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威风凛凛
不过让曹化淳没有想到的是,等他刚回到东厂衙门门口时,天刚蒙蒙亮,就迎面遇到了御马监掌印太监王之心。
“好啊,老曹,你什么意思?”王之心几乎在同时抬眼看到曹化淳,便气势汹汹地抢先发难道,“咱家听手下人禀告说,你东厂的番子这几天都是冲着我御马监来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别告诉咱家说,这是一场误会!”
曹化淳一听,不由得冷笑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误会?呵呵,你不仁难怪还想怪咱家不义?想得也太美了一点!”
“什么意思?”王之心一听,稍微楞了下,回过神来,感觉到了曹化淳话中浓浓地恶意,当即就怒了,“难不成咱家手下禀告地那些事,原来都是真的!曹化淳,你什么意思?御马监和东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犯了什么晕,竟然要拿我御马监邀功?不要以为咱家会怕了你!”
一直以来,御马监其实都是在和宫中第一大监,也就是司礼监暗暗较量,算是有实力的一个衙门。平日里,很少会受气。
“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曹化淳看着衙门口的番子因为自己回来而都拥出来看动静,他便厉声喝道:“要不是咱家乃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得蒙皇上念旧情开恩,我们东厂早就遭殃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倒打一把!咱家告诉你,你的事犯了,来呀,把王之心给咱家拿下!”
“遵命!”那些番子早就知道自家厂公是去向皇帝请旨了,如今这么说,肯定是请回旨意了,立刻大声回应,向王之心冲了过去。
王之心身边跟随的那几个宦官一见,都有点慌了,连忙阻拦,却被横冲直撞的番子几下就打倒在地。
王之心一见之下也慌了,也顾不得疑惑为什么曹化淳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在说自己先对他下手一样。此时的他,立刻冲着曹化淳,色厉内茬地喊道:“曹化淳,你休得乱来,咱家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不比你的恩宠低,要是皇上知道你敢对咱家乱来,肯定会龙颜大怒……”
他的这个喊话,还是有点效果的,至少冲向他的那些番子,一个个气势都降了一点,似乎有点犹豫了。
“呵呵!”曹化淳一听,一声冷笑道,“你也好意思说是皇上身边的老人,皇上赦免了你,既往不咎,可你是如何回报皇上的?皇上闻讯,倒是对你屡教不改而痛心疾首,咱家已经请得皇上旨意,要不然,你以为咱家会不顾律法对你动手?“
说到这里,他不再废话,心中充满了快意,厉声大喝道:“还愣着干嘛?给咱家拿下了!”
听到这话,他的手下番子便没有再犹豫,立刻冲上前,打掉了王之心的官帽,反剪着他双手,把他捏得死死的。
王之心连挣扎都挣扎不了,这种方式下,是越挣扎越疼。不过,他此时内心的恐惧更多于身体的疼痛,努力抬起头来,披头散发地,盯着曹化淳的眼睛,厉声回应道:“曹化淳,咱们的屁股,谁都不干净。闹大了,你也别想好,就算拿了咱家,宫里其他人也看不下去,迟早会有人出来收拾你的!”
一听这话,曹化淳立刻想起了其他七个掌印太监,心中当即一声冷笑,王之心这么说,该不会是他们之前串通了一起,才把自己给卖了吧?
好,既然如此,咱家就趁热打铁,也不会和你们客气!搞一家是搞,搞两家也是搞,谁敢对咱家不利,咱家就把你们统统都搞掉!
这么想着,曹化淳便也不耽搁,走上前去,一个巴掌便甩了过去,“啪”地一声响,王之心的脸上就留下了一个红印。反手又是一个巴掌,打得王之心脑袋都懵懵的了,嘴角立刻有血流出,很显然,曹化淳这两巴掌还真是不轻。
而后,就见到曹化淳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快感。不过眨眼间,又听他冷声喝道:“来啊,立刻好好伺候他,让他把他的破事都招了!”
“遵命!”他的手下番子一听,立刻大声回应,凶神恶煞般地吆喝王之心和他的那几个手下宦官,连拖带拽地把他们往衙门里拖去。显然是遵从曹化淳的命令,要用他们东厂的手段去好好招待王之心他们了。
而曹化淳本人,则召集了其余候命的东厂番役,亲自领着他们往御马监而去,抓捕御马监的其余几名高官,即除掌印太监之外的监督太监、提督太监以及其他监官。还要搜查更多的罪证,做到一棍子打死王之心!
这一刻,东厂似乎重现天启年间的威风,威风凛凛,气势汹汹,路上的宫女内侍一见,无不避让,心中惊讶之余而惶惶然。等东厂番子走远,便立刻前去禀告各自的主子干爹什么的。
不过这个时候,是早朝时候,宫内权势最大,隐隐压着其他各监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都已经去上早朝了。
此时,天才蒙蒙亮,然而文武百官已经都在皇极殿前列队完毕。寒风呼啸,冰冷刺骨,不管文官还是武将,一个个感受着这凌厉的寒风,全都缩头缩手。他们不时转头而望,心中纳闷,皇上不是应该到了么,难道是有事耽搁了?大冬天地在这冻着,好冷啊!
其实,崇祯皇帝是故意晚到的,就是有意让他们都尝尝在寒风中受冻的滋味。估摸着差不多了,才摆驾皇极殿。
在皇极殿大殿门口,崇祯皇帝坐在暖和的御椅上,身边是锦衣卫堂上官,司礼监各秉笔太监等。
在崇祯皇帝过来的时候,有些心细的文武官员就发现不对了。伴驾左右的锦衣卫,无论是堂上官,还是普通校尉,竟然没有一张是熟脸。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厂卫都有动作,他们也都有风闻。不说东厂番子的频繁出动,就连锦衣卫也在到处散播消息,说勤王军马上到了。有人心喜之下想进一步打听消息,却没想锦衣卫衙门关门,这还真是不常见!
在短短地一会时间内,特别是已有心思的那些个人,对这种反常情况很是疑惑。
不过很快,皇帝入座,百官山呼万岁,早朝开始了。
62 此事不妥
静鞭响起之后,在寒风呼啸声中,便到了群臣奏事的环节。
“咳咳!”
“咳咳!”
“……”
几乎同时间,文官队列中,响起好几处咳嗽声,随后就见到几个人几乎是一起出列。
这是大明朝的规矩,在奏事之前,一定要先咳嗽一声。
其中薛国观是内阁辅臣,站在队列的最前面。因此得以地理优势,不管后面,当即大声奏道:“陛下,臣有本奏!”
崇祯皇帝抬头看去,发现御史队列中的几个人抢着发言,不由得稍微有点意外。不过薛国观这边,是昨晚就约好的,因此便点了点头道:“准奏!”
大清早的,又是大冬天,谁都不希望早朝持续时间太长,因此,一般来说,都没人愿意在这早朝上奏事,除非是要紧的事情。因此,不但崇祯皇帝有点意外今天竟然是有人抢着奏事,其他文武官员也都跟着有点诧异。一时之间,都看向出列的几个人。
后面的那几个御史看到薛国观出列,就只能无奈地先退回去了。在武将队列那边,当他们看清这几个御史的时候,有人就低声嘀咕道:“娘的,又收了谁的好处了!”
很显然,刚才出列的御史中,应该有人在这方面比较有名气。
寒风呼啸声中,就听薛国观大声奏道:“陛下,京畿之地的大明百姓,有幸躲过了满清鞑子的肆虐,躲进了京师城内。可是,天子脚下,京师城内,他们却依旧没法活命!挨饿受冻,每天都有大量百姓冻死饿死。微臣以为,朝廷未尽全力,岂能让大明百姓冻死、饿死在京师城内!”
说到这里,他从袖子中取出一份奏章后,继续大声奏道:“微臣统计了京师难民之惨状,还请陛下过目!”
说话间,陈宝庭连忙过来从薛国观手中拿了奏章,转呈给崇祯皇帝。
其他官员听到他所奏这事,不由得都把目光转向顺天府尹,这是他的职责范围。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心中都是幸灾乐祸。好吧,被薛蛮子找到头上,麻烦大了!
不过顺天府尹并不慌乱,没等崇祯皇帝点名问事,就自己咳嗽一声,而后出列奏道:“陛下,薛阁老所奏属实,然则有一点不对!”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大了一分,底气十足地奏道:“臣是为百姓之父母官,发生如此事情,自当尽心尽力安置这些百姓。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臣所管辖之粮仓早已空置很久,此事早有上奏。只要户部能拨下粮食,臣自当保证绝不饿死一个百姓。”
听到这个话,户部尚书李待问便没法保持沉默了,连忙咳嗽一声跟着出列奏道:“陛下,我大明天灾人祸流贼,还有满清鞑子肆虐,国库早已入不敷出,哪还有余粮!此事,微臣早有上奏!”
这些事情,其实是人所共知的事情,谁不知道国库空虚地能饿死老鼠!钱粮,多少年了都寅吃卯粮!就这,都不能满足朝廷正常用度,为此还开征了辽饷、剿饷,可还是不够用!
事实上,杨嗣昌为了解决钱粮问题,又已经向崇祯皇帝建议了加征练饷。
因此,由薛国观提出来的问题,其实是个无解地问题。看着这个人所共知的问题,重新被摆在了台面上,底下的文武官员,不少人都是看戏的心态,看皇帝怎么办?
其实,那些难民每天都死人,大家又不是瞎子,为什么不提?就是因为知道没法解决,如此,又何必站出来让皇上难堪,给自己在皇帝那边留不好的印象!薛蛮子不愧是薛蛮子,啥事都敢做!
御座上的崇祯皇帝,其实不用翻看奏章,他都知道,这些数据都是昨晚锦衣卫这边连夜送给薛国观的,他手头也有一份。但此时,他还是假意认真翻看了一遍,而后脸色沉重地看着底下臣子,大声说道:“人命关天,五千多条人命啊!诸卿可有良策?速速奏来!”
他这话音落了之后,广场上静悄悄地,刚才还迫不及待地咳嗽声,是一声都听不到了,唯有寒风吹得旗帜猎猎声响,不绝于耳。
见此情况,崇祯皇帝便看向薛国观道:“薛卿既然提出了此事,想必有什么解决的法子,不要有顾忌,尽管奏来!”
众人一听,都转头看向薛国观。有一些人联想起薛国观平时的为人,比如说同为辅臣的杨嗣昌和方逢年,想起那日薛国观上奏解决钱粮之事的提议,顿时心中就一惊,感觉这薛蛮子又要出嗖主意了!
果然,薛国观听皇帝发出了信号,便立刻大声回奏道:“主忧臣辱,解君之忧,乃臣子本份。既然国库没有钱粮,则陛下可令这些百姓入京官家里帮佣,赚一口饭吃,有一处陋室避寒,如此可也!”
站他身边的辅臣方逢年一听,心中就暗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这个薛蛮子,真是不引起公愤不死心!
此时的他,非常害怕薛国观再加上一句,以内阁的名义来给文武百官派送难民。为了避免自己被薛国观拖累,方逢年立刻做出了反应,都不等皇帝说话,当即咳嗽一声,立刻出列奏道:“陛下,万万不可!”
其实和他想法一样的,还有杨嗣昌,他几乎和方逢年在同时,跟着出列奏道:“陛下,此法谬也!”
崇祯皇帝看着他们,却不想,还有更多的咳嗽声响起,文武官员中,竟然接二连三地出列,全都反对此事。
对此,虽然有意料,可崇祯皇帝心底还是很失望,当即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就看着他们说理由。
“陛下,微臣俸禄有限,实在无法养活更多的人了!”
