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 非得把这口气给撒出来不可
没有窃听系统,所有的消息都具有延后性。
建虏大规模入侵,其中建虏奴酋领着主力出现在大同府这边的消息,传到了宣大总督、延绥巡抚、三边总督、宁夏巡抚等人耳朵里,自然地,这个突发军情,也跟着传到了这些大明封疆大吏手下的各级武官那里。与此相应的,还有延绥地区也受到蒙古人的攻击牵制。
宁夏这边,离大同和延绥还是很远了,因此,宁夏总兵王世宠也只是听听这个消息,自己这边加强了戒备而已。
建虏的这次大规模入侵,搞不好,不止大同和宁夏遭到攻击。
结果,他还真没猜错,他以前的主将,这几年的老对手,屡战屡败的柴时华,竟然又领兵打过来了。
“什么?”王世宠一听,不由得勃然大怒道,“他是疯了么?竟然见人就杀,好歹他以前是大明总兵啊!”
夜不收再次确认消息道:“大帅,他此次来势凶猛,不但见人就杀,而且烧杀劫掠,一点都不少。各地百姓都来不及逃,很多都死在了他手中。”
以前的时候,柴时华虽然有多次领兵攻打大明的事情,可多是劫掠财物为主。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变本加厉,烧杀劫掠起来,这是要把宁夏变成白地啊!
这种事情,作为宁夏总兵来说,那是绝对不允许的。不过王世宠还是很谨慎的,一边把情况飞报宁夏巡抚吕大器,一边让夜不收再探柴时华的踪迹以及兵力规模等等。
一段时间之后,吕大器的命令也传过来了。作为宁夏巡抚,如果宁夏这边遭受重大损失,他必然是要问责的。因此,他责成王世宠击退柴时华,当然,最好是能把这个叛将抓了,一劳永逸。
而王世宠也得到了柴时华的具体兵力和踪迹,感觉虽然比以前多了点人马,但他完全可以胜之。虽然他有考虑过会不会有建虏,但大同那边的消息传来,建虏主力是在那边,其他边关,都是蒙古部族在做牵制性骚扰而已。
因此,王世宠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柴时华的这次入侵,也肯定是奉了建虏之命,同样在做牵制性攻击而已。类似事情,之前其实已经有过。建虏突然到达河套地区的归化城之后,已经几次发起了这样的战事。
此时的他,当然没有想到,建虏主力会把目标町在他这边。
事实上,不止是他,包括各路总督和巡抚,也全都猜不到这点。哪怕是吴三桂确认之后,送出了消息,也没有人猜到,建虏主力是应柴时华的邀请,准备从宁夏这边攻入。
因此,王世宠对上柴时华,原本就有心理优势,当然不会怕他,也无法容忍他继续烧杀劫掠,立刻领兵出击,誓要灭了柴时华所部。
与此同时,在陕西固原,三边总督府内,郑崇俭也在琢磨吴三桂送来的消息,猜测着奴酋济尔哈朗到底会在什么地方?但是,根据他手头掌握的消息,根本没法判断。
就在这时候,宁夏巡抚吕大器把宁夏那边的军情报过来了。
郑崇俭知道后,他就有点担心了。正因为猜测不出来,济尔哈朗会在什么地方,因此,每一处有动静的地方,他都假设一下济尔哈朗会出现。就这么一假设,顿时,他就发现,延绥那边很安全,反而是宁夏这边可能要出事。
于是,为了以防万一,郑崇俭立刻发下命令,通知周边加强警戒。而后,他亲自领军前去宁夏那边支援。就算没有济尔哈朗,可毕竟柴时华那个叛将在他的辖地烧杀劫掠,去了也不算白去。
这一次的战事,因为消息的不确定性,战争也就存在了很大的偶然性。
在郑崇俭领军赶路的时候,一如柴时华这个叛将所预料的那样,王世宠中了他的奸计。
或者说,实际上,其实还是有点偏差的。
原本的计划中,柴时华是想诈败而逃,吸引王世宠追击到建虏的埋伏圈内。结果没想到的是,他还是那么不经打,还没等他诈败而逃,就被王世宠给打败了,是真正的落荒而逃。
这一次,柴时华在宁夏地区烧杀劫掠,让王世宠治下损失惨重,因此,王世宠决定不放过柴时华,那是尾随急追,一定要把柴时华这个叛将给抓住了。结果,就这么地,进了济尔哈朗的埋伏圈,建虏军队足足有六千人,而王世宠不过三千多人而已。
王世宠中了建虏的埋伏之后,这一场战事就没有悬念了。
有建虏拿着王世宠的首级献给济尔哈朗道:“殿下,这明将死不投降,只能是砍了他的脑袋。”
边上的柴时华看着王世宠死不瞑目,怒目圆睁的样子,却是哈哈一笑道:“顽冥不灵,就是该杀!”
他算是解决了一个宿敌,心中高兴,脸上自然表现出来了。
不过济尔哈朗心中却是佩服王世宠的宁死不屈,觉得武将就应该这样。对于身边的这个小丑,他可以用,却不代表他会欣赏这样的人。
此时,看到柴时华在那高兴的样子,便淡淡地吩咐他道:“兵贵神速,你在前头领路,迅速扩大战果吧!”
柴时华对于宁夏,那自然是非常熟悉的。因此,他一听之下便立刻笑着答应道:“这个该死的东西已死,宁夏这一片,就再无明军可机动,大清军队完全可以为所欲为了,末将愿为大清先锋!”
在他的带领下,建虏军队又迅速行动了起来。其主帅济尔哈朗算是松了口气。之前的几次骚扰明国边关,从京畿之地一直到宁夏这边这么长的边关,都没有取得实质性的战果。这一次,总算是有了。如此一来,也能对皇上的嘱咐有了一个交代。
可以说,济尔哈朗和阿济格这次奉皇太极的旨意,领军到达归化城,要开辟对大明的第二战场。和崇祯皇帝让卢象升重建东江军,其实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东江军重建,对于辽东的侧翼形成威胁,能牵制建虏主力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大规模地绕道蒙古草原入侵关内。
济尔哈朗和阿济格到达河套的归化城,驱使草原各部族对大明边关骚扰,同样能让大明这边不敢从边关抽调精锐出来。之前的时候,没有实质性的战事,因此,这种牵制效果还不理想。
也因此,济尔哈朗一直在想着,一定要给明国重重一击。如此一来,才能引起明国的重视,吸引明国把兵力和物资都不得不投到漫长的边关上来防范他可能的攻击。只有如此,才能显出他这边的牵制效果。
如今总算是完成了,皇上知道,该是会高兴吧?济尔哈朗心中如此想着。
他猜得其实也没错,此时的皇太极,对他这边不痛不痒的牵制,已经很是有点不满了。特别是这一次,被东江军和明国皇帝所领之军夹击了一次,就更是让皇太极对济尔哈朗这边不满。
与此同时,皇太极心中也有点惧怕。这一次,亏得明国皇帝手中可用兵力太少。如果他从各地边关抽调了精锐出来,连同他的五万御林军,不要多,有个十万人马的话,这一次,肯定要被明国攻占不少地方,搞不好,辽阳都可能不保。
因此,皇太极在回到盛京之后,就更加重视济尔哈朗那边的牵制作用。在久久未有济尔哈朗建功的消息之后,他就有点急了,立刻派出监军,前去催着济尔哈朗,要他立刻动起来,狠狠地打击明国。
这个信使,不是别人,正是被崇祯皇帝放回去的英俄尔岱。因此这个英俄尔岱懂得很多部族语言,善于外交。而济尔哈朗在归化城那边统御蒙古部族,可以说是用建虏的威名压着蒙古部族去打仗的。
那边的战事,对于建虏来说,其实就没有什么消耗,但是,对于蒙古部族来说,必然会消耗他们的人力、物力。如果蒙古部族能从对明国的战事中获得补给,那说不定他们会一直乐意跟着建虏攻打大明。可是,要是久而无功,或者说,从明国那抢到的东西,远远不够补充他们的消耗时,他们就肯定对跟随建虏攻打明国的事情,就会有抵触之心。
因此,皇太极派英俄尔岱过去的意思,也就很明显了。就是要英俄尔岱去协调各部族,让各部族尽量听话。否则的话,蒙古部族要是不干了,那光靠济尔哈朗的一万多兵力,根本无力对明国那么长的边界线形成有效牵制的。
于是,英俄尔岱就带着他的亲信手下,其中有两人就是和他一起被明国抓过而最终释放的,包括那个西林觉罗,他们一伙人快马加鞭地赶往河套地区去了。
忙完了这个事情,皇太极又开始头疼上一仗留下的问题了。
首先,多尔衮这个该死的东西,该怎么处罚为好?
之前的时候,多尔衮回来,盛京百姓知道他手下一战而没,很多军卒的家属知道亲人战死,伤心的同时都要多尔衮给个交代。人多势众闹起来之后,几个背景比较大的人牵头,都开始砸多尔衮府上的大门,一定要多尔衮出来要个交代。
结果没想到,多铎领兵先回了盛京,直接把带头的这几个人给抓起来杀了,罪名就是试图叛逆造反。他的强势,立刻就吓退了其他人。
多尔衮随后自己去了宗人府,等待皇太极回来后处置他。
皇太极在大怒之下,都已经想过要杀了该死的多尔衮。如果多尔衮能坚守在塔山,他就不信,明国皇帝能那么快打下塔山,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发生。他皇太极也能实现这次的战略布局,把平壤给打下来,把心腹大患东江军给消灭掉了。
但是,等皇太极回到盛京之后,他去了宗人府,和多尔衮一谈之后,他就发现,当时多尔衮的决策,未必是错的。只是他的计划,事先被明国皇帝知道,最终导致了多尔衮的惨败。
皇太极还记得非常清楚,当时多尔衮就跪在地上,非常恳切地对他说道:“陛下,以前我大清屡战屡胜,形势大好的时候,其他各族投靠我大清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只要一出现一点不好的苗头,很多人从骨子里还是视我大清为蛮夷,不愿为我所用的。他们偷偷给明国通风报信,在我大清不知情的情况下,类似塔山这种机密泄露而导致战败的事情,就还是会发生。臣弟无能,甘愿一死领罪,但是,死前一言,请陛下务必保持警惕之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就是因为多尔衮的这些话,让皇太极打消了处死他的想法,只是继续把他关在宗人府幽禁而已。毕竟多尔衮就是再多罪责,好歹他是自己人。
回到皇宫,皇太极也为难了。
以前的时候,他其实也有防范他族之心,但是,并不会表现出来,甚至还表现得和先汗不一样,屡屡让他人觉得,他是海纳百川,不问出身,只重才能的。因此,各族首领,都会在大清担任要职,甚至连原本东江军投靠过来的几个明将,都能封他们为异姓王。
然而此时,皇太极就有了另外的想法了。他不得不承认,多尔衮所说也是有道理的。这种内部叛徒,是最为致命的存在。大清曾经崛起的时候,有很多次战事的胜利,就全靠了这种内部叛徒。也是因此,建州女真区区辽东众多部族中的一个,才会越来越强,最终统治了整个辽东。
那么,在大清国中,到底哪些人会是奸细或者可能成为奸细的人呢?皇太极想着这个问题,不由得陷入深深地沉思之中。
就在这时,他的三女儿抱着儿子在御花园内嬉戏,动静很大。那些宫女都在逗着那小孩,不时讨好地叫着,让皇太极回过神来,立刻就想到了引起这次败仗的伍忠。顿时,他就勃然大怒。
那个伍忠,深深地欺骗了他的感情,狠狠地耍了他一次。可是,他却还对外宣布,说这个小孩是伍忠的,给予各种优待。一想起这,他就感觉胸闷,非得把这口气给撒出来不可。
390 扫把星
当天,满清皇宫中再次发生惨案,具体事情,因为涉及皇家脸面,并没有外泄。或者说,知情的人不敢外泄。有一些人,外面的人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做完了这个事情之后,皇太极听到那个班志富已经被押到了盛京,便派了人开始秘密审讯,就想知道班志富到底是不是投靠了明国,然后放回来当内奸的。
之所以要秘密审讯,是皇太极不想把这种事情闹大。要不然,大清这边人人自危,局势只会更坏。
可是,他没想到,他派去审讯的人,就有亲人死在这次的明军之手。那是含恨审讯的,一定要班志富招认。
但班志富又不是傻子,这种罪名,打死他都不敢认的。结果一个不小心,没有屈打成招,而是真被打死了。
报给皇太极的说法,是说着班志富就是明国奸细,但是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招供,结果被拷打死了。
对此,皇太极很不满意。但是,人都已经死了,还能怎么办?
最终处理的结果,是满清的失踪人口档案中就又多了一个。反正尚可喜已经死了,也不用给什么人交代什么。
他却不知道,班志富的亲人许久都等不到班志富的消息,虽然最大的恩主,尚可喜已经死了。可为了救人,当然还是会四处找关系托人,想着要营救班志富。最终求来求去,却是求到了剩下的两个满清异姓王这边。
金州,孔有德府上,孔有德和耿精忠两人都在,看着进门就跪的那人,其中孔有德微皱着眉头说道:“你是班志富的弟弟?那你应该清楚,他是跟着尚可喜的,我们两家是有过节的!”
“王爷,我……我知道,可我实在没办法了。”班志富的弟弟班志贵连连磕头,同时哀求道,“还请王爷看在我哥和两位王爷都是汉人,而且以前都是东江军旧将的份上,救救……”
“住嘴!”孔有德一听,不由得厉声喝道,“如今我们两人都是大清王爷,你要再提以前,来人,把他给打出去!”
叛变大明投靠敌人的,又怎么可能会乐意提起以前的事情,这是犯忌讳的,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有这么求人的么?
耿仲明也是一脸厌恶,当即喝道:“去去去,你哥被带走,关我们屁事,赶紧走你的,免得真被打出去!”
班志贵闻声,转头看到真有孔府家丁过来赶他,顿时就急了,连头都不磕了,直着脖子说道:“他们抓我哥的理由,和两位王爷也有关系的!”
一听这话,孔有德不由得有点奇怪,便伸手一摆,示意家丁下去,而后他盯着班志贵问道:“有什么关系?”
班志贵暗中一咬牙,给自己壮胆一下,而后马上回答道:“两位王爷不知,朝廷带走我哥的时候,说是怀疑我哥暗中投靠了明国。可是,我哥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对大清忠心耿耿,而皇上又英明神武,肯定能给他一个公道。可谁知,去了之后就再没了消息。”
说到这里,他看到孔有德和耿仲明脸色有点不对,便连忙补充说道:“两位王爷,朝廷之所以怀疑我哥,是因为据传上次的战事,是大清这边有人走漏了消息给明国那边。因此,明国皇帝才能及时出兵辽东搅乱了朝鲜战局,更是害得睿亲王全军覆没。朝廷上,他们肯定不会怀疑他们自己族的人,我们这些汉人,特别是原来东江军出身的,就是他们的最为怀疑的人了。”
听到这话,孔有德和耿仲明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
上次战事,据说有人透露消息给明国的风声,他们两人也听说了。毕竟多尔衮的奏章,还是有些人知道了。孔有德和耿仲明好歹是满清的异姓王,多少也有自己的渠道,能听到一点。不过他们俩一直觉得,他们一直驻守在金州,这个事情和他们无关。
可如今,听这个班志贵的话,好像朝廷在查这个事情,但不知道具体是谁泄露,已经在排查了。首当其冲的,是班志富,那下一个呢?
如今,明国好死不死的,竟然重建了东江军。这让他们这些原本出身东江军的,确实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但关键是,他们两人觉得自己是大清的异姓王,待遇远比明国那边要好,怎么样都不可能叛变大清的啊!
可如今看来,好像朝廷上有人不是这么想的。那么在班志富之后,会不会再查其他人?哪怕不是他们,查到他们的手下将领身上,那他们两人也是吃不消的。
这么想着,孔有德和耿仲明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忧虑。不过有外人在场,他们不方便说什么。
于是,耿仲明对班志贵厉喝一声道:“休得胡言乱语,皇上英明神武,又岂会错怪无辜之人!肯定是你哥有什么问题,被查出来了。回去耐心等着吧,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如果再要乱跑的话,小心你自己的狗命都不保!”
