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异火灼城
魔沙树缠人的羁绊惹得坤火珠既恼又怒,但这那份恼火中,坤火珠仍续不愿魔沙树受异火折磨。
忍下将沈陌黎杀之而后快的念头,再一次,在沈陌黎祭来源流的须臾,坤火珠将魔沙树独留在清凉的源流里。
借着波涛粼粼的源流遮挡住魔沙树视线,坤火珠几乎未再多想,便将自己隐藏入飞沙里,片刻间失去踪迹。
涌动的流水很快将魔沙树身上的火势尽数扑灭。在异火被清空的须臾,魔沙树隔着渐渐滴落的源流看向周槽。
他的目光在飞沙中转动,急急寻找着坤火珠那熟悉的身影。仅是几番环视,皆未寻到坤火珠离开的半点痕迹,令魔沙树在失魂落魄中不禁大声喊道:“苍迩,不管何时何地,你再遇何事也别自己扛着。老树我永远在这个地方等你!”
缭荡四周的喊声并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但魔沙树看着不断下落的沙砾,却是知晓隐到他处的坤火珠听得见。
早先他们在辽阔的沙域中,试过太多次这种隔空喊话,借着喊话的声音找到对方。那时的欣喜、那时的洒脱,在此刻皆成了魔沙树回忆中的疼痛。
不知坤火珠前事,不明坤火珠往后的意图,魔沙树在与坤火珠相遇的日子里,便始终未曾问过坤火珠的过往未来。
魔沙树单纯地将坤火珠当做最值得深交的挚友之一,在过往无数魔人追踪坤火珠到沙域时,毫不顾及自己性命的对坤火珠给予援手。
尔今,若非坤火珠缕缕躲避,魔沙树甚至可以毫不犹豫的与坤火珠共去浪尽天涯,为坤火珠不吝挡去万剑。
但世间事哪得如果?
看着眼前伤心欲绝的魔沙树,沈陌黎静默地走上前去,抬首望着沙族人离去前补得结实的结界,识海里若有所思。
魔沙树对坤火珠那份根深蒂固的的羁绊,沈陌黎何尝不能理解。
前世今生,与玥狐在无数记忆铭心的岁月里走过,沈陌黎从未放下过与玥狐那份印象深刻的羁绊。
在那份羁绊里,更是含着生死不顾的情谊。
联想到前世种种,沈陌黎更拉紧了魔沙树的树干。
坤火珠得雾魔万年修为,如今报复世间的念头正盛,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能与魔沙树谈天说地,避隐于世的少年。
前一时,由坤火珠的举措,沈陌黎虽能看出坤火珠对魔沙树情谊犹疑的边缘,但坤火珠内心已然升起的血腥,让人摸不准在魔沙树又一次跑去后,他会做何决定。
思及险况,沈陌黎更不愿眼前遍体鳞伤的魔沙树,还要去冒诸数生死之险。
她猛挥手刀,在魔沙树不顾一切想再乱冲撞去寻坤火珠之际,直将魔沙树打晕过去。
旋旋灵魄绿叶顿然生起,自沈陌黎掌心凌飞而去,将晕睡的魔沙树承接于上。
沈陌黎垂下眸,心略沉重道:“树老,你暂且静下心睡一会罢。我知你对苍迩带有愧疚与羁绊,但苍迩却已不再是你心中牵挂的那个人了。”
在沙砾直落中,沈陌黎虽知将魔沙树打晕并非最明智之举。但相比魔沙树不顾一切的莽撞乱奔,沈陌黎却是觉得将其打晕,起码能保得他一时命在。
忽地,自结界另一侧忽传来阵几近震破耳膜的巨响。巨响声中,离沈陌黎不愿的沙族结界忽若玻璃一般,倾数碎落满地。
荒沙吹刮着所有,很快将结界的碎片吹拂得无影无踪。在漫天沙尘中,结界守护的沙族城池赫然展现在眼前。
黄沙铸成的城池空无半人,此时沉静在沙尘暴中显得更为败落。
自城池中,不断有火烧的浓烟四处燃起,好似在诉说着城池将亡的辛酸。
在结界破碎,沙穹摇摇欲坠间,自沙域深处忽有诸多人影急急赶来。
人影重重,使沈陌黎极易辨认出人影的归主。
想至城池内发生的火烧之况,沈陌黎急急向人影所在处疾飞而去。几息不到的功夫,疾速向前的沈陌黎便与匆匆赶回的沙族人正面相遇。
翔章走在沙族队伍的最前侧,他神情的焦急将此刻对沙族人未来的担忧淋漓展现。作为一族之长,他未能守住城池与结界,已然是愧对先祖之举。
如今连同沙域都几近毁灭,让原本运筹帷幄的翔章,对于沙族未来生出从未有过的焦虑与忧心。
率领着诸数沙族人躲至沙域深处,翔章本以为可暂且命族人驻扎原地休养生息。但在沙穹破裂之时,混乱再次在沙族中发生。
摸不清沙域内究竟发生了何事,翔章只得凭着记忆,照着魔沙树引路所走路线折返而回。
沙族虽代代生活在沙域内,可对城池外这片触目不及尽头的荒沙却知之不多。他们因历代皆有族人进荒沙中而消失的经历,后世沙族人再无人敢进入沙域深处半步。
这是如今这代沙族人第一次走近荒沙中,对于难以辨别方向的沙域,翔章在进去时也便多留了个心眼,将路记得滚瓜烂熟。
再回城池边界,翔章与诸数沙族人的心却一刻也好不起来。
他们隔着些距离,已然听到结界破碎的声响。
那片结界含着历代沙族掌权者的心血,更是沙族太平的象征。结界一破,沙族人就犹如被人夺去护盾暴露在剑刃前的游民,再无任何安全可言。
对于未来的恐慌,使诸数沙族人在匆匆赶回走心底更显沉重万分。
他们将沙族的灾难归结到魔兽与沈陌黎身上,在再次见到沈陌黎时,眼底不禁带着些许的怨恨。
仅是碍于归降魔兽,又有翔章在前坐镇,诸数沙族人心有怨言,却也不敢吭声抱怨。
见得沈陌黎,翔章几步迈前,匆匆而问:“契者,城池内可是发生了何事?”
远远望去,翔章已然看见城池内四处升起的浓浓黑烟。诸多火焰灼物而起的烟雾,无疑揭示着沙族城池内此时正在发生的大灾。
“有异火正在毁坏城池。章长者,敢问结界破碎,可还能否修缮?”沈陌黎简略说道。
与翔章关注点不同,城池内异火已起,沈陌黎更想知道未来还有方法可补救。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未战先畏
望着尽数崩碎的结界,翔章轻叹口气道:“结界的碎片不知所踪,没有碎片凝合,老身纵有沙印在手,也无从下手汇聚碎片。”
翔章的话,令旁侧一名沙族孩童极为不解。他不知结界消失的事态严重,也无成年沙族面对族长、长者的顾虑。
张着清澈的大眼,孩童直接开口问:“族长,我阿娘曾说,沙族人对结界有着敏锐的嗅觉。即使结界飘到天涯海角,沙族人都能凭借敏锐的感官将其找回。如今,我们沙族人汇聚于此,结界虽破,我们何尝不能分散将其找回?”
“伏添,快别说了。”孩童的话音刚落,他的母亲慌忙挡住孩童的嘴道。
结界碎片诸多,沙族人纵是全数出发,也委实难在短时间内,由广阔的沙域各处寻到所有碎片。
更令翔章觉得不可行的是,沙域中广袤无垠,又无任何事物可用来辨别方向。若是在荒沙中迷失方向,迷路的族人兴许直到生命尽头皆无法再行走出。
带着对族人的负责,翔章断然肯定此计的行不通。他略为摇头,刚想开口拒绝,岂料旁侧一直未开口的翔还却忽说道:“族长,倘若以沙穹中那抹骄阳为族人指引,我等可还有希望寻到结界碎片?”
翔还一语在沙族内激荡起千层浪。沙族人面面相觑,谁皆不知翔还为何在此时这般问道。
要知沙族虽掌管沙穹气象,但执掌沙穹之物早在多日前遗失。也正因那物的遗失,沙穹才会由傍晚直入黑夜,使诸数沙族人不得已祭用起老祖宗遗留下的结界。
若非沙穹出现意外,结界也不会在此时用上。
提及沙穹,沙族人面上皆是展露出一抹失落。生活于沙域,沙穹对他们的重要非同寻常,他们却是在太平环境中遗失了掌管沙穹之物。
这本就是无颜面向人提及之事,如今翔还刻意提起,众人不禁心生感慨,连看向沈陌黎的目光中都略带尴尬。
接连多日,沙族发生过多令沙族人难以承受之事。诸数噩耗接踵而来,甚至多过沙族多年所经历的噩耗总数。
在叠加的噩耗里,久沐太平的沙族人对未来本就心带迷茫,更不愿去回想悲伤往事。
与沙族众人听及沙穹后的反应不同,翔章凭着素日对翔还的了解,还是从中听出话中蹊跷。
置诸沙族人态度于不顾,翔章缓缓问:“还长者可是有那物的下落?”
听翔章这般问,沙族众人顿时私语窃窃。他们自诸长者宣告控穹扇失踪后,便终日活在惊惧当中,尔今听到有人知晓控穹扇的下落,众数猜忌、欣喜、恐惧纷涌入众人心头。
听到四周议论纷纷,翔还刚欲说出口的话再次吞进肚中。
他低垂着头,在犹豫中全然不敢看翔章一眼。
控穹扇事关沙族安危,当初翔还虽亲眼看到控穹扇失窃是何人所为,但因对方的地位特殊,令翔还至今都不敢确定自己所见真假。
联想种种,翔还改口道:“我并不知那物的下落,仅是看着眼下无解,徒然猜测骄阳是否可用罢了。”
翔还话中的水分,却未瞒过翔章。
看着犹豫万分的翔还,翔章并无再多问半字,仅是望向未再有更多熏烟冒起的城池道:“想来契者所说的坤火珠已不在城池内,沙族城池乃我族立足根基,我等还是先城中查看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言罢,翔章将目光看向沈陌黎,似在询问一般。
作为魔兽契者,魔兽不在,翔章自然愿谅决定权交到沈陌黎手中。
几人的对话沈陌黎听得清楚,自然也听出了翔还的话中有话。
仅是眼下显然没有时间容她再去多问,望着四处有火燃烧的城池,沈陌黎更是理清了事情急缓。
沈陌黎细细将当中境况分析透彻道:“翔长者,坤火珠眼下必是闯出了沙域。沙域外魔祖重兵压阵,若见坤火珠闯出,必知沙族结界已破。眼下我等怕是要在救城池异火的同时,还要集兵布好抵御魔祖兵将的阵势。”
听及沈陌黎那般分析,众沙族人却是神情大变。
魔祖手下勇将多过泥沙,光是出动一二人,怕是就足以将整片沙域屠得一干二净。这一群兵将围堵沙域外,怕是跺跺脚就能将沙域覆灭。
见还未对阵,族人已生惊慌,翔章自听完沈陌黎分析后便眉蹙一起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历往,他与诸长者掌管沙族内外之事,习惯将危险挡在前头,给诸族人一份最祥和的生活。
翔章本以为,在那份几位长者沐浴血雨换回的祥和,是对族人最后的交代。
但如今大难当头,见到诸族人的反应,翔章却是后悔于当初几人包办全族大小事宜的举动。
作为魔地八大族之一,沙族前几代族人的实力如雷贯耳,无需见面,单是听得沙族名号便足以让其他族闻风丧胆。
但沙族人所居位置特殊,常年受历代魔兽守护,使往后数代的沙族人,渐渐忘记了族上在血雨腥风里为族人在魔地争得一席之地的艰辛,更忘记了沙族尚于武勤于武的传统。
在无数的岁月里,诸沙族人偏安一隅,魔道境界除了为首几位长者暂可与其他族强者比拼外,再也找不出几个能抵挡外敌入犯者。
即使沙族城池守兵诸多,但众守兵平日练得勤的不过也只是铸结界的防御之书。战场对敌,哪怕在魔地如今这动荡的年间,对于众将士都是陌生。
他们手握兵刃,目光却与其他族人一般,皆饱含希冀的看着翔章,期盼这次翔章与其余长者还能向往日一样,代他们解决所有可怖的灾难。
然而,这次魔祖命兵压境,人数之多却再也不是翔章几人拼拼性命即可解决。
在族人的殷殷期待中,翔章神情严肃道:“诸族人可还记得我沙族遗训?”