“陛下,前几个月的俸禄,朝廷都还没有发下,微臣都不知道这年该怎么过了,如今要是家中再多一张嘴,实在是要饿肚子了,有失体统啊!”
“……”
反正说来说去,都是在叫苦,甚至有向朝廷索要欠着的俸禄。呵呵,大明朝也是,穷得连官员的俸禄都是打折扣发放的,此时就被这些官员又给拿出来说事了。
薛国观一听,当即和他们据理力争了起来,指着他们,一个个说他们都是谎言欺君,能饿死他们就怪了!
63 其心可诛
于是,薛国观一个人,被群起而攻之,早朝立马就乱了。
“啪啪啪……”
静鞭声马上响起,负责御前礼仪的御史也是厉声吆喝,就算这样,底下的吵闹声还是过了会才静了下来。
御座上,崇祯皇帝阴沉着脸,就和这天气一样,让人看了生寒。很显然,皇帝的心中非常不高兴!对此,观察到皇帝脸色的臣子,也都能理解。
亏了杨嗣昌素有才名,见此情况,灵机一动,立刻开口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诸多同僚其实都是一个意思,不是不想替君分忧,而是五千多百姓,实在是有点多了。请陛下明鉴!”
听到这话,不少人恍然大悟,好像刚才自己说得有点过了。皇上就算再处于深宫不知外面的事情,可不管怎么样,多少总有点数,当官的,再穷也没有穷到刚才叫苦的那个份上。要知道,大明朝的海瑞,几百年来,也就只出现了一个而已。
这么想着,他们一个个立刻附和杨嗣昌的话,都说五千多难民确实太多了,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他们家里也不富裕,如果一家一个的话,倒是勉强可以。但问题是,这么多百姓,总不能厚此薄彼,活了这个,死了那个吧?所以,京师难民这个事情,还是要统筹解决才行。只要皇上或者其他人能拿出解决剩余百姓的法子,他们肯定可以为君分忧。
崇祯皇帝始终不说话,就看着他们在表演。他心中,其实明白得很,一旦动了他们自身的利益,就立刻不分党派就联合了起来。哪怕这个损及的利益,只是一点点而已!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了薛国观。
“陛下,京师中的王公勋贵不少,也可为君分忧!”薛国观当即心领神会,立刻又大声奏道。
听到这话,武将队列中站着的几个勋贵,如卫国公邓文明立刻出列诉苦说:“陛下,末将的俸禄,也已拖欠多月,府中人口又多,入不敷出,实难多加吃饭的嘴了。不过末将也不能见死不救,可领一人!”
文官武将的俸禄,出自户部;而王公勋贵的俸禄,则来自宫内。不管宫内宫外,其实都一个样,俸禄都有拖欠。此时,被他们找到了借口,拿出来封皇帝的嘴了。
毕竟这个理由,从官面上就是很合理的。你不发工资,我哪来的钱?至于说你们有外快,皇帝不能说这话啊!否则的话,敢情皇帝你纵容官员犯法?要不然,你就应该抓人,而不是之前不管不问。那要抓的话,有本事所有当官的,你都抓了!这显然又是不可能的事情!
邓文明一说完,其他几个勋贵也纷纷出列,没有意外,纷纷附和邓文明。一如文官那边,领一个回府可以,多了不行!
如此一来,还是没有解决杨嗣昌所提出来的剩下那些百姓怎么办的问题?
于是,这个问题,就又僵着了。
崇祯皇帝见此,脸色有点不好看,不过还是忍着大声问道:“诸卿,可还有良策奏来?”
然而,这一次,犹如之前一样,变得非常安静,所有人都在听着风吹旗响声。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群臣低着头,或者看着脚下,或者互相用眼神沟通下,就是不说话。
崇祯皇帝见此,偏过头去,低声吩咐了陈宝庭一声,然后就见陈宝庭悄然离开了皇帝身边,从侧面离开了。
皇帝的动静,其实群臣都在关注着,看到有动静,他们不由得一个个都猜了起来,生怕皇帝要用出什么意料之外的手段。
御史杨枝起见了,眼珠子一转,稍微转头看了另外两人一眼,而后咳嗽一声,出列奏道:“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崇祯皇帝一听,稍微有点意外,他以为没人会开腔的,不由得多了点期待,便点点头道:“准奏!”
“陛下,这几日东厂缇骑四出,搅得民不安生。天启惨事,犹在眼前,不能不察啊!”杨枝起看起来是义正言辞地大声奏事,一脸担心的样子。
崇祯皇帝听了一愣,没想到这个御史竟然不是来解决难民的事情,反而弹劾起东厂来了。
其他官员听了,也是意外,不过意外之后,对于转移议题则一个个心中都是喜闻乐见。于是,就有人出列附和了。
“陛下,如今多事之秋,可不能任由厂卫横行,引得人心惶惶啊!”
“陛下,东厂缇骑四出,可是奉有陛下旨意?是何缘故,可否明旨!”
“……”
对于厂卫,文武百官有一种天然地对立,因此,一旦有事,都是群起而攻之!这是屁股问题,无关其他!甚至有的官员看到东厂提督曹化淳不在这里,就更是跳得欢。
不知不觉间,议题就这样被转移掉了。
绝大部分官员,要是能不往家里领一张吃饭的嘴,那自然是心里偷得乐了!
崇祯皇帝见此,便回答他们道:“满清鞑子几次入关,都恰好是关内剿灭流贼的关键时候,使得朝廷大军疲于奔命,满清鞑子不能对付,而流贼又得以喘息。这其中,诸卿说是何缘由?厂卫,就是在查这个,诸卿不用担忧!”
听到这话,大部分人都楞了下,没想到,之前打听出来的这个消息是真的。此时皇帝亲口所说,他们不由得沉思了起来。
而御史杨枝起却心中一声冷笑,当即奏道:“陛下,微臣以为,此事就算是凑巧也不奇怪!毕竟满清鞑子每次入关,总会逼得朝廷军队被调来京师勤王!此等事情,怪不了别人,要怪,就只能怪边镇!”
此次满清军队入关,是从蓟辽总督吴阿衡的防守区域攻入。他说这话地意思,就是想说这其实是类似吴阿衡他们的责任。反正吴阿衡已经被满清鞑子杀死了,也没人会反驳。
“对,微臣附议!”另外一名御史廖国遴也立刻出列奏道,“敢问陛下,危言耸听此事者,可是东厂所为?”
说到这里,他用斩钉截铁地语气断言道:“陛下,臣敢断定,提出此事者不怀好意,借口此事查探天下,试图让厂卫重新横行天下,重现天启年间的厂卫势力,其心可诛……”
听他说着这话,三个辅臣是知道这事其实就是崇祯皇帝本人所提,如今却要说提这事的人,其心可诛!
这么想着,他们都不由得看向御座上的崇祯皇帝,看他怎么个反应?
64 只会扰民
说真的,崇祯皇帝要不是穿越而来,知道晋商就是满清鞑子的内应的话,就算想到了有内应,也会被这御史给说迷糊了,从而重新怀疑自己的判断。
此时,他听着底下这些御史在侃侃而谈,一时之间,不由得有点感慨,原来的崇祯皇帝,估计就是这样被忽悠瘸的!
听着底下这些臣子的发言,崇祯皇帝一时没有把握,是他们真这么想呢,还是其在为晋商代言站台?
光靠想,也想不清楚,那就回头再仔细查查好了。当时自己之所以要抛出这个看法,不就是要打草惊蛇,看看有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蹦出来么!这么想着,他当即出言打断廖国遴的说话道:“此事,是朕所说!”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全场安静,廖国遴张大了嘴巴,一下傻在了那里。自己刚才好像说了不少话,攻击了皇帝了!
“罪臣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还请陛下恕罪!”廖国遴回过神来,立刻请罪道。
边上的杨枝起也跟着奏道:“陛下,臣等身为御史,自当有什么说什么,方不负陛下提拔之恩!”
得,两人一唱一和,首先就把自己说到了正义的一方。
“陛下,不知者不罪!”方逢年出列,说着公道话道,“他们事前,并不知道是陛下所言!”
杨嗣昌站在那里,皱着眉头想着,感觉也有点道理,就跟着奏道:“陛下,杨、廖两御史说得不无道理。关内一直在镇压流贼之乱。而满清鞑子不管何时入关,都会迫使朝廷调兵勤王,从而会给流贼以喘息之机。此事,恐怕还真是凑巧也不一定。”
不止是他,包括其他臣子,纷纷出来附和,觉得这事是皇帝多虑了。
面对底下众多臣子的发言,崇祯皇帝的脸色并不好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果然,如今朝堂上的议事,还真是未必能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管他们出自什么目的,都能说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听着听着,就听到了底下臣子所奏之事又渐渐地变了,就听他们在说道:“陛下,既然如此,臣等以为,该约束东厂,这缇骑四出,实在不是国朝好兆头!”
“对,恳请陛下约束东厂番子,还京师一个太平!”
“……”
听到此时,崇祯皇帝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些臣子不约而同地奏事反对,其实目的就是不想东厂番子活跃起来。对此,他心中一声冷笑,并不做声,等着曹化淳过来。
看到皇帝还是不开口,一直没有说话的刘美才御史忽然出列奏道:“陛下,臣听闻东厂番子马大勇在这几天往自个家搬了不少好东西。十之八九,是又在执行皇命时候为非作歹,作奸犯科了。这些番子,就喜欢仗着陛下之势欺人,臣建议彻查之!”
听到这话,立刻有臣子领悟过来。既然皇上一直不肯开口约束东厂番子,那就攻击东厂番子,那你皇上怕是不怕?法纪还要不要了?
这么想着,又有不少御史言官纷纷站出来,也不管有没有事实,纷纷开口奏事起来,反正太祖给了他们权力,可以风闻奏事。东厂番子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这么多御史言官都在说,法不责众,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而且,这说得多了,皇帝就只在宫内不知宫外事,白得也能说成黑的了。
其中刘美才心中则是想着,回头备一份大礼给曹化淳,这样一硬一软双管齐下,希望他能回到从前,坐地分钱,这样才你好我好大家好,一起发财才是最要紧的事情不是!
就在他们说了一大堆东厂番子的破事,不管有没有事实,正说得热闹,一定要说动皇帝重新约束厂卫时,忽然有声音响起:“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曹化淳请求觐见!”
这个声音一落,顿时,场面为之一静,正主来了!
有的官员,曹化淳不在的时候,随便哔哔,可曹化淳来了,就害怕被惦记上,立刻就退缩了。当然了,大部分人,仗着大家都说了,这么多人,厂公来了又如何,还能把大家都咬死?
不管他们什么心理,崇祯皇帝当即冷声喝道:“来得正好,既然如此,朕倒要问问曹大伴,可有收获?如果按照卿等所说,动静这么大,却一无所获,那朕就重新约束东厂。如何?”
听到这话,刘美才心中顿时一喜,因为他知道,东厂压根就没有真正去查谁可能是满清鞑子的内应,既然如此,那此事就没问题了。其他人也不相信东厂会有个什么结果,都一起心领神会,纷纷回奏起皇帝。
“陛下英明,微臣没有话说了。”
“臣等替陛下看着,东厂要是随口敷衍陛下,臣等义不容辞,自当揭露之!”
“……”
为了以防曹化淳临时乱咬人,又有人还顺势给崇祯皇帝打预防针。
对此,崇祯皇帝并不理睬,当即吩咐曹化淳觐见。
“传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曹化淳觐见……”
传召的声音一级级地传下去之后,一身大红绯袍的曹化淳,便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见他拿着一份奏章匆匆而来,因为身份地原因,能直接上到御前。
“陛下,奴婢查获之御马监要案,如今原掌印太监王之心并其他几位都已经招供。相关罪证,赃物也皆已收齐缴获,请陛下过目!”