听到这话,班志贵不由得脸色一白,还想再说时,却见孔有德大喝一声,叫了家丁进来,把他给叉了出去。
等看不到人,大堂内只有他们两人时,就见耿仲明带着忧虑对孔有德说道:“这个事情,我们可不能马虎大意啊!”
“那能怎么办?我们又没有做对不起大清,对不起皇上的事情,有什么好担心的。”孔有德虽然如此说,可从他的说话语气上,明显可以听出,他的底气有点不足。
耿仲明沉默了片刻,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另外起了一个话题道:“听说皇上已经几次吐血了!”
孔有德一听,立刻转头看看,并无外人,便低声叹道:“皇上那么胖,有点事情并不奇怪。不过皇上吐血的事情,可不能议论,就当不知道罢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是被气吐血的。”耿仲明连忙低声解释道,“由此可见,这几年不顺,皇上已经是一肚子气了。查内奸的这个事情,我敢肯定,绝对不会不了了之的。就算明面上没动静,暗地里肯定是在严查。”
“那你的意思是?”孔有德有点担心地问道。
他们两人,都多少年了,有事情就一起互相商量,共渡难关,包括他们一起打建虏,也包括他们一起叛明投降建虏。
就见耿仲明低声说道:“这班志贵来找我们的事情,我觉得肯定瞒不过有心人。因此,我觉得,我们应该上奏皇上,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先行上报。另外,再把班志富为何被明军放回来的这个事情提上一提。反正我们两人,可没有被明军俘虏过,还是有区别的。”
这个意思,就是最好把班志富给钉死成内奸,这样一来,他们就安心了。这一点,孔有德明白,便点了点头。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句话,或者他们不清楚。可其中所讲得道理,他们当然是清楚的。更何况,真要说起来,那班志富是尚可喜的心腹手下,对他们来说,死了也是活该。
事情,就该这么定下来了,但是,耿仲明却忽然叹了口气,而后转头四顾后,才转回头低声对孔有德说道:“你说为什么我们在明国的时候,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事情。如今,我们到了大清这边,大清这也少不了勾心斗角。还有,我们在明国的时候,是被大清压着打;可如今我们到了大清这边,看这形势,好像有点不妙啊!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办法,摆脱如今的困境?”
感情是扫把星?孔有德想着,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下,没有发出声音。在沉默片刻之后,他忽然抬头低声对耿仲明说道:“我觉得吧,毕竟大明的底蕴深厚,就算以前那么败家,可大明皇帝一旦认清朝中忠奸,就不是辽东的实力能抗衡了!”
“……”耿仲明听到这话,稍微愣了下,而后试探着问道,“该不会,你后悔了吧?”
“后悔?”孔有德一听,倒没有犹豫,立刻就回答道,“有什么好后悔的,当年要不是你提出渡海投降大清,我们早就成了黄土了。”
说到这里,他想想好像不对,就又补充道:“不是说我们怕死,而是我们为大明在辽东征战,缺衣少食不说,要不是毛帅撑着,估计都饿死了。可是,我们到鲁地之后,那些当官的,还有那些有钱人,都多少阔气不知道。这还不算,一直歧视欺负我们辽东人。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
提起了当年的事情,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过了一会后,孔有德忽然转头看向京师方向,喃喃自语,连耿仲明都差点没听清楚:“如今的大明,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句话,耿仲明没有答,就假装没听到。过了一会后,两人就开始给皇太极上书了。
远在京师的崇祯皇帝这边,因为没有窃听种子,自然不知道他们两人的对话。不过,有些事情,因为有窃听种子,别人还不知道,他却是已经知道了。
首先,从三边总督郑崇俭身上的窃听种子反馈,崇祯皇帝知道,在河套地区的建虏主力突然出现在宁夏,由叛将柴时华为饵,伏击了追击的明军,王世宠战死。
不过正当济尔哈朗趁胜四处烧杀劫掠,攻城略地的时候,郑崇俭领军赶到,遏制住了建虏的烧杀劫掠,或者说,应该是济尔哈朗掠夺的人口物资已经够多,因此退兵了。
这是刚发生的事情,崇祯皇帝看得眉头紧皱。
建虏这一招,确实有点防不胜防。要是不把河套的建虏消灭掉的话,以建虏为骨干的侵袭,肯定会让大明边地苦不堪言。这边的长城沿线,可没有山海关那样的天险,也没有大海相隔。实在是不好对付的。
可是,草原上不比辽东,一望无垠的,要想消灭建虏,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上一次消灭河套的土默特部,是因为布局了图尔格这个棋子,让图尔格以为可以进关掠夺报复一把,是在关内把土默特部的主力给消灭掉的。如果换成草原上的话,四散而逃,压根就无法歼灭他们了。
要想解决河套建虏,实在有点难啊!崇祯皇帝这么想着,便先去看其他窃听种子的信息。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他感觉可能会有办法了。
因为崇祯皇帝看到的,是英俄尔岱他们奉了皇太极的旨意,跑去河套了。如此一来,对于河套建虏的动静,以及他们商议的军情,以英俄尔岱的地位,应该也都能知道,这也等于说,崇祯皇帝这边就能知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要有针对性的下手,搞不好,就是消灭河套建虏的最好机会!想到这里,崇祯皇帝不由得心中叹道:“看来,还是得自己御驾亲征才行了!”
此时,已经是大明崇祯十四年八月份,防灾抗灾正在进行时。不过,崇祯皇帝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防灾抗灾,都在有条不絮地进行中。
京营的汰弱留强,也已经有了结果。整个京营,就只留下了五千能打仗的而已。刘孔昭就按照崇祯皇帝的意思,协同兵部这边,安置老弱,改制工程兵,训练精卒。
…………
总之,崇祯皇帝从辽东回来之后,一直在处理内政。总得来说,他只是给出了方针策略,具体的执行,自然是由内阁和司礼监那边领头在执行。
这种情况下,崇祯皇帝要再次领军出征,条件是具备的。
于是,崇祯皇帝就又召开内阁六部和司礼监的大佬会议,地点就在文华殿内。
等群臣见礼之后,他便对底下臣子,用忧郁的语气说道:“建虏屯兵万余,就在河套归化城,统领草原各部族,一直对大明边关骚扰,此事,朕甚为忧心!”
听到这话,首辅薛国观先出列奏道:“全赖陛下之英明神武,九边重镇防守得当,建虏远至河套,兴师动众,却徒劳无功。陛下无需忧心!”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便摇头说道:“这一点,薛卿就错了!”
391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薛国观听了,不由得一愣。自己错了,怎么可能?虽然九边多有发来警情,但是,不是一直没有出过事么?
其他臣子,也都是有点好奇,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说,难不成,皇上又有高见?
果然,就见崇祯皇帝的脸色严肃了一点,认真地对薛国观说道:“虽然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有出现大的战况。建虏也好,蒙古部族也罢,大都只是骚扰。但是,朕敢肯定,从朕出征辽东回来之后,草原上的建虏必定会压力很大,因此,他们一定会发动一次大的战事!”
看到底下臣子都微微有点诧异的样子,他便又接着肯定地说道:“当然,之前的骚扰,也可以理解成是敌人在麻痹我边关将士。总之,建虏从辽东远赴河套,就绝不只是骚扰而已。朕琢磨着,近期建虏必定会有动作,原因朕已经说了,因为河套的建虏并没有很好地牵制住朕!”
听到皇帝这么分析,薛国观等人想想,好像觉得确实有道理。不过他们可没法,像崇祯皇帝这么肯定。
他们没想到,崇祯皇帝敢肯定的事情,还不止如此,就听他继续又断言道:“有众多蒙古部族为建虏帮凶,朕料到建虏主力要想掩盖他的攻击目标,并不难办到。如果是朕领军,声东击西,虚张声势,比如乔装主力在大明晋地这边,实际主力却屯兵大明西北,大明就防不胜防,容易丧失警惕之心!”
听到这话,兵部尚书就忍不住了,当即出列奏道:“陛下,何以建虏不会屯兵东边,而是要去西边呢?”
本来他是不想问的,可实在是崇祯皇帝的语气太过自信,让他觉得,皇上这是有点绝对了,因此就开口一问。顺便,也能隐晦地提醒下皇上。虽然皇上您确实有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事情真相的本事,可是,世事无绝对,不要这么肯定,谦虚一点,才是明君所为。
然而,他的这个隐晦提醒,显然没有什么用。就听崇祯皇帝还是用非常肯定地语气回答他道:“卿可别忘记了,西北那边有大明叛将柴时华一直在作乱。如果他勾结建虏入侵的话,就很危险了。不止是他熟悉西北情况,而且西边的大明边军对于建虏并没有接触过,虽然朝廷有警示,可警惕心相对京畿之地这边来说,还是要少不少的。”
说到这里,他断然道:“如果朕领军的话,就一定会重点攻打大明西北,如此,很容易成功!”
听到皇帝说得如此头头是道,而且还是有理有据,并不是信口瞎掰,众多朝臣在面面相觑之后便露出佩服之色。
这个佩服,并不是说他们觉得皇帝所言,就一定是真的。而是佩服皇帝的这个逻辑推理能力,虽然此时还没有这个逻辑推理能力的名词,但不妨碍他们知道这个意思,就觉得皇帝的这个能力是真强!
“陛下,既然如此,何不发一道旨意给三边总督那边,加强戒备?”薛国观听到这里,便立刻奏道。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道:“确实要发一道旨意过去。也是怪朕,从辽东回来之后,一直在关注民生,防灾救灾,事情一堆,还有京营的改制,忙得忘记了。等到这两日,有了点时间,回过头来仔细想想,才想到了这事!”
一听这话,兵部尚书这边就有点不安了,连忙上前请罪。不管怎么样,这毕竟是兵部的事情不是!
当然,就这点事情,崇祯皇帝肯定不会怪罪他,不过这也是提醒了他一个事情,便对兵部尚书这边说道:“各地军情汇总,卿这边要专门整理,定期上奏给朕。”
本来的话,他是想说,成立情报分析中心的。不止是军情,还有民情等等。不过他又转念一想,眼下正是朝政革新的时候,京营在改制,大明大部分地区都在忙抗灾,核查官绅优免限额和催缴赋税也还在继续。有太多的事情在做,而如今的衙门效率又不高,再接二连三地推出新概念,新想法的话,还不是很适合。因此,他就没有提这个事情,准备等以后再说。
不过此时,崇祯皇帝还是有话要说的,就听他对底下臣子严肃地说道:“河套建虏之祸,须得朕亲自去解决才行。诸卿协调物资,在尽量不妨碍抗灾救灾的前提下,多准备下吧!”
一听皇帝又要御驾亲征,在这些文官之中,却不是受欢迎的。
有的臣子,是因为固有的观念,觉得皇帝乃是国之重,不能轻易出宫,更不要说还是去打仗的。不是有句俗话说了么,将军难免阵上亡,就算再会打仗的将军,战事打多了,就可能会战死的。要是皇帝战死,那对大明的影响就太大了!
还有的臣子,同样不喜欢皇帝出宫,则多是怕皇帝出去多了,见识广了,原本就已经这么厉害了,那还要不要让人活了?
基于此,底下臣子中,甚至包括司礼监,其实都是不乐意皇帝三天两头的出征,就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陛下,西北之事,毕竟是未发生之事,或者,以臣之见,去一道旨意,已经足够了!”
“对啊,陛下,只要西北那边加强防御,让建虏无机可趁,自然就不用劳师动众了!”
“陛下,战事一起,钱粮消耗无数,能不打还是不打得好。更何况,如今建虏说不定撤回辽东应该也有可能吧,被陛下消灭了上万多建虏精锐,这河套的建虏搞不好就得回去!”
“……”
他们正在说着,忽然殿外传来急促地脚步声,随后一名内侍出现,手中捧着一个长筒,刚跨过文华殿门槛,就立刻大声禀告道:“大同府紧急军情急报!”
一听这话,顿时,文华殿内变得非常安静。竟然是大同府来了紧急军情急报,该不会,皇上说什么就灵什么吧?又或者,是另外的事情?
这么想着,他们心情有点类似忐忑的样子,就怕被皇帝给料中了,同时,也好奇到底是什么军情?如果是和以前那样只是骚扰,那就没事。
结果,崇祯皇帝接过急报之后,看了一看,便让内侍把这急报转给底下臣子看,同时他便说道:“建虏主力出现在大同,兵困大同。不过在这急报后面还附了一份加急,说援剿总兵吴卿刚好到了大同,认出城外建虏大军中,为首的那个奴酋济尔哈朗并不是本人。且围城大军中,似有虚张声势的迹象。”
“……”殿内众人,一听这话,不由得相顾骇然,竟然真得被皇上料中了?
他们立刻按照官职高低,急着轮流看了这份急报,最后相顾无语,皇上没有骗他们,那也就是说,河套建虏的动静,就是按照皇上推演得在进行。换句话说,西北那边恐怕要危险了!
过了好一会之后,崇祯皇帝见他们都没说话,便微笑着说道:“河套建虏之患,也到了该解决的时候。朕的本事,卿等应该都见识过了,不用担心朕,安心准备吧!”
他前后浪费了不少口水,已经说得相当清楚了,底下臣子到了这时,也没了劝阻皇帝的理由。不过,首辅薛国观还是奏道:“陛下,建虏可不比原先的土默特部,且有土默特部被歼灭的例子在,建虏估计也不会再上当。不知道陛下御驾出征的话,这一次,又该如何打呢?”
听到这话,其他文官都是很赞同。草原上的敌人,就是牛皮糖,兵力过多,优势很大地去打,他们就会跑;要是兵力去少了,这肯定不行。也因此,草原上的敌人,一直是大明最为头疼的了。
之前的时候,把草原上的敌人引进关内,埋伏消灭他们,这种事情,因为事先没有先例,崇祯皇帝那是第一次做,土默特部没有防备,才容易成功。可是,如今草原上的敌人,肯定是有防备了,那这接下来的战事,就绝对难打了啊!
薛国观这话,同样问得崇祯皇帝有点难以回答,因为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具体的想法。不过他还是有自信的,因为几个“金牌卧底”已经赶往河套。只要能知道敌人在干什么,怎么干,那针对性的行动,总会有办法的。
基于这个想法,崇祯皇帝便微微一笑道:“兵事上,薛卿不擅长,朕也不觉得奇怪。”
“……”薛国观听得张了张嘴,不过没法回答皇帝,因为他还真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大明朝中,并不是每个文官,都是卢象升,又或者是洪承畴和孙传庭这样的人物。
但兵部尚书,好歹是有点经验的,他正想开口时,却听崇祯皇帝接着说道:“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朕要是此时侃侃而谈,说怎么怎么就能怎么怎么建虏,那就是纸上谈兵了。随机应变,因地制宜,不拘形式打败敌人,如此答复可好?”
薛国观对于这种答复,就彻底无法反驳。于是,他在心中想着,算了,反正皇上英明神武,虽然还是不看好皇帝能打败消灭河套的建虏,但至少,应该不会败!随他吧:“这……微臣明白了,陛下圣明!”
等到这个时候,户部尚书终于出列奏道:“陛下,如今虽然朝廷有点钱了,但粮草却是紧缺。不知陛下要带多少人马,微臣也好有个准备。”
万历时期的三大征,把大明国库都耗空了,打仗,打得就是钱粮。要是有可能,户部尚书可不想有战事发生。
对此,崇祯皇帝也还是慎重的,想了想之后,便做出决定道:“骠骑营和磐石营以及勇卫营中的骑卒,就这么多吧。加上可以随时调用九边重镇的边兵,兵力上应该没问题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后世的一些说法,便又补充一句道:“朕会看着的,打仗要能赚才好!”
打仗能赚?这怎么可能?文华殿内所有臣子,刚听到崇祯皇帝的这个说法时,脑海中第一时间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不过等他们回过神来,忽然又没法反驳。
因为崇祯皇帝第一次御驾亲征,如果只是对草原战事的话,那还是真赚的。大军消耗的钱粮物资,可是要比最终大明从河套得到的战利品要少多了。不说别的,光是战马,那就已经赚翻了的!
这么想着,他们不由得又有点期待,该不会,皇上这一次又能把什么蒙古部族的老巢给端了吧?可是,蒙古部族的老巢要是那么容易端的话,他们早就灭绝了!皇上这一次出征,怕是不能了吧?