“自然。以沙为刃,寸地不让。以血为盾,护族永世。”几位长者最先应道。
他们将沙族重责视为己任,更时时铭记着自族上传下,早快被其余族人所遗忘的族训。
见翔章意有所指的问话,沈陌黎心生了然。她一个转身面向诸沙族人,欲将翔章未补完整的话说透彻了去。
第三百章 强将斩弱草
沈陌黎眸光坚定地看向众毫无头绪的城民道:“沙族祖训告诫的乃是全族,并非单独几个沙族掌权者。回看沙族历代,无一不是沐血度过,上有翔本单骑扫仙界,后有百沙群战恶灵。尔等先祖,每一人皆是沐浴在荣耀中而终。如今尔等身上流淌着他们传承下的血脉,面对强敌可是怕了?”
做为一族之长,翔章于众人面前,并不好提及沈陌黎上述所说那些话。
他习惯将沙族所有重担皆一个人扛下,长此以往,早已不知如何向沙族人开口要求其他。
听闻沈陌黎将沙族历史中一二极具影响力的大事罗列出来,翔章对沈陌黎这模样看上去仅有十余岁的人族,眸底生出一抹惊诧。
沙族虽是魔地八大族之一,但因近些年偏安一隅的默默无闻,其影响力早已不足以为外族所知。
人族与仙族交好,向来不屑于了解魔族之事,更几近于人会问津沙族这一魔族中的分支。
沈陌黎提及之事,虽是沙族人最引以为傲的几件历史大事之一。然而因时间的久远,在魔族中除了沙族人告诫晚辈还会提起,其他族人早已想不起沙族曾经的那些光辉纪事。
同被沈陌黎之言震惊的,还有众数于焦急中等待翔章发话的沙族人。
他们本以为翔章还会同过往那般,护得他们安好,却直到这时才慢慢意识到沈陌黎及翔章几人所言的意识。
虽知沙族前辈代代铸造下的战绩不凡,但对于从来不曾见过战场与鲜血的他们而言,拾起兵刃战争的勇气,却缺得不是零星半点。
见此状,常年习惯大揽大包的翔章不禁面露少许尴尬。他杵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再与族人说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平日里对战争的训练少得可怜,如今更显得难以鼓舞士气。
同将沙族人的迟疑与胆怯收入眼帘,沈陌黎拧皱柳眉,忧从心来。不战自退,无异于将败局写定,沙族的这般反应,更像是在宣告着这场战事的惨败。
在忧心中,沈陌黎再是由其它方向思考几许,须臾间计从心来。
她侧转身子,有礼的对翔章轻声道:“章长者可能借一步说话?”
想激起沙族人的作战能力,虽非一日可达登封境地。但想在短暂时间内调动起沙族将士对战的血性与士气,却也非不可能。但与所有的谋略相同,沈陌黎并不能将计划还未实施,便公之于众。
权衡下,她决定邀翔章先至旁侧商量一二。
因族人所表现出的怯战,使翔章略为尴尬的点头,倒也未再行多问,仅是匆匆交代了其它几名长者几句,便是随沈陌黎往旁地一侧走去。
二人约摸往荒沙一侧前行一里左右,在族人听不见的距离下才终是止步。
翔章见沈陌黎不再往前,便是有礼问道:“契者,可是有话与我说?”
虽说沙族面对战事表现出的懦弱令翔章略觉得难堪,但既然与沈陌黎一起走到这处,翔章还是决定将话清楚。毕竟,沙域之外,魔祖究竟委派何人来,来了多少人,沈陌黎在沙族人面前说得人数众多,翔章却仍是觉得沈陌黎所言全凭着一己猜想。
在为沙族人的表现感到尴尬时,翔章又私下抱着一缕侥幸,希望一切仅是沈陌黎的推断有误。
翔章眼神中的怀疑,并未瞒过沈陌黎敏锐的眼睛。
沈陌黎直视翔章,唇半勾笑道:“章长者好像并不全信陌黎所言?”
虽然翔章执掌沙印,顺理成章的成为沙族族长,但沈陌黎还是习惯的称其为“章长者”。在这个称呼里,全无对翔章半点不敬,而是因早前的经历,使沈陌黎猜测得到翔章在不得已下亮出沙印,以命族人,但心底并不愿接下族长的名誉。
与其同其他人那般叫得尊敬、陌生,不如照往前的习惯,让二人都听着顺耳。
见瞒不过沈陌黎的眼睛,翔章便也毫不客气,将自己心中的猜疑说出:“契者之前多次提及沙域外布有魔祖重兵,但以我对魔祖的了解,魔祖常派一将便毁一城,我族地理位置虽是特殊,但想必魔祖也知晓我族并无多少强者存在。老身着实不认为,魔祖会派遣众多兵将守在沙域外。”
“章长者又怎会如此肯定,魔祖必会委派上古强将来灭沙族?”沈陌黎依旧含着笑,有礼的回问翔章。
沙族虽是八大族之一,但以沈陌黎近日所见,沙族怕是徒有其名而无其实。如今沙域中这般沙族人的实力,怕是连一般未入八大族的其它魔族人都不如。
沈陌黎看得见这里的情况,魔祖又怎会看不见沙族的羸弱?
正所谓强兵不斩弱草,如今魔地大难,战火燃烧魔地各处。魔祖手下的上古强将本就不多。这若派一员强将来此,怕是要耽误魔祖的许多事。
再者,沈陌黎也不认为魔祖手下的上古强将,拥有着非凡武力,还会有那等耐性守在沙域外如此长时间。怕是强将出手,沙族在此时早已毁灭。
而说魔祖晚派了人来此地,沈陌黎却也不信。毕竟以魔地上早前所见风卷云吞覆灭各族的速度,沈陌黎不认为魔祖会推迟对沙族的剿杀。
各类推测在沈陌黎识海内相联系,便将可能性归于一种。
沈陌黎将其中的事实看得清晰,翔章却是还处在试图自欺欺人中。
他惊讶地问道:“依契者所言,魔祖派来的并非上古强将?”
“正是。”沈陌黎接过翔章的话道。
她望着近在眼前的城池,紧跟着道:“若是陌黎没猜错,那些人现在怕已快近城池。章长者若想确定敌方来者,陌黎愿与长者进城走一趟。”
听闻沈陌黎的话,翔章虽仍带着少许不信,心里却是因对沙族的担忧而略显惊慌。
他将心底的惊诧藏起,故作冷静道:“敌情自然是要探清,但在此之前,还请契者稍等老身片刻,让我先回族内安排好一切再与契者同去。”
第三百零一章 强敌入域
在翔章的观念里,沙族人此时离城池的距离着实过近。
城池连着沙域的入口,若是敌军见到坤火珠,借着被打开的入口趁机进入城池,那么沙族人在城池外不远处守着,便无异于自投罗网。
身为一族之首,这等危险的事,翔章纵使丢舍自己的性命,也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族人那般去做。
翔章的提议,沈陌黎并未多做阻拦。她眺望向城池内道:“我在魔池等你。”
说罢,沈陌黎不做任何迟疑,便飞身往沙族城池内疾飞而去。
翔章顾得族人,眼下敌人的步伐却绝不会因沙族人的迟疑而迟缓。在翔章回族布局时,沈陌黎更觉得应先赶入城池,探清敌方眼下进度。
荒无人烟的城池,在此时全失去了往日的热闹,更像是座被废弃的遗迹。沙铸的房舍,沙铺的长街,沙拓的别院,所有金黄沙砾制成的一切,在此时显得格外寂寥。
沈陌黎一入城门,便是望见那般空寂之景。
凭着往日在城中行走的记忆,沈陌黎穿行于小巷中,并未在第一时间便往魔池去。
翔章位居沙族掌权之位多年,眼下面对这凌乱的局面,必然需费些时间与其他长者交代清楚,才会安心入城池寻找沈陌黎。在那个空置的时间,沈陌黎更想前往入口附近,去一探敌情。
空辽的城池内,四周缭绕的熏烟甚是呛鼻,却在此时极好的隐藏去沈陌黎身上人族的气息。
在路过一处由坤火珠焚毁的建筑前,沈陌黎稍是停顿,拾起遍地火烧过的灰烬,在自己周身尽涂一遍。
远距离的寻探,沈陌黎自是深信敌方难以捕捉到自己的行踪。但前往入口处查探,沈陌黎却着实难以确定自己与敌方的距离如何。
这飞洒一地的灰烬,与满城熏烟气息相近,涂抹在身,恰是能很好的将沈陌黎身上的气息尽数覆盖。
借着被覆盖去气息的便捷,沈陌黎轻车熟路的摸到沙域入口处。仅是远远的,她便见到有无数人影在狭窄的入口处涌入。
再是靠近,那些重重叠叠的人影长相也随之映入沈陌黎眼中。
那是一群拥有魔族血脉,却有着仙族体态的谲魔。他们个个身着青裳锦服,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兵刃上长年累月覆盖的层层血渍,却无形中暴露了他们的凶残。
特殊的容貌,使沈陌黎一下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借着灰烬涂抹的关系,沈陌黎逐渐向人影处靠近,这才看清听明闯入沙域的谲族人之间的对话。
为首的谲魔将领祥风站在最前方,环视着四处熏烟、狼藉一片的沙族城池,心底略显诧异。
他们在沙域外遇到坤火珠,本是因坤火珠与这次剿杀沙族的行动无关又实力强悍,祥风并不打算命诸躲藏暗处的将士上前围杀。
岂料坤火珠却先是发现他们,骤然抛掷异火袭击谲族人。
还未进沙域,这般善战善于伪装谲族将士便在坤火珠莫名发动的袭击中折损半数。
最后,祥风不得已而率领众余下的将士提前在不知情下进入沙域。
在坤火珠意外发动的袭击中,他们本就来得匆匆,进入沙域后,沙族的一片荒凉之景,更使他们震惊无比。
“祥将领,这沙族城池怎像遭遇过什么杀烧掠夺般,竟空空无人。难不成之前我们遇到的那坤火珠,在我们进来前已替我们了结去所有沙族的性命?”旁侧,一名容貌绝美,却勾着抹邪肆笑意的女子走上前来,对祥风说道。
“萦儿,听你话下之意,难不成你还不喜有人代劳杀了沙族人?”还不等祥风回答,女子旁侧站着的祥凭走上前来道。
同为魔地八大族之一谲族,在受魔祖之命前来围剿沙族时便已对沙族内的修为实力一清二楚。
因原先皆是归于魔祖的缘故,魔祖对于皈依于己的诸族皆了如指掌。于背叛魔祖的那一瞬间,魔祖便即刻令人将沙族所有的信息化成诛杀令,交递到谲族手中。
与沙族的安逸多时不同,谲族因与仙族极其相似的长相,常年受历代魔地掌权者与权贵器重,而多被委派去执行各类巧借容颜暗杀敌方的任务。
终年见惯血腥,让谲族人更加的嗜血善战。
放眼这些年,谲族人的权贵与金钱,可谓代代皆是在血与命中换得。
对于祥凭的质问,被唤做萦儿的女子极为不屑的冷笑一声道:“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这接了诛杀令却无人可杀,这等扫兴事又怎会是我所喜?”