曹化淳的声音很大,尖细,刺耳,不少文武官员都听清楚了。
也确实刺耳,曹化淳一来就说御马监要案,而且相关罪证,赃物都已经有了。这个消息,实在出乎文武百官地意料。
如果曹化淳在听到早朝上对东厂的弹劾之后,临时找出理由,瞎编什么罪案,那他们都能立刻反驳,正好坐实了他们之前的担心。可是,谁也没想到,曹化淳一来竟然就上报了大案。而且看样子,他还拿到了证据。
这么说来,岂不是说,之前东厂的活跃,还是有结果的,那皇帝岂不是不会约束东厂番子了?虽然御马监也是宫内十二监之一,东厂咬过去乃是狗咬狗,对他们文官来说,就是看戏的心态。但要是皇帝因此不加约束东厂的话,回头东厂开始咬外廷怎么办?
他们正在担心着时,崇祯皇帝看完了奏章,立刻大怒,随后把奏章丢给曹化淳,同时吩咐道:“如此严重之事,真乃我大明朝之耻!曹大伴,把奏章上的内容,都念给他们听,看他们还有没有人说朕的东厂只会扰民!”
65 休怪朕不客气了
曹化淳听了稍微一愣,什么?这些文官在说咱家的东厂只会扰民?
顿时,他就怒了。
领旨转身,先是环视一下底下的文武百官,特别是盯了一眼御史群,他心中有数,朝中弹劾争斗的事情,必然是由御史那边先开始的。他这一看之下,发现不少官员的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对此情况,曹化淳心中冷笑一声,真是老虎不发威,就当咱家是病猫了!
这么想着,他便开始读起手中的这份有关御马监罪案的奏章。
大着嗓门在念,宦官特有地尖锐声,一下突破了寒风呜呜地嘶鸣声,让每个听到他声音的人,都不由得一愣。谁也没想到,东厂竟然把御马监做得那些事情都捅了出来。
当曹化淳念到御马监各太监并那些为首兵头克扣军饷,冒领军饷,调用手下兵卒为免费劳力去干活时,武将队列中,不少人的后背出汗了。特别是目前掌京营的卫国公邓文明,很明显神情有点不安。
当曹化淳念到御马监各太监做假账,贪污腐败,把收上来的银子贪为己有时,不少文官的后背也出汗了。有些手段,大家都是一样的,如今御马监那些太监被东厂给拿了,出事了啊!
抑扬顿挫声中,曹化淳念了好长时间后,才算是念完了。而后,他冷眼扫过底下那些官员,最后尖声说道:“此份罪状,且已画押认罪。”
说完之后,他才转身,恭敬地把奏章重新呈送给皇帝。
他一不说话后,现场重新变得非常地安静。谁也没想到,东厂这次竟然不是为了敲诈钱财做做样子,而是动真格的了!这是疯了么?难道东厂的屁股就干净了?
在他们心中想着地时候,崇祯皇帝已经重新接过奏章,再次快速地扫视了一遍,而后看向底下臣子,怒声大喝道:“就在朕的眼皮底下,在离朕最近的地方,竟然发生如此枉顾国法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没有一点听说过么?朝廷设置的御史言官,太祖不是给了你们风闻奏事之权么?你们就一点都没有听到这个风声,如此大的事情,你们是眼瞎了还是耳朵聋了?还是说,你们收了什么好处,不闻不问,又或者,自己也参与了其中,所以才一起欺瞒着朕?”
这话一说出口,包括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在内的所有御史言官都站不住了,纷纷出列请罪。御马监虽然属于内监,可其掌握的可是四卫二营,是几支军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要说他们一直没有听说,那就真是有点奇怪了!至少吃空饷,调兵去干私活这种动静很大的事情,是很难解释没听过的!
别人不说,御史言官是有风闻奏事之权,又没有让他们出证据,难道真是一点没听过?还是听过了没说?不管如何,这都是御史言官的失职!
如果崇祯皇帝手头有一批可用的人才的话,他能借机处置了这些御史言官。可是,他手头没有,不知道能换谁上,才不会和这些御史言官一样,因此,目前来说,也只能就这么发火一下,算是给他们警告,希望他们这些人中,会有一些人幡然醒悟。
或者,这又是法不责众地一种体现。而这种情况,在明末这个时候,又比比皆是。
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先要去发现可用之才,逐个替换解决,而不是冲上去就都一棍子打死!否则的话,全都打死了衙门也就瘫痪了,又或者,一棍子打下去却反弹了回来,还不知道会不会伤到自身!
怒喝之后,崇祯皇帝没有立刻再说话,只是盯着底下的臣子,过了好一会后,他才又说话,怒气似乎稍微发泄掉了一点。就见他指着曹化淳,看着底下众多臣子大声说道:“如果不是东厂,朕都不知道会被瞒多久?你们不是说东厂扰民么?你们来说说,东厂这是扰得什么民?没有东厂这扰民,朕岂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听着崇祯皇帝说着这话,曹化淳感觉好久没有被皇帝这么当众夸过了,不由得微微挺直了胸膛,眼睛扫视着底下官员,呵呵,咱家倒要看看,是谁说咱家扰民了?
“……如今多事之秋,不管是镇压流贼,还是对抗满清,全都需要军队。”崇祯皇帝还是很生气地在大声说着话,“可是,朕信任地人,却把脏手伸向军队!这是什么?不要以为自己只是发点财而已,这是在帮流贼的忙,在帮满清!这是造反,是通虏,是卖国……”
他说到后来,声音是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几乎是用吼着的声音说了出来。咆哮声之大,似乎连刺骨的寒风都怕了,不敢再抗衡,退避三舍,整个广场,就只剩下了皇帝的吼声。
发泄了一会之后,崇祯皇帝的怒气又消了一点,声音便稍微低了点,可还是很大声,带着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御马监辖下的四卫二营,朕决不能容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后,朕会亲自巡查。不要以为朕一直待在宫里,就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既然御马监辖下军队会有这样的事情,其他军队,包括各地边镇,有没有这样的事情,朕也要想知道。你们这些御史言官,平时弹劾别人的本事去哪了?你们要再不有所作为,让朕再失望的,就休怪朕不客气了!”
听到这话,作为都察院大佬,御史言官的头,左都御史钟炌就不得不有所表示了,只见他躬身奏道:“陛下,都察院并非没有作为。刚才早朝上,御史刘美才奏报东厂番子马大勇之事,臣觉得其所言,应该是确有其事,不妨核实之。微臣以为,东厂是有功,可其中难免有宵小之徒,依仗圣恩,贪赃枉法,还望陛下明鉴!”
他的地位,让他哪怕对上东厂提督,也照样是有底气的。如今皇上偏信东厂,把都察院贬得如同狗屎一般,如果再不出来说上一说,那就真得要引咎辞职了。
而且,他这么当众说出来,其实也是给曹化淳的一个警告,别太过份了,你们东厂的屁股也是不干净。
当然了,他也是有分寸的。不是他自己指认,还是引用了刘美才的话,就等于是把刘美才推到了前面去代表都察院和东厂对上了。
一听他这话,被训得像狗一样的其他御史言官,立刻纷纷附和了起来。人多口多,一时之间,就好像所有人都在说东厂了。
66 一下解决两
见到这个情况,刚才还有点得意的曹化淳,不由得有点惊醒,一点高兴自得的心情顿时就没了。
听着御史刘美才在那再次重复弹劾马大勇的事情,他心中微微一估计,就知道是在这两天侦缉御马监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这也就是说,在皇上表示既往不咎之后,东厂还有人犯事了。
这种事情的前车之签,也就是王之心的例子就摆在自己眼前。要是皇帝迁怒于自己的话,自己会不会很快就步了王之心后尘?
对此,曹化淳心中还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可以算是看着崇祯皇帝长大,知道这位皇帝是什么性子,至少以前是摸得很准的。崇祯皇帝可以非常信任一个人,要什么给什么,可一旦得不到回报,或者感觉被愚弄,欺骗,那随后的雷霆之怒也是让臣子难以承受的。
而且,对于自己手下那群人是什么样的货色,曹化淳其实心里很清楚。他明白,不要说之前了,就刚早上去查抄赃物,搞不好就有很多手下偷偷地伸手了。这种情况,以前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到最后,他们都会分出一部分孝敬自己。如今,就算自己不敢要这些孝敬,可真要让手下也都变得清廉,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些御史言官回头要查起来的话,估计会有更多个马大勇被发现。群起而攻之,就算皇上再脾气好,听得多了,估计都会对自己不满而发飙了。
这么想着,曹化淳心中忽然有点后悔了,早就知道不能和外廷对着干,虽然能威风一时,可也挡不住这些人天天给皇帝唠叨啊!最关键的是,东厂的屁股,以后估计也不会干净!怎么办?
此时,场面似乎又有点乱了,静鞭声再次响起。
“啪啪啪……”
等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崇祯皇帝瞅了一眼明显神色有点不安的曹化淳,心中明白,这曹化淳平时和文官和睦久了,一时之间适应不了以前“魏忠贤”的角色。看来,自己要给他加点底气才行。也好,这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便冷声开口说道:“东厂的这些事情,曹大伴早已向朕禀告过。如今既然诸卿也已提了出来,那么曹大伴?”
“奴婢在!”曹化淳听得皇帝语气似乎偏向自己,心中一喜之下,连忙回奏道。
崇祯皇帝看着他,大声吩咐道:“东厂这次有大功,朕心甚慰。可东厂中的蛀虫,犯了国法的,也是要严惩。今日刘御史所奏之马大勇之事,务必调查清楚。清者还其公道,有罪者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奴婢领旨!”曹化淳立刻领旨。
此时的他,从皇帝所释放的信号中,明白自己立下御马监的功劳,让皇帝很高兴,就算手下有事,他也不会有事,心中自然就松了口气。
底下的御史言官一听皇帝让东厂提督自己查自己,不由得都很失望,这样能查出什么来?可外廷又管不到东厂,除非皇帝特旨!
他们还在失望着,却没想崇祯皇帝这还没完,又在继续对曹化淳说道:“东厂这次功劳甚大,替朕揪出了御马监之大案。朕以为,东厂应该再接再厉,替朕监察天下;同时,东厂也必须律己,其中的害群之马,大伴也必须揪出来,以安百官之心。人手问题,就不用再向锦衣卫调拨,朕另外给大伴一些!”
作为皇帝,当然不能包庇犯了国法之人,否则法之不法,自然上行下效,官场腐败,就绝无可能抑制。
任何人,任何事,就算想要通融,也必须要有由头,也就是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才可以!因此,明面上,崇祯皇帝自然要求东厂也要自律,该查得还是要查!
曹化淳听自己一点事情都没有,皇帝甚至还要奖励东厂,要扩大东厂,他对此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崇祯皇帝转头看向底下群臣,就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声说道:“诸卿之俸禄,朝廷确实多有拖欠,对此,朕也是有愧于心。诸卿放心,对此,朕迟早会补偿诸卿。不过今日,人命关天事情还是要解决的,这样好了!”
底下文武百官一听,不由得心中无语,敢情刚才闹了那么多事,皇帝还在想着那五千多难民的事情,而且看起来,皇帝还有了解决之道了?
有些心思敏捷一点的官员,则从皇帝刚才所说中,立刻明白过来,皇帝是准备怎么解决那剩下不能安置的那些难民了!
果不其然,就听崇祯皇帝在上面大声说道:“凡京官五品以上,偕同王公勋贵,每府各领一名难民回府当帮佣。合约期限为鞑子退去,难民能返乡为止。此其一!”