于是,在这些大明高官的心中,对于皇上即将开始的第三次御驾亲征,都充满了好奇。
首先,皇上这一次出征,这战事该怎么打?能不能打赢建虏,能不能消灭建虏,这是个问题!
其次,皇上这一次出征,会消耗多少钱粮物资,最终如果获胜的话,又能得到多少战利品,能否抵消消耗掉的钱粮物资,或者还能有多少剩余?
还有,皇上这一次出征,面对漫漫草原,一望无垠的草原,还能继续算无遗策么?
…………
带着这些念头,这一次的文华殿之议结束,各自散去,都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当然,也少不了一道圣旨,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发往三边总督郑崇俭那边。虽然崇祯皇帝心中知道,那边已经是个什么情况,但明面上,至少要走这么一个流程不是!
崇祯十四年九月初,边关先后传来急报,大同府这边的建虏和蒙古联军自己撤去了,而西北宁夏那边,叛将柴时华引领建虏主力突然出现,伏击了宁夏明军,总兵王世宠战死,各地多有被烧杀劫掠,损失不小。三边总督郑崇俭赶到,才稳住了局势,急报发出时,建虏已经退兵。
在朝中大臣惊讶于皇上果然料事如神的情况下,崇祯皇帝发下旨意,誓要讨伐建虏和蒙古部族,给大明百姓一个交代。
于是,大明崇祯皇帝,开始了他的第三次御驾亲征。
392 膨胀了
江南这边,文风鼎盛,识字的比例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多,对应的,有功名的人也就比其他地方要多。
如此一来,江南的核查官绅优免限额以及催缴赋税,同样成了重中之重,而这,也是张溥和已经死了的吴昌时被派来江南的原因。
经过常熟暴动之后,崇祯皇帝铁血手腕,一下罢免或者降级或者论罪上百官员之多,其中不乏之前得圣心的封疆大吏,比如张国维,到如今崇祯十四年了,在西北中原一带兴修水利,辛辛苦苦,也还是没有官复原职。由此可见,皇上在这方面的决心之大。
因此,张溥被封为江南巡抚,继续核实江南的官绅优免限额和催缴赋税,可以说就比以前不知道顺利多少倍。而他本人,也算是到了人生巅峰。
所过之处,不管对方是谁,就算是大明封疆大吏,或者皇上圣宠在心的官员;不管是官宦世家,还是地方一霸,只要张溥到了地头上,没有人敢再和被处死的水太凉一般阴谋和张溥对抗。
甚至可以说,张溥所过之处,各种人等,迎出十里,接风洗尘,溜须拍马,几乎全城的上层人士都围绕着张溥在转了。
这样的情况,让张溥也是意气风发,好不得意。
这不,他巡查到了扬州府,重新回到了这个繁华的地方后,用自己的积蓄买了一套豪宅大院。当然了,价格那是极其便宜的。但是,不管怎么样,终归他是出钱买的。要是敢直接伸手要的,他身边可是有一群东厂番役在的。
他买宅子,主要就是要敬孝心,把他娘从老家接了过来,到扬州府来享福。
这一天的时候,张溥怀着激动的心情,就准备出城去迎接老母亲。
没想到,他还没出门,扬州府知府就赶过来了,说伯母大人要到了,岂能不一起迎接一下,那就是太失礼了!
张溥之前并没有声张,不过此时见他自己凑上来要尽一份心思,想着一会在母亲面前也会好看一点,就高兴的答应了。
结果他没想到,紧跟着,扬州府下的各知县也纷纷赶来,还有在扬州的其他衙门,包括地方都察院的御史,也都过来了,全都是要陪他一起去迎接。
看到这么一个盛况,张溥就更高兴了。这种情况,哪怕他以前掌管复社的时候,也是没有过的。最多是一群文人士子相陪而已,那比得上眼下都是各地主官作陪。
于是,张溥就带着一群官员,再加上他们的随从之类,那就是一个庞大的队伍了,浩浩荡荡地穿街走巷,去到城外水门那边迎接他母亲的到来。
扬州府不知道内情的百姓见了,还以为是朝廷来什么大官了,顿时,好奇之下也纷纷跟着过去瞧热闹。
如此一来,扬州府这边难得一见的盛况就出现了。张溥迎母之事,变成了轰动全城的事情。
码头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地方知县早就让人张罗了,所有闲杂人等,一律回避,其他船只,一律靠边。就等着张溥目前所坐得船到来。
看到这些,张溥心中略微有点不安,可在众人的恭喜认同声中,他也就哈哈一笑,如此才能显出自己这个当儿子的,终于有了真正的出息不是!
倒是他身边陪着的东厂档头姜冬,看到这些情况,就皱了眉头。
他是镖局出身,因为乱世,镖局破败最终在建虏兵锋之下还成了难民。可以说,本质上,他就是穷苦老百姓出身。看到眼前的一幕,就和他以前看到那些贪官污吏摆阔享乐,就没有什么区别,多少引了他的不适。
不过他毕竟和张溥一起经历过常熟暴动,又处了这么长时间,而且张溥是为了敬孝心,看着他那么高兴,姜冬就忍住了没说。
在众人的期待中,终于,船到了。
张溥怀着激动的心情,立刻大步而出,不等船板搭好,就想着上船了。亏了姜冬阻止,才没有冒失而掉下河去。
上了船后,张溥便去了船舱,一眼看到他母亲正笑呵呵地看着他,顿时,他就愣了下。
他母亲是婢女出身,就算生下他之后,在张府的地位也不高,不但他被欺负,就连他母亲,也没少受别人欺负。一直到他成了复社领袖之后,众多官宦子弟捧场,他才没有受到明面上的歧视,他母亲的处境也好了不少。
张溥记得很清楚,就算是这样,他母亲也是谨小慎微,不管是穿着,还是言行,都是很注意的。就怕刺激到了别人而引来什么不快的事情。
之前的时候,张溥升官,一直奉旨在江南办差,为了表忠心,他连过年都没有回去。不过家书还是有的,也知道母亲这边又比以前好了不少。但是,他如今一见,却没想到母亲大人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穿金戴银,穿着尽是绫罗绸缎不说,光是身边伺候的丫鬟,就有四个人之多。一个在打扇子,一个在捶背,还有一个在捶腿,另外一个候命。
眉宇之间,也多了不少傲气,整个人,就显得张扬了不少,或者说意气风发了不少,再没有以前的那种谨小慎微之感。
一见到儿子出现在面前,张溥母亲顿时喜从心来,露出由衷的笑意,立刻站了起来道:“我的儿啊,这都几年没见了,娘可想得好苦,看看,都瘦了好多了!”
说着话,她就几步上前,摸着自家儿子的脸,显然心疼儿子的操劳。
此时,张溥才回过神来,熟悉的母亲,说话口音,全都没有变,他心情也是激动,便立刻拜见母亲大人,有点哽咽地说道:“孩儿不孝,职责在身,忠孝难两全,一直没有回去看您,让母亲奔波,受旅途之苦来扬州。”
张溥母亲感受着自己儿子的孝心,心中回想往事,也是非常感慨,甚至落泪,不过,终归是喜事,扶起儿子,笑着说道:“儿子有出息了,娘也跟着享福,一点旅途之苦又算得了什么?你不知道,自从你得圣心,封江南巡抚以来,娘算是真正的扬眉吐气了……”
这一说起来,她就抑制不住多年的压抑。这种事情,还没法和别人说,也只能是和自己儿子说说。因此,这一说话,就停不下来。
张溥想着外面还有同僚等候见他母亲的,几次想打断,不过想想又不忍心,最终就算了。既然是他们自己要来的,就让他们等着好了。要不然,虚心假意,从哪来就回那去,他张溥才不稀罕这种不是真心的心意。
于是,他就认真听着母亲在说话。
他母亲说以前谁让她受气,如今不管身份多高,她都能讨回公道。听着这些话,张溥心中傲然,就该如此!
不过当他母亲说到,家乡各种以前见都没见过的贵人,当然,如今也不算贵人,都找着由头来拜访她,给她送礼这些时,张溥一开始倒没有很多想法。地位高了,这种事情就很正常。
但是,当他母亲开始说哪家的礼贵重,哪家的礼更合心意时,他就有点意外了。因为,给他母亲这边送礼的可都不轻,甚至连一言不合送上好粮田的都有。你说,妇道人家的,送些首饰什么的,还是挺正常的,连粮田都送,能不意外么?
他母亲倒没发现他的神色有点变化,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世界,继续给张溥说道:“……就算你不是张家嫡子,如今为娘也已经不在乎了。张家的那些东西,都不要也罢,如今,张家有的,我们自个也都会有的,不稀罕……”
听到这话,张溥心中不由得一酸,又想起了以前的日子。他知道,他和他娘受尽欺负,对于张家,那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小时候,甚至有很多次,他娘抱着他,偷偷地躲着人哭,最大的愿望,就是母子两人,能有一个真正的自己的家,不再受人欺负,不用看人眼色。
他还记得,当年自己就是因为这一切,才发愤图强,拼命读书。可以说,没有当年的那些事情,他就没有那么大的动力去读书。
如今自己已经功成名就,也确实该让母亲大人实现她的愿望了。
至于张家那边,以自己的权势和聪明才智,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就范。
这么想着,张溥也就不说话了。
不过,舱门处等着的姜冬,虽然不是有心,却也听到了船舱里的对话,让他又是眉头一皱,心中有点不喜。
过了好长一会之后,张溥安慰了母亲,笑着对她说道:“娘,扬州这边的各级主官,听说娘要来扬州,非要跟着孩儿一起过来迎接。要不,孩儿让他们进来拜见一下?”
听到这话,他母亲心中,那是非常地骄傲。扬州府乃是天下威名的,竟然各级主官都主动要来拜见自己,这要是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对儿子充满了骄傲,她当然不会拒绝了。
于是,扬州府知府先行进入船舱,恭恭敬敬地拜见了张溥目前,态度之低微,让张溥以及他母亲,全都非常地舒心。
不过这还没完,拜见完了之后,就见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份礼单,恭敬地双手递上道:“老妇人大驾光临扬州府,一点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老夫人赏脸笑纳!”
张溥在边上看到,稍微一愣,这个他是没想到的。不过又转念一想,觉得这似乎也是正常,便没有说话,由母亲大人决定便是。
张溥母亲一见,顿时就开心了,一边客气,一边连忙让丫鬟接了,自己瞧了瞧礼单上列得东西之后,就更是开心了,连忙夸起扬州府知府,还说张溥有这样的同僚,要好好相处才好。
等扬州府知府下去,其他各级主官,也都按照官位高低,依次上来见礼,同时献上礼单,让张溥母亲的笑容就没停过。
等到出了船舱,看到那么多人迎接她,就更是高兴了。
再回到张溥为她置办的府邸,看到这么大的府邸,又是在扬州府,就更是高兴了。拉着张溥,一个劲地夸儿子。
张溥见母亲这么高兴,他当然也是开心的。
不过,姜冬却是按捺不住了。找了个机会,单独对张溥说道:“中丞大人,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下的。免得到时候,皇上问罪,可就不好了!”
张溥听得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顿时心中就有点不高兴了。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被周围的人恭维着,或者说在糖衣炮弹的攻势下,想法什么的,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影响。用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他膨胀了。
因此,突然之间,听到了他不喜欢听的声音,下意识地就选择了对抗:“档头这是什么意思?本官听不懂!”
见他如此,姜冬也就不客气了,当即提醒道:“皇上正在整顿吏治,中丞大人还需好自为之,切记不要以身试法!”
这个话,让张溥觉得更刺耳了,顿时就有点怒了,不过他还是记得自己面前这人乃是东厂档头,因此压抑着怒意说道:“本官怎么了?你在本官身边,可有看到本官贪赃枉法?这宅子,是本官用俸禄买的,也不是强取豪夺而来。还有一些人情往来,也是官场常事,本官心如明镜,何须好自为之?”
正在这时,刚好张溥母亲回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立刻生气地说道:“你是想告状么?我儿得皇上圣宠,皇上肯定会信我儿的。再说了,自古以来,人情往来的事情,不是很正常么?”
听到他们的这些话,姜冬不由得很是失望,当即冷淡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当尽我职责,如实上报所见所闻,告辞!”
说完之后,他就转身走了,房间里,只留下张溥母子两人。
看着自己儿子在发愣,张溥母亲心中一动,便走过去对他儿子说道:“我的儿,如果你要是担心的话,要不这样吧,把送来的礼都分一些给他,这样他就不会苛刻我们什么。他不上报,皇上也就不知道,也就不会为你这么小的事费心了。”
393 你要干什么?(为道法自然成心魔万赏加更)
听到这话,张溥下意识地便说道:“他不会要的,他……”
话刚说到这里,他不由得一愣:他不会要的,为什么自己就要了呢?
张溥母亲听了,有点吃惊,也有点不解地问道:“他为何不要?难道他是世家子弟,家里不缺钱?”
听到声音,张溥回过神来,看向他的母亲,脸色有点复杂地说道:“他是穷苦百姓出身,崇祯十一年遭兵灾成了难民,差点饿死。得蒙圣恩,才入了东厂。”
张溥母亲一听,又是吃了一惊,有点不解地说道:“他家里肯定没钱,那他为何不会要呢?”
“因为他是东厂的人,职能就是监察百官;还因为他恨贪官污吏……”张溥说着说着,声音慢慢地越来越低道,“又或者,皇上敲打过东厂,整顿过厂卫……”
说到这里,他忽然脸色一正,对他母亲说道:“娘,要不还是算了,这些钱财虽然是人情往来,可孩儿心中有点不安。”
张溥母亲一听,有点舍不得,就问他道:“我的儿,你不是很得圣心么?难道你怕皇上信他的,不信你的?”
一听这话,张溥心中忽然更加坚定了,当即对他母亲说道:“娘,您不知道,孩儿是因为奉旨办差,办得好了得皇上看重。如果孩儿没办好的话,又如何得圣心。当初时候,孩儿至今想起来,尤有后怕……”
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多年,自然是无话不可说了。说着说着,张溥便把崇祯皇帝召他觐见给他旨意的那次说起,把什么都给他母亲说了。
回想起当年,张溥是真怕了。那个时候,他就感觉自己被皇帝拿得死死的。面对皇帝,就感觉自己无所遁形一般。
“皇上……皇上有那么厉害么?”张溥母亲听完,非常地诧异,也有点不信地问道。
张溥听了,立刻用力点头,毫不怀疑地说道:“母亲您是不知道,朝廷每有邸报发来,都能让孩儿对皇上更敬畏一分。当今皇上,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事情真相,可谓算无遗策。娘,诸葛亮您是知道的吧?”
《三国演义》在明末的时候,已经很流行了,评书到处都是。虽然他母亲对于《三国演义》并没有多少兴趣,可是诸葛亮的大名,还是知道的,因此便点了点头。
看到母亲点头,张溥便异常认真地说道:“如今官场上,已有人在说,皇上是比诸葛亮还要诸葛亮,如此,娘可明白皇上有多聪明了吧?”
“……”张溥母亲一听,顿时傻在了那里,有点无法想象,当今皇上竟然这么厉害?那自己儿子要是想糊弄皇帝的话,那岂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为了怕母亲不信,张溥从袖子里抽出一份纸道:“母亲请看,这是最新的邸报,里面就有写皇上对草原战事的推测,果然就如同皇上所料一般发生,如今已经领军出征。”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多了一丝害怕道:“皇上多次领军出征,见惯了死人,铁血杀伐,怕是都习惯了,绝非其他宫中长大的皇帝可比!”
听儿子说了这么多,张溥母亲终于怕了,连忙抓着张溥的手说道:“我的儿,是为娘错了。你把钱都退了吧,为娘只要你能好,就是再过以前的苦日子也没关系的。”
张溥本就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从婢女所生之子,小时受尽欺凌,却最终硬生生地出人头地。之前的时候,在糖衣炮弹的攻势下,渐渐地膨胀,就有些忘乎所以了。当然了,这也和这个时期的官场习气有关。
如今,被姜冬一提醒,也有了对比之后,他就立刻回过神来了。
皇上可不是庸主,而是远比一般皇帝要英明神武。如今又常带兵打仗,就更是有了铁血一面。之前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一百多各地主官给摘了乌纱帽,更是能证明这点。
欺瞒别人可以,但是,千万不要欺瞒皇上,否则以皇上的精明,就很容易察觉真相。那样一来,自己能承受皇上的雷霆之怒么?