二人无轻无重的对话,令祥风略为不满。他凌然训话道:“没有观察的本事,尔等就莫在这说风凉话。你看城池内四处熏烟遍布,却全无人迹,又怎会是被坤火珠屠杀殆尽?”
沙族人死后虽会重归为沙砾之态,但眼下无被异火焚烧的地方,却是一片井然整齐之象,可全不像有打杀过的痕迹。凭着之前与坤火珠交战时所见场景,祥风并不信坤火珠诛杀诸沙族人时会对周遭的物品那般小心翼翼。
听闻祥风那般细致的分析,沈陌黎眸底略带暗沉。
沙族死后不留痕迹,这四处起火的城池对沙族人实则是极好的保护。但祥风却是一下便看出其中不对劲之处,这无疑使沙族离危险更近了一步。
听到祥风的分析,跟着旁处的萦儿却是欣喜万分。
她满带期待的看着四周道:“猫捉老鼠游戏,这我擅长。祥将领,不如现在就让我来会会这沙族老鼠?”
说话间,萦儿的双眸星光熠熠,好似在说着什么令人欣喜的事。若非话中的血腥,单是萦儿那副清纯美好的仙家女子模样,着实令人难以将她与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联系在一起。
萦儿的话,却是一下便得到了祥风的应允。
祥风瞭望四处道:“沙族到这代已无几人出色,我等不如分散开查探城池,守在城池内静待那群念家的沙族人自投罗网。”
坤火珠未再追入沙族,却使祥风难以断定除这片城池外的沙域中,是否还存有未知的强悍之物存在。与其耗费精力各处寻找,祥风更认为不如守在原处静待敌方。
第三百零二章 仙容魔心
确定了谲族人往前的计划,见诸数谲族人言罢便要分散行动,沈陌黎谨慎的几个迈步,便要往后侧退去。
仅是刚退后几步,沈陌黎明显的感觉到好似有人在拉扯着她的裙摆处。
带着稍许的不解,沈陌黎稍是回转头,便见一个只有只有她半高的少年,咧着嘴笑言:“姐姐,你是在玩捉迷藏吗?”
还未等沈陌黎应话,便听祥风的话自远处传来:“串儿,你在和谁说话?”
少年听到祥风的问话,却也不急,一个飞身跃上遮挡沈陌黎的屋檐上,直接背对着沈陌黎笑着应道:“父亲,我哼歌呢。这城池空荡若鬼城,哪有能与我说话之人?”
见少年晃荡着双腿,悠哉的闲坐屋檐上,祥风倒也未再多问,仅是单独与各属下布置任务去。
少年在祥风再续忙事后,却也不急着下屋檐,他一会仰首望日,一会环看城池,好似赏看风景不愿离开般。
与悠哉闲哉的少年截然不同,沈陌黎见少年背对自己,便是再续后退,尝试着在少年未发现的须臾撤离他处。
仅是退步转身间,她前方的虚空中却忽有几个字凭空悬挂:不想死就留下。
看着那几字,沈陌黎虽想再续前行,但想到早前若非少年代自己瞒下踪迹,她即使有三头六臂,都难挡谲族众多将士的逐杀。
倘若少年此时将她的行踪告知其他人,还是会使沈陌黎受到谲族人群起追杀。
心不愿停留,但考虑清其中的利弊后,沈陌黎还是决定暂且留下,待是看清少年往后的动作,再做其他安排。
在此后的半个时辰里,少年出乎意料的停留在原地未做其它。他闲坐屋檐,时不时哼几声歌,瞭望这并不美好的城池潦倒景象。
倒好像是谲族人在做的所有事,都与他无关。
望着少年好似无事想做,又无任何意向离开的模样,沈陌黎因挂念着已全数分散到城池各地的谲族人找到翔章,不禁再起次悄声离开的打算。
她抬眸看了看坐在屋檐始终背对自己的少年,祭起灵气融汇于足,将自己行走的脚步声减至最小。在消了步伐声后,沈陌黎再是小心翼翼的朝少年处瞥去一眼,这才轻声调转身子准备离开。
令沈陌黎措手不及的是,在她一个转身间,少年却是以她全无法捕及身影的速度,悄声由屋檐上跃身挡在她的去路上。
看着早前靠近自己时全然无法捕捉到其行踪的少年,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沈陌黎不禁眉心微皱道:“谢过这位小兄弟方才未泄露陌黎行踪的恩情,仅是我此时还有事,怕是要先行一步。”
谲族人蛮横侵入城池,本是令人愤怒之事。但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却好似无多少敌意,虽说是少年发觉自己所在,这才引起祥风对这处的留意,仅是联想到少年先前的举动,沈陌黎还是发自内心的对其道谢。
前世种种,使沈陌黎从不因一族而定性一人。谲族人凶煞,面前的少年却未并与族人一般坏透心肠。
听闻沈陌黎感激的话,少年却是不在意的笑道:“我名枫雙,陌姐姐若是不介意,叫我串儿即可。”
旋即,一道虚影前飘,使枫雙离沈陌黎更近了几分道:“这城池眼下可是遍布了谲族人,陌姐姐要走,我自然不会阻拦。仅是陌姐姐就不怕这一走,便会引来我族人的追杀?”
沈陌黎此时以灰烬涂抹全身,看上去全身乌黑肮脏,令人远远看着便想离得更远些。可枫雙的眼见力却非常人能比,沈陌黎虽涂得一副脏兮兮的模样,他却能透过那些灰烬看到沈陌黎原来的容貌。
生于谲族长于谲族,枫雙不爱谲族人那般打打杀杀,却独爱与世间清雅面容的女子。
谲族人中,娟秀若仙的女子比比皆是。但枫雙在见到那些女子杀人如麻的邪虐模样后,再提不起靠近那些女子的兴致。
眼前的沈陌黎,身上并未沾染如谲族女子那般浓雾的血腥味,反倒淡淡散发着一缕甚是好闻的花香,使枫雙更愿意与她畅谈一二。
对世间女子的赏赞,枫雙一直停留在只远观的状态中。
虽为祥风之子,又有谲族中最强修为,枫雙坐拥的条件可谓在谲族人中独一无二。但枫雙却从不喜听族长安排,做杀人放火之事。
就连眼下来沙族行灭城之事,若非祥风几名属下一直暗中劝说枫雙,吹嘘沙族有如何强,枫雙若不来,怕是祥风在此会遇到意外。带着将信将疑之态,枫雙这才在众人的劝说下勉强同意随行。
虽是应下了这桩事,但谲族将士却深知枫雙在入城池后,绝对不会干涉半分谲族人屠城之事。他们愿便未指望枫雙在这场屠杀中做何事,眼下也便由着枫雙在旁处晃荡。
枫雙的这份不同,若是放在普通谲族人身上,势必成为同族人的笑柄。但因枫雙自身实力的高超,此刻在谲族人眼中反倒成了镇族之宝。
每一次杀戮兴起,只要枫雙同行,诸同族人便如虎添翼,行事更加血腥勇猛。
他们深知枫雙虽不干预谲族与对方的对阵之势。但倘若敌方过强,在几近将谲族人赶尽杀绝之时,枫雙必会出手相救族人。
这等对枫雙的了解,使谲族人在每次大规模出兵之际,总会想方设法拉上枫雙同行。
在沙域外,当坤火珠灭杀谲族人时,因枫雙不知何时已不在族内,方使谲族损失惨重。
眼下枫雙的归来,面上看着对谲族好似无多大作用。但谲族人心里却皆是知晓,祥风必是察觉到枫雙的归来,才会命谲族将士分散城池各处守株待兔。
否则,偌大的沙族城池,单凭到来的半数谲族人,祥风必不敢那般冒险闯进。
然而,关于枫雙的种种,沈陌黎却是不知。
她看着面前这个雅逸的少年,如何都无法将他与杀人快如风的恶魔联系在一起。但因谲族人的面善心恶,也使沈陌黎在与少年交谈中多了份谨慎。
第三百零三章 纱幔得识
沈陌黎朝四下张望道:“我知晓你族人此时遍布四周,仅是我有要事在身,不得不走。”
对于面前这个和风日旭般让人看着顺眼的枫雙,沈陌黎不反感,却也不打算将自己的行踪说得清楚。
仅是令沈陌黎未料到的是,枫雙将身子往沈陌黎手臂上一靠,面带暖笑道:“姐姐,不如我陪你前行,说不定一路遇到我族人,还能护你一二?”