听到这里,底下文武官员,一部分人松了口气,一部分人却是心中无语。
这个时候,有些人竟然在心中暗自幸灾乐祸,让你们的品级高,不一定都是好处了吧!呵呵!
“其二,剩余之人,朕以为应该不算多了,因此,就补充进东厂好了。当然,东厂番役职责重大,因此人选当由东厂先行挑选。如此,京师难民当能解决之,朕也能放心一二了!”
这个方案一出来,底下官员就不是铁板一块了。
五品以下的官员,则一个个都赞皇帝仁慈,是百姓之福。很显然,他们赞同这个方案,因为不关他们屁事。而五品以上官员,虽然还想叫苦,可在一片圣明称颂声中,要是还叫苦,信不信会招来那些御史言官的攻击!因为这些御史言官,除了都察院为首的几个外,都是正七品。
曹化淳这边,则也是心中欣喜。如今京师的五千多难民,老弱和体弱之人,大多已经被冻死饿死,剩下的,多是强壮之人,从中再挑选出一些能用之人,绝对是有的。这样一来,东厂就能壮大,顺便也能清理一下那些不像样的手下,不怕没人可用!
先前每个官员都要领一个难民回家,如今却退到了五品官以上才要领一个回去,似乎是赢了一个回合,也就让人不那么糟心。有人赞成,有人默认,有人无语,最终这个方案就没人敢反对,就这么定了下来。
崇祯皇帝见此,心中也是有点高兴。这么一来,自己的几个目的,就都实现了。
67 朕亲自去
第一个目的,自然是救活这五千多名京师难民了,让他们能熬过这个冬季,等到满清鞑子出关后可以返乡重新开始。
第二个目的,在京师的这些难民,应该对贪官污吏不会有好感。如此一来,吸纳一部分有家小的人进入东厂,不但有新鲜血液可以冲击腐烂的原有格局,还能让他们更有动力做好一个东厂番子该做的事情,去严查那些贪官污吏。
第三个目的,安排难民进入京师的王公勋贵以及各级官吏家中,就如同一颗钉子钉入他们内部,至少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成为各府真正的自己人。等回头鞑子退去,按照薛国观的提议,开始向文武百官,王公勋贵借款时,就有可能有新的消息渠道可以获取。忙完了这事,这些难民也就可以返乡,应该能赶上春耕吧!
崇祯皇帝心中想着这些,表情却还是严肃地问道:”诸卿还有何事须得上奏?“
这个时候,天色早已大亮,这些上早朝的官员也已经冻得够呛。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再在早朝上奏对了。再加上刚才的两个事情,都没怎么如意,皇帝似乎很有主见的样子,要是再来一事,又被皇帝主导当场定下旨意,改都没得改。因此,基于这个想法,一时之间,都没有人再开口奏事了。
他们中的不少人,此时其实都在琢磨皇帝在今日早朝的表现。听说皇帝在太祖托梦之后就不一样了,如今一见,果然如此。以后该如何和皇帝打交道,使得事态不至于脱离自己的盘算,还得好好想想才行。
看到底下文武百官都没有说话,崇祯皇帝便说话了:“五千多难民,皆是朕之子民,如今虽然可以安置了,但朕没看到落在实处,没看到他们能真正地吃上一口饭,有一处避寒之地,心中就还是不安。如此朕决定……”
底下这些臣子听到他这话,不由得纳闷,皇帝不会是真得关心那些贱民吧?不是因为身为皇帝的职责才做出的应对?
诚意这个东西,他们还是能看出来的。
一般来说,帝王其实最是无情。可身为亿兆百姓之父,对于遭灾之百姓,多少总要有所表示,毕竟帝王最在意脸面了。如今安置灾民的事情,既然已经安排下去了,对于帝王来说,其实已经算是做得足够好了。
此事,应该是可以揭过了啊!可皇帝似乎还没有完,这是要干什么?
他们在纳闷之时,就听到崇祯皇帝严肃地决断道:“朕领五品以上官员前去看望难民,另传旨给京师王公勋贵,也得立刻赶过去,朕等着他们。朕要看着那些难民都完全安置完毕,否则朕心中惦记着也不是事儿!”
听到这话,轮值太监便立刻上前两步,尖声大喊道:“五品以上京官随驾,其余人等退朝!”
一些冻得够呛的官员,一听这话,就立刻按照礼仪喊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赶紧恭送皇上退朝,他们也可以回衙门去暖和暖和了。
另外不少官员听了,原本是想拦的,皇帝乃九五之尊,怎么能轻易出宫呢!可他们都来不及说出口,退朝的旨意就下来,皇帝就已经起身了。就这架势,压根就没给他们机会,再加上边上的同僚都在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让他们不由得很是无奈,没法阻止了!
此时,虽然冬日已经升高,可在寒风肆虐之下,还是非常地冷!城东南的广场上,都是一个又一个各种各样的帐篷。每个帐篷内,几乎都是挤得满满的都是人。不过还有更多的人,根本就没有帐篷,全都躲在边上墙角,互相之间缩成一堆来抵御严寒。
在这个广场的外围,则是全副武装的五城兵马司军卒,寒光闪闪地兵器对着里面,胆敢有冲击他们,试图从这里逃出去的难民,会被他们毫不犹豫地赶回来,执迷不悟地,就是他们身边不远处几具吊着的尸体,算是杀鸡骇猴,在随风摆动着。
这太阳都升得老高的时候,才见一些军卒抬来一些大缸,大声嚷嚷着“喝粥”了。
顿时,原本挤在一起地难民,立刻蜂拥而动起来,拿着各种碗之类的,挤向那些大缸所在。没有秩序,唯有比力气大。什么礼义廉耻,在这救命的粥面前,什么都没用!
这个所谓的粥,不要说插筷不倒了,根本就是一缸水而已,或者说,算是有点白色的水而已,盛一碗出来最多见到个位数的米粒而已。可就算这,也是抢疯了一般。体弱一点的,都被挤到了一边去。
但等到了缸边,不管之前再如何强势的挤推别人,都会转眼换成一脸的笑容,对着大缸边上的军卒点头哈腰,才能换来那么一碗“粥”。否则,稍微不恭敬一点,轻者被训斥喝骂,重着被鞭打,甚至被踢出领粥队伍。所谓的尊严,在这里一钱不值,在意了尊严就只有饿死!
正在施粥的时候,忽然有一群公子哥们,鲜衣怒马地过来,那些外围的兵丁见了,纷纷施礼让开,显然这些来的人都是有身份的。
难民们见了,纷纷避开,竟然没有一个人迎过去讨好。
而这群公子哥们在进了难民营之后,一个个脸上露出嫌弃之色,用手掩着口鼻,骑在马上,开始扫视四周。其中一人,忽然用马鞭一指。
顿时,他身后的两名家丁便冲了过去,拖起一个被指着的女子就走。
这女子边上的一名年轻人一见,立刻扑上去想拦住,却那敌得过那两名家丁,一下便被其中一名家丁踢倒在地,同时还骂骂咧咧地说道:“我家公子看上她,是她的福分,你想死么?”
那女人也剧烈挣扎,显然不肯去,哭着喊着:“哥,救我,哥,救我……”
年轻人挣扎着又起来,可应该是饿的,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又被踹倒在地。
这一幕,让边上看着的那些军卒以及其他家丁都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在看大戏一样。
其他的公子哥们,几乎都在做同样的事情,寻找着难民中有姿色的女子,用马鞭一指之后,就会有家丁扑过去拖人,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
没有家人地,直接被拖走;有家人的,一如刚才那年轻人拼死拦阻,却只能招来一顿毒打,还有看戏般地嘲笑声。
年轻人看着自家妹子被拖走,眼神中透着绝望。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了一个威严地声音:“住手!”
68 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娘的,还有人敢多管闲事?”有一名家丁听到,凶狠地骂着,同时转头去看,似乎要狠狠地教训人。
其实不止是他,几乎所有人,原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难民营的拖拉殴打事件中,对于外面的情况并不关注。此时听到声音后,才都抬头看去。
这不看还没什么,一看之下,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围已经站满了人,而且是从没见过的一大群人。不过从华盖,龙袍,还有一大群大红绯袍,以及外围的五城兵马司兵卒跪满了一地可以看出来,是皇帝和大明高官们到了。
顿时,所有看到得人都吓得立刻跪倒在地。那些骑在马上,掩着口鼻的公子哥们发现不对,也转身看去,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跌落马下,跪在那里瑟瑟发抖起来。
他们是嚣张,可那是面对难民而言。这天底下,还没有人敢在皇帝面前嚣张。
同时,他们心中其实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事情。而这种事情,竟然会被皇帝撞到,有可能会面对地结果,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应该是承受不起的!
原本的那个年轻人,却趁着这个机会,挣扎着扑向自己的妹妹,把妹妹护在了身后,才跪了下去。
而崇祯皇帝没想到自己一马当先,领着文武百官过来,竟然会撞见这样的事情。
此时的他,毕竟来自后世,一看就能知道那些公子哥不是在干好事。心中异常生气,转头就冲陪在身边的东厂提督曹化淳道:“把这些人带去东厂,问清楚他们在这干什么,朕现在一刻都不想看到他们!”
“奴婢遵旨!”曹化淳立刻回应,手一挥,跟随而来的东厂番子,便立刻蜂拥而入。
公子哥中,有一人听到这话,吓得连忙辩解道:“皇上饶命,我等……我等是不想看到他们饿死,是想救她们!”
听到这话,估计原本的崇祯皇帝的话,可能会犹豫了。真要这样,那就是好事。可如今的崇祯皇帝却经历过世事历练,一双眼睛毒着,又岂会这么容易被骗。
不过没等他有所表示,刚才最后时候有动作的那年轻人,护着他妹妹的那位,却鼓足勇气,大声插话喊道:“不是,他们强抢民女,抢去糟蹋了后丢弃。先前有人就曾撞见过那些枉死的。”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公子哥过来挑女人。有不少难民觉得活不下去,还不如跟着这些公子哥们为奴为婢,好歹是一条活路。可是,没想到这些公子哥却只是过来挑女人玩弄,而后就丢弃街头。也是因此,这事被赶回难民营的难民传开之后,就再也不肯有人跟着这些公子哥们走了。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目光横了下重新等待自己旨意的曹化淳。很显然,他压根就不想当场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意思!因为很大的概率,那年轻人不会诬告。
曹化淳一见,便转头看向那些同样等待了的东厂番子。
于是,刚刚还鲜衣怒马而来的公子哥们,立刻被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子给拖走了。
没了碍眼的东西,崇祯皇帝换了脸色,不再那么生气,有点痛心地看着这些挣扎在死亡边缘的难民,五千来人啊,这可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内阁薛卿今早上奏,朕才知道你们的事情。”崇祯皇帝对这些难民动情地说道,“虽然朝廷没钱,不过朕已经对你们做出安排,以后不会再有人饿死、冻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沉重地说道:“朕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
皇帝这话一说出口,难民中不少人顿时哭出了声音。就犹如被人一直欺负的孩子,终于等到了自己爹娘过来救他一般。
之前时候,很多人对大明、对朝廷、对皇帝是绝望的!
可如今,没有人再这样想。他们此时的心中,都是觉得皇帝是好的,是朝中有奸臣蒙蔽皇上,才会让他们受苦受难。还有,那个辅臣薛卿不知道是谁,这个是大忠臣,大清官!
看着这个场面,崇祯皇帝也没有多话,早一刻安置这些难民,就能早一刻让他们不再挨饿受冻。他又转头向东厂提督示意一下之后,曹化淳便带着慈祥的笑容,对难民吩咐道:“所有有家小的人都先来集合!”
