们在早前都那般难以应对,现在又怎会如此轻易被轸蚓抹杀?
况且那两把以亓珩灵力生成的短刀虽是落在了地上,可丝毫没有减退锐利锋芒,仅是从刀刃之上的寒芒,沈陌黎便可以断定真正的亓珩非但没有死,而且还是毫发无损的状态。
“小蚯蚓小心!”几近在轸蚓飞身而去的同时,沈陌黎便也御波涛汪洋,赶在轸蚓的身后飞身而去,
仅是在亓珩分身倒地的瞬间,沈陌黎明显的感觉到汪洋屏障被人自身后破开,再是回首,便见亓珩已破了屏障出现在离自己咫尺之近的地方。
一把弯月短刀,在须臾间横跨向沈陌黎的脖颈间,若不是沈陌黎早前向石偷学过妖蟒术,如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怕早已成为亓珩刀架脖子的猎物。
感受到短刀袭来的锐利煞气,沈陌黎骤然弯腰,借着妖蟒术突破境界的迅疾速度而迅疾避闪,这才避开了亓珩的袭击。
看着若鳗鱼如水,滑溜的从自己刀间避闪开去的沈陌黎,不曾想亓珩的眼里非但没有半点愤恼,反倒是横生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兴致。
他就这般望着避闪开的沈陌黎道:“沈姑娘当真深藏不露,没想到连妖蟒术都已学得如此精妙。”
望着迅疾飞身至陶镯身畔的沈陌黎,亓珩就这般静静的看着。
禹天境七重天的境界,在沈陌黎与轸蚓面前就像是一座难以突破的高山,即使沈陌黎拥有妖蟒术护身,也极难彻底逃过亓珩的追杀。
察觉到突然出现在沈陌黎身后的亓珩,轸蚓面上生惊,它急急将自己寄生的陶镯套入沈陌黎手腕上问道:“小姑娘,可有伤到?”
早前对于沈陌黎的警告,轸蚓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熟不知沈陌黎所指竟是亓珩的分身。
它抹杀了亓珩以幻术分化的分身,对亓珩并不会有多少影响。
可它的冲动之举,却险些让自己疏于防范,而眼睁睁看着沈陌黎命丧于自己面前。
望着自亓珩弯月短刀间逃过一劫的沈陌黎,轸蚓心中焦急宛若洪涝翻滚,让它再不愿离开沈陌黎半分。
“放心罢,我无事。”看着再次套入自己手腕中的轸蚓,沈陌黎柔声安抚着。
旋即,再看向亓珩间,沈陌黎眸光里的警惕无处不在。
“沈姑娘,何必对我这般警惕。我若想杀你,也无须等到现在。”见沈陌黎玲珑面庞上横生的警惕,亓珩依旧是冷冷说道。
一道上古邪术,一道妖蟒术,无论哪一种都是亓珩求之已久却无从寻到的术法,如今却皆这般呈现在亓珩的面前,让亓珩心中横生欣喜。
仅是在欣喜间,亓珩又有了新的想法,也不再急于索要沈陌黎或轸蚓的命。
见到这样的亓珩,轸蚓心中的反感却更胜一分道:“亓珩,要杀要剐只管招呼来,用那些卑劣手段,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
因白萣的记忆,让轸蚓从始至终对亓珩都充满了排斥。
痴心错付无情人,轸蚓有多同情白萣,就有多排斥亓珩。
沈陌黎既然反对轸蚓以上古邪术换得离开此地的机会,轸蚓便已然决定与亓珩对抗到底。
哪知对轸蚓的这般愤怒,亓珩却依然风轻云淡道:“我现在不想杀你了,你还想自己往阎罗殿里送?”
说话间,轸蚓望向陶镯的目光里,再不像先前那般杀气十足。
但经历过眼前的一切,加上白萣记忆里余留下亓珩冷血无情的种种,让轸蚓此刻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于亓珩。
它冷然嘀咕道:“谁知你安的是什么坏心思。”
说罢,似是不放心,轸蚓再而对沈陌黎交代一番道:“小姑娘,我虽不便多说白萣的记忆,但这小子人面兽心,你可莫要上了他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