看着枫雙靠过来的身体,沈陌黎仅是略为往旁边走了几步,并未多说什么。枫雙虽是男子,但以枫雙的个头判断,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这若连靠近都与其计较,怕是太过小肚鸡肠。
待离枫雙远了点,沈陌黎才漾着抹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仅是城池内的小巷千回百转,来回需消耗不少时辰。你若与我一同赶路,怕是要耽误你回到族人身旁,令族人生急。”
枫雙看上去十分稚嫩的孩童模样,沈陌黎并不打算带着枫雙同行。
一来,沈陌黎仅是把当枫雙保护自己的话,做童言无忌的英勇。她此刻急着去寻翔章,枫雙的速度虽快不假,但带着一个谲族人去见沙族族长,指不定要出何乱子。
二来,枫雙这般大的孩子,即使生长在血腥无比的族谲,也必有父母跟着。沈陌黎并不想凭着喜好带走枫雙,惹得枫雙的家人徒是焦急。
再者听方才枫雙与祥风的对话,两人应是父子关系。这倘若枫雙在沙族城池中消失,怕是要拉起谲族对沙族更大的仇视。在仇恨下,本就残暴的谲族,沈陌黎诚难想象其会再续做何等事。
因此,沈陌黎此时打定了主意,断然拒绝枫雙同行的要求。纵然枫雙再是无害,纵使沈陌黎对其并不反感,但这却改变不了枫雙是谲族,是统领之子的事实。
见沈陌黎拒绝得果断,枫雙却也未表现出多大的情绪。
他出乎沈陌黎预料的侧身让出条道来,比划了个请的姿势道:“好,那我听姐姐的。”
说罢,枫雙还不忘咧出一抹微笑,露出排皓白如雪的牙齿。
“今日承蒙关照。”沈陌黎回以枫雙一抹笑意,便不再多做停留,一个飞身避闪入沙族城池中的一处巷子中。
早前,沈陌黎在城池内逗留的时间并不算长,借着沙族人的指引,她也仅是认得了其中走过的路。
仅是唯今大道已然走不通,沙族城池内错落复杂的小巷,又是有的七拐八绕,有的死路一条,沈陌黎为避开不知分散在何处的谲族人,仅得探索着在巷弄中穿行。
平坦整洁的沙路上,零星还能嗅闻到淡淡的血腥味。那股怪诞的血腥味,却非源自沙族,而是谲族人不知积累了多久的杀人兵器上余留下的气息。
五族之人所用兵器,纵使杀人屠兽都习惯将兵刃清洗,再将兵器磨得更为锐利些。谲族人却是不同,他们铸造出一类比寻常兵器更为嗜血的利刃,以血养刃,得以使利刃在再次杀人时,带着比主人更多的兴奋。
因常年灌溉鲜血入刃,使谲族人手中的兵器血腥味极重,仅是远远隔着,便能闻到那股自兵器中散发出的血腥。
谲族人崇尚嗜血兵器,在选择兵器时更为讲究。他们酷爱嗜血如狂的兵器,却不会选择只嗜血而不会隐藏气息的兵刃。
素日,谲族人喜爱沐浴在兵刃所散发的血腥中。在接到诸多任务时,他们却又将兵器上的血腥隐藏得极好。更因此,自魔祖始历代魔地的掌权者,皆热捧于聘谲族人替自己虐杀仙、人二族中人。
而每每接得任务,谲族人也多以自己仙风飘逸的外貌而完成得极佳。更因如此,而使谲族在代代接掌任务的财富权利积攒中,入了如今八大族的行列。
沈陌黎走在巷中,仅是凭着四周弥漫开的血腥味,便可极快断定谲族人的意图。
他们能将兵器上的血腥味隐藏得极好,却也能让那缕血腥扩散百里。现他们埋伏城池各处,更像在空气里散步开一抹血腥,使往后归来的沙族人,但是闻到这股气息,便先心生胆怯。
仅是他们未想到的是,凭着空气中还未完全扩散匀称的血腥味,沈陌黎反倒更快的避开了谲族人。
因对路况的不熟,在巷子中沈陌黎横七竖八拐绕了有三四刻时长,这才来到最初与翔章相遇的魔池高墙外。
与上一次相同,面对魔池未知的危险,沈陌黎并未打算由正门进入。她几步踏过高墙,暗自潜入魔池外围的偏僻处,轻声踱步往魔池靠去。
魔池周围有无数纱幔悬挂遮掩,不知是当时铸池者的喜好,亦或是想借纱幔遮盖住什么。沈陌黎离魔池极近,也仍无法透过数不清多少层重叠覆盖的纱幔,看清魔池内的状况。
绚丽的纱幔在风中摇曳,拍动出一抹诡异的声响,若是掌声连连,又像是爆竹声声。
在纱幔的遮掩中,沈陌黎的脚步声被全数覆盖。
她谨慎的穿行入纱幔,柔滑的纱幔抚在她身上,像极了婴孩滑嫩的肌肤。
飘逸的纱幔若被赋予了生命,在初是触到沈陌黎之时,如有人卷拉起一般退至两侧,将前路拉开一条道。顺着纱幔层层拉至两侧的道路,沈陌黎加快步伐,想尽早步入魔池寻到翔章。
步步急赶中,自纱幔的另一端,却忽然传来几声惨叫。
听不清声音的归主,仅是在短暂的叫声之后,纱幔再次恢复到原先拍撞异响的状态。仅不过随着凄凉叫声的结束,纱幔中弥漫起一缕血腥气息。这缕血腥与谲族人用以滋养兵刃的血腥截然不同,更像是几人刚被利刃抹杀所余留下的新鲜血液气息。
闻到那缕不知何人所留的鲜血味,再加之眼前古怪的一切,使沈陌黎更想知道翔章是否避开谲族人的视线到了魔池。
带着心中的疑虑,沈陌黎隐隐再是听不到纱幔外隔着些距离的地方,有谲族人在交谈着什么。在听不清的谈论之后,缕缕更浓重的新鲜血味自谲族人谈话的地方弥散开来,好似随意说几句话便能要了人性命一般。
望着面前这好似有生命意识般的纱幔,沈陌黎再是往前,约是行进了五六百步,才终走过纱幔,见到纱幔隐藏的那方金光淋漓的魔池。
第三百零四章 魔池再遇
在金光闪烁的魔池边缘,有一腰背已驼的老者,正背对着沈陌黎,清洗着另一侧染血的纱幔。
老者边是细致的以魔池水冲刷着纱幔,边念念有词道:“非请勿入,尔等小辈连这等常识都没有,也便别怪这魔池水不留情面喽。”
言罢,老者一个转身,再是舀上一瓢魔池水,继续步履蹒跚的往纱幔处走去。
老者来回转身间,沈陌黎却是赫然发现,老者正是先前被翔章划归为沙的翔麟。
翔麟仔细做着自己的事,对隔着魔池正紧盯着自己的沈陌黎好似毫无察觉。
一瓢金光璀璨的池水漂洗下,炫彩纱幔上的血迹如数消失,又是恢复了往日的光亮柔滑。让人远远看着,只觉得是由天上悬挂下的仙带,缕缕飘曳着勾人的唯美。
若非亲眼所见,沈陌黎必然无法相信那飘曳的仙带,竟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悍利器。联想至方才拂过自己体肤发丝的纱幔上,不知染过多少人的鲜血,沈陌黎顿觉得一阵惊悚。
她蹙着眉,再望向魔池,便见金光粼粼的池水内好似有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东西隐藏其中。魔池与平常水流决然不同的水光,更像是在隐藏着池里诸多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在翔麟清洗纱幔中,自纱幔外围陆续又有几声惨叫传来。随着凄惨的叫声,诸多鲜血如溪流自纱幔下沿流淌而入,直滴落到魔池内。
鲜血的汇入,却并未在魔池中即刻溶开,而是须臾化作大大小小与石子相似的物件,沉入到魔池当中。
看着无数沉入魔池的血粒,再联想至前世略为耳闻的魔池之事,沈陌黎对于魔池内大小各异的物件隐隐有了丝猜想。
她左右环视,想在翔麟发觉到自己前先行隐藏起来,却四周环看一圈才察觉到,魔池边除了无数悬挂的纱幔,再无半点可遮挡的东西。
仅是那些纱幔待沈陌黎的反应,明显与其他人不同。
沈陌黎一是靠近,纱幔便尽数卷拉起道道出入口,全然无半点攻击之意。
望着诡谲渗人的景象,沈陌黎再次听到翔麟自顾自的说道:“今日怎有如此多人想来请魔池重造自身?这若是天天如此,怕是魔池水都要溢出来喽。小姑娘,见你在池畔停留了许久,想来是来找人的罢?”
翔麟虽依旧背对着沈陌黎,径自清洗着再次染血的纱幔,但话中所指,在四处空荡的魔池中,明显是在问询沈陌黎。
听到话中的陌生,好似翔麟从不曾认识自己一般,沈陌黎望着一池金水,更是肯定了些自己的猜想。
她略为点头道:“敢问族长可在这里?”
“族长?沙族族长不知消失了多少年头,这些年皆是章长者携我等诸长者在维护沙族内外事宜。姑娘若是要找族长,怕是来错了地方。”翔麟一刻不曾停下手中的动作,悠悠答道。
仅是听及翔麟的话,沈陌黎却更是难掩心中的奇怪。
前世,她听闻过魔池水可重塑人之筋骨。倘若魔族人殒命后被融入魔池,若能得到造魔者赏识,便会在造魔者手中变作模样相同,思想意识完全不同的另一魔族人重活人世。
而若是其余几族者融入魔池,其血骨要么被魔池水消磨得干净,要么就会被重塑做魔族人的血脉筋骨,带着完全不同的认识再次来到人世。
魔池由一定程度而论,更接近于造物神祗一般的存在。
仅是与神祗不同,想要运魔池重塑魔人,却要耗去造魔者极多的修为。
历往除魔族及历代魔兽外,还从未有过其余人能转得动这一池金水,借魔池重塑魔人。
但眼下魔族与魔兽皆不可能到此,翔麟却能再度由沙重回魔人状态,必然是有人借助了魔池的力量。沈陌黎在此却是全然猜测不到,是谁有那等力量,在如此短时间内将翔麟重塑。
若说沙族内最有实力者,必是翔章无疑。但早前所见沙印内蕴藏的力量,却并不足以重塑翔麟。
这使沈陌黎在不得解中,再次开口问道:“那老者可知章长者如今在何处?”
翔麟昔日虽想置沈陌黎于死地,但人死仇化,如今的翔麟模样虽与过去不同,但既已是不同意识不同人格,沈陌黎也自然不打算与翔麟计较早前的事。
唯今,她更想知道翔章的下落,好做下一步打算。
听闻沈陌黎想寻的是翔章,翔麟呵呵一笑,颤巍巍的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魔池上方道:“章长者前去幔帘之心了,你要找他,怕是还要在此等上一会。”
说罢,翔麟再次走到魔池畔,舀上一瓢水往纱幔走去。
翔麟所在的纱幔处,层层叠叠带血的纱幔不断更替而来,就像纱幔自身生了意识,知得这处有人能替它洗去血渍一般。
刚是清洗完一匹纱幔,翔麟眼前便会再次飘曳来另一匹纱幔。纱幔层叠有序的挪动到翔麟面前,那等血腥场景,好像永远都无法清洗完一般。
沈陌黎略皱着眉,往魔池再靠近了几步。
在与翔麟对话中,她并不知纱幔外发生了何时,本是前仆后继冲入纱幔的谲族人忽消失了踪迹。而翔麟面前飘飞的纱幔,染血的数量也骤然减少。
带着对魔池内极多诡异事情的疑问,沈陌黎仰首看向纱幔上方,便见宣传的纱幔通向沙穹,在纱幔中,隐隐好似还飘荡着条以丝带制成的通天阶梯。
察觉到沈陌黎望着阶梯若有所思,重至湖畔舀水的翔麟却是不急不缓道:“姑娘,劝你别动那梯子的心思。梯子认人,这不受邀者径自踏上,仅会被梯子斩杀入魔池中。我这魔池内守了不知多少年,也从不敢碰那梯子一下。”
顺着话,翔麟舀水的动作略显迟疑,浑浊的老眸随之望向梯子,似在回忆着什么。
仅是翔麟的话,再次提升沈陌黎心中的那份猜疑。
若说魔池能重塑魔人,被塑造后的翔麟记忆因是空白的,但眼前的翔麟却好像有着些许关于沙族、关于魔池的记忆,而这些记忆部分又与翔麟原先生活的种种不相符。
第三百零五章 长者再现
沈陌黎清晰的记得,当初她两次遇到翔麟,翔麟的任务皆是守护沙域入口。
按常理而言,守入口的长者,翔章不可能再委派翔麟做看守魔池之事。可听翔麟此时的口气,却好像在魔池内守护了许多年,几乎不曾走出过魔池。
藏下心头的不解,沈陌黎再问:“听麟长者之言,想必在魔池内生活了许久。”
“你看我这把年纪便知,我这魔池畔守了多少岁月。不瞒你说,我自有意识起,便常年守在了魔池。魔池内的风云血腥,我倒还真是见过不少。”翔麟悠悠道,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话中有哪里不对。
就在翔麟说话间,一个身影自魔池顶端疾飞落下,停留在沈陌黎身侧。细一看那身影,正是早前失去行踪的翔章。
此时的翔章脸色略显憔悴,在与沈陌黎谈话前,犹似担忧翔麟听到些不该听的话,先是隔湖对翔麟道:“麟长者,我方才查探过,纱幔外的谲族人已尽数撤离。不如你也先屋歇着,待谲族又有动静我再告知于你。”
听到翔章这般说,翔麟若是放下心底的沉重道:“好,那我便先去歇着,章长者若是发现意外,再行告诉我。”
说罢,迈着极其缓慢的脚步,翔麟极为费力的向魔池边挪移了数十步,于看似平平无奇的地上拉出一道圆形沙门,一个跳跃便急急入内。
待翔麟离开再过稍许时间,翔章方才转过身,莫名其妙跪到地上对沈陌黎请罪道:“契者恕罪,魔兽赏我的塑魔石我终未拿来研究造魔人之术,而是将它用在了翔麟身上。”
见翔章跪地,沈陌黎急急将翔章搀扶起身道:“长者快起来说话,我与魔兽契约,但我仍是我,并不代表魔兽,自然不会怪罪长者半分。”
说罢,联想到翔麟早前与重塑魔人不同的举动,沈陌黎再问:“依你的意思,麟长者此时已不是原来的自己?”