难民营中的所有人闻讯而动,有家小的开始集合,大概就只有二千人左右,大部分人,都已经没有家小了。
有皇帝在这里,大明朝最有凶名的东厂提督,此时却化身为慈祥的老人,过问每一家的大概情况,而后挑选一个或者两个人出来。崇祯皇帝注意到,刚才护着自己妹妹的那个年轻人,叫做姜冬,也被曹化淳挑选出来了。不过他似乎有点犹豫,紧紧拉着他妹妹的手,不肯分开。
曹化淳显然对这个年轻人有足够耐心,化身为慈祥老父亲,说了不少口舌,才让他分开。
这些人,曹化淳当然不是随便挑选的。第一,有学问最好,第二,有过历练地也行,第三,有身体底子。他挑选了这些人出来,人数够了之后,便当众宣布,奉皇帝旨意,他们可以进东厂进行试用。如果表现足够好,则东厂会一直留用;表现一般的话,等鞑子退去,他们可以回去家乡。
这就是一个机缘,从人人嫌弃的难民一跃成为人人害怕的东厂番役,不少家庭一听之下,等确认这消息是真的之后,都是喜极而泣,抱头痛哭。而其他难民,则一个个非常羡慕地看着他们。
崇祯皇帝也同样看着他们,心中估计着,这些人应该是有足够的动力,去履行作为东厂番役的职责!接下来,东厂应该还能好好表现。
而后,京师五品以上官员便开始排队领人,不过什么人领了什么人这些,可都是要在东厂登记的。有皇帝在这里,那些早朝未到的王公勋贵也不敢怠慢,纷纷赶过来,就算不情愿,也得过来领人,直到所有难民都有人领了为止。
一直到中午时分,所有难民才被领完。崇祯皇帝等到这时候,才大声地叮嘱道:“等到鞑子退去,东厂会核实各家所领之百姓,朕会看着的。”
听到皇帝如此关心他们,心中已经落下一块大石头的难民们,对皇帝是感激万分,不约而同地跪下磕头:“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皇帝在临走之前,还让东厂番子把现场的有官衔军卒都带走了。
与此同时,巨鹿的多尔衮,收到了一个让他非常震惊的消息。
69 伍忠的表演
“什么?”多尔衮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厉声喝道,“把人带上来!”
“喳!”鞑子探马立刻答应一声,而后转身出去。
大帐内,岳托的神情也非常严肃,看着多尔衮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一会的功夫,就有杂乱地脚步声传过来,有一群人进了中军帐。
被围在中间的那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不过已经被人撕了上衣,露出了里面穿着的黑色飞鱼服。没有帽子,披头散发的。很显然,这人应该是被抓的锦衣卫校尉。
只见他一进帐后,也没敢看主位,就立刻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苦苦哀求道:“大人饶命啊,大人不要杀小人,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一向比较沉稳的多尔衮,此时却非常地不耐烦,大步走了过去,用汉话厉声喝道:“闭嘴,明国援军的事情,你知道都说,不得有任何隐瞒!”
说到这里,他似乎深吸了口气,按捺下了脾气,而后又补充道:“只要你老实招认了,就饶你不死!”
“是,大人,是,大人!”这名锦衣卫连忙抬起头来,连声讨好地说道,“小人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总旗伍忠,奉指挥使大人之命,前往高总监军中传达密旨。”
说到这里,他忽然直起身子,翻起外面的衣服,露出里面的黑色飞鱼服的下襟,猛地一拉,撕破,从里面取出了一条黄色布条,双手呈送给多尔衮,同时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道:“这是指挥使大人给小人的。说援军已至,十万火急,关系灭虏……不不不,是关系消灭大清军队的重要消息,一定要送到高总监手中。”
多尔衮一听,劈手就夺过那份东西,展开之后快速看了起来。
边上的岳托也是忍不住,立刻大步靠近,而后就凑在多尔衮身边一起看了起来。
伍忠的脸上满是畏惧之色,看到多尔衮似乎看完之后皱着眉头在想什么,就主动讨好地说道:“大人,小人有下情禀告,小人是真心实意,什么都招的,求大人饶命!“
多尔衮听了,眼睛离开那份东西,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很是不好看,冷声喝道:“说!”
“小人离开京师的时候,并没有听到有援军的消息。小人不敢隐瞒,禀告给大人知晓!”伍忠说完之后,还讨好地谄媚笑了下。
多尔衮一听,心中一动,立刻又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还有……还有……”伍忠似乎努力想了下,而后就马上回答道,“东厂好像缇骑四出,不知道要干什么?还有,还有,皇上那边太祖托梦,说再不改变大明就要亡了,还有首辅出京了,还有……”
多尔衮听得眉头一皱,便喝斥道:“够了,来人,带他下去剃发!”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小人愿剃,小人……”伍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拖出了中军帐。
看着多尔衮转身走回主位,岳托紧皱着眉头问道:“叔王,这……这是真的么?”
问出话之后,他不等多尔衮说话,就又自己回答道:“之前明军这边就有消息传出,说援军到了,如今明国京师那边又有这消息。实在是有点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多尔衮一边坐下一边问道,表情严肃。
岳托眉头不松,给他分析道:“叔王你看,明军这边,连普通军卒都知道援军来了,可是明国京师那边,却并没有什么消息,这岂不是有冲突了么?”
“这并不奇怪!”多尔衮一听,当即摇头回答道,“本王估计,明军这边,可能知道了南边的援军到了,因此为了鼓舞士气,就散布此消息于军中。不但如此,还编造了其他各路援军也到的消息。也是如此,之前所收到的消息中,明军才会说连关宁军都到的事情,这显然是瞎编的。”
说到这里,他越说越有信心,语速都快了一点,继续说道:“我军这些天一直停留在巨鹿,这就给了明国各路援军机会,因此他们的统帅很有可能秘密禀告于他们的皇帝。也是因此,京师并没有什么消息。明国皇帝一向志大才疏,不知道明军没什么本事,却在想着要一口把我军吞掉,这很合他所想。由此,明国皇帝让锦衣卫派人,要把合围我们的军情通报给高起潜,让高起潜务必黏住我们两天时间,就很合理,解释得通了。”
岳托听了,仔细想想,还真是有这种可能性。虽然旨意上没写是那几路援军到了,可从那语气上看,似乎是能用两天时间合围大清军队,援军应该不会少。
就算退一步说,明军这边,有可能是散布谣言。可京师那边,总不可能也一起散布谣言吧?至少从时间上算,应该不可能事先有通气的可能性。
还有一点,京师那边是派锦衣卫秘密过来,只不过倒霉遇到了大清探马,又是一个软骨头,才被大清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么想着,他便相信了多尔衮的推断,点点头道:“明国皇帝好大的胃口,还真想吃下我们!”
“呵呵,那是做梦!”多尔衮一声冷笑道,“不过巨鹿这里,我们原本就已经待得太久,不能再待了!”
听到这话,岳托不由得连忙问道:“叔王,那卢象升呢?”
“不管有没有斩下他的首级,都不管了,大局为重!”多尔衮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实际上,这几天他就在反思这个问题了。如今既然截获了这个军情,他自然就有决断了。
只见多尔衮脸色严肃地对岳托再次说道:“皇上在本王入关之前,再三有交代,必须掠回足够的粮草物资和人口;还有尽可能地破坏明国的民生。这两点,比一个卢象升要重要得多,我们之前是本末倒置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一叹道:“明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出几个人杰并不奇怪。就算没有了卢象升,也还有刘象升,马象升!“
顿了顿后,就见多尔衮脸上忽然又有了自信道:“可只要他们朝廷依旧昏庸,官吏腐败,民不聊生,就是再多的人杰也是没用的!”
“叔王英明!”岳托在这一刻,对于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长辈,那是真心地佩服,便由衷地说道。
于是,军令从中军帐传出,满清鞑子的军队立刻开始了新的动作。
70 军令如山
寒风呼啸声中,贾庄外面,一具具的尸体,被冻得硬硬地,躺得到处都是。而在贾庄里面,也已经在空旷地里倒着很多战死的青壮以及明军将士。横七竖八地,根本就没有人顾得上整理他们的遗体。
围墙上已经有多处破损,不过每一处破损的地方,都有门板堵着。隔着墙,明军将士和青壮们都拿着长枪之类的长兵器捅着不断拥上来的鞑子,准确地说,是二鞑子和蒙古人。至于真正的鞑子,都是夹在这些人中,突然之间才会攻击一下。
可就是这些真正鞑子的攻击,才是最具威胁力的。庄子围墙的好多处破损,都是被他们给打破,并且攻进了庄子。要不是卢象升领着亲卫家丁坐镇,游走在不大的贾庄,每一次都把鞑子及时驱赶出去,这贾庄早就被攻破了。
不过战况最激烈地,还不是这里,而是在贾庄外面的土山。
此时,土山上,一杆“虎”字大旗依旧倔强地屹立在上面,迎着寒风猎猎作响,宣示着这土山还在虎大威手中。
不过,土山上原本七十来个明军将士,却只剩下了三十来个,已经战死了一半还多。可就算这样,面对密密麻麻仰攻的敌人,所有人都还在坚持着。
他们用同袍的遗体,还有敌人的尸体,代替了被鞑子勾下去的麻袋,重新组成一道道地障碍物,阻拦鞑子登上土山,也能防备从下面射上来地弓箭。而自己这边的弓箭,却早已耗完了。
山顶上,虎大威的盔甲上,已经挂了七八支箭,可此时他却无暇顾及,冻肿了的双手,紧紧握着一杆长枪,每一次刺出,都有一个露头的鞑子被刺中脑袋。哪怕有鞑子试图用刀枪盾牌来架开,可巨大的力量依旧能把鞑子推下去。其他将士,也和他们的大帅一般,努力防守着贾庄防御体系中最为重要的这座土山。
激烈地战斗已经进行了很久,已经有明军将士有点力不从心了。一枪刺出,并没有那么迅疾了。他当面的鞑子,不知何时也换成了真鞑子。忽然咬住单刀,腾出手来一把抓住了那个枪头,用力一拉。顿时,这名明军将士一个踉跄,一下被那鞑子拖了过去,眨眼间,防线就露出了空档。
那鞑子见此,一声狞笑,纵身跃上了尸体堆成的防线,重新握住了单刀,就准备跳下去撕开明军的防线缺口。
那名明军将士一见,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决然,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说话,趁着被拽而前冲之势,猛地一下抱住了那名刚跃上来的鞑子,两人就那么抱成一团,向土山下滚了下去,砸得后面正在仰攻的鞑子纷纷站立不住,跟着落下了不少。
土山后面有七八个负伤的明军将士,见此情况,都咬牙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左臂被鞑子砍了一刀地,就右手握着把单刀,没有任何说话,补到了空位上,继续在同袍战斗过的地方继续战斗。
不管庄里庄外,关注的焦点都是在这座土山上。看到土山上的情况,左手吊在肩膀上的卢象升,右手抄起一把大刀,立刻开始点人。
“大人,您不能出去了啊!”有亲卫见此,连忙劝阻道,“你的手已经负伤,再出去,也冲不过去的!”
卢象升已经在之前支援过一次土山,也是那一战,他的左手负伤。
此时,他听了便用刀尖一指道:“土山再不支援,很快就要失守了!”