想到这里,张溥更深地往下想了一层。
自己如今在办得差事,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但是,正因为有皇上在支持着自己,所以那些人才对自己无可奈何。
可是,一旦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就很容易被暗中窥视自己的人拿住把柄,不管是报复自己还是威胁自己,都是自己难以应付的。
想到这个,张溥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只是片刻之间,就全身尽湿,额头的汗,也是一个劲地往外冒:自己怎么就忘记了,从奉旨出京办差开始,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怎么如今被人奉承一下,就忘记了这根本所在!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娘啊!”张溥母亲看到他这样子,不由得害怕起来,非常担忧心地问道,“是突发什么病了?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事,娘可怎么办啊?”
听到这话,张溥又是一惊。是啊,要是自己真有事,娘还能有活路么?
这么想着,张溥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安慰他母亲道:“娘,没事的,孩儿很好,没事,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差点就万劫不复……”
说到这里时,看到他母亲有点疑惑地神情,他便详细解释道:“孩儿在朝中当官,可谓举世皆敌。唯有得圣心,方可报无事,荣华富贵自然不必说。孩儿一个不小心,差点就忘记了这个根本!”
听到这话,张溥母亲不由得擦了擦眼角,又有点担心地说道:“可是……可是刚才……那个东厂的人怎么办,他说了要据实上报了!”
听到这话,张溥稍微愣了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脸色忽然变得有点狰狞,很是发狠的样子。
他的这个情况,让他母亲看了有点吃惊,一时不敢说话。
自己的这个儿子,当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这一点,她很清楚。
忽然,张溥动了,只见他转头看了下四周,然后就看到墙角挂着的一把装饰用的宝剑,便几步上前,一手握住,一手拔出了宝剑。“铿锵”一声,寒光耀眼。
“我的儿,你这是要干什么?”张溥母亲一见,不由得又吓到了,连忙说道,“千万不能啊,他是东厂的人啊,你打不过他的……”
听到这话,张溥不由得有点无语,母亲大人竟然是担心自己打不过他而不是劝自己……
“娘别担心,此事孩儿已有决断!”张溥安慰他一句之后,便立刻手提宝剑,跨步出门,很快就到了前院的一处院子,东厂番役休息之所。
门口站岗的两名番役看到中丞大人竟然手提宝剑而来,不由得有点吃惊,正待问话时,就听张溥已经先一步问道:“档头可在?”
“刚回来,在里面呢!”一名东厂番役听了,便立刻回答道,眼睛盯着那宝剑,还想说什么,却见张溥已经跨步走进去了。
之前的时候,来来往往,大家都习惯了,更何况张溥是被东厂保护的人,是在奉旨办差的钦差,一直以来,谁也不会拦着他。
这个时候,哪怕看到他手提宝剑,东厂番役也没有多想,只是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担心地是有刺客,因此立刻跟在他的后面进去。
张溥跨步进了大堂,就看到姜冬正在埋头写东西。
外面传来的动静,让姜冬闻声抬起头来,见到张溥竟然提着宝剑走进来,不由得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手中握着毛笔,一时之间,并没有动作:中丞大人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所说那番话,他想要灭口?
一想到这,看到张溥后面跟着好几个好奇的东厂番役,姜冬自己都不信,就张溥这个文人,还敢向自己挥剑?疯了么?
他正想着,忽然就见张溥向姜冬深深地施了一礼,而后真挚地说道:“刚才档头所言,犹如醍醐灌顶。刚才争执,是本官错了!”
听到这话,姜冬心中不由得有点安慰,毕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好歹有点感情,而且又是能听自己劝,多少还是有点成就的。不过,既然是过来说这事的,为什么还拿着出鞘的宝剑?
张溥身后的几个番役,听到这话,才明白不是有什么刺客,而是档头和中丞大人有争执,所以中丞大人过来认错了?
可是,为什么中丞大人手握宝剑过来认错?
就在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的时候,就见张溥手握宝剑,跨步上前,就到了姜冬所坐案几之前。
这一下,让姜冬豁然一惊,什么意思?
这么想着,他便立刻站了起来,眼睛就盯着张溥看。只要发现张溥一个不对,他相信,以他的身手,绝对能对付得了张溥的。
而在张溥身后的那几名东厂番役,看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一时之间,也紧张了起来,连忙靠近了一些。
只见张溥眼睛平视姜冬,再次严肃而认真地说道:“本官得档头提醒,才知道做错了事情,愧对圣恩,原本该以死谢罪,但是,核查官绅优免限额和催缴欠赋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不是本官夸口,也就只有本官才能真心实意地为皇上办好这差事。因此,本官决定所有收到的人情往来,全部登记造册,上呈御览,由皇上决断,本官是否还能办这差事。”
听到这话,姜冬不由得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我相信中丞大人既然有此等认识,皇恩浩荡,应该不会有事的。”
他其实心中是清楚的,张溥之前自导自演的事情,皇上都是秘而不宣而已,就看他怎么做。如果能做好了,那就既往不咎,要是再让皇帝失望,搞不好新账旧账就一起算了。只是不知道,他这番认识,是为了应付自己呢,还是真心悔过了?
张溥身后的几个东厂番役听了,也都松了口气,情绪也跟着放松袭来。原来是这样,可是,中丞大人握着剑过来干什么?
他们不明白,主位上,姜冬也正在想着,忽然,眼前寒光一闪,张溥挥剑了。
不过,他并没有躲,因为,张溥这一剑,压根就没往他这边来。
只见张溥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拳,只剩下小指在案几边缘,而他的右手握剑,就是一剑切向他的小指的。
说时迟,那时快,等到姜冬反应过来时,就见一截小指断在了案几上,宝剑切入案几几分,鲜血喷涌,把案几的一角都染红了。
张溥自然不会再去拔剑,额头上全是汗,脸有痛苦之色,显然是真得很痛。他用左手捏着自己的断指处,强忍着疼痛,硬是开口说道:“今日,档头作证,本官断指为誓,此生绝不会贪赃枉法,也不会贪污受贿,此生,愿做皇上的鹰爪,为朝廷纲目!”
到了这时,大堂内的几个人终于明白了,张溥拿着宝剑过来,原来是要断指发誓!
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姜冬立刻大声喊道:“快,拿伤药,给中丞大人止血,快,快点……”
大堂内,东厂番役们,顿时就乱了。还真别说,就只有张溥还镇定着。
亏了是刀剑伤,东厂番役处理起来很熟练,看着张溥左手虽然包扎了,却是血红的一片,再看看案几上的那截断指,姜冬立刻就想起了眼前这文人,之前为了不想奉旨,都敢刺自己一刀,如今竟然又来断指,这狠起来,还真是比武人还狠!
“中丞大人,这是何苦呢?”姜冬想着,便苦笑一声道,“你我都如实上奏,你应该没事的!”
此时的断指处,还是非常痛。不过张溥也是忍得住,还强自笑道:“本官怕时间久了又会忘记,只有如此,本官才会时刻记得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这手指都已经断了,再多说什么也已是没用。
于是,就按照他们所说的,姜冬给厂公上报情况,而张溥也向崇祯皇帝上奏,如实禀告,当然,少不了说断指为誓,以表达他悔过的决心。
这个事情,其实他们不上报,此时的崇祯皇帝,也已经通过张溥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知道了情况。
394 不近人情
对于这个张溥,崇祯皇帝其实是一直在关注的。对于他被人捧着,慢慢地接受所谓的人情往来,甚至连他用难以想象的低价,在扬州府买到一套豪宅大院,崇祯皇帝也是通过窃听种子,在第一时间知道了。
这样的情况,崇祯皇帝倒没有说有多愤怒,这是官场上自然而然会遇到的情况,就看张溥自己怎么去做了。如果就是下去不改变,那么他就和大部分官员没什么两样,当官久了就成了贪官污吏中的一员。如果他自己能改变,醒悟的话,以张溥的才能,就可以更进一步去用他,而不是只把他当所谓的酷吏。
让崇祯皇帝有点没想到的是,东厂档头姜冬,却是始终保持着初心,竟然去告诫了张溥。
一般来说,哪怕是监察百官的东厂,很多人刚成为其中一员的时候,未尝没有为国为民之心。只是权力掌握得久了,被糖衣炮弹攻击之后,往往就会沦陷,转而和被监察的官员一起同流合污。
在崇祯十二年的时候,自己刚穿越过来之后,整顿了一次厂卫。如今已经过去了两年,虽然姜冬是个好样的,但不代表其他人都是这样。
在张溥母亲给张溥说拉姜冬下水的那话时,崇祯皇帝就警醒了。厂卫这边,还是要经常敲打才行,也要从制度上来保证厂卫的清廉。
在领军前往大同府的路上,崇祯皇帝就为此想了很多。
能保持初心的厂卫,必须要及时鼓励,这是其一;当然,已经堕落了的厂卫,那就要立刻严加惩处,不能让这种老鼠屎把周围的米都给染坏了。
另外,厂卫监督的范围职责,要实现轮换制。
就比如说姜冬这里,他已经跟了张溥两年了,相处久了就容易一起堕落。要进行轮换制。如此一来,就算张溥想拉东厂的人下水,可这东厂的人经常轮换,那拉人下水的成本也就高了。另外,只要换到一个保持初心的厂卫,那么张溥的事情都会被揭发出来。
当然了,这只是举个例子,张溥用断指发誓,这个题材,要好好在官场上宣传,就把张溥再推出来,号召所有官员向张溥学习。
从张溥的这次事件中,崇祯皇帝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那是相当不满意的。就是地方都察院的官员,竟然因为张溥如今掌握了大权,位高权重,就也跟着去巴结,走人情去了。
反过来说,地方都察院有监察地方官员之责,他们是不是也会被地方官员的糖衣炮弹攻击,这个应该很有可能。看来地方都察院也要实现轮换制,不能让监察官员在一个地方久待。另外,作为都察院的御史,必须要在上任之初登记财产收入,大于多少银两收入的,在都察院体系内进行报备,一旦查出有隐瞒不报,或者来路不明的财物,交代不清楚的就要论罪。
另外,要禁止地方都察院的御史人情往来,哪怕是同年好友什么的,也全都不能交往。这样做或者有点不讲人情,但崇祯皇帝觉得,对于监察地方官员的御史,就应该和其他官员保持距离。要不然的话,就算不收取贿赂什么的,双方吃吃喝喝的,有了情面,就肯定会妨碍地方监察官员的工作。
监察官员,就应该塑造成不讲情面,那种冷面的,难以亲近的官员才好。当然了,因为地方都察院还接受民告官,因此,对于民情的了解,也是要有必要的。因此,也不能一直待在地方都察院内,和谁都不往来。必须要走出都察院,便服走到百姓中间去,去听,去了解,同时要记录行程见闻,最终择其重要的,行程当地的档案留存,甚至可以上报京师都察院,以便京师这边,能对全国的民情也有个了解。
还有,对于监察官员的生活,朝廷这边也要去了解,必须要让他们衣食无忧,至少不能像当年的海瑞那样。总之,清官可以富,而不是清官就是要穿打补丁的衣服,自己亲自去种田种菜这种。真要这样的话,又能有多少海瑞会存在?
就一个张溥的事情,崇祯皇帝关于吏治方面,想了好多。不过他感觉,光是这些还不够。但已经想到的事情,可以先做起来。
于是,就在晚上宿营的时候,崇祯皇帝写了一道旨意,把自己的想法都写了,然后发往京师,令内阁和司礼监以及六部九卿,包括东厂在内进行讨论补充,定稿之后再回奏给他确认。
忙完了这个事情,崇祯皇帝也领军到达了大同府。
在大同府的周边,还能看到建虏和蒙古联军入侵之后的痕迹。
周边一些庄堡,防御能力强的,在看到烽火的第一时间,所有人就躲进庄堡内严加防备,因此没有什么事情,但是,庄堡外的一切,不是被抢,就是被破坏了,可谓满目疮痍。
还有一些庄堡,防御能力弱的,看到烽火信号,知道是草原上的敌人大举入侵,就立刻逃到了周边去躲藏。建虏和蒙古人一来,就把所有的一切都烧了。如今,庄堡的百姓已经返回,正在重建家园。
然而,老百姓自己的能力很有限,大部分人,都还是露天住宿,等着房子先盖好才行。
崇祯皇帝一到,所有的百姓都跪地迎接。
一眼看去,不管是衣着还是面色,都能看出,百姓的日子过得并不好。想想也是,边关地带,常年受兵灾,每年的秋天,草原上的蒙古部族更有打秋谷的惯例,也就是会入关劫掠。在这样的环境下,百姓要能过好日子就怪了。
如今已经是九月份了,北方的天气已经转冷,特别是在晚上,天气就更冷。百姓还在重建家园,根本就还没住的地方,晚上肯定非常难熬。
看到这一幕,崇祯皇帝心情有点沉重。都不管闻讯赶来的大同府文武官员,下了马,在锦衣卫的护卫之下,走向了百姓中间。
他先是上前,扶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并没有说话,老人也不敢说话。然后,崇祯皇帝又扶起边上的另外一个幼童,摸摸他的脑袋,面黄肌瘦的,实在让人心疼。
转目四顾,看着他们,崇祯皇帝深吸一口气,忽然大声说道:“朕来了,这一次,会打得草原上的那些杂种再不敢入关,朕保证,朕必定以最大的努力,保证大家安居乐业!”
这些跪着的百姓听了,顿时都有点诧异。要知道,皇上可是金口玉言的,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难道皇上真得有把握,让草原上的那些鞑虏真得以后都不敢入关了?这可能么?
想到这个,他们又立刻想了起来,去年初的时候,皇上不就是来过一次,把关外河套的土默特部给灭了么!这在以前,可是谁也不会信的事情,觉得不可能。可是,如今,皇上又说了好像不可能的话,但是,这可是皇上啊,说不定就成真了呢?
想着以后的日子里,要真有那么一天,从此再也不用担心关外的鞑虏入关,不再担惊受怕,不用东躲西藏,不用努力一年却都被鞑虏抢了去,那样的日子,怕会是世上最幸福的日子了吧?
这么想着,几乎所有的百姓,都不约而同地一起伏地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真要那样的话,有这么厉害的皇帝,他们是真心希望这样的皇上能万万岁,永保他们的平安,从此再不受兵灾。
崇祯皇帝再次扶起又跪了下去的白发老人,同时对其他人和蔼地说道:“都平身吧!”
说完之后,他转身吩咐道:“传大同府地方官员过来!”
大同府的地方官员早就看到了皇上在这边的情况,虽然有点远没听到皇上说什么,但是,他们可是看到百姓激动的情绪,听到那山呼万岁的声音。
此时,听到皇帝传召,立刻就担心起来,小心翼翼地过来,大同府知府到了近前,就立刻抢先解释道:“陛下,微臣按照朝廷赈灾方略,早已给他们发放了赈灾粮了。”
他身后的官员,也立刻跟着点头,就怕皇上误会,要治他们的罪。
边上的那白发老者听了,同时也看到了知府大人看向他,眼神中有求救的意味,他犹豫了一下,带着点惶恐给崇祯皇帝说道:“陛……陛下,草民们确实都领到了赈灾粮食,要不是知府大人发放及时,草民们都饿肚子了。”
知道自己要来,地方官府敢不赈灾救灾,那就真是胆大包天了!崇祯皇帝心中想着,便点点头看向大同府知府说道:“卿做得不错。作为地方父母官,就必须要做好当父母官的责任。如今全国都在防灾救灾,此事是决不能马虎的。”
大同府知府一听,自然是连声答应,表示绝不敢怠忽职责。
崇祯皇帝还是有耐心地听完了他的表态,然后转头看向他身后的一名武官问他道:“你是大同卫所指挥使?”
“末将在!”那人正是大同卫所的指挥使,听到皇帝点名,连忙回应道。
崇祯皇帝确认之后,便用稍微严厉的语气对他说道:“立刻派出卫所军队,给受兵灾百姓赶建房屋!明白么?”