听到沈陌黎如此问,翔章一下即知沈陌黎起了疑。
叹口气,翔章无奈摇头道:“当初麟长者蓄谋坑害契者,我在无奈下才将他化归于沙。仅是麟长者与我昔日情同手足,让我真将他抹杀,我当真做不到。况且,以我之力,也还未到能重塑魔人的境界。”
知晓自己的行径瞒不了沈陌黎,翔章便也不再多做隐瞒。
翔章垂下眸遮掩伤痛的再次开口道:“我与麟长者岁数相近,早前的魔道修为亦是相差无己。当初族长看中麟长者的天赋,故而命麟长者负责守护魔池,岂料在魔池内,麟长者却是爱上了一代魔兽塑造出的女魔。”
“魔人陪伴相守,可是受了魔兽的阻拦?”沈陌黎听及翔章的话,续而问道。
历代魔兽塑造的魔人,虽骨血皆是由普通魔人身上抽调来。但魔兽因塑造魔人的目的便是为己所用,在其筋骨内耗费心血的进行过重塑,也使魔兽眼里绝容不下自己塑成的魔人与其他魔人有何瓜葛。
与其说那些被重塑过的魔人是活生生的人,倒不如说他们是魔兽眼里的工具,用来掌管魔地,荡平四海。
仅是听到沈陌黎的问话后,翔章却是微微摇头道:“那个女魔虽出自魔兽之手,却是个不完整的魔人。至于如何不完整,魔兽不说,我等也无从知道。”
翔麟的过往,令沈陌黎略感惊诧。
随即,沈陌黎将目光看向悬挂在墨池上方的阶梯道:“想来,那梯也与那魔女有关?”
顺着沈陌黎的目光,翔章同是将注意力聚集到阶梯上道:“我仅知道,当初翔麟为她,更是闹到与族长翻脸的地步。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女魔被捆锁于纱幔之内,翔麟在救女魔时,亲眼见到女魔自那阶梯上掉落池中,从此再未出现。”
翔麟当初在魔池发生的事,对于整个沙族而言皆是忌讳。上一任族长更是遮掩家丑,将有过女魔的一切尽数对族人隐瞒。
若非翔章那时与翔麟走得近,也不从知晓那些事。
仅是单靠听说,翔章却着实不能确定其他。
翔章依稀记得自女魔消失在魔池后,翔麟性情大变,一日之内由俊朗少年模样变作驼背弯腰的老者样貌。
因与沙族其他人并无往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世人只知魔池内有一长者看守,却不知翔麟在内如何。
失去女魔后,翔麟徒挂着长者虚名,却极少干涉魔池事务。他终日守在湖畔无所作为,像在等待着女魔的再次归来。
再是往后,女魔虽当真再现时间,却早已被上一代魔兽重塑成不同的人。因魔池清洗的缘故,女魔再不是当初那个见到翔麟便会笑得妩媚,跟着翔麟便仿佛得到全世界的女子。
在又一次被重塑后,女魔看向翔麟的眼里只剩陌生,甚至于还能听魔兽之命杀了翔麟。
面对同一身皮囊,被塑造成不同灵魂的女魔,翔麟伤心欲绝。他试过各式各样的方法,试图将女魔变回原来的模样,仅是所有的一切终是徒劳。
在那难以接受的现实面前,翔麟几番举止怪诞,更是至最后性情大变。他变得冷漠而嗜血,更自动请缨在纱缦处清洗那些被纱缦夺走性命之人的鲜血。
翔章便是把翔麟的记忆,停留在那个不算好,却也不算太差的时光里。
他虽得了魔兽赠与的宝贝,可尝试塑造魔人,却无从知晓如何掌控翔麟的记忆。否则,翔章怕是会选择将翔麟所有的记忆都消除了去。
无缘相濡以沫,在翔章看来便不如相望于天涯。
对于翔麟半是重塑后亓衍所表现出依旧诡谲的状态,翔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沈陌黎往下说去介绍翔麟的情况。
身为长者,翔麟其言行皆是代表着沙族,如今翔麟贪恋儿女情长所做一切,翔章再是回头看,明显觉得是上不了台面的私心。
带着对翔麟旧事的不愿提及,在与沈陌黎简要说明翔麟的情况后,翔章话锋一转道:“契者是从哪里来的,怎到这时方至魔池?”
这般问,并非是因翔章无缘无故的多心猜忌,而是沈陌黎离开得早,归来得迟,其中那段空白的时间沈陌黎又去向何处,着实让翔章想要问询。
第三百零六章 妙策夺城
翔章素日并非是多疑之人,仅是战时稍有不慎,皆可能引来无端祸事,这让翔章不得不多生几分谨慎。更何况,沈陌黎来魔池时可非单独一人。
不知翔章话里意思,沈陌黎倒也未多隐瞒道:“我去了沙域入口,寻探来侵者状况。因发生了点意外,而耽搁了些时间。这一次魔祖委派谲族人来行剿灭之命,对我等而言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听到沈陌黎好似想到化解这场危机的办法,翔章也便将那少年之事暂且放到一边,急急问道:“契者可是想到了何妙发保我族安好?”
“正是。”沈陌黎说话间,以灵力在面前勾勒出一张沙域地图道。
旋即,沈陌黎指着城池再言:“沙族倘若为避谲族,长期避闪在沙域深处,到头来势必死路一条。唯有夺回城池,抵御谲族,方能搏得活命的可能。”
沈陌黎所言,极快便得到了翔章的认可,仅是说之容易,做却不易。
翔章略为愁眉不展道:“城池对沙族的重要性我自是知晓,仅是谲族如今已遍布城池各处,沙族虽与谲族并列八大族美名,实力却与谲族相差甚远。况且这城池易守难攻,谲族在内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我等就算是率领沙族上下强攻,也难攻破城门,夺回城池。”
“非也,长者可听过人族四面楚歌的故事?谲族遍布城池各处不假,但他们却把前路后路都遗忘了去。我等若是在城池内加点混乱,且于沙域外制造出强敌来救沙族的阵势,又在沙域内借漫天飞沙造得沙族攻城之态,谲族会如何选择,便也不好说了。”沈陌黎边指着地图,边与翔章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要虚张声势,引谲族入荒沙深处?”翔章略为震惊道。
沈陌黎的计划若是实施,城池内满含危机,沙域外又有强敌入侵,谲族人在难以辨别敌情真假下,势必会选择实力较弱的沙族人下手,进而弃城攻向沙域深处。
计划是好,但翔章却不敢如此冒险。他恐谲族人攻入荒沙之中,以沙族羸弱之势,怕是还未来得及有回归城池,便尽数先被谲族人所灭杀。
思及此,翔章略摇头道:“契者行的这法虽是绝妙,但不瞒契者,我沙族常年处在和平之态,因过于偏安求稳的缘故,平日里对魔道修炼也无多大建树。这谲族人若是杀出城池与我族交锋,则我族必败啊。”
翔章说得无奈,但对于大敌当前,却又丝毫不敢有半点马虎而刻意隐瞒沙族此时的薄弱。
然而沈陌黎却是再指了指地图他处道:“陌黎从来没说过,要让沙族人正面与谲族交战。两族对战,并非哪族英勇即可取胜。谲族擅于伪装,必然想不到沙族也会与自己行同等手段。我们可借沙穹如今的不稳,以沙塑人,遮掩去沙族人真正的行踪。”
有条不紊的分析,使翔章不禁多看了沈陌黎几眼,心底不禁暗叹眼前这十余岁的少女究竟经历过何等事,才会造就今日看待战局时的有勇有谋。
对沈陌黎虽心生敬佩,但翔章在略为沉思后,仍是心带凝重道:“契者想的法妙是妙,但这座城池没有结界守护,凭沙族之力纵然将城池夺回,也难以守住城池。我族除了几名长者,皆是常年不出沙域之辈,着实难以在短时间内说服族人一起外出。”
提及此,翔章心底悬挂的巨石,好似无形中更沉重了几分。
沙族到了这辈,因魔道修为平平,念守城池者比往前几代更多上不知多少。他们因对自身实力薄弱的自知,而更像不愿出门闯荡的井底之蛙,仅是徒将自己缩在洞内,而不敢冒然有所行。
于他们而言,城池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纵使有强敌侵入,诸多自出生便安稳生活在沙域内的沙魔,也不敢踏入魔地其它地方分毫。
他们听多了先祖在魔地各处闯荡的故事,与几名长者出去闯荡后回来提及的所见所闻,更觉得魔地如今凶险无比。
带着那份恐惧,翔章并不认为短时间内,能说服族人离开沙域。
出人意表的是,沈陌黎续翔章之言道:“章长者可还记得当初翔还提及沙穹时的欲言又止?”
城池若是单独靠沙魔以武力支撑,固然是难守多时。但若是有结界守护,纵使结界受早前诸事影响而大损实力,却也能抵挡住谲族一段时间的攻击。
谲族人的魔道修为虽能使其在荒沙中维持一段时间的不吃不喝,但长期以往耗在荒沙里,再是如何对食物需求少的人皆会撑不住。
以荒沙对抗谲族,方是沙族最好的武器。
听到沈陌黎再次提及沙穹,联想到早前来不及细问的翔还,翔章略为点头道:“契者擅察,翔还之前说到沙穹的反应着实可疑。仅是他若不说,碍于他与我同为沙族长者的身份,我却也不便强行逼问于他。”
沙族长幼有序,阶层分明,这在一定程度上维持了沙族如今的安稳,却也使翔章在行事上多了许多繁杂的不便。
而这也是翔章在先前太平的岁月里,不愿与沙族人提及自己接任族长之位的原因。
与其他人并列长者之位,虽众人已在潜移默化中将翔章视为一族之首。但终归不是族长,翔章在出入沙域,处理一些事情上也更加随心所欲。
如今,沙印亮出,碍于族长在族人前的高威身份,翔章反倒许多事做起来身不由己,更因瞻前顾后而稍显迟疑。
对于翔章的疑虑,沈陌黎又如何不知。她沉思一二道:“陌黎倒是有一计,兴许可以让还长者说出实情,仅是不知章长者愿不愿意如此去做。”
“何计?”听到有计能问出沙穹的下落,翔章眼前一亮,兴奋问道。
沙穹对沙族的重要不言而喻,翔章碍于身份无从逼问翔还,但若有更妙的计策可以知晓控穹扇的下落,哪怕计策再是冒险,翔章也愿舍命一试。
第三百零七章 谲族骄子
看着翔章暗藏激动的模样,沈陌黎仅是再次指了指魔狱府道:“控穹扇之事陌黎会代章长者去问还长者,然如今有一事,却着实需要章长者帮我去做。”
“何事?”翔章听及控穹扇可能归来,刻意压制着心中的大喜问。
打从成为族长后,翔章便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纵使有再高兴的事儿,翔章也会刻意压制着自己不过多表现。
沈陌黎并未对翔章的表现多议什么,仅是再指了指地图道:“魔狱府外在看着寻常,其内却是机关重重。谲族人尔今虽分散在城池各侧,见到魔狱府牌匾的却估摸着不多。”
“契者的意思,是要我换下魔狱府的牌匾,将其伪造成寻常大宅,引一些谲族人入内,由机关将其困住,以造成谲族恐慌?”翔章极快理清沈陌黎的意图,将话往下说道。
“正是,城池内四处皆是以沙筑成的屋舍,外形相差不多。长者在进入魔狱府前,还需找个与魔狱府邻近,而周围环境相别不多处,以魔力再幻化出一座魔狱府。真假魔狱府,应是能使谲族人在恐慌中维持如今局面一些时候。”沈陌黎应道,并补全了剩余的想法。
听到沈陌黎如此心思缜密的分析,翔章应下道:“喏,我这就去。”
应下沈陌黎的想法,翔章带着想至解决方法的欣喜,一个转身便要离开魔池。
仅是步履还未跨出一步,想到守在魔池外的少年,翔章却再度迟疑着转回身道:“契者来魔池前,可曾遇到过一个近你半高的少年?”
联想到早前遇到的枫雙,与翔章口中所述的身高相近,而谲族内来围剿之人,好似再无同少年般大的孩童,沈陌黎未是多想便点头应道:“早前我在沙域入口时遇见过,那少年虽发现了我,却未将我的行踪告知与族人。”
谲族与沙族如今虽是对立,但枫雙不过是个半大的孩童,秉性看似也坏不到哪种程度,因此,在翔章问话时,沈陌黎还是特意以实情替枫雙说一二好话。
哪知听沈陌黎这般说,翔章如雷轰顶,骤然生怒道:“这就对了,我道那少年怎会如此快就摸到魔池后方,原来是利用了契者为其引路!”