他能看到,如今已经连伤兵都冲上去防守了,可见局势之危急。
而此时,远处的豪格,看到大清勇士不时跃上土山,虽然最终都被打下来了,可他知道,大清勇士能这样跃上土山,就说明土山上的防守潜力已经被消耗殆尽,估计要不了多长一会时间,大清军队就能打下土山了。
不过,此时的他,并没有得意之色。实在是贾庄这一战,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虽然他明白困兽犹斗,可这个困兽,却是太能斗了,斗得他只能用人命往里填。
但幸好的是,不管怎么样,土山终于要攻下来了。而土山一旦攻下来,那已经有些残破的贾庄,也能很快就攻下来。
“差不多了,顶多还有半个时辰!”和豪格在一起的图尔格,也明显松了口气道,“这卢象升的首级,还真是有点难砍!”
可就在这个时候,急促地马蹄声传来。能够通行无阻地到达主帅这边,都不用看,就能知道是什么地方来人了。
但他们却没想到,一条意想不到的军令传给了他们:“大将军有令,即刻退兵,会合主力行动,胆敢延误军机者,军法严惩!”
不管是豪格,还是图尔格,全都是一愣。随后,图尔格没有犹豫,立刻俯首接令。
可是,豪格望了望土山,心中却非常地不甘,当即喝道:“有什么事情非要即刻退兵,老子马上就要拿下贾庄了!”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军令地重复,以及,这队传令兵对他的虎视眈眈。
这个时期的满清军队,号令严明,军令如山,一旦认真起来,谁也不敢违背。一如当年的浑河血战,野猪皮努尔哈赤对于违背军令的鞑子将领,一次就砍过好多个。
此时,多尔衮就知道豪格要是还没拿下贾庄,可能会不甘心,就严令而至,不再给他机会。
豪格也不是没脑子的人,明白自己哪怕是皇太极的儿子,真要死在军法上,那也是白死。就算事后算账,可自己毕竟已经死了。因此,他知道没得商量,就只能再度不甘地看了一眼还在激烈战斗的土山和贾庄,而后恼怒地喊道:“鸣金收兵!”
土山上,一队白甲兵混在二鞑子中,已经到了最后一道明军防线处。他们就犹如丛林中的猛虎,只是潜伏者,等待着机会。
忽然,防线处,又一个明军将士抱着一个鞑子滚下了土山。这个时候,防线就露出了空隙。那名为首的白甲兵一见,把手一挥,这群白甲兵便如恶虎般就往刚露出来的缺口扑去。
可就在这时,满清鞑子的鸣金退兵声响起。顿时,这些白甲兵犹如被人用无形的缰绳,一下紧急拉住了他们。
他们每个人都很不解,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关键时刻竟然会鸣金收兵。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到有一名包裹着伤势的明军将士堵到了缺口处,便恨恨地一咬牙,一边往下退,一边大声喝令道:“退!”
其他满清鞑子们也满是不解,心中非常不甘,毕竟再打一会,就要打下来了啊,可此时却传来了撤兵的军令。然而,军令如山,他们也只能是心中不甘而已,军令不敢违,只能退下战场了!
而明军将士们,不管贾庄或者土山,都一下瘫倒在地,趁机喘口气。不过等他们看到满清鞑子竟然整队开始退出视线范围时,在愕然片刻之后,终于欣喜若狂起来。
“我们胜利了?”
“我们赢了!”
“鞑子退了,我们赢了,我们胜利了!”
“万胜!”
“……”
冲天的欢呼声,吓走了刚才还在肆虐的寒风。每个人的心中,都是热热的,滚烫的!他们的血液,都在沸腾!
贾庄,终于守住了!我们,坚持到了胜利!
71 奖励
确认了鞑子退去,刚准备冒死救援土山的卢象升一口气松下来,便再也站不住,就算贵为兵部尚书,统领天下兵马,却也和普通将士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上。相对于其他人的狂欢,他还是有点疑惑的。
如果鞑子的退兵,其实是欲擒故纵,想让自己这边放松警惕,卢象升是觉得不大可能。因为刚才的形势危急,鞑子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做。匆匆撤走,最大的可能性,是不得不走!难道……难道是自己的疑兵之计凑效了?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可很快,卢象升又自己否认了这个想法。如果自己的疑兵之计奏效的话,也不会直到现在鞑子才匆匆撤走。从这个情况看,更大的可能性,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让那多尔衮下定了立刻撤兵的决定,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难道真得是援军到了?
卢象升自然不可能猜得出来,是崇祯皇帝通过窃听种子知道了他这个主意,立刻给予了配合,才让犹豫中的多尔衮下定了撤兵的决心。
卢象升想了一会没想明白,也就把这个疑惑埋到了心底,歇息了一会后站了起来,往那些战死的同袍遗体走了过去。如今,是有机会整理安置他们了!
而在高起潜所在中军帐,他和王承恩两人都是满面愁容地相对而坐。由于敢战之士的消耗,特别是天雄军伤亡超过了一半,这边往贾庄推进的速度越来越慢,不管是高起潜,还是王承恩,对此都是一筹莫展。
说句实话,在此之前,王承恩并不懂兵事。在他看来,两军打仗,更多的是数字上的对比,这里好歹有五万人马,这么大的一支军队,怎么样都能往前冲冲吧?
可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就见识了那些平时夸耀自己乃是精锐之师,看着很厉害的兵头们,遇到鞑子军队时根本抵挡不了多少时间,甚至有的军队乃是一触即溃,不要说一对一了,就是一对四,一对十,都是个问题。打仗,根本就不是数字游戏而已。包括士气,训练,指挥等等,很多东西根本就不是平日里想象那样,也不是平日里的样子货就可以的!
虽然要是救不下卢象升,王承恩并没有多少责任。可他从京师过来,自然知道皇帝对此的期待有多大。身为皇帝的奴仆,自然也想着能救下卢象升是最好了。可是,这个时候,他其实对此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亲卫狂奔入帐,也不通报,一脸地惊喜,大声地禀告道:“大人,满清鞑子退兵了,满清鞑子退兵了……”
“什么?”高起潜和王承恩几乎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一脸地不可思议。
特别是高起潜,最是激动了,快步走到亲卫面前,厉声大喝道:“你再说一遍,鞑子退兵了?”
“是,我们前面的鞑子退兵了,正在拔营往北撤!”亲卫连忙回答,一边还用手往外一指道,“大人可亲自去看一下!”
不用说,肯定是要看的。
高起潜和王承恩都一起冲到了大帐外面,爬上瞭望塔,发现远处的鞑子果然在退兵。骑兵掩护之下,军队正在往北而走。看着全营的明军将士们都在高兴地欢呼,高起潜才高兴一会,忽然就如中雷击,脸色惨白,一下傻在那里。
而他边上的王承恩,则是欣喜若狂,不过马上发现高起潜的神色不对,不由得疑惑地问道:“高公公,鞑子退兵了,你怎么看着还不高兴呢?”
“卢……卢尚书怕是凶多吉少了!”高起潜有点失魂落魄地说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一听这话,王承恩顿时就傻了,想想好像也是,满清鞑子之所以拦在前面,就是不让自己这边去救卢象升。如今退兵,那肯定是达到了目的才会退兵的。
这么一想,王承恩的高兴劲也一下就没了。想着皇帝知道卢象升战死,肯定会非常失望,大发雷霆,他也立刻变得愁眉苦脸起来。同时,他盯着高起潜,心中也在想着要不要现在抓他回京。
两人待在瞭望塔上发愁,哪怕那些将领纷纷跑来中军帐报喜,他们都没有理会。
对于那些将领来说,好歹他们没有逃跑,也算尽力,至少比起以前,这次是真得可以算尽力了。就算他们中有人想到了卢象升被杀,也不觉得自己有事。因此,他们每个人都是高兴的。只有卢大,杨国柱和他们一样担心,向高起潜请示要派夜不收前去贾庄一探究竟。
正在这时候,却已经有夜不收狂驰而入,一边驱马在营地奔跑,一边兴奋地大声喊着:“本兵守住了贾庄,贾庄解围了……”
听到这话,呆若木鸡中的高起潜一个激灵,顿时跳了起来,幅度之大,差点就跌下瞭望塔。不过他却不管这个,连忙核实情况。
没过一会,他竟然失态地跪在了瞭望塔上,感谢上天,保住了他的这条老命!而后,他立刻下令,全军开拔,前往贾庄和卢尚书汇合。而王承恩也是高兴异常,连忙安排人回京师向皇帝报喜。
当这个消息传遍军中之后,所有的将士,心态有了一丝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转变。这些天和强大无比的鞑子野战,自己竟然坚持了下来,而且最后的结果,是鞑子退兵了,自己这边赢了!
虽然双方的伤亡比有差距,虽然鞑子还是那么嚣张,可在这些明军将士心中,却似乎不再那么恐惧了。
与此同时,崇祯皇帝刚安排完了难民的事情,回到了宫中。这时,他从王承恩那边的窃听种子处,知道了卢象升没事了的消息,不由得也是非常欣喜。
事实上,他通过伍忠那边的窃听种子,已经知道假消息成功传给了多尔衮。但效果如何,因为伍忠被带走,他并不知道。此时听到,他才算是放心了。
如今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才知道,满清军队撤兵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不由得心中很是有点成就感。有一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感觉。
他正想着,忽然就见窃听系统有文字显示了出来:用计让满清军队退兵,从而实现了自己的目的,此乃成为统帅的一次历练,奖励丙级窃听种子一颗。
72 老天都帮自己
崇祯皇帝一见,不由得很是高兴。系统这是给惊喜啊!值得肯定!不过把这颗丙级窃听种子“赏赐”给谁,还要再斟酌一下才行。
高兴了一会之后,他便斜躺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开始考虑起之后的事情来了。
御马监的这次案子,几乎涉及到了整个御马监上上下下的所有有官衔的人,包括军中将领。如今东厂正在查抄抓人,难免人心惶惶。
最为关键的是,御马监管辖的这几支军队担任宿卫宫中的要职,万一发生个什么动静,皇宫就是第一个遭殃的。还有,勇卫营在外面打仗,这支部队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可不能因为对御马监的整顿,就影响了勇卫营!
想着这些事情,崇祯皇帝心中对于整顿御马监之事,变得更为谨慎了起来。
实际上,他在曹化淳递上来的贪腐名单中,就有看到勇卫营的两位监军的名字了。不过相对来说,没有留在京师的这些人严重。或者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原御马监掌印太监王之心其实并不笨。他也知道,不能把手下的军队战斗力都给整没了,多少总要有一支王牌之师在手,这样他也能有话语权。
因此,御马监辖下的四卫二营中,他们并没有怎么动勇卫营,且尽量保证了勇卫营的训练和后勤。也因此,四卫二营中才有这么一支能打的“御林军”。
原来的崇祯皇帝并不知道这中间的曲折隐情,以为出了勇卫营这支能战之师,就觉得这种组建军队的方法有用,就又赶紧成立了一支,结果却再没有勇卫营的战力。
崇祯皇帝想着这些,便有了决定,对于勇卫营,要以安抚为主,对于其他几支军队,则是整编为主。现在暂时先不管,让曹化淳带着东厂把恶人做足了,然后自己再去选择性地特赦一些低级军官,至少要做到稳定宿卫皇宫的禁卫。
此时的曹化淳,却没有想到自己在当恶人。东厂扩充,一下补充了五百人,还把宫内第二监给扳倒了,由此带来的成就感,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快意。
当他看到其他各监的那些掌印太监时,心中格外地有底气。皮笑肉不笑地应酬一二,内心则想着,等着吧,先立威,回头再一个个收拾你们!
东厂正在查抄御马监相关人等,人手不够,曹化淳就把刚补充进来的五百难民,让他们稍微收拾了下,就派给那些番役带着,继续去查抄。还有刚抓来的那群公子哥们,也得早点伺候,早点向皇上禀告情况。不得不说,这一天,他是非常地忙碌,不过很快乐不是!