虽然边关的卫所军队,比起内地的卫所要好一些。可打草原鞑虏的事情,主要也不是靠他们,让他们参与救灾中,算是正当其用。
卫所指挥使一听,稍微愣了下,这个事情,他可从没干过的。不过皇帝当面下旨,就是给他十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拒绝的,便立刻答应下来。
崇祯皇帝接着转头看向大同府知府道:“地方卫所参与救灾,在江南那边已经有先例了,以后朕会颁行旨意,地方卫所的职能,就都要加上这一项。卿是地方主官,要对地方灾情负责,如遇重大灾情,可申请卫所军参与救灾,事后报于指挥使司。”
“微臣遵旨!”大同府知府一听,连忙答应下来。
从皇帝的话中能听出来,如今虽然只是个例,但不久之后,估计全国都要推行这种救灾方式了。
而附近的百姓一听,不由得都是大喜。修筑房屋,正是需要壮力的。而一家子里面,又有几个壮力。可是军队就不一样了,一支军队过来,那可都是壮力,有他们帮忙的话,那房屋修筑的速度,绝对是非常快的,也就能早好些日子不用在露宿了。
此时,他们看着崇祯皇帝在和文武官员谈话,因此,不敢出声道一声感谢。不过他们偷偷看向皇上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感激之色。
处理了受了兵灾的灾民,崇祯皇帝便领军进了大同府,他没有休息,而是第一时间召集了地方军事力量,当然,吴三桂也在这里。
看着底下大同府总兵以及援剿总兵和他们的手下各级将领,崇祯皇帝严肃地说道:“朕此次过来,就是要解决边关之患,消灭济尔哈朗为首的建虏以及和大明为敌的蒙古部族,这个,你们应该是知道了的。那么朕,就再说点你们不知道的。”
大堂内,所有将领确实都知道皇帝御驾亲征,是为了什么而来。在崇祯皇帝到达之前,他们私下其实就已经讨论过。虽然皇上有之前消灭土默特部的战例在,可这一次,想要再消灭以建虏为首的草原敌人,想来想去,好像就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由此,他们对皇上的这次御驾亲征,都表示了怀疑和担心。
此时,崇祯皇帝的说话,让他们一时之间没再去想已经想过的问题,而是都有点好奇,想要知道皇上又要说些什么他们不知道的话。
只见崇祯皇帝环视他们,大声说道:“京营改制,汰弱留强,最终只留下五千人马而已。要补充京营的兵力,这是必然的。因此,朕决定,就在此次战事中,立下战功,表现不错的将士,便能成为京营将士。此份旨意,朕亦会颁布给边关沿线将士。你们,听到了么?”
395 各自打着算盘
一听这话,大堂内非三大营的将领,包括吴三桂在内,全是大喜。
对于他们来说,是当边军还是当京营的将领,完全是可以用脚来选择的事情。就看看皇上此次领军而来的三大营将士的装备就知道了,和边军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不说别的,只是保命用的护甲,边军中还多是鸳鸯战甲,就是棉甲而已,虽然对于火器的防护比较好,但是对刀枪箭的防护就差多了。而三大营的将士,皮甲、铁甲比比皆是,甚至连最普通的军卒都有。
眼红不?当然眼红了!
更不要说京营将士的待遇方面,也要好过边军将士。且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就有更多的机会,能让皇上记住自己。而且所立战功,也不可能有地方上的挤占之类的。
反正好处很多,不想当京营的将士就不是大明的好将士,这句话绝对没错!
于是,大堂内响起了慷锵有力地齐声高呼声:“末将遵旨!”
崇祯皇帝扫视着他们,能感觉到,这个消息说出去之后,士气都明显高了很多。心中满意的同时,他便又严肃地说道:“此次战事,预计不会在短期内结束,诸军都要心中有数,也要时刻做好准备。朕会坐镇榆林,如遇战机,旨意一到,就得立刻行动,决不能怠慢,延误战机者,斩!”
军中可不能儿戏的,军法如山,比起文官要是犯错的话,可能削减俸禄,降级什么的这种,是要严重很多的。一旦犯错,往往就是杀头的结果。
就算是平日练兵的时候,就比如说戚继光练兵,那也立下许多条斩的军法。
因此,对于崇祯皇帝所说得这些话,军中将领并没有感到不妥,而是纷纷抱拳领旨,表示绝不敢怠慢,厌恶战机。
之后,崇祯皇帝休整了两日,便再领军西进,前往延绥坐镇。与此同时,他对大同军将所说得话,也在秦晋两地传开了。
“什么,皇上真是这么说的,有机会入选京营?”
“那是当然,总督府布告都出了,还能有假。不过前提是你要在这一战中,立下比别人多的功劳才行。”
“这么一说,倒也是哦。秦晋两地的边关重镇,边军没有八十万,至少也有六十万吧?京营能要多少人马?最多十万,搞不好就只有七八万都不一定。看来,还是有难度啊!”
“可不是,边军的,谁不想去京营?我看那,不用想那么多了,就想想在这一战中好好表现才是!”
“……”
在九边重镇的所有军卒中,类似的讨论,遍地都是,大明将士在兴奋地同时,也纷纷对眼前这一战说着各自的看法。不少人甚至还把自己的想法往上报,就希望出谋划策方面,能有点功劳的话,说不定也能比别人更有优势进入京营。
但是,绝大部分大明将士们,包括那些军官,就如同大同府那边一样,私底下互相一讨论,就有点傻眼了。
“这一仗该怎么打?好像没法打啊!”
“对啊,皇上御驾亲征,草原上的建虏肯定也会得到消息,他们不可能再进关吧?”
“为什么皇上不像上一次一样,偷偷地过来,然后引诱关外的鞑虏进关,再埋伏消灭他们呢!”
“你以为建虏是那些土默特部的傻子可比的啊?那个奴酋叫济尔哈朗的吧,听说在辽东众多建虏头目中,也算是一员智将,属于有勇有谋的那种,很不好对付的。有上次的教训在,肯定会非常谨慎,怎么可能还会再中埋伏呢!”
“对啊,而且建虏兵力可是有上万人之多,他们的精锐也不是土默特部可以比的。这么多人马要是放进关来,搞不定人家不钻埋伏圈,而是四处烧杀劫掠,关内也受不了啊!”
“那怎么办?茫茫草原,一望无际的,只能靠实力硬碰硬么?可是,我们大明的骑军也没有那么多啊,怎么打?”
“就是,就算我们大明的骑军足够多,草原上的建虏要是知道打不过,立刻撤走,我们也只能干瞪眼吧?”
“……”
秦晋两地的明军将士们,一边在做战备准备,一边却是摇头叹息。在他们看来,这一仗非常地不好打。要不然,中原王朝也不会视草原上的敌人为心腹大患,但却一直无法去除。
最后,所有的大明将士,包括那些将领以及各地的巡抚、总督等,全都寄希望于皇上的英明神武,该是有对策能对付草原上的敌人了。
他们其实不知道,崇祯皇帝在这个时候,也同样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他并不慌,因为,他的“王牌密探”已经赶到了归化城了。能获悉敌人的具体消息,就能针对性的采取行动,办法不就有了!
…………
归化城,也就是后世的呼和浩特市旧城。北枕巍峨起伏的阴山山脉大青山,可通北部丰美的草原;南临波涛滚滚的黄河水,与鄂尔多斯高原隔河相望;东连连绵起伏的蛮汗山;西连河套,为西进甘宁之门户。是在大明隆庆六年的时候,由阿勒坦汗,也就是俺答汗召集各族能工巧匠,模仿元大都而建,后来大明赐名归化城。
草原上原本是没有城镇的,也就是俺答汗建了这第一座。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里土地肥沃,地形平坦,灌溉便利。不但是个放牧的好地方,也是一个可以开垦种田的好去处。由此,蒙古族可以在放牧之外,又可以通过耕作来做补充。要不然的话,草原上的部族只靠放牧,那是比起农耕民族受老天爷的限制就更大了。往往一个牲畜的瘟疫起来,就能饿死一个部族。
当初,林丹汗西逃之后,也是看中了这里,打跑土默特部之后就占据了这里。但是,在崇祯五年的时候,皇太极亲自领军西进,赶跑了林丹汗,放火烧了归化城,因为建虏自己离这里太远了,不允许这城存在。
如今的归化城,虽然经过土默特部重新修筑,也没有恢复原状,但好歹有个城镇的样子,这里的头领,不用住在蒙古包内,可以住在这归化城内。
之前的时候,明军曾攻占过这里,但奉崇祯皇帝旨意,留着没烧,继续养着。奴酋济尔哈朗领军过来之后,自然占据了这里作为他们的大本营。不是说辽东建虏不是草原部族,住不惯蒙古包,而是这里的地理位置非常好。
当英俄尔岱快马加鞭赶到这里的时候,刚好碰到了草原部族各路大军从明国边关撤回去。从大同和延绥这边回去的蒙古部族和阿济格所部,最先回到归化城。而济尔哈朗从宁夏那边回来稍微有点远,因此,英俄尔岱还正好赶上了迎接他回去。
在之前的时候,已经有快马回报过济尔哈朗那边的战况,因此,阿济格这边全都知道,济尔哈朗在明国西边那边打了一个大胜仗。
看着草原上的尽头,出现了大军探马的踪迹,随后就看到大军的影子。顿时,所有在等候的蒙古部族头目和建虏头目,全都是精神一振,立刻就兴奋了起来。
“郑亲王回来了,快看,是郑亲王回来了!”
“还是郑亲王厉害啊,只是一出手,就不但灭了明国的宁夏总兵,而且还抢了好多东西,真是太厉害了!”
“那可不是,要不然,大清皇帝也不会封他为亲王了啊!”
“……”
听着那些蒙古部族的头目在夸济尔哈朗,领头的阿济格便冷了一张脸,原本兴奋的心情,一下便削减了很多。
明明在这次的战事中,他有出谋划策之功,还有牵制明军,吸引明军注意的功劳,结果倒好,所有人都没有注意他的存在,都夸济尔哈朗去了。他们是眼瞎了么?
不过虽然如此想着,阿济格还没有肤浅到为此而去训斥那些蒙古人。在他的眼里,这些被大清打服了的蒙古人,其实都是垃圾。对,在场的这些蒙古人,一个都别跑,全都是垃圾,是大清的狗。好歹是大清郡王,何须和这些狗去计较呢!
“你们说,这一次郑亲王会抢回多少东西?”
“不管抢了多少东西,我们乌拉特部出力最多,回头应该分得最多!”
“你敢骗长生天?谁说你们乌拉特部出力最多了,我们察哈尔部出动了多少人马知道么?还为大清军队提供粮草物资,应该是我们察哈尔部分最多才对!”
“呵呵,难道我们乌拉特部就没有出粮草物资了?来来来,把你们额哲汗喊来,我们一起对一下,看看是谁出得粮草物资最多!”
“……”
林丹汗死后,他的老婆被皇太极分了。其中林丹汗的正室是皇太极的了,对了,皇太极自己分了不止一个;另外,其他老婆,有被分给表现好的林丹汗的原手下,还有分给济尔哈朗的,阿巴泰和豪格也都有。甚至连老男人代善,因为林丹汗的老婆不够分,就分到了林丹汗的妹妹。
诚然,在蒙古部族和辽东建虏眼中,这种婚嫁乱七八糟的关系,对他们都不是事儿。但是,不管怎么样,这都代表着,是战败的一方。
还有,林丹汗的儿子,也投降了建虏,虽然得到优待,甚至是娶了一个皇太极的女儿,但是,却也没有了自由,被软禁在盛京的驸马府中,并不能回归自己的部族。
很显然,乌拉特部,就是拿这些事情来取消察哈尔部,以此笑话他们。
顿时,察哈尔部这边就怒了,自然有什么伤疤揭什么伤疤。你乌拉特部不是照样臣服大清了么,难道就没有一点破事的。
就这么着,原本都是兴高采烈地迎接济尔哈朗凯旋,结果到了后来,蒙古部族之间,自己就吵了起来,除了因为有阿济格在,不敢动手动脚之外,那嘴巴上对彼此的不干不净,那是在各显神通了。
一般情况下,出现这种事情,阿济格作为这里的老大,自然是要喝斥或者劝和的。
可是,此时的阿济格,却是听得心中很舒服。既然敢无视本王,那本王就当不存在好了。骂吧,本王听得也开心!
英俄尔岱倒是有点看不下去了,不过他不是老大,便悄然向阿济格示意了下。
阿济格就当没听到,直到看到英俄尔岱凑过来了,才低声说道:“随他们去,他们部族不和,才利于我大清统御他们!”
这话,好像好有道理,英俄尔岱听了,便不再出声,随他们对骂去了。
慢慢地,济尔哈朗的大军已经越来越近,都能看到在大军之中,有无数的牛马车,上面装着满满的东西,锅碗瓢盆,粮食物资,什么东西都有。还有一群群的明国百姓,被建虏骑军驱赶着,跌跌撞撞地走着。
竟然有这么多战利品!蒙古部族的头目一见,顿时那眼都红了,为了回头能多分一些,那表功的争吵有愈演愈烈之势。就犹如火中浇了油,一下猛烈了起来。
不过在阿济格的眼中,对于济尔哈朗的这次收获,心中却是失望。大清哪次攻入明国京畿之地的时候,不是比眼前这次要抢得多。除了崇祯二年时候那一次,是连锅碗瓢盆都抢之外,其他几次入关,谁还要这玩意!没想到这一次,又看到了锅碗瓢盆了。
想想也是,明国西北肯定是没有京畿之地富裕了。不过不管怎么样,总比草原上要富裕多了。也难怪就这些东西,这群狗都吵成这个样子。
阿济格这么想着,直到能看到济尔哈朗的身影,他才转头冷喝一声道:“全都给本王闭嘴,哪个部族出力大,由我大清说了算。”
听到这话,乌拉特部和察哈尔部的头目都立刻闭嘴,不过心中却没什么因为受到喝斥而懊悔。在他们心中,这争吵本就是给大清这边听的,要是不吵的话,出力了不被大清这边重视,岂不是白出力了!那回头分物资的时候,肯定会分少了的,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各自打着算盘,终于在济尔哈朗离得更近一些时,全都暂时消停,不管心中什么想法,都露出笑容迎了上去。
396 完颜阿骨打托梦(为书友20190203025737197加更)
济尔哈朗这边,大明叛将就围着他转,一路过来,时不时地找济尔哈朗说话,就像主子跟前的哈巴狗,一直围绕着主子讨好。直到看到阿济格他们迎过来了,才摆正了自己的姿态,退后好多。
柴时华哪怕自己觉得立下了好大的功劳,可还是怕被阿济格怼,不敢在前面被阿济格注意到。
两边为首的人一见面,客套话,奉承话,自然就不必说有多少,当然,也都是冲着主角,济尔哈朗去的。
不过,济尔哈朗的性子,却是沉稳,不骄不躁的,显得很平稳,倒是一见面就先夸了阿济格,说他这边做得好,吸引了明国的注意,宁夏那边的明军,果然没有防备,从而让他容易得手。
这话就说得阿济格心里很舒服了,比起被那些蒙古部族头目来说,都要让他舒服。毕竟济尔哈朗是亲王,是这边的统领,由他背书,才是对他功劳的最大肯定。
济尔哈朗说着话,忽然就看到英俄尔岱竟然也在,便立刻严肃了脸,认真地对英俄尔岱问道:“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英俄尔岱听了,点点头,正想说话时,就见济尔哈朗立刻翻身下马,整理了下仪容,而后打千跪地,大声说道:“微臣恭听陛下旨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到这个情况,所有人都是一愣。没想到这当头,都突然来这一手,要不要这么虔诚,等回去让英俄尔岱宣旨不一样?至于么?
不过想归想,济尔哈朗都跪了,其他人自然也得跟着跪。
于是,到了最后,整个草原上,跪了一大片,就只有英俄尔岱站着了。
哦,对了,那些牛马也是站着的,没跪!
英俄尔岱心中,对于济尔哈朗的这个反应,心中倒是暗赞一声,回去之后给皇上一说,这济尔哈朗的忠心那是没得说了。
于是,他这算是被迫拿出皇太极的旨意,直接宣读起来。
众人一听,都是乐呵呵地高兴。
为啥?
因为皇太极是要这边来点大的,不温不火,又如何能牵制明国?
这不,济尔哈朗不是刚领军给明国一个痛击么?这算是最好的交差了吧!