翔章的话,亦使沈陌黎略感震惊。她的笑意由嘴角收起,肃然问道:“长者的意思,枫雙此时也在魔池?”
沈陌黎知晓枫雙行无声,跟无影,能在自己毫无察觉下跟随自己来到魔池并不奇怪。但翔章的怒气,却明显不是单纯因枫雙暗跟自己到此地才燃起的。
以早前遇到枫雙的短暂了解,沈陌黎着实想不到枫雙会做出何事,惹得常日将情绪隐藏得极好的翔章,会生出那般愤怒。
沈陌黎云里雾里的态度,使翔章跟坚定了自己对枫雙心怀不轨的猜想。他强压下心头难解的怒火道:“契者不知,那少年跟踪你前来此地,暗下观察你进纱幔的动作后,便匆匆赶至魔池另一侧,阻下族人闯入纱幔。”
旋即,翔章的目光望向早前不断有惨叫声传来的地方道:“我将沙印之力融入纱幔,便是想借此难得的机会,抹灭部分谲族人。原以为见同伴在看似无害的纱幔中消失,又有连连惨叫灌输于耳,会引来更多谲族人闯入纱幔,岂料那少年一出现,便急急阻止了自己所有族人前进的步伐。”
带着略为可惜的态度,翔章暗叹一口气道。
两族对峙,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拼死相搏。如今魔祖遗留下守护魔池的纱幔,对于沙族而言可是难得一遇抹杀谲族的好时机。
少年半路出现,直接拦下所有谲族人进魔池的尝试,也就使这层层叠叠而不会移动的纱幔,再无任何用武之地。
仅是翔章的话,却让沈陌黎察觉出少许端倪。
前世,沈陌黎也曾遇到过不少收人钱财,来杀她夺帝魂的谲族人。以沈陌黎对那些谲族人的了解,莫说同族,即使是族长挡道,阻拦他们做必做之事,若不说出个他们听得见的理,就算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都是不能。
魔池乃魔祖重塑魔人之地,其内的玄秘臻藏无数,历来便受诸多魔人望之渴盼。若非因历代的魔兽威震,怕是魔池早已被众多觊觎者所踏平。
如今得魔祖应许,谲族人得以将战火蔓延入沙族城池内。掠夺魔池诸宝,再嫁祸与沙族,这等偷梁换柱之事谲族人做得不在少数。
以谲族人的脾性,沈陌黎不认为枫雙能以将门之子的身份,即能阻止所有谲族人停下探入魔池的步伐。
带着心中的疑惑,沈陌黎再开口道:“章长者可是亲眼看到了枫雙阻止族人前进?”
“契者不信老夫?”听沈陌黎这般问,翔章火气更胜的开口问道。
“非也。”沈陌黎摇摇头道。
她抬起清澈的双眸直视翔章,无惧无畏亦无疑道:“我只是好奇枫雙以何方法阻止了谲族人的脚步,以我对谲族人的了解,诸谲族人不该如此轻易被一个同族少年说到。”
听明白沈陌黎的解释,翔章这才缓下心头的那口怒气道:“看来契者有所不知,谲族人中有一趣谈,只有串儿出战,哪怕是战场上安稳入睡,都能使谲族人的士气提至最高。我虽不曾见过谲族人口中的串儿,但我见那少年的模样,与谲族人口中那人极为相似。”
翔章的话,却在沈陌黎心中激起了阵阵波澜。一直以来,沈陌黎只把枫雙当做寻常孩童去看待,却从未想过他对谲族人的影响如此巨大。
沈陌黎低垂下眸,沉思一二后道:“不如这样,我先到纱幔外查探清如今的状况,若是枫雙与其他谲族人尚未离开,我会以莺鸣为信号。”
“不可!”翔章急急拦到沈陌黎跟前道,旋即将面前重重纱缦极有技巧的拉开一缕不易察觉的细缝,多个人影骤然远远的由细缝出展现至眼前。
定睛一看,沈陌黎极快便发现其中一人正是枫雙,那个被谲族人称为“串儿”,受谲族人尊捧的谲族骄子。
第三百零八章 困扰缠心
透过狭小的缝隙,沈陌黎在看清那道身影后,眉心蹙起。
她与枫雙遇到的时间并不长,但凭着短暂的了解,沈陌黎并不认为枫雙会是杀人不眨眼之徒。
联想到眼下的情势,沈陌黎再度转身问道:“长者可是把沙族人暂时安排藏匿沙域深处?”
听到沈陌黎这般问,翔章却是略为尴尬的摇头道:“说来惭愧,我族虽跟着魔沙树进入过沙域深处,但沿途除了我,无人记得往沙域深处走的道路。如今魔沙树尚在昏睡中,故而无人引路……”
沙族人习惯了翔章的安排,对于不在安排内的事,多半不挂心上。
翔章也早已习惯对族人的大揽大包,在当初情急之下,反倒忘了叮嘱其它长者也同时记下去路。
如今,谲族侵入城池,翔章虽知沙族若潜藏在离城池不远的地方,难以确定是否会被谲族人找到。
但沙域深处风险更甚,当初若不是有魔沙树指路,怕是在走入沙域深处的途中,便已折损了过半族人。想至沙域内的凶险,使翔章在不得已下仅能暂且按着自己先前的记忆,将族人安顿在离城池有一定距离的安全处。
不知魔沙树何时醒来,翔章在离开前,仅得交代其余长者,在魔沙树醒来后再次恳请魔沙树为族人带路,引入沙域深处。
听到翔章这般说,再看向魔池外的谲族人,沈陌黎心生沉重道:“谲族擅于追踪,看来我们也仅能等到日暮时分再行动手。”
沙域少有黑夜,但沙穹崩裂下却照常有白日与傍晚的区分。
想要避过谲族人的视线并不容易,眼下离夕阳半落不过剩半个时辰,沈陌黎便是打定了主意,待日暮时再潜出魔池。
太阳将落的光束,半明半暗,无疑是对沈陌黎与翔章最后的掩护。
仅是翔章因对族人的牵挂,面上应下沈陌黎,心底仍是带着极度的不安。他往魔池畔一间以玉砌成的屋舍招了招手,晶莹碧透的屋舍拔地而起,疾速凌飞中下落到沈陌黎面前。
这是沙域内唯一一座不是以沙铸造的房屋,房屋上下透着澄澈的玉光,仅是一眼便知屋舍价值不菲。
望着碧绿透彻的屋舍,翔章道:“这座屋舍乃是魔祖所筑,素日皆空置于魔池畔,也仅有历代魔兽与魔兽契者有资格入内。眼下离日暮时还有少许距离,不如契者暂且入内歇息?”
“好,有劳长者。”沈陌黎应话,便踏步直入。
如今沙域的情势并不乐观,而令沈陌黎更为担忧的是,魔兽不知何时能归。那份因契约关系而自她四肢五脏隐隐透露着的疼痛,无时不刻在提醒着她眼前魔兽的危险。
在翔章面前,沈陌黎并不方便尝试引动魔沙树枝。有这样一个隐蔽处,沈陌黎倒是觉得可让自己借着短暂的时间,将那枝开过花的魔沙树枝再查探一番。
打定主意后,沈陌黎箭步入屋,将玉制的门谨然关合,便急急取出早前魔沙树赠与自己的树枝,祭以灵力好做查探。
在灵魄之力悠悠灌入树枝后,缕缕芳香扑鼻,朵朵灵巧的花得以灵力的浇灌而自枝头绽放开来。
小巧魔沙花飘漫的芬芳,瞬间将整座玲珑别致的屋舍散满,使本看似冷冷清清的小屋,看平白添了一抹温馨。
芳香飘入玉墙,在沈陌黎未察觉的须臾借着某种未知的力,飘散到另一端的魔祖屋内。
本是与亓衍谈得正兴的雄武魔祖,在那缕浓郁的花香中眉头略蹙,掌心一起,将花香来源处加了一道封印,才对亓衍道:“这花香扰乱亓公子讲话,着实该死,公子请继续。”
缕缕浓香中隐隐弥漫着少许沈陌黎所独有气息,虽是极其微薄,却未瞒过亓衍敏锐的鼻尖。
嗅到那缕熟悉的气息,亓衍仅是一笑道:“无妨,我倒觉得那抹香气宜人。”
说罢,余光瞥向被魔祖封去的墙面一眼,亓衍便再续与魔祖协商早前说至一半的事。
被封印封锁后,花香无处扩散,在精致的玉屋里更显得浓郁。
过于浓郁的花香,在极其狭小的空间里,熏得人阵阵眩晕。强忍花香带来的不适,沈陌黎再续往树枝里祭着灵力,不断尝试着能以延续花绽放的时间,以使魔沙树结果。
但须臾等待下,魔沙树花却犹如昙花一现,在飘溢的浓香中,魔沙树花极快的走向生命的终点。那般仓促,好似不愿在世间多做停留。
看着绽放不过须臾便再次枯萎的花朵,沈陌黎脸上再看不到半丝笑容。她伸指轻轻揉了揉花瓣,枯萎便黑的花瓣在沈陌黎指尖的触揉下即可化作沙砾,洒落一地。
再一次的失败,使沈陌黎不禁停下眼前的动作,仔细回思起几次花开无果的前后。
这支树枝来源于魔沙树,虽说魔沙树如今因斩断自己的根脉而无法结果。
但这树枝中蕴含着魔沙树在巅峰时态的魔气,在蛊虫驱除后到此时已休养了一些时候,断然不可能再因蛊毒影响而无法结果。
望着面前这枝与普通树梢无异的魔沙树枝,沈陌黎更想尽快从中想到解决的方法。
前世,沈陌黎为逃避追兵,多数情况皆生活于荒无人烟之地。因地处偏壤,为能得以生存,沈陌黎学过不少五族植物养护之法。
寻常作物生长需要周期,但拥有仙、魔二族吸纳入仙气、魔气的植被却是例外。它们能借着自身吸取天地精华的缘故,在极短的时间内发芽结果。
沈陌黎前世在每个地方停留的时间皆不会太长,若是种植寻常作物,往往待不动植物开花结果,追兵便已赶至。
在饥饿困扰下,沈陌黎更对无意知悉的仙、魔二族植被多了份关注与学习。
今生,那份对魔族植被的了解,使沈陌黎在看向魔沙树枝时,眼底更多了分不解。
魔沙树虽以修炼成人,但其本质却仍是魔族植本。植本受蛊毒影响后,经过这些时间的修复,应已无任何阻止魔沙树果结成的困扰,仅是眼前的魔沙树枝内,却好似藏着其它隐情。
第三百零九章 君王往事
带着心中难解的困惑,沈陌黎更为细致的翻看魔沙树枝,约摸过了几刻时间,终在魔沙树枝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一粒沙砾大小不属于魔沙树的东西。
指触而去,那粒不知何物的东西在感受到有人触碰到自己时,情不受控的缩了缩身子,好似对来人的举动极其抗拒般。
感受到那粒微小东西的动静,沈陌黎将指收回,再是将魔沙树枝往自己眼前凑近了些,想看清那东西是何物。
仅是左看右看间,却仅看到黑乎乎的一团东西缩在树枝上,还好似刻意给自己挖了个树洞般。
在勘探无解下,那粒不知何物的东西忽开口道:“莫看我,再看……再看我便把你吃掉!”
骤然发出的声响,令沈陌黎眸带震惊道:“你是什么东西?”
沈陌黎的这般问话,却像引起了那团微乎其微的东西极度的不满。它挪挪身蹦跳出小近于无的树洞,再次开口:“本王可不是东西,我乃这片沙域的主人!”