但是,其他人却不一定有曹化淳的心情了。从难民营离开之后,内阁中,辅臣方逢年就无精打采的,坐在案几后面发呆,也不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奏章。
薛国观过来,看到他这样子,就走到他面前,认真地问道:“就只是府上添了一张嘴而已,你身为大明辅臣,有必要这么闷闷不乐么?”
方逢年一听,气得差点吐血,你个薛蛮子,搞出了这么多事情却不知道怕!心中恼怒异常,不过表面上,他却只是冷淡地回答道:“天气严寒,身体稍微不适,薛阁老想多了!”
薛国观一听,没有再说话,转头看了下另外一边的杨嗣昌,见他倒是提笔在票拟,便没有再说话,走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方逢年看着他离开,心中骂了一句“薛蛮子”,而后又在心中叹了口气。此时的他,发愁啊!
当然,他并不是为了自家府里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而发愁,而是因为今天这个事情,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搞不好薛蛮子之前向皇上提议的借款一事,很有可能会公之于众,被推行下去执行。
那个向文武百官、王公勋贵借款的事情,可不是今天五品官以上领一个难民的小事可比!或者反过来说,今天只是五品官以上的官员领回一个难民,就这样的小事,文武官员,包括勋贵都是反对的。那要等借款一事公开,岂不是踩了所有人的尾巴,他们都会跳起来,估计都会疯!
然而,朝廷没钱,可勤王军要钱,收拾战后残局要钱,重整长城防线要钱……反正所有能想到的地方,全都要钱。如此背景之下,皇帝有非常大的可能会采用薛蛮子的借款提议,除非有其他来钱的方法,而且是要有足够多的钱,可是,这可能么?
东厂倒是在查抄御马监的那些人,可是,最终报上去的钱财又能有多少?再者说了,这种查抄,很多都是绫罗绸缎,古玩字画,商铺田宅之类的,要想变现都难。寄希望于这些,估计连个犒赏的钱都不够!
想来想去,方逢年就觉得借款之事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大。想到这,他就有点害怕了。
薛蛮子之前的提议,可是以内阁名义去催收借款,这就是说,整个内阁都会被薛蛮子拖累,被所有的文武百官、王公勋贵恨上。想起今日早朝的一幕,方逢年就有点不敢想象借款一事提出来之后会如何?
这么想着,他就感觉,自己底下坐着的这个位置,似乎有点烫。
这个时候,方逢年的脑海中,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辞职告老还乡?
对,与其等薛蛮子的借款一事爆发出来,还不如现在告老还乡为好!要知道,如今官场上的争斗,可常常是会死人地!
心中有了主意,方逢年便松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杨嗣昌,见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看奏章,心中不由得想着:子微啊子微,老夫可陪不了你了,好自为之吧!
他却不知道,虽然杨嗣昌看着认真,其实,他心中也是满腹心事,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自从他的那个攘外必先安内的主张,被崇祯皇帝驳斥之后,杨嗣昌其实就心中有隐忧了。虽然他及时改弦易张,附和了崇祯皇帝的说法,并想方设法顺着皇帝之意出主意,可效果还是不好,皇上并没有立刻采纳他增加练饷的提议。
而在今天的早朝上,杨嗣昌反对了薛蛮子的提议,结果皇帝却是采纳了薛蛮子的提议,使得他再一次站到了皇帝的对立面,这让他更加多了一点不安。
不过好歹是大明辅臣,文官中的顶尖人物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缓冲,杨嗣昌又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自己在皇上面前以知兵著称,而如今多事之秋,自己的位置就是不可或缺。就算有和皇帝意见不一致的地方,应该也是小事,不会对自己有多大影响。
当然了,这也有一个隐忧。就是卢象升又重新得到皇帝的重视,而且从这些天的感觉来看,似乎皇帝把卢象升看得比自己还重!
想到这里,杨嗣昌忽然嘴角微撇,冷冷一笑,心中想着,幸好老天都在帮着自己。那卢象升自己找死,竟然被十万满清大军围于巨鹿,十之八九,不可能活了。如此一来,自己的地位就应该还是很稳的!
73 很难伺候了
“什么?”在范记钱庄后院,中年汉子惊得茶杯跌落在茶几上,茶水溅在身上却不自知。他的注意力,就只在范福身上,“你说查大清内应一事,是当今皇上提出来的?”
“回二老爷,是的。”范福严峻着脸,点头回答道,“在早朝上,皇上亲口承认的,应该不会有假!”
中年汉子听了,当即皱着眉头说道:“皇上待在宫里头,怎么可能嗅觉比外面的臣子还敏锐呢?这不可能吧!你把早朝的事情,从头到尾都给我说说!”
“是,二老爷!”范福答应一声,然后就把知道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并且顺带着把难民营的事情也说了。
在听着得过程中,中年汉子已经慢慢地调整了心态,没有一开始那么震惊了,不过衣服上的茶水,他却没有顾得上去擦,只是皱眉听着范福的讲述。
过了好长一会时间,他在听完之后,似乎稍微松了口气道:“从眼前来看,皇上似乎也不是一口咬定就有大清内应,那几个御史所说,还有杨阁部他们的表态,应该是有效果的,看来钱是没有白花。不过此事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说到这里,他盯着范福吩咐道:“如今文武百官应该对东厂那边很警惕,不会想看到重新四处乱窜的东厂番子。这样,等散衙之后,你去找刘大人,让他在东厂这方面推波助澜,只要这事搞大了,就没人会在意大清内应一事。”
“是,二老爷!”范福连忙答应一声。
中年汉子还不放心,想了想,就又说道:“还有,东厂毕竟素有凶名,要是可以的话,别让刘大人冲在最前面。我们在他身上的钱不少,可不能折了。”
范福自然知道,自家这边把刘美才捧上御史之位,一路上不知道打点了多少银子,而且是从秀才时候就开始培养的,不管是银子还是心血,都付出了好多的。可以说,这刘美才就是真正的自己人,确实不能轻易折进去。
在他答应一声之后,中年汉子又有点心思地说道:“最近开始有传言,说援军已至,这个消息也不知道真假,你也再查下!”
“二老爷,至少秦兵不可能这么快到京师的,小人看应该是谣言!”范福听了,连忙回答道。
中年汉子听了,摇摇头道:“无风不起浪,这些消息肯定是有源头的。至于秦兵一事,也有可能在传消息的时候走样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一叹道:“大哥之前叮嘱过,只有大清在关内抢得越多,回头大清皇帝才会越慷慨,我们才能赚得更多。这事,我们还得上心啊!”
“小人明白了!”范福听了,连忙回答道,“小人会注意这事的,要是真来了援军,那就马上派人去联系那边,也好让那边有个准备,不至于出什么事情。”
中年汉子听了,点点头,又说了一会话之后,才让范福走了。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衣裳被茶水溅湿了,便开始喊外面的人进去伺候。
不提他这边,就说曹化淳,此时已经急匆匆地前去见崇祯皇帝了。
见礼之后,曹化淳就躬身奏道:“陛下,奴婢已经查得明白,那些前往难民营作福作威的人中,为首之人是南城兵马司副指挥吴大挺二儿子。他们抢去民女玩弄,或玩腻,或玩死,而后就直接弃之街头,实在是目无王法!“
一听这话,崇祯皇帝稍微一愣,没想到一个个鲜衣怒马的,为首之人却只是一个区区七品的南城兵马司副指挥的儿子而已,看来这些官员都有钱啊!
回过神来,他便又怒了:“这些人渣,想玩女人,难道京师就没有烟花之地?竟然如此藐视人命,无法无天,好,好,好……”
崇祯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显然是气坏了。
曹化淳听着,心中却没有多少怒意,对于这种事情,身处皇宫中的皇帝可能无法想象,他却一下就能猜出来。
身份地位比较高的公子哥们,不屑于蓬头垢面的难民,会掉身价,可这些低品级官员的儿子,特别还不是嫡子,却不会那么多讲究了。而且最为关键地是,去烟花之地玩女人,那是要掏钱的,而这种抢去的女人,根本就不要钱,还能享受高高在上,把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
这么想着,他又轻轻地说了一句,火上浇油了一把:“陛下,据那些公子哥们招供,他们说喜欢看到那些民女的青涩惶恐,说和烟花之地的女人完全两个味道,完事之后往街上一丢,也不会有人管。”
“好,好,好!”崇祯皇帝怒极,正待下旨让东厂大刑伺候,也玩死这些人渣时,忽然又控制住了自己脾气,话锋一转,立刻吩咐曹化淳道,“把供罪书和人都转给刑部,让刑部公开依律判刑,东厂旁听,结果禀告给朕。”
听到这话,曹化淳不由得一愣,刚才皇帝明明是气极了,怎么一下就又控制住了呢?
这么想着,他有点心惊。暴怒不能控制脾气地皇帝,其实是很好伺候的,而这种能随时控制住自己脾气再做出决定的皇帝,就很难伺候。
曹化淳得到这个结论,心中不由得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在皇上面前务必要小心。
“对了,传旨给都察院,顺天府尹,都要派人旁听,让他们看看,天子脚下发生如此没有人性地事情,他们竟然不知不报,是干什么吃的?”崇祯皇帝此时又交代道,顺便看了一眼曹化淳,也有不满道,“厂卫乃是朕的耳目,你们也要注意了!”
曹化淳心中惊了下,连忙答应下来,而后,他不敢怠慢,立刻跪下又禀告道:“陛下,御史刘美才弹劾奴婢下属马大勇之事,奴婢已经查明属实,现已拿下。奴婢有失职之罪,请陛下治罪!”
崇祯皇帝看着他,并没有马上说话,让曹化淳心中有点发毛。
他原本是想着,自己属下的这个事情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这种事情,对他手下来说,真不要太常见了。如果闹凶得话,手下怕是会人人自危,捅出更多的事情来的话,他的脸面也不好看。
可是,面对如今的皇帝,特别是感觉皇帝似乎更难伺候了,他就不敢担这风险,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74 怼东厂
崇祯皇帝一听,当即淡淡地说道:“大伴是朕身边的老人,朕是信得过的,要把你治罪了,那朕还能用谁?”
曹化淳听得心中一暖,刚想回应时,就听崇祯皇帝又说道:“不过大伴还是要管好手下才行,那五百新进番役,要好好用起来。等约定的期限到了,朕要看看这些人表现如何,希望不要让朕失望了!”
“奴婢一定好好调教他们,一定会管好手下的!”曹化淳听到这里,连忙保证道。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而后吩咐他道:“御马监的事情,尽快给朕一个结果,明白么?”
“奴婢明白,奴婢马上回去督促此事!”曹化淳连忙保证,而后带着好心情,匆匆离去。
等他一走,崇祯皇帝想了一会,便传旨,召御史刘美才觐见。
而此时,刘美才正和同僚杨枝起等人正在聊早朝的事情。无外乎,他们这些人都对东厂的活跃感到了担心。
于是,他们就去找到左都御史钟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大人,可不能任由东厂番子乱来啊,否则迟早出事!”
“对啊,曹公公不知道为什么吃错药了,以前都是好好地,怎么现在又折腾起来了?”
“前车之鉴可不能忘啊,天启朝时候,难道大家没有经历过魏阉之祸么?”
“……”
对此,钟炌其实也是头疼,看到一大堆御史挤到自己这边来,便摆摆手说道:“诸位不用太在意了。曹公公为人,相处这么多年了,你们应该也都有了解吧,他应该不会是魏阉那样的人!”