因此,英俄尔岱在宣读完皇太极的圣旨,走完流程,便笑着对济尔哈朗说道:“陛下知道殿下这边的战况之后,一定会非常高兴了。”
济尔哈朗没有一点得意,反而谦虚地回答道:“这些都是本王该做的,让陛下发了圣旨过来催促,已经是人臣所不该的事情。没有及早给予明国重击,是本王做得不够好!”
他这么说话,众人就更是敬佩他了,不愧是大清名将!
回到归化城内,济尔哈朗说是要去换下盔甲,不过实际上,只是找了个借口而已,让英俄尔岱跟着他去了后衙。
只是一进去,就见济尔哈朗立刻严肃地问英俄尔岱道:“辽东出了何事?难道是明军有什么动向?不会是东江军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吧?”
济尔哈朗对皇太极太了解了,要不是辽东出了什么事情,他相信,以皇太极对他的了解,绝对不会派英俄尔岱过来催他的。毕竟打仗这个事情,是不能硬来的,必须要有战机才好。
英俄尔岱一听,心中不由得对济尔哈朗又是敬佩一分,阿济格就没他这个反应。
于是,他就把济尔哈朗离开辽东之后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都讲了,包括皇太极得范文程的提议,用德王之议来迷惑关宁军和东江军,突然发动对朝鲜的战事。以及到了后来的平壤之战,塔山之战,以及明国皇帝虚张声势,导致平壤战事功败垂成,把大清主力给调回辽东的所有事情。
济尔哈朗默默地听着这些消息,中间并没有任何插嘴,就只是让英俄尔岱在说着。甚至等英俄尔岱说完了,他都沉默了好一会。
英俄尔岱在给他讲得时候,自然也在观察的。
哪怕济尔哈朗性子沉稳,平时话不多,波澜不惊的那种,可此时,英俄尔岱也能明显感觉出来,济尔哈朗是非常震惊的。
事实上,英俄尔岱确实没有看错,济尔哈朗此时的内心世界,可谓是惊涛骇浪,再没法和以前那样,有事情能压在心里,表现得波澜不惊。
要知道,一直以来,大清都是屡战屡胜,基本上就没有失败过。从辽东一个小小的部族,最终成为了统治辽东的王者。和明国的战事,都是压着明国打的。
虽然多尔衮在天津之战失利,可还是劫掠了二十多万人畜回辽东了。后来,大清在旅顺之战也没有成功。可那是不想付出太大的代价,要不然,肯定能把明军赶下海。最重要的是,大清就不善水战,更不用说是海战了。旅顺有海上的退路,大清丢着不管,其实也是对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明国皇帝竟然会御驾亲征辽东,把塔山的多尔衮所部,只是一夜功夫,就全部歼灭,连多尔衮都被俘虏了。然后竟然又采用了非常及时的手段,影响了平壤之战,使得大清主力出兵都来回奔波而徒劳无功。
想着这些,他就又想起了之前的土默特部蒙古部族的毁灭,那也是明国皇帝御驾亲征的结果。
这个明国皇帝,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厉害了?济尔哈朗心中万分惊讶地想道,哪怕是换成皇太极来当明国皇帝,也肯定不能像明国皇帝这般,御驾亲征两次,都取得了如此辉煌战绩吧?
“殿下,殿下……”英俄尔岱等了好长一会时间,还是没见济尔哈朗有反应,不由得低声轻呼道。
被他这么一叫,济尔哈朗回过神来,心中回想了一遍,就开始问具体战事的细节。
英俄尔岱一听,能回答的,他都回答了。
济尔哈朗在又沉默了一会之后,便盯着英俄尔岱的眼睛问道:“你是见过明国皇帝的吧,以你的感觉,以为明国皇帝此人如何?”
哪壶不开提那壶,可以说,英俄尔岱最不愿意的,就是他平生之耻,也就是被明军俘虏这件事了。不过此时,是郑亲王问他话,而且很显然并不是刻意要拿这事嘲笑他,而是在分析明国皇帝。
因此,英俄尔岱回想了下被他藏在记忆深处的内容,然后严肃地回答道:“明国皇帝此人,有洞察人心之能,绝不可轻视!”
听到这话,济尔哈朗就奇怪了。明国皇帝又不是刚登基的,以前的表现,可是更多的像一个无能皇帝而已,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如此厉害了。
仿佛知道济尔哈朗在想什么,英俄尔岱开口补充道:“有一个消息,不知道真假。据说明国皇帝做梦梦见了明国的开国太祖,在梦中传授了本事,因此醒来之后,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变得……变得和明国太祖一般有本事。”
“这怎么可能!”济尔哈朗一听,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不过,他马上就愣住了。梦见祖宗的事情,他虽然没经历过,可梦见亲近的长辈,却是有过的事情。比如说,他就曾梦见过努尔哈赤。可是,在梦中教导指点本事的,他就没梦见过了。
但是,自己没梦见过,就代表别人不会梦见么?济尔哈朗心中如此想着,就又有点怀疑起来了。
汉人可是一直都有祭拜祖宗的传统,而且似乎有不少传说,或者是神仙,或者是祖宗在梦中指点后人的事情。
这么想着,济尔哈朗有点诧异地发现,难道明国皇帝这事是真的?难道真是天佑明国?那……那大清怎么办?
先汗托梦,都扛不住明国的太祖托梦吧?或者再往上,要完颜阿骨打托梦?
过了一会,济尔哈朗发现自己想得太远了,不得不收回有点乱的思绪,脸色变得有点凝重道:“看来,这个明国皇帝还真不好对付啊!”
“是啊,重启东江军,还是由那能文能武的卢象升统领,派去了精兵强将,这种战略,也不是以前的明国皇帝能想出来的。”英俄尔岱也跟着感慨一声道,“看来,太祖托梦的传说,未必就不是真的啊!”
这个时候,济尔哈朗已经非常能明白,为什么皇太极会派英俄尔岱来给自己传旨了,实在是辽东那边的压力,面对关宁军和东江军的夹击,压力太大了。
这么想着,他便严肃地交代英俄尔岱道:“辽东的事情,就不必在外传了。包括你带来的手下,也要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必会影响蒙古部族对我大清的信心,影响我大清军中士气的稳定!”
英俄尔岱听了,立刻点点头,表示明白。大清能慑服草原上从东到西的蒙古部族,就是靠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要是大清竟然也接二连三地打败仗,那势必会减弱对蒙古部族的震慑。如此一来,还会不会听大清指挥,会不会向大清臣服,就很难说了。搞不好,甚至都会投到明国那边去都不一定,谁让明国财大气粗,加上能打胜仗的话,肯定愿意去当明国的狗。
而辽东那边有败仗的事情,就算不传到蒙古人的耳朵里,只是在大清军卒中传开。他们都是远征而来,肯定会担心辽东的家,军心同样会不稳。
想着这个,英俄尔岱眉头一皱,就又对济尔哈朗说道:“殿下,可是,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纸是不可能包住火的,辽东那边的消息,迟早会传过来的。末将所料不错的话,明国那边都会主动宣传这些事情。”
济尔哈朗听了,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这个情况,他何尝不知道呢!
不过表面上,就见他胸有成竹地对英俄尔岱说道:“宁可晚一些的。明国那边传言,这是敌国的言论,不可信就是。另外,本王相信,以陛下之英明神武,必定能找到办法破解目前的困境。只要我大清后续连胜,偶尔失败几战,也就无足轻重了。这不,本王不是刚刚大胜过来么!”
“殿下说得在理,末将佩服!”英俄尔岱听了,虽然心中未必也如同济尔哈朗所说这样认为,不过表面上,那是不能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因此,他就附和着回应了。
但是,济尔哈朗自己却是话锋一转,变得有点沉重地说道:“本王如今打了一个大胜仗,以如今明国皇帝之能,必定会做出应变。必须要多派探子前往关内探听消息才好!你生性谨慎,也和各族都有打交道的心得,此时就交给你来安排吧。”
“喳!”英俄尔岱一听有军令给他,便立刻打千跪地领命。
他们在后面说着话,这前面大堂内等待的建虏和蒙古部族的头目,就有点不耐烦了。特别是蒙古部族的头目,他们眼馋那么多战利品,都急着想分赃,也好赶紧带回部落去。
要知道,大清一万多军队来到归化城这边,平时的粮草物资,可都是他们几个部族分担的。而他们几个部族,自己都过得紧巴巴的,如今额外要负担那么多,部族内早就苦成狗日子了,不,是比狗都不如的日子了。至少狗是有主人给吃的,而他们,却是要给主人找吃的。
这左等不出来,右等不出来,他们如何能不急,就开始瞎猜他们到底在里面干什么?甚至都猜到了好像英俄尔岱比较英俊的方面去了。
阿济格也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就这时间,都够睡一觉了,怎么样都休息够了吧?这么等着,要到啥时候?
这么想着,他就想进去看看了,以他的身份,就算进去了,济尔哈朗也不会说什么,更不用说,这一仗,济尔哈朗刚才可是亲口说了,首功是他阿济格的。
就在阿济格想进去的时候,英俄尔岱先出来,后面紧跟着济尔哈朗。看他们两人的脸色,似乎都没有大胜之后该有的表情。哪怕济尔哈朗脸上似乎带了点笑容,可不少人都察觉,这个笑容似乎有点假。
该不会,他们是吵架了?
397 都给本王闭嘴
就这么瞎猜的时候,济尔哈朗坐到了主位,在底下众人见礼之后,便开口说道:“此次战事,多赖诸位齐心合力,才有此次的大胜,因此,战利品这方面,就按各位所立功劳大小进行分配!”
一听这话,底下众人,脑海中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抛掉了,立刻聚精会神地正式开始分赃大会。
说起来,济尔哈朗倒也算是比较公平的,不管这戏蒙古部族的头目怎么夸功,或者互相指责,又或者哭诉部落之穷困,他心中始终是有数,并定下了分配的方式:大清这边,拿了五成,而后三成归乌拉特部,剩下两成归察哈尔部。
至于原因,他也进行了说明。
大清是主力,没有大清,就绝对没有这次战事的胜利,因此要拿五成。
乌拉特部,不但有牵制延绥之功,更是直接出兵随同大清进攻宁夏;而察哈尔部,却只是出兵配合大清牵制大同明军而已。看在其部和大清关系密切的份上,因此得两成。
如果换了平时,济尔哈朗如此分配,加上他的亲王身份,这些蒙古部族也不敢有异议。
但是,如今这个时候,却又有些不同了。
临近河套的蒙古部族,为了负担这一万多大清军队的大爷,勒紧裤腰带都不够,硬是不敢抗命,把物资挤出来给大清军队的。
那个时候,他们也盼着一个念想,据说东部蒙古部族那边,他们几次跟着大清军队入关,都抢了个盆满钵满的。因此,他们也想着跟大清军队入关,同样能抢回献出去的那些,另外再大大地捞一笔。
因此,对于这次的分赃大会,他们是抱着非常大的期待的。希望分给自己部族的物资,那是越多越好。虽然济尔哈朗如此分了,可他们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多,就想着还要多要一些。
不是说了么,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于是,他们在济尔哈朗分配了物资,顺口问他们可满意否时,就一个个出来哭穷了。
好家伙,有了比较之下,一个比一个哭得还穷。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的,是他们的部族,已经穷得惊天动地,穷得惊天地泣鬼神了。
也就济尔哈朗还有耐心听着,坐在侧面的阿济格听得早就不耐烦了。听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一下站起来,指着那些正在哭闹求奶喝的蒙古部族头目们大声喝道:“都被本王闭嘴,郑亲王的话,你们都敢不听了?再敢唠叨哭穷,信不信一颗粮食都不分给你们又如何?”
事实上,他还真这么想的。如今的大清,也穷啊!这都过去几年了,好不容易从明国又抢来了一些人口物资,当然是想自己全要了。
阿济格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就震得这些蒙古部族的头目,一下就傻眼了。
说真的,他们还真怕阿济格说到做到,真要不给他们部族分一点东西,还真无法奈何大清!
不得不说,皇太极派了济尔哈朗和阿济格过来,显然是有先见之明的。
以阿济格的脾气,对蒙古部族自然会有好脸色,但是,济尔哈朗却是好脾气,这完全就是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的配合,就能很好的拿捏这些蒙古部族了。
果然,在阿济格镇住了这些蒙古部族头目之后,济尔哈朗就出来唱红脸了。他先是让阿济格坐下,而后和蔼地对这些蒙古部族头目进行了安抚。然后又略微做出了调整,把粮草物资都给了这些蒙古部族一些,而原本要分给各部族的明国百姓奴隶,就留给他自己这边了。
对此,阿济格很是不满,几次都想发作。不过亏了济尔哈朗比他位高权重,因此,都被济尔哈朗给按回去了。
蒙古部族头目见此,也不敢再哭穷了,纷纷表示同意。
济尔哈朗又对这些蒙古头目说,下次继续合作,还是功劳大的,就多分一些。
这些蒙古人一个个连连点头,连声答应。并且还表示,入冬之前,他们能腾出更多的兵力,刚好关内也收获完了,正是抢东西的好时候,以前有实力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肯定能捞很多。
济尔哈朗微笑着接受了他们的建议,说他们只要跟着大清走,由大清军队对付明军中的精锐,到时候肯定能再打一个大大的胜仗。
这些蒙古部族的头目听了,一个个露出期待之色,喜笑颜开。不过他们怕一直阴沉着脸的阿济格,没敢再多待,赶紧出去清点物资,毕竟他们是要拿到手中才能安心。
等他们一走,阿济格就不满地济尔哈朗说道:“虽然那些奴隶能在这边耕种,可他们都是要耗粮食的,我们那养得起这么多奴隶?”
济尔哈朗听了,微微一笑道:“是怕粮草物资不够?那就去蒙古部族征调便是!”
“……”阿济格一听这话,顿时哑口无言。而后看着济尔哈朗,心中暗想,你还真阴!那些蒙古的狗,看来是要白高兴一场了!
在这场分赃闹剧中,大明叛将柴时华始终是没说话,冷眼旁观蒙古部族头目的闹剧。他心中,也有着对这些蒙古部族的优越感。
他原本是大明总兵,对这些蒙古部族的头目就有心理优势;如今抱着大清的大腿,得济尔哈朗许诺,说他是大清的一员,并且功劳都会上奏大清皇帝,肯定会对他进行封赏。这让他又觉得,就应该比这些蒙古部族头目要高一等。他完全已经忘记了,当他从大明叛逃的时候,是如何卑躬屈膝地求着这些蒙古部族头目的。
此时的柴时华,甚至都在想着,觉得自己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搞不好大清皇帝也会封他一个异姓王当当。心中做着美梦,已经把自己完全当作大清的一员了。
济尔哈朗对这些蒙古部族耍了个心眼,而蒙古部族却还乐得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想想就是可笑。凑热闹,表忠心的心思,让他立刻拍了马屁道:“殿下英明!”
然而,他没想到,他的这一声说话,让闻声看向他的济尔哈朗不由得一愣。
虽然柴时华主动理了个金钱鼠尾,从表面上看,已经和大清勇士一个样了,但是,他本质还是一个汉人啊!
根据英俄尔岱的说法,原本的额驸伍忠,其实是明国皇帝派去的锦衣卫密探,就是去探听辽东消息的。如今在辽东,皇上正在秘密排查明国的奸细,重点就是那些投降了大清的明将,而后是才是其他部族。那么,眼前这个明国叛将,是真心投降大清的呢,还是潜伏进大清的内鬼?
这么想着,又让济尔哈朗想起了以前的一个人,刘爱塔。说起来,自己和他的关系也还不错。当年的时候,刘爱塔在投降大金之后,也曾为大金南征北战的,可是,到了后来,却是想尽办法又投回了明国。不过那个时候,明国皇帝并没有那么英明神武,没有好好用他,才让大金在崇祯三年初的时候,把他给杀了。
一下子想了那么多,济尔哈朗对柴时华有了看法,不过表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找了个理由,把柴时华给打发走了。
大堂内没有了其他外人,济尔哈朗才把辽东的局势说了,至少阿济格是有资格知道的。顿时,阿济格也震惊了……
两天之后,终于分赃完毕,归化城外,各个蒙古部族头目喜笑颜开地和济尔哈朗等人告别,就准备领着分到的东西回部族。
不管是乌拉特部还是察哈尔部,都是大部族,当然不可能聚在一起放牧,而是分成一些小部族,分开放牧,不过都是临近的。因此,他们回去之后,内部还要再分的。
此时的他们,心思已经不在归化城这边了,一门心思在想着内部怎么分的事情。纷纷想着,这么多东西,还真是大收获了,看来抱紧大清的大腿,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济尔哈朗倒是有城府,心中早就想好了法子从这些蒙古部族身上捋羊毛,但表面上却是显得对蒙古部族很尊重,甚至领着手下亲自送出了归化城,这让蒙古部族的头目又很是有好感,纷纷拍起了济尔哈朗的马屁。
“咱就知道,殿下是大清最为厉害的了,明军在殿下眼里,就是土鸡瓦狗一般,只是随便一击,就能大获全胜!”