说话者体型虽小到近乎看不见的地步,话音却极其洪亮,好似一个粗壮汉子喊出的话般。
看到那在树枝上似带了火气不断跳动的黑点,沈陌黎心底的诧异腾起,瞬间更不知黑点是何。仅是听着黑点的话,又惊诧于黑点自吹的本事。
她强压下心头的不解道:“依我的了解,这片沙域乃是无主之地……”
话说半数,只见那团黑点忽若灌入气体般猛然膨胀,在眨眼间长至瓜大。一双骨碌碌的眼珠在黑压压的软糯躯体上,因变大而格外显眼。
它依旧带着极多的愤愤难平,瞪目看向沈陌黎道:“谁道这是无主之地?这里大到城池,小到一沙一风,可皆是出自我身。”
为增加自己话中的可信度,黑点蹦跳着走至已化作沙砾的魔沙树花前,不知从何处生出自己那乌黑的手,口中念着不知是何的词句。
刹那,地上尽数的沙砾,不知何故的重回到树枝上,竟再次恢复到先前那般绽放之态。
黑点也不磨蹭,一个转身便要将魔沙树花自枝干上摘下。
在黑手即将碰到魔沙树花的须臾,沈陌黎急忙伸手,制止了黑点接下去的动作道:“且慢!陌黎斗胆请沙域之主能将这花赠与我。”
看着朵朵尽展的魔沙树花,沈陌黎的惊讶可谓入惊涛骇浪,在心头翻滚不止。在惊讶之余,沈陌黎又希望能阻止黑点往下的行动,留下这几朵或许可结果的魔沙树花。
沈陌黎的动作,令黑点反倒觉得好笑,莫名的倒在地上翻滚肆笑。
在一阵狂笑后,黑点才再次起身道:“芬花赠美人,你这人族当真有趣,我本就是要将这花摘下赠与你,你阻我做甚?”
说罢,黑点再次伸手,想将几朵魔沙树花摘下。
只是伸手的动作,再次被沈陌黎所阻止。
她笑着将魔沙树枝收到一旁道:“花自枝头香,这花开在枝头上方能显示其美。我看便不必采摘了去。”
说罢,沈陌黎一声浅笑,将花防至鼻端前轻轻嗅闻。
花香虽十分浓郁,沈陌黎此时却因得到解决之法而欣喜。
见到沈陌黎那般欢喜的模样,那个来路不明的黑点神情上却有了稍许恍惚。在它的记忆里,也曾有过一女子,在收到花后与沈陌黎的神情那般相似。
仅是记忆的甜,却终被痛楚所磨灭。
还记得当初沙域外,金戈万马气吞如虎,为首的掠夺将领在夺取时仰首长笑。
沙域末路,磨灭沙域众生不过早晚。
那个不知名的将领,面对沙域内的一切面带不屑,指刀对城道:“命沙域之主出来投降,我饶你等蝼蚁一条生路。”
话语刚落,那时的黑点一身着帝服,君临天下般的矗立在最前端,俯视向下方的一群侵略者。
他清风云淡的笑看万军攻城,睨眸道:“你怎知今亡的乃沙域,而非你等?”
盛凌帝势让来侵犯主将恨得牙根紧咬,他怒吼:“莫煜,你敢咒我军灭去,我今就让你尝尝城灭人亡的滋味!”
言罢,命军士号角一吹,战鼓一擂,煞气暴涨的军队猛冲攻向沙域。
起初的沙域,并非如今这般模样,高耸巍峨的城墙屹立,好似在揭示着沙域往日的辉煌。
城墙上,无数沙族人连同沙域内的众多魔物共守,将沙域的气势展现淋漓。
古老的城门在次次彪悍的撞击下,眼看就要震碎。
在见得胜无望后,沙族将士群聚下跪:“君王,众将求您归降。您不为己考虑,也该为沙域内的众人着想一二啊。他们不该为此,无端丧命。”
沙域中的百姓,不乏众将家人,将士们均难忍视至亲被烧杀于面前。
“众将可知,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被称为莫煜扶栏长叹。
昨日夜里,他已在梦里见过了他惨戚一生。
醒来后,帝梦初醒,巧在发现自己竟可吟词成军,也为他的帝王大业创造了可能。他轻吟在人族书籍中所看,一代君王亡国所写的《浪淘沙》,字字珠玑间,排排南宋雄军由词变人,守至城外。
忽然,黑点计从新来。人族之法,可不就也能在自己身上使用。
于沙域内,它的魔道实力最为好强,区区一众魔军,又怎能轻易将他覆灭?
“上。”莫煜于城顶徒然一喝,词化铁骑汹涌朝宋君袭去,不到一晌便把来侵犯的敌军打得落花流水。
“从此,尔军不存。”莫煜声音微冷道。
铁骑奔杀而出席卷四方,那见状突然不知所措的众数敌军,在难以抵挡的凶悍大军中归于八方大地。
时光扭转,因那场战争,黑点自此成为沙域内无人可取代的一代君王。
在夕梦亡国后,朝朝暮暮勤以理政,偶以词化军,为黎民赈灾避祸。
然而,在那场乱战中,黑点却也失去自己最在意的女子。
翻看昭昭岁月,在后世的意外中,沙域逐渐败落,而在沙域中的黑点,也因意外而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第三百一十章 面净心黑
往事幕幕,痛如刀割,不断割绞着黑点的心房。
因如今的这般模样,使黑点再不愿让自己以“莫煜”的真名面对世人。
带着对故人的思念,在黑点看到沈陌黎那赏花自醉的宜人模样后,不由暂且放下心中由来已久的不安。
当年,它实属无奈下才会寄生于魔沙树枝上。
魔沙树在人世活了几万年,它亦在魔沙树上栖息近万年。
初时的黑点,只因魔气的亏损而神不知鬼不觉地附着至修为至高的坤火珠上。
那时的坤火珠虽已化作人族模样,且因带着巨大的损伤而修为气息十分薄弱。但这却未瞒过黑点敏锐的感官,它在察觉到坤火珠身上独有的奇特威力时,它毫无犹豫的便寄生至坤火珠上,
坤火珠中转动的异火与蛊毒,在黑点重伤近亡的那段时间里,无疑成了最好的修复助力,使黑点在极快的时间里脱离了濒死之态。
借着坤火珠的奇力,黑点虽是摆脱去近死之态,然而其伤的严重,却是让它久久停留于如今的状态。
坤火珠上的异火能量虽强,却又因过于猛烈而使黑点难以疗伤。
后因雾魔与其它机缘,黑点身不由己被转移到魔沙树上,这一住便是万年。
如此长时间的停留,魔沙树却又因蛊毒的影响,而无法提供与黑点充足恢复往日实力的魔气。带着恢复无望的失落,在广阔的荒沙中,黑点逐渐自暴自弃,再无任何想恢复自身原貌的兴致。
如今,当看到沈陌黎闻花香的画面,黑点的双眸里不禁生起一丝水雾。它垂下头,为避免沈陌黎看到自己伤情的模样,它急急驱走吸入体内的气体,转眼又恢复到沙砾大小。
昔日故人的模样历历,令本已颓废的黑点心里,滕然再升起一抹原已被压在心底最深处的仇恨。
虽看不清黑点刻意遮掩去的神情,但黑点的种种动作,却让沈陌黎察觉出一丝异样。
她刚想开口,仅听处于消极中的黑点却道:“这玉屋藏着魔祖的法力,你此时的一举一动,皆在魔祖眼中,劝你还是尽早离开罢。”
这并非是黑点的感知,而是当初这屋子的建成,还带有它的功劳。
回看当初,魔祖建魔池于沙域,彼时的沙域还是魔地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
魔池的建立,几乎可以说为曾经沙域的繁荣带来更多的机遇。无数魔族慕名而至,远观魔池盛况,亲眼目睹魔祖造魔人的奇妙之景。
那时的魔祖与今夕的魔祖脾性并不相同,于造魔人时并不遮掩其它魔族人的视线。
因魔池的奇特,使当年的沙域人声鼎沸,是比魔地中心更为热闹的地方。
为表对魔祖的感激,黑点亲自为魔祖打造了眼前的这方玉屋,更在建玉屋时动了点心思,在屋舍中建造中加入了奇物以将屋内情景随时随地呈现至魔祖面前。
因这屋的落成,魔祖还曾龙颜大悦,御赐黑点为沙域之主,赠黑点指物化沙的妙法。
然而,事有起落。沙域因魔祖而兴,亦因魔祖而落。
魔祖的陨落,使沙域极快成为无数贪婪者掠夺的目标。在无数强兵临境下,黑点虽摔沙域诸人抵抗过一时,却抵不住一世。
往昔的血腥不堪入目,使黑点在此时见到玉屋后,更想早些离开。
听及黑点这般说,沈陌黎环看四周,倒也未多做犹豫的应下道:“好。”
说罢,一个急转身,便匆匆往屋外走去。
一双锐利的眼睛,在沈陌黎合上门的瞬间于玉墙上睁开。它久久盯视着那道合起的门,于若有所思后再次合上。来去无形,就好像屋内从未有人暗窥过一般。
不知黑点所言真假,但沈陌黎在玉屋内停留的时间,也早已到了日暮之时。
她有心想再祭灵力促使魔沙树花结做果实,但想至之后需做的事,便也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事有急缓,魔兽所受的伤虽也急需疗愈,但毕竟魔兽还未回到此处,眼下先救沙族人才是最为当务之急。
仅是沈陌黎一出玉屋,这才发现魔池内已空荡无人。早前还停留在魔池畔等待天色变暗的翔章,尔今早已不知行踪。
就在沈陌黎回望四周中,翔麟忽由沙地底窜出,拖着满身不知由何处刮擦的伤痕,神情惊慌的拖着艰难的步伐,赶至沈陌黎面前道:“章长者……章长者被谲族人带走了……”
“你可看清他被谲族何人带走?”沈陌黎急问。
翔麟的话犹如当头一棒,使沈陌黎心弦旋紧。
先前的计划还未付诸半点行动,翔章便意外落入谲族人手中,这对沙族而言无疑雪上加霜,更使沈陌黎不得不改变原先的计划做事。
翔麟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一脸慌乱道:“谲族人个个模样皆为相似,白净的脸,黑臭的心。我仅记得其中有一少年,估摸着因只有七八岁。正是在他的带头下,诸谲族人才将翔章所擒。若非我无能,章长者也不必……”
话未说完,翔麟喉间已生哽咽。
经过魔池的重塑,翔麟的记忆被删减至较早之前。
那时的魔女死后不久,翔麟因一些事的影响而处在驻守魔池的坚定中。在翔麟记忆里诸后事未发生前,翔麟与翔章的关系仍是不错。
忘去了那些与翔章结下仇怨的记忆,翔麟更是在见到翔章被枫雙带走时匆忙想出手制止。但因自身与谲族力量的悬殊,几番打斗下,翔麟终是在枫雙全未出手时便落得下风。
若非翔麟祭魔力化作沙时的速度极快,怕是在被谲族人的轮番刀剑砍杀下,早已一命呜呼。
借着纱幔的缘故,翔麟这才在见救翔章无望的情况下,匆匆躲入魔池。
对于沈陌黎这无端出现的人族,翔麟本并不看好。早前不过是因翔章在魔池内放置了一缕沈陌黎的气息,使沈陌黎出入魔池无阻,顾及沈陌黎是翔章邀请入内之人,翔麟才会对沈陌黎多了些许客气。
然而此刻,沙族不知所踪,翔章又被谲族所俘,眼下寻救无门,翔麟也就仅好将渺茫的希望寄托在沈陌黎身上。
第三百一十一章 诡异丛生
听及是枫雙将翔章带走,沈陌黎眼中虽浮现出一抹惊讶,但联想到两族交战本就是残酷纷集,枫雙与翔章处于敌对阵营,相遇对峙也便不足为奇。
想至之前的纷争,沈陌黎深思后道:“你安心养伤,章长者我会想法去救。”话一说完,便是匆匆往外赶去。
见势,翔麟不禁在身后喊道:“姑娘,你不问他们的去向又要如何去寻?”