说到这里,他看到有人想反驳,就不得不举手示意让他先把话讲完再说:“据老夫所知,曹公公这次是被人暗算,有人先向皇上告发他有不法之事,他为了自保才这样的。相信折腾了之后,就应该没事了!”
“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杨枝起听了,就反驳道,“东厂一下增加了五百人,正是大干一场的时候。要我说,与其寄希望于东厂的自觉,还不如和刘御史一般,就盯着东厂的一举一动,但有风闻,就上奏皇上,如此才能让东厂有所收敛!”
“对,大人,我们都察院就该主动才对。”另外一名御史也立刻表态道,“皇上今天还提醒我们手中的风闻奏事之权,要真无动于衷,其他衙门怎么看我们,皇上都会怪罪下来!”
“我们就应该让东厂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天启朝了,不是他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时候了!”
“……”
刘美才在边上听着,心中却是有点后悔了,为什么是自己第一个弹劾东厂呢,早该知道,其他御史虽然各有派系,可在对待东厂的事情上是一致的。可如今自己成为第一个,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东厂报复?
他在想着,议论的风向却又有了变化。
“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还想要厂卫监察天下?有我们不就够了,那些厂卫算什么东西?”
“对啊,皇上自己也经历过魏阉的一手遮天吧,这才过去了多少年?”
“……”
钟炌见此,发现手下这些御史的情绪有偏激化了,就连忙伸手示意他们打住道:“好了,好了,做好你们自己手中的事情就好了,光说是没用的!散了,散了!”
虽然他是左都御史,可其实对手底下的这些御史并没有多少约束力。事实上,当初朱元璋设立都察院的规章制度时,就没想过让都察院这种风纪衙门成为一言堂。也因此,都察院这里的御史派系是最多的,各自有着各自地利益,有需要地时候,就搬出左都御史;利益冲突的时候,都能冲左都御史开炮弹劾。
在钟炌说完之后,有御史还想再说时,忽然有内侍出现,传旨刘美才觐见。
一听这份旨意,所有人顿时就想到了刘美才早朝时候弹劾东厂的事情。看着刘美才匆匆离去,顿时,都察院又炸锅了。
“该不会东厂的报复就来了吧?”
“搞不好还真是,东厂不想被动的话,报复肯定来得又快又猛!想要杀鸡骇猴,警告我等!”
“……”
群情汹汹之下,顿时有人就提议了:“不能这样,我等立刻写奏章,必须声援刘兄才行!”
“对,见微知著,这曹公公搞不好就是下一个魏阉,我等决不能让崇祯朝也出现阉宦了!”
“……”
钟炌见此,都不敢拦着他们,否则他相信,搞不好就有御史会弹劾自己和曹化淳有勾结了。也罢,他们想闹,就由他们先闹去好了,自己看看动静再说。
对于厂卫,其实外廷还真没有特别有效的方法。唯一能做的,就是众口铄金,让皇帝相信,厂卫在干坏事,在做有损于大明朝的事情,只有那样,才能限制住厂卫。
对于崇祯皇帝,基于过往的认知,这些御史言官认为,他们联合起来弹劾的成功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再说刘美才心中也是有点惊惧,不过怕是没有多怕。他因为不缺钱,因此上任以来,从来不收别人的钱。相信厂卫就是要报复自己,应该也不会找到什么理由。如果是捏造,自己好歹是御史,也有一批同僚在的,东厂不可能那么容易得逞!
这么想着,很快就到了文华殿,带着一点揣测向皇帝见礼。
结果,让他往往没有想到的是,崇祯皇帝却是带着微笑对他说道:“卿在早朝上弹劾东厂马大勇之事,刚曹大伴已经奏报于朕,说情况属实。那个马大勇已经被曹大伴拿下,会依法严惩的。”
刘美才一听,顿时一愣,他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弹劾成功了!意料之外,心中有点高兴,就连忙回奏道:“陛下圣明,污吏自当无所遁形!”
他却不知道,崇祯皇帝在说完话之后,就在打量他。因为崇祯皇帝记得,就是眼前这个御史,第一个指名道姓地弹劾东厂番役,不像之前那几个御史一般泛泛而谈。
这种弹劾,在早朝上是有很强地攻击性。只要说出来,定然能转移所有人的注意。不知道他是真得在关注东厂违法犯忌事情呢,还是说带有别的目的?
对此,崇祯皇帝不是很好判断。不过这没关系,他传刘美才过来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不是要给他说东厂马大勇的事情,而是借着这个由头要给他赏赐,就是赏赐一颗窃听种子给他。
75 表功
对此,刘美才自然一无所知。在他的认识里,他是被皇帝表扬来的,心中当然高兴得很。
崇祯皇帝也同样笑着说道:“不过刘卿应该明白,东厂中的害群之马虽有,但东厂刚破获了御马监大案,也是有功劳的。说起这个,朕也要说说都察院了,你们同样替朕监察百官,可不能落后于东厂,不能什么事情都是东厂查获,且你们御史言官具有风闻奏事之权,一定要发挥该有的用处!否则再让朕接二连三地失望,朕会考虑收回风闻奏事之权!”
刘美才一听,立刻表态,一定会干好御史地本职工作,绝不负皇上的期待。至于什么收回风闻奏事之权,他也只是听听而已,并没有往心里去。
崇祯皇帝对刘美才的反应很欣慰,最后对他说道:“御马监的大案,还没有最终定下来。朕希望能看到结果,如果有人干扰此事的话,朕觉得会有同谋嫌疑,卿可以替朕盯着,看到底有没有?朕觉得御马监搞不好和外廷也有勾结。另外,朕就不召左右都御史说这个了,刘卿帮朕传达就是,都察院可不能让朕再失望了!”
刘美才听了,自然连声答应,回转都察院的路上,心中回想着觐见皇帝的一幕,不由得很是兴奋起来。要知道,都察院那么多御史,还有职位比他还高的,可皇帝却只召见他,并且让他传话。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代表了都察院,换句话说,都察院中的御史中,他是最受皇帝重视的了。
这么想着,他就更是高兴了,就感觉他的未来,是一条光明大道,搞不好以后就是封疆大吏,再到六部九卿,最后登顶人臣巅峰,坐上首辅宝座……
当兴奋中的刘美才刚踏入都察院衙门口时,却迎面遇见了一群气势汹汹的同僚,双方一见之下,都有点惊讶。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这么大的阵势,难道又出什么事情了?”刘美才吃惊地问道。
而他对面的同僚几乎在同时,也是吃惊地问起他来了。
“咦,你没事啊?”
“东厂没有报复你?还是皇上被你说服了?”
“我们全都写了奏章,准备一起去弹劾东厂,也好救你呢!”
“……”
听到这些话,刘美才立刻明白过来,当即笑着说道:“多谢诸位,不过诸位多虑了!当今皇上,乃是圣明天子,东厂小丑,又怎么可能重振魏阉的威风,没事的,没事的!”
不等同僚发问,他就立刻追加解释道:“皇上召我去,是因为我弹劾东厂马大勇之事已经查明属实,皇上勉励了一番我而已!”
这话一说完,这些御史言官都不由得大喜。
基于天启朝厂卫的凶悍肆虐,他们心中都是有余悸的。可没想到,刘美才的弹劾可是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但皇上却非常关注,这么快就去核实过了,很显然,对于东厂,皇上似乎没有偏心偏袒之心。
得到这个结论,这些御史言官就有点乱了,有的开始赞扬起皇上英明,不准备出去了;而有的则大声嚷嚷起来,都说要趁热打铁,一下把东厂搞死,要让曹化淳知道,现在可是众正盈朝,不是一个阉宦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刘美才一见,连忙拦住他们道:“诸位,诸位,且听我说!”
接着,他把面见皇帝的一幕说了一遍,而后告诉同僚,东厂如今正在给皇帝办事,是皇帝认可地,此时不能给皇上添乱。
如今,东厂已经有了一件大功,而我们都察院却没有,如果再去攻击东厂的话,皇上会不高兴的。不过我们手中有风闻奏事之权,同样是皇上的耳目,决不能输给东厂了。真要弹劾东厂的话,也要等御马监一案有个了断之后。
在刘美才的话中,又不着痕迹地把自己受皇上的重视显摆了一次,这让都察院的这些御史言官听了,不少人心中都是嫉妒。于是,这些御史又回到了之前散沙的状态。
有的还想弹劾东厂,博人眼球;有的想回去和背后的大佬商量,看是否要弹劾政敌……
与此同时,总监高起潜领军赶往巨鹿贾庄,眼看着就要到了,速度便慢了下来。
在高起潜身后的那些将领,他们没有高起潜那种压力,看着贾庄就在前面,想着一会就要见到卢尚书,要是高总监在说情况的时候多提自己几句,功劳就会大一分,就纷纷七嘴八舌地,抢先表功起来了。
“这一仗,打得真是辛苦啊!末将面对十万满清军队,却毫不退却,算是熬过来了!”
“总监大人,末将可是和满清鞑子死战不退的!哪怕鞑子攻势如潮,末将一直顶在最前面!”
“总监大人,末将手下都被打散了几次,可还是屡败屡战,坚决不让满清鞑子前进一步!”
“……”
一开始的时候,高起潜心情不错,听着他们表功,他也是点点头回应。可是,那些将领见其他人也都在表功,感觉有点不突出,就开始描述起他所经历过得各种激烈战况。
一时间,高起潜和王承恩的周边,这些明军将领的吐沫横飞,所描述的战况之激烈,还有他们的勇猛无畏,简直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他们互相抢功,甚至都把杨国柱和卢大这两位真正血战过得将领给挤到了一边去了。
高起潜原本是想给王承恩多说说他的功劳,可他都被吵得没机会说了。可想着这些将领这次确实比以前坚持久了些,就忍着听了。但听到后来,还是忍不住了,幸亏此时也到了贾庄这边,他便用马鞭一指道:“诸位,马上就见到卢尚书了!”
说话间,抬头看去,顿时他就惊呆了。
那些将领听了,同样抬头看去,就犹如被人施展了大禁言术,所有人集体闭上了嘴巴,再也说不出来,那脸上的震惊,怎么都掩盖不住。
只见他们的面前,是贾庄和一座土山。
贾庄的围墙,反射着冬日的光芒,亮晶晶地很是好看。但是,这围墙又犹如被老鼠啃过一样,有好多残破口,有的用门板堵过,有的是其他东西,修修补补不下几十处。
在围墙的外面,躺着好多圈的尸体,一看就是满清军队抛弃在这里的。不用说,这些肯定是二鞑子的尸体了。
而在贾庄大门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座高于贾庄围墙的土山,山顶上一杆“虎”字大旗迎风飘扬,可旗面却被箭射破了好多洞。旗帜下面,大概二十来名将士站在那里,拄着兵器,或者互相扶着,身上都有包扎,血迹浸湿了那些包扎的布带,带着疲惫的微笑,看着援军的到来。
背靠贾庄的土山一侧,是一道斜坡。可此时,这条斜坡上以及两侧,都落满了尸体。有几个没有看到有包扎的明军将士正在顶上打扫战场。就在尸体堆中,动作犹如千钧之力,异常地吃力。很显然,他们都已经精疲力竭,可是,还在收敛同袍的遗体。
有一名同袍的尸体和敌人抱成了一团,天气严寒之下,都冻到了,一名将士拉不开,另外一名将士过来帮忙,还是没拉开,就只有拿刀出来,一刀刀地把敌人尸体给砍掉才能分开了。
看着这一切,王承恩最先回过神来,他动容地说道:“这才是血战啊!”
听到这话,他和高起潜身后的那些将领回过神来,出奇地没有驳斥,一个个都沉默了。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这里的战况之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