“对,大清在辽东打得明军一败涂地,殿下的功劳最大了!”
“要我说啊,干脆殿下就带着我们打进明国的京畿之地,让我们也去明国富裕之地抢一次好了。”
“哈哈,我看呢,直接把明国京师打下来,完成当年俺答汗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对,把明国皇帝给掠来,让他给咱们挨个敬酒,再跳舞给咱们看,哈哈!”
“……”
听着他们的这些吹捧,这一次,济尔哈朗没有阻止。
虽然哪怕是当年明国皇帝昏庸的时候,大清举国兵力入关,都没有攻克京师,就更不用说如今打下明国京师,掠明国皇帝简直就是个笑话了,不过此时的他,觉得让蒙古部族这边的士气高一些,也是没错的。这样等他回头再让他们出物资,也就能容易一些,调他们再去攻打明国,也同样会容易一些。
这么想着,济尔哈朗便微笑着回应他们道:“本王只是大清国中对明战绩最少的一个而已,不过你们放心,像这一次的大胜,本王还是能打的。京畿之地太远了,等回头,本王带着你们再入关去。明军的精锐,就交给本王便是,你们只管放开了抢,能抢多少就多少,别担心带不回来。”
一听这话,蒙古部族头目的情绪顿时又被点燃,一个个嗷嗷叫着,就好像现在就恨不得济尔哈朗再带着他们打进关去抢东西。
正在这个气氛非常热烈的时候,忽然从东面草原的方向,有几骑飞驰而来,“嘚嘚”地马蹄声,急促地敲人心,让众人先后都有点诧异地看过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济尔哈朗抬头看见,认得是自己放在长城沿线的探马,看来是有明国边关的消息传来了。
果然,就见飞驰而来的探马看到济尔哈朗的旗号之后,就直奔旗下,来到济尔哈朗面前不远,就翻身落马,急急过来,打千跪地禀告道:“殿下,明国皇帝领军三万御驾亲征,已至榆林重镇。”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归化城外,非常地安静,就只有风吹草地的哗哗声,还有战马偶尔的响鼻声。
很显然,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了一下。
他们没想到,这边才打了一个大胜仗,明国皇帝竟然就御驾亲征了,这是有多护犊子啊,就御驾亲征来了?
这一刻,蒙古部族头目立刻就想起了土默特部的下场。他们高涨的情绪,在听到这个御驾亲征的消息之后,不知不觉间,就好像被冷水泼了一般,凉了不少。
不过当他们看到济尔哈朗时,就又兴奋了起来。有大清军队在,还怕什么?郑亲王那么厉害,就更不用怕明国皇帝了。
于是,他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恭维济尔哈朗的同时,也顺便给自己打打气。
“殿下,明国皇帝来得正好,抓了他献给大清皇帝好了。”
“对,他要是躲在京师那个乌龟壳里,我们还奈何不了他,如今竟然不知死活,敢跑来榆林,还想着亲征,呵呵,叫他来得回不得!”
“殿下,带着我们一起打吧,杀了明国皇帝,明国必乱,我们就能随便抢了。”
“……”
对于这次的这些奉承话,济尔哈朗却是阴沉了脸,厉声喝道:“都给本王闭嘴!”
他这反常的反应,让蒙古部族头目们顿时一愣。
所谓老虎不发威,就当它是病猫。由于济尔哈朗一惯的好脾气,让他们差点忘记了济尔哈朗是谁。此时一生气,他们顿时意识到,这是大清郑亲王,比阿济格还位高权重的,顿时,他们立刻噤若寒蝉,真不敢再说话了。
不过他们有点不解,为什么济尔哈朗在听到明国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之后,和之前的反应怎么会相差这么大!
398 万无一失
看到这些蒙古部族头目的样子,济尔哈朗立刻回过神来,一听到明国皇帝的消息,自己这反应有点过激了。这么一搞,很是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
于是,他便和缓了一点脸色,恢复了他一惯的表情对他们说道:“明国皇帝御驾亲征,虽然本王不怕,可是本王担心你们各部族会受到损失。方才七嘴八舌地不成体统,此事,还是要好好商议一下才好。”
听到这话,这些蒙古部族头目就松了口气,原来是这原因。于是,他们自然一个个表达对济尔哈朗的感激。不过,他们显然就走不了了,又回去归化城开始商议最新的军情。
到了大堂,问得更仔细了一些,便又多知道了一点消息。说明国皇帝已经传旨给九边重镇,说在这一战中立下战功的明军军卒,便能选入明国京营。
听到这个消息,济尔哈朗的内心不由得更是感到有点沉重。
明国皇帝果然是厉害,就只是这么一招,就能极大地调动明国边军的士气。这一仗,还真是不好打啊!
这么想着,他便严肃了脸对底下众人说道:“明国边关,能集结起来的军卒,至少也有五六十万,远多于我军。与明军硬碰硬,非明智之举。不过你等也无需担心,明国皇帝御驾亲征,显然是冲着本王来的。”
蒙古部族的头目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当然明白明国皇帝的这个旨意对于明军的士气会有多大的提高。因此,对于济尔哈朗的话,他们在赞同的同时也是松了口气。有大清军队吸引了明国皇帝的注意,他们就相对安全多了。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济尔哈朗随即话锋一转道:“本王就坐镇归化城,看着明国皇帝敢不敢出关。只要他敢出关,本王就有法子,他就是来再多的军队,也叫他们回不了关内。不过大战将起,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本王决定,这一次的战利品就不分了,全部用于本次作战。另外,各部都要抽调精锐在帐下听令。”
一听这话,各蒙古部族头目不由得傻眼了。什么?到嘴的鸭子要飞了?这怎么行!
于是,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开始诉苦了。反正还是那一套,就是比惨。说各自的部族,要是不带这些物资回去的话,部族真要死人了。
听着他们在七嘴八舌地喋喋不休,济尔哈朗也不生气,任由他们在说着,只是眼珠子偷偷一转,瞧了一眼阿济格,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心中就更有底,完全沉了泥菩萨,坐在好像是在想着事情,并不发一言。
果然,阿济格的暴脾气决定了,他就不会有多大耐心。等了一会之后,他见济尔哈朗还在考虑着什么,便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那些正在哭鼻子抹眼泪的蒙古部族头目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大清的军令都敢不听了?信不信我大清拍拍屁股回辽东,看你们怎么去抵挡明国皇帝的御驾亲征?”
对于打仗,阿济格还是在行的,在一开口震慑住了这些蒙古人之后,他便又大声喝道:“这一次的战事,你们都有份参与,刚之前,你们也都说了立下多大的功劳。很显然,明国皇帝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你们这些部族,肯定是他要灭族的,否则如何给他的那些百姓交代?”
说到最后,他又恶狠狠地要挟道:“这天下,也就我大清才能打败明军,就凭你们?有本事去打啊?敢不听大清军令的,本王恼了就先把你们灭了!”
“……”各蒙古部族的头目听了,一个个面色都极其难看。说得这么难听,这面上都有点挂不住了。
冷眼旁观这一切的济尔哈朗,看到他们这样子,便和缓着语气适时开口说道:“你们放心好了,本王不会丢弃你们回辽东的。不过物资必须要留下,以备这次战事。而且各族精锐也要抽调出来,就在归化城听令。”
说到这里时,他就盯着蒙古部族的头目们,又抛出了一个馅饼道:“明军多是步军,本王统领骑军,只要明国皇帝敢仗着人多来攻打归化城。不是本王夸口,实际上本王也从不夸口,定能让明国皇帝再难逃回关内。”
顿了顿,济尔哈朗的语气又高了一分道:“诸位,你们想想,只要再打赢接下来的这一战,关内的花花世界,明军可还有抵抗之力?是不是就任由我们去取了?到时候,你们部族还能缺什么?”
说实话,他其实是知道这些蒙古部族情况的。虽然没有这些蒙古头领们哭诉得那么夸张,但是,各族的日子,因为要负担大清的粮草物资,还要抽调人马过来策应,确实已经过得很苦了。
可是没办法,明国皇帝在这个时候御驾亲征,这一战,也是必须要打的。草原不像辽东,这一边,还真不怕明国皇帝的御驾亲征。明国的步军来得越多,其实就越容易击败明军,这一点,济尔哈朗心中可以非常确定。
而要是明国只出动骑军的话,就凭明军的战马缺乏,能有多少骑军?顶天了也就两万左右吧。而大清这边,光是大清军队就是一万多,再从蒙古各族中抽调精锐,要组成两万的骑军,不要太轻松。只要自己愿意的话,五万骑军都是随便可以召集来的。到时候,断了明军的粮道,在这茫茫草原中,绝对能磨死明军,根本就不用苦战。
正是基于这个想法,济尔哈朗才不得不要再威逼利诱一次蒙古各部族,要他们也参与到这一战中才行。
此时,各蒙古部族的头目听了他的话,展望下未来,好像确实非常诱人。可是,眼下该怎么过?都已经快马回去报信,说打了大胜仗,回头马上就能带回很多战利品的。结果不但不能带回战利品,而且还要再从族人的嘴中掏吃得出来,这真得有点难以交代!
这么想着,他们又看到了冷着脸,盯着他们的阿济格,顿时心中又一凉。明国皇帝御驾亲征之际,要是自己敢不听大清的号令,搞不好这个阿济格还真会灭族立威。
他们心中非常清楚,大清和明国是不一样的,谁要敢惹毛了他们,那是追着打的,灭族也是非常有可能的。反倒是明国那边,打不过明国立刻认怂,上表多说些好话,基本就能应付过去的,说不定还能得明国封王,给点赏赐什么的。
只是这一次,好像打得明国有点疼了,连皇帝都御驾亲征了。这种时候,明国皇帝估计也在火头上,一如阿济格所说,明国那边也是要报复的。
这些蒙古部族的头目们,想来想去,发现他们其实就没有别得选择。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又看看冷面盯着他们的阿济格,最终都一起向济尔哈朗回应,表示愿意听从郑亲王号令。
于是,济尔哈朗又安慰了他们一会,就让阿济格陪着他们,重新去把那些东西要回来。
等他们一走,边上站着的英俄尔岱,带着一丝忧虑开口对济尔哈朗说道:“殿下,明国皇帝既然敢来,肯定是有什么凭借的。一旦出边关来攻打归化城,这归化城怕是守不住的。”
“嗯,本王知道。”济尔哈朗听了,却是赞同地点点头道:“此次战事,怕是不能硬碰硬,只能是引诱明军在草原上耗尽粮草物资而后再退军之时,才是决战的好时候。”
说到这里,他看向英俄尔岱道:“辽东那边物资紧缺,皇上也肯定盼着能从外面得到补给。本王这边刚好有一些,就派人送回去。明军打过来,守不住归化城时,也不会便宜了明军!”
听到这话,英俄尔岱有点诧异,连忙问道:“殿下,这些可都是刚才从各蒙古部族手中夺下来的。要是他们知道殿下把这些人口物资都送去了辽东,怕是对殿下,对大清会有非常大的意见。”
一听这话,就见济尔哈朗笑了起来,看着好像是个老实人,此时却笑得有点奸诈了,就听他回答英俄尔岱道:“无妨,等到时候本王给他们答复,说是拿这些人口物资去向皇上请兵就是。大清军队再开拔过来,明国皇帝就更难赢了,这一点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不过其实就不用皇上派兵,相信归化城这边的战事,会先一步结束。”
“……”听到这话,英俄尔岱不由得无语,同时,也对济尔哈朗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济尔哈朗虽然不是先汗的亲儿子,却能一直位列大清八大贝勒之一,皇上开国之后,又得封亲王之尊。
这一次,明国皇帝御驾亲征,想要来攻打郑亲王所领的草原联军,恐怕是赤壁之战的翻版了。
就这么定下了初步的方案后,济尔哈朗就派出了大量的探马,前去打听明国皇帝的消息。当然,英俄尔岱这边也没有闲着,他也想着法子,通过叛将柴时华这边的关系,也往边关那边去探听消息。
总之,最为重要的是,一定要知道明国皇帝的动向,这是打赢战事的首要条件。
与此同时,从宁夏那边抢来的人口物资,又从蒙古各部族的手中全部拿了回来。还让他们立刻回去安置本部族人,然后抽调精锐回归化城听令。
等蒙古人一走,济尔哈朗挑选了最精壮的奴隶,把辽东积蓄的粮草物资尽量挤出来,准备运往辽东。
一切准备就绪,济尔哈朗召来柴时华,和蔼地对他说道:“你此次立下功劳不小,本王也曾有过承诺,因此,此次押送人口物资前往辽东,就由你来负责,一路上听从他的安排,前去辽东觐见。”
说着这话的时候,济尔哈朗指了一下站在边上的一名建虏头目。意思就是说,这次押送人口物资的队伍,是由这建虏头目坐镇,但具体的事情,就要柴时华来负责了。也就是说,那建虏头目是领导,他是跑腿的。
柴时华是明国叛将,肯定不愿面对明国皇帝御驾亲征的。而跑去辽东邀功请赏,这正是他最盼望的事情。因此,这一听之下,顿时大喜,又连忙卑躬屈膝地请教那建虏头目。
这个建虏头目,就是随着英俄尔岱一起过来归化城这边的西林觉罗。
英俄尔岱奉了皇太极的旨意过来,没有新的旨意之前,是不好回辽东的。而这边马上要打大战了,不管是济尔哈朗还是阿济格,也不可能走得开,就算是他们手下将领,也同样如此。但是,英俄尔岱带过来的,却没这个问题。刚好西林觉罗的官位最高,就由他押送人口物资回去了。
在西林觉罗和柴时华互相介绍认识之后,济尔哈朗又对他们叮嘱道:“如今这边马上要打大战,本王没法抽调太多的兵力给你们。因此,押送的军队,就由柴总兵这边负责。你放心好了,打着我大清的旗号,蒙古草原上,还没有哪个部族敢眼红而动手的!”