话声虽大,但沈陌黎的身影却早在翔麟喊话前便已消失在纱幔中。
这并非是沈陌黎匆忙中的大意,而是枫雙来去无踪。纵使带着翔章步履会被拖慢,但以沈陌黎早前见到的枫雙身手,他若想避开一人,对方即使掘地三尺怕也难将枫雙找到。
沈陌黎与枫雙不过一面之缘,对于枫雙的了解也不深。仅是凭着并不明确的猜测,沈陌黎在知道情况大概后,而往两人初次见面的地方赶去。
带着许多不确定,在巷弄穿行中,沈陌黎的思绪因四周极多渐渐靠近的血腥而骤然拉到眼前。
那股并不新鲜的血腥,使沈陌黎极快分辨出是有多个谲族人在向自己靠近。而借着浓郁血味弥散的方向,沈陌黎又从中轻易就辨别出其味的主人,应是由巷弄几个出入口分别涌入。
在感受到危险的接近时,沈陌黎本能地环看四周,打定主意在周边寻得一处隐蔽的地方。
巷弄四通八达,左右两侧林立着众多已无人居住沙制屋舍,想从中挑选个地方藏起并不难。但难的便在于躲起之后,还要将自己身上有别于谲族的气息藏起。
早前,沈陌黎虽将沙域内的灰烬尽数涂抹在自己身上,但在穿梭纱幔入魔池时,诸多炫彩的纱缦层层掀起让路,但初是步入时拂过身的几匹纱幔,却在不知不觉中将她周身的所有灰烬一清而净。
纱幔对自身灰烬的清除,沈陌黎早先并未察觉。直到此时那过于腥浓的血味自四面八方涌来,沈陌黎在意外下才察觉到自己身上已消失的灰烬。
虽极想做些其它以补救灰烬消失后,由自己身上淡淡弥散到空气里的人族气息。奈何谲族已靠近至此,沈陌黎再是涂抹灰烬,也难以在近距离的情况下隐藏住自己的气息。
忧心中,沈陌黎心中忽生一计。
在谲族尚未赶到的短暂时间里,沈陌黎稍做了些许布置,这才选了一处隐蔽处藏起。
带着以血为食的兵器,自巷弄各处,不过几刻时间便赶来了七八个谲族人。他们神情温和,踱步间身姿飘逸,更像是个个人畜无害的仙人。
仅是再是细看,几个谲族人的三千墨发中,无一不沾染着血渍。滴滴沾在发梢上已是凝结的血珠,暗沉得近与墨发同色,似在呐喊着谲族人昔日的残忍。
与仙族相似外貌的谲族人,对于那一身多得难以清洗干净的血渍,却也好似早已见怪不怪。
他们在血腥中度日,唯有要行一些伪装的任务时,才会以魔力清洗去周身那浓郁到用清水难以洗涤干净的血迹。
几个谲族人同至此处,嗅闻着空气中近在咫尺的人族气息,神情中的疑问不言而彰。
他们寻着气息来到此处,本便觉得沙域内有人族存在是一大怪事。如今人族的气息就在此处,他们却在这几步即能撞墙的小地儿见不着半点人影,这使他们心底的诧异不免更深了一分。
带着极其不解,当中一人看向其余同族人问:“你们可是追踪人族的味到这处的?”
谲族人多数常年接揽任务活动在外,即使是同族素日里也极少有过多的联络。尔今相聚此处,他们彼此间仅是因同族的气息而确认对方,相互间却是陌生得很。
“正是。”旁侧一身着素白衣裳,头别七彩花枝的女子应下话,踏步环看四周后再道:“我等这么多人闻到人族气息,不该有误,可是这四下徒壁,却又真好像已许不曾有人的模样。除非……”
女子话未说完,忽祭起一道力往旁侧的沙墙处撞去。
骤然间,沙墙在猛力的击打下崩塌,直被撞出个巨大的窟窿来。
撞击后,无数的沙尘飞扬,将墙后的场景蒙上一层朦胧。
“你干什么?”对于女子莫名的举动,旁站的另一谲族人明显带有不满。
说话中,那一谲族人以手代扇,不断扇动着自己周边不尽的沙尘,好似这些沙砾是极其令人作呕的东西般。
“不击碎墙,又怎能发现他?”说罢,头别花枝的女子,往墙后那被沙尘覆盖得朦胧的地方指去。
顺着女子所指方向,众人再是回眸,果然看到有一个胖硕的黑影隔着些距离,由沙尘里一闪而过。
“哪里跑!”
“人族的胖子何时疾走起来也这般神速?”
“追!”
……
在见到黑影后,七八谲族人的反应皆是不同,他们或是说上一二感慨话,或是直奔上前挥掷兵器而去,力将那道黑影缉拿。
于几个谲族人匆匆追去的刹那,适才撞碎墙的女子却忽在众人未发现的须臾,信步往背道相驰的另一处巷弄走去。
女子神情淡定,步履轻盈疾快,看不出有丝毫因坑骗谲族人而慌乱的地方。
前行中,一个黑点蹦跳至女子指尖,以极小的声音道:“我说你这美人长得水灵,没想到这脑子倒也好使。你瞧我这靶子,做得可还算好?”
再看黑点所对话的那别着花枝的女子,正是沈陌黎无疑。
沈陌黎此时正急于离开巷弄,好甩开那些尚看不清真相的谲族人。
早前她自断发丝分散四下,以降自己的气息扩散至周边,使谲族人一时间无法察觉到自己所处位置。
其后,算至谲族人大致快追赶至的时刻,沈陌黎沉稳不惧的祭梦魄幻化出虚象,以混淆谲族人敏锐的感官。
在种种皆安排妥当后,黑点则是听取沈陌黎的话,在沈陌黎向谲族人意有所指时再次变大,于看不清真假的沙尘中佯装人族,自远处奔跑而过。
第三百一十二章 话意深藏
黑点借着沙尘遮掩的身影,看上去极为模糊,这才在一时间瞒过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追着黑点胖硕身影去的谲族人,兴许在一时内难以觉察到缩小至沙砾大的黑点,但不消多时,借着空气中疾速消失的人族气息,他们便会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思及到对谲族人的隐瞒撑不了多时,沈陌黎不禁加快了脚步,往沙域入口所在方向赶去。
翔章如今生死未卜,而后续的计划又迫在眉睫。
穿行在城池巷弄中,那些时不时由远处弥散来的血腥味,无时不在提醒着沈陌黎这场根本不能称之为对峙的残酷。
在巷弄穿行的须臾,沈陌黎更是在思考着遇到枫雙后所的打算。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枫雙在先前表现出的模样,好似对沈陌黎并无恶意。但想自枫雙手中救出翔章,沈陌黎并不肯定枫雙是否仍是那般好说话。
联想中,在早前与枫雙初遇的位置,沈陌黎果真看到一个略带稚嫩的孩童,斜倚在屋檐晒着暖日。
城池里正在开展的一切,好似都与枫雙无关。卧看沙尘,就像是枫雙日常的全部。
嗅察到沈陌黎的气息,枫雙一个勾唇,慵懒的在屋檐上打着哈欠道:“你果真来了。”
“你在等我?”沈陌黎看着面前睡眼惺忪的枫雙,心头的沉重却是难以言说。
仅是枫雙的神情却与沈陌黎不同,他挂着抹笑容,一个蹦跳落地,在全然捕捉不到身影的眨眼间飞至沈陌黎面前道:“有事找我?”
小二郎当的调儿,完全不像要与沈陌黎谈论正事般。
见到枫雙笑得这般轻松,沈陌黎的心却半点好不起来。
翔章作为沙族之长,其对沙族亦或谲族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谲族得了翔章,想将沙族瓦解不过是早晚之事。而沙族若能再有翔章助阵,方有可能扭转时局,反败为胜。
在如此重要的关头,沈陌黎并不认为枫雙会轻易将好不容易逮到手的翔章归还。
然而,未加尝试,又怎知枫雙态度?
带着心底的迟疑,沈陌黎终是开口道:“我想跟你要个人。”
岂知枫雙仿佛等的便是沈陌黎的这句话,他一个欣喜拍掌道:“姐姐有话但说无妨,不就是个人嘛,既然姐姐开口,我自然是要给。”
说罢,枫雙的身子仿若无骨的倚至沈陌黎身上,若是没点东西支撑,他便随时可能倒下般。
听到枫雙这般说,沈陌黎的心底却是没有半点轻松。
枫雙虽是个半大的孩童,但倚在她身上却好似并不是那么回事,沈陌黎稍是拉开与枫雙的距离后才再道:“如果我要的人是你之前在魔池外抓到的那人,你可会答应。”
沈陌黎并不清楚枫雙是否已知道翔章的身份,故在问话中,并为称呼翔章的姓氏身份。若是枫雙不知的情况下,沈陌黎反倒更好把握能将翔章说成寻常沙族人,以营救翔章。
仅是枫雙却好似早已料到沈陌黎此行的目的,更已看破翔章的身份。
他再次慵懒的倚靠到屋檐处道:“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未想到枫雙应得那般干脆,沈陌黎在惊讶中回问:“何条件?”
对于枫雙不知是何的条件,沈陌黎并不打算一口应下。两族交战,枫雙虽仅是个孩童,但身为谲族人的希望,沈陌黎难以把握枫雙会开出怎样的交换条件。
见沈陌黎答得谨慎,枫雙倒也不急,他唇角上弯的弧度被拉得更弯了写,一个飞身凑到沈陌黎耳畔道:“我要你嫁给我!”
说话的声线与早前稚嫩之音截然不同,更像是一个成年男子所述。
听到枫雙所言,沈陌黎惊诧的朝后退了几步,待再次看到枫雙那未脱稚气的模样,这才在诧异中重得安心。
将枫雙的话当做童言无忌,沈陌黎略微俯下身,在同枫雙持平的高度与枫雙对视道:“男女之事,怕是与你想象的有略为不同。不如待你成年,再来提这事?”
好似听到些许希望,枫雙将沈陌黎的话往下接道:“我若成年,你可会应下这亲事?”
枫雙的话令沈陌黎一愣,联想到适才枫雙侧于耳畔细声述说,音线与成人男子无异的话,沈陌黎眸光瞥向旁侧道:“待你长大,自会遇到你所喜欢的女子。届时再提这事,也是不急。”
“那我喜欢的女子若是姐姐,姐姐可能给我一个机会?”枫雙步步紧逼道。
仅是说话中,因枫雙童音的稚嫩,又给问话平白增添了抹儿戏的味道。
因枫雙童稚的模样,使沈陌黎在这出乎意料的情况下,也便含糊应道:“待你长大了,去寻你喜欢的女子,必然能争得一线机会。”
“这可是姐姐说的。”枫雙在得到沈陌黎含糊不清的回答下,眸弯如月,含带秋水。
他一道拍掌,翔章被五花大绑着,不知从何处忽落至沈陌黎身畔。
若是饮了壶清醇的酒,枫雙的喜悦难掩于表,他凑到沈陌黎跟前细声道:“陌儿可别忘了今日的话。”
说完也不待沈陌黎有半点反应的时间,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瞬间便再不见人影。
对于枫雙忽变称呼说的那句半是不明的话,沈陌黎虽听得云里雾里,眼下却无时间多做思虑。
她急急解开捆绑翔章的绳索,对翔章道:“章长者,我们还按早前的计划行事。”
对于翔章如何落入谲族之手,沈陌黎虽心有疑问,但眼下并非详致询问的时候,沈陌黎便也直接略过。
“喏。”翔章在应下话后,变匆忙转身准备往魔狱府赶去。
身为一族之长,未能让族人安稳度日已是让翔章心不得安,如今还被沈陌黎这人族姑娘所救,委实让翔章不知以何颜面对待这事。
然而在背向沈陌黎的须臾,似是有何想法,在犹豫中翔章再次回头:“契者,你方才不该为救老朽而那般应他……”
说罢,也未道清话中深意,翔章便匆忙化作沙砾状,往魔狱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