如今,在草原上,至少在中西部草原上,大清赫赫威名,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因此,柴时华对此很是放心。
而后,济尔哈朗又补充说道:“唯一可虑的,是明国边军。因此,本王给你们划了一条路线,离明国边关远一点走,就不会有事。”
说着,他就给柴时华和西林觉罗详细说了他们的行军路线。
这条路线,是济尔哈朗经过深思熟虑,详细考虑过周边的蒙古部族情况,还有明军可能的情况等等,最终的出来的一条路线。至少在济尔哈朗看来,就是万无一失了。因为他甚至连蒙古部族都考虑,尽量避开了,免得他们看到后心里发堵。
全部交代之后,济尔哈朗甚至亲自送了他们出发。
看着这支队伍远去,他心中不由得暗道:“皇上,臣弟虽然无能,也好歹能帮到您一点。这些人口物资只是开胃菜,等打赢了这次战事的话,相信辽东的困境就会迎刃而解了。”
他却不知道,他的所有这些部署,都通过“金牌卧底”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全部反馈到了崇祯皇帝这边。
399 李存勖第二
说实话,崇祯皇帝这一次的御驾亲征,其实还是有很大的压力的。原因就如同其他人所担心的那样,这一战,并不好打。
一直以来,他也没有特别的头绪,便用打草惊蛇之计,先让蛇从草丛中跑出来,有了动静,再看看是否能抓住这条蛇。
也是因此,崇祯皇帝的这一次御驾亲征,那是大张旗鼓地来,而不再是像以前那样偷偷地来。
当然了,除了打草惊蛇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让崇祯皇帝放弃了以前那样潜行。
因为这一次的草原上,是建虏军队为主。领军的,又是满清军中比较有名气的济尔哈朗。建虏对于用奸细的手段,也是出神入化,济尔哈朗肯定也很熟练。他们的战事,至少有一半是靠着这种手段打赢的。更何况,此次战事的起因,就是大明叛将柴时华勾结建虏所致。
如果再像以前那样潜行的话,这一次是带着磐石营出来的,不像骑军那么容易潜行。且在这么长的边关线,建虏的内奸肯定能探听到消息。与其这样,不如打草惊蛇更好一点。
这不,崇祯皇帝通过英俄尔岱和西林觉罗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已经详细了解到了归化城那边的情况。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一点还真没说错。
崇祯皇帝只是知道了归化城那边情况,心中就有了对付建虏和蒙古鞑子的想法了。
在榆林重镇,大明开国以来,一直是防御草原的重要边镇。因此,在这里,都能找到草原上的相关信息,比如大概的草原地图。都是有的。
崇祯皇帝在读取西林觉罗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信息后,参考着画出了济尔哈朗认为万无一失地路线。再度核实一遍之后,他便把这份画了路线的地图连同他的一份旨意全都封好,让随驾的锦衣卫指挥同知伍忠,选取可靠之人,立刻秘密送往大同府,交给援剿总兵吴三桂。
而崇祯皇帝自己这边,却好像压根不知道归化城那边正巴不得他领兵去攻打归化城一般,一道道旨意,传下去,大张旗鼓地,就是要去攻打归化城。
榆林重镇,一下变得非常热闹起来,各路抽调来的精锐,都在往榆林镇集合。而从榆林镇前往草原上的夜不收,也是进进出出地不停。还有从邻近各府调来的粮草物资,也是一车一车地往榆林镇这边运过来。
不管是谁,哪怕是没有打过仗的老百姓,或者路人什么的,看到皇帝坐镇在榆林,各路边军这么大的动静,粮草物资输送个不停,就都知道,皇上这是要出兵攻打归化城了。
不过有一个情况是比较奇怪的,至少在当事人眼中,是觉得奇怪的。
那些接到皇帝旨意的各边军中,都会得到传旨天使口头暗中叮嘱的一句话:“抽调精锐必须慎重,诸事安排妥当,不得出任何意外。宁可晚一点到达榆林镇。不得因为皇上在,就急急地赶往榆林。”
一般来说,皇帝在了,各边军中的将领,绝对不敢怠慢,肯定是在接到旨意的第一时间抽调精锐赶过去的。然而,不再旨意中的旨意,却好像是要他们把重心集中在安排当地诸事之后才去榆林。这事情的重点,好像就是偏了啊!
不过口谕交代了,各路边军将领也不敢不遵,只能尽量安排诸事,检查了又检查,觉得没问题了才赶去榆林。
这么一来,那些不知道口谕的人看来,都道皇帝是真得没错,要布置完他领军出征之后的防御,才会安心出征。由此可见,皇帝是绝对要出关讨伐归化城的建虏。只不过这么慎重地话,似乎集结军队的速度就慢了。同时也感觉,明军的集结效率还真是有点低。
对于这样的情况,不少人对此表示了忧虑。
虽然皇上在之前几次,全都是展现了他英明神武的一面;可是,这一次呢?这种做法,虽然大军出征之后,后方的安全会有保障,可是,最为关键的,不是大军出关打赢建虏的事情么?这才是重点啊!
如此低下的集结效率,根本就失去了兵贵神速的战争原则,关外的建虏肯定知道,从而做出应对。草原可不比辽东,这大军出关,建虏肯定早就跑了,躲到了茫茫草原中,躲在暗处骚扰偷袭大军。这样的应对方式,用脚都能想到啊!如此一来,皇上还能如何应对?
越想,明军这边的将领和官员就越担心。一开始,他们想着,皇上应该是自有打算,以皇上的英明神武,不可能看不到这点。可是,等了好多天之后,并没有见到崇祯皇帝下发新的旨意,只是依旧在不紧不慢地集结准备中。
终于,他们等急了。又想起了皇帝在登基之后,有很长一些年,并没有英明神武的表现。该不会,是皇上又回归平庸了吧?
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曾有不少。比如说后唐皇帝李存勖,领军打仗,那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结果到了后来,却是众亲叛离,身死国灭的下场。该不会,当今皇上又是第二个李存勖吧?
这么想着,这些臣子就真急了,便开始找各种机会向崇祯皇帝劝谏了起来。
“陛下,兵贵神速,如此缓慢集结,消息必然泄露,与大军出战不利啊!”
“陛下,虽然如此部署,不怕建虏偷袭关内。可是,大军出征草原就失去了突然性,建虏有了防备,如果避而不战,大军如何应对,粮草物资总有耗完的一天,又该如何是好?”
“臣恳请皇上三思,如今出关进攻归化城,已经毫无胜算,还请陛下取消此次战事。”
“……”
对于这些劝谏,崇祯皇帝都显得漫不经心,似乎就不想理睬,实在被劝烦了,就随意应付了事。
“朕打仗还用卿等来教?放心吧,朕自有妙计平建虏!”
“兵贵神速什么的,只是兵家说说而已,不能一概信之。朕反其道而行之,结果肯定出乎建虏意料之外,这就是朕的战法,妙不妙?”
“朕自领兵打仗以来,何曾有过败仗,难道你等对朕领军打仗,就如此没有信心么?”
“够了,不用多说了,一切朕自心里有数!”
“……”
崇祯皇帝对于臣子的劝谏,那是越来越不耐烦,甚至还有发怒的倾向,让不少文官武将都有点失望。
不过听皇帝说得如此自信,他们也只能再看看。结果倒好,崇祯皇帝干脆躲起来不见他们了,于军事策略却一点都没有改变。
这么一来,不少人对崇祯皇帝的表现,就又变得忧心忡忡,感觉皇上的这一次御驾亲征要出事!难道真应了那句话,将军难免阵上亡?或者是人要聪明久了,就会盲目自信?就如同诸葛亮一般,就有街亭之败?
在他们担心的同时,明军这边的消息,也通过建虏细作和探马,传到了归化城这边。
阿济格闻之,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明国狗皇帝也不过如此而已,你还真把他当英明神武的皇帝,真是笑话!”
他这话,是对英俄尔岱说得。
英俄尔岱却是听得有点狐疑,感觉这一次明国皇帝的表现,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个明国皇帝表现完全不一样。因此,他不管阿济格的嘲笑,转身看向济尔哈朗,严肃地说道:“殿下,该不会明国皇帝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吧?”
说完之后,他想起阿济格的嘲笑,就又马上解释道:“不说明国皇帝一战而灭河套土默特部,光是他一战而灭睿亲王一万多人马,这绝对不是靠运气能行的。而且末将亲眼见过他,绝对是非常睿智的皇帝,那洞悉人心的眼神,末将如今都记忆犹新。这明国皇帝,绝非庸人!”
“哈哈,是不是被明国俘虏了一次,你就吓破胆了?”阿济格听到,肆无忌惮地嘲笑道,“别扯以前那些没用的,你来说说,明国皇帝在这草原上能出什么幺蛾子?领大军攻来的时候,茫茫草原,一眼就能看穿他想要怎么做,还如何灭得了我们?”
虽然阿济格说得没错,不过济尔哈朗生性谨慎,心中却还是有点担心的,一如英俄尔岱所说。在沉吟片刻之后,他便严肃地说道:“令探马和其他在关内的细作,不得懈怠,盯着明国皇帝的动静,一有异动,立刻禀告!”
“遵命,殿下!”英俄尔岱听了,心想皇上英明,确实该有郑亲王领军才好。要不然,阿济格来领军的话,就他被明国皇帝表象欺骗,肯定会连累大军的。
边上的阿济格,果然对此不以为然。不过济尔哈朗是主帅,他发下这个军令,阿济格也无所谓。就见他的表现轻松了不少,就差直接说出来了。
济尔哈朗却还是皱着眉头,他有点看不懂明国皇帝的做法,按理来说,是绝对不该如此的。搞不好,还真是要出什么幺蛾子。因此,他在吩咐加紧打探明军动向之外,又传下新的军令。
第一,归化城这边要加快动作,做好能随时撤离的准备。所有的物资粮草什么的,能带走的一律带走,决不能给明军留下一星半点。用坚壁清野之策,让明军在草原上得不到一点补给。
第二,急令蒙古各族,还没有抽调精锐到达归化城的,再催,限定期限前未到的,按不遵大清号令,意图造反论,灭族杀无赦。
济尔哈朗相信,只要自己这边做好准备,随时能开战。这样一来,有草原的缓冲,就是明国皇帝有再多的幺蛾子,相信也不可能会得逞。
于是,他的军令,立刻用最严厉的方式开始执行。
归化城这边,动静就大了。粮草物资之类的,全都装上车子,随时能走。牛马羊之类的,也转移到青山脚下,也能随时远离归化城。还有归化城外的那些农田之类,都不再进行照料,并且做好了随时毁掉的准备。
建虏大军包括奉令赶来的蒙古部族精锐,也都是睡不脱甲,马不卸鞍。如此严阵以待之下,看明国皇帝还能有什么幺蛾子。就算他派两万明国骑军瞒过关内细作,或者敢在关内细作送来消息之前突袭归化城,济尔哈朗也有把握,能在第一时间让明国骑军什么都得不到,只能得到一座空城。
呵呵,明国历史上那什么骠骑大将军的那一招,对大清是没用的!
济尔哈朗心中隐隐有点猜测,明国皇帝就是想用这一招。表面上缓慢集结来麻痹自己,实际上是用骑军为先锋突袭,步军再跟进。那个明国皇帝的御林军中,不是有叫骠骑营的么?由此可见,那明国皇帝就是对那什么骠骑大将军有想法,搞不好就会来这一套的。
于是,榆林镇这边的明军,和归化城这边的建虏和蒙古联军,虽然一直没有开战。可双方的交锋,却早已经开始了。
济尔哈朗却不知道,他的这些应对方式,通过甲级窃听种子,被崇祯皇帝知道之后,便松了口气,感慨一下这个济尔哈朗还真乖,就真得按照自己所想得那样去做了。不错,等一段时间,他要是开始怀疑了,自己就可以再接着加料。
想着这事,崇祯皇帝就又在心中暗暗合计,吴三桂那边,差不多也快得手了吧?
…………
再说援剿总兵吴三桂,当他突然接到崇祯皇帝的密旨时,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能拿到建虏押送人口物资回辽东的路线图,甚至还说明了何人领军,兵力多少。这么详细的军情,怕是只有建虏高层才能知道的吧?难道建虏高层都有皇上的密探了?
吴三桂是真得被震惊到了,感觉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此时回过头来想想,就感觉他舅祖大寿地做法还真是太不明智了,如果舅舅在天之灵能知道建虏高层有皇上的密探的话,是不是当初就不会有脚踏两只船,想在建虏和大明之间左右逢源的想法了?
400 千万坚持住
大明的厂卫,在当今皇上的手中,当作用到了顶峰了!
这么想着,吴三桂不由得又心中一惊,那自己的周围,会不会有厂卫密探呢?
立刻,他就回想了一遍自己有没有对皇上不敬,有没有说什么不应该说得话,有没有做什么不该或者不能做得事情?
还真别说,吴三桂这么一想,心中就有点冒冷汗了,至少在辽东的时候,就已经有犯过错误了!
愣了好长一会时间后,忽然吴三桂的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整个人又如何活了过来一般:以前时候的事情,皇上似乎并没有计较,要不然,也不糊调自己随驾出征,升自己为总兵官,继续带兵,镇压大明叛将。如今竟然又是密旨给了自己,这份信任,其他人可是没有的……
他越想,就越兴奋起来。该不会是自己随驾出征之后,能力获得了皇上的认可。对,肯定是自己,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是大明将领中为数不多的优秀青年将领!
想着想着,吴三桂忽然把坏事想成了好事。自己的身边,不是很可能有厂卫密探么?那自己好好表现,也就能通过厂卫密探反馈到皇上耳朵里了!
想到这里,他在心中就做出了重大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表现!
于是,吴三桂二话不说,立刻集结辖下骑军,对大同总兵说奉旨前往京师押送粮草,然后就离开大同往东面而去。
他这走,也确实不像打仗的样子,并没有携带作战所需的物资,就和平时在关内行军一样。
等到了晋地,到了宣大总督陈奇瑜驻地时,又去拜见总督大人。也就在这里,他才秘密补充了物资,然后以很快的速度出关,遁入了茫茫草原中。
…………
而在远离长城的草原某处,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行进。不用说,这支队伍就是奉命押送人口物资回辽东的柴时华所部。
他手中的兵力,有五百骑军,和两千步军。
从大明西北掠来的百姓,被押往辽东的,都是济尔哈朗挑选出来的青壮,甚至连壮妇都没有,全是男的。一个个全都绑着脚,十个人一组,只能一起行动。赶着一辆辆的粮车,往辽东而去。
这些青壮有四千五百左右,而押送的兵力却只有两千五百,还要看着粮草。这看守的压力,还是有点大的。
因此,从归化城出发之后,柴时华就主动对西林觉罗说道:“大人,此去辽东,路途遥远。这些蠢货,肯定是不愿意去的,末将琢磨着,他们肯定会想着法子逃跑!”
“嗯?”西林觉罗一听,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看他,不置可否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茫茫草原,实在太过广阔,不管这些奴隶逃出去后会不会饿死,可他们要是逃出去往草原上一躲,就这点人数,还真难去搜寻。
因此,他听出了柴时华隐含的意思,便有此一问。
“正是,大人英明!”柴时华一听,立刻媚笑地回答道,“末将想着,不如这几天内,末将安排下去,露个看守的破绽,这样那些蠢货肯定会有想逃跑的,就把他们给抓了,再当众用最痛苦的法子处死他们,杀鸡骇猴。如此一来,这去辽东的路上,那些蠢货就算真发现了逃跑的机会,也会以为是末将故意露出的破绽,就不敢再逃了!”
听到这个鬼主意,西林觉罗不由得高看了柴时华一眼,点头赞道:“不错,这是个好主意,你就看着办吧,只要能把这些人口物资都安全押送到辽东,我会替你向皇上请功的。”
柴时华一听不由得大喜,那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连声感谢,然后拍着胸脯保证,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些蠢货,然后就去暗中布置了。
柴时华确实没有料错,这些青壮确实不想去辽东。他们的家在大明西北,虽然家已经没了,可毕竟是熟悉这边。还有的青壮,他们的亲人同样被建虏抓来,留在了归化城这边,他们要被押去辽东的话,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再见的时候,搞不好就是生死离别。不管换了谁,当然都是不愿意的。
于是,在两日之后的晚上,被押送的青壮愕然发现,建虏军队似乎看守松懈了。于是,最不想去辽东的几组人,立刻便想要逃跑,结果,自然也就没有意外,全都被抓,一个都没跑。
次日一早,柴时华毫不留情地用了他的那招“杀鸡骇猴”,就在所有青壮的面前,用战马把逃跑的二十人,活活拖死,就这还不算,死了也没放过。一直被骑军拖着,就仿佛在提醒他们,谁要还敢逃跑的,这就是下场。
经过这次事情之后,就连西林觉罗都感觉到这些奴隶安份多了,便高兴地称赞了柴时华。
“大人过奖了,这都是末将该做的!”柴时华,听了,心中得意,不过表面却很谦虚地说道,“大人肯定也知道这法子,只是没说出来而已。末将就是个跑腿的。再者说了,要不是大人坐镇,末将心中就不会如此安心,事情也就肯定不会办得如此妥当了!”
听着他拍马屁,西林觉罗心中感觉非常舒服,不由得对柴时华的好感都多了几分,也就愿意和他聊天了。
这让柴时华更是紧抱着西林觉罗的大腿,一路小心伺候,这两人之间,就显得比在出发时,要和睦多了。
这支队伍,都有七千人左右,加上那么多粮车,就算在草原上显得渺小,可动静却也是不小的。因此,不是没有蒙古人发现而过来查看的,不过当他们看到是建虏的旗号,最终都退去了。
一开始的时候,柴时华还有点紧张的,就怕那些蒙古人会动手抢。说实话,他对自己手下的两千五百步骑,信心并不高。原本和他一起叛逃的嫡系家丁,早就在和明军的交锋中,消耗殆尽。如今这些,更多的是他后来拉起来的队伍,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普通百姓了。
一想到这,柴时华就有点恨。那个王世宠已死,那就算了;他的嫡系家丁,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死在关宁军吴三桂的手中。这一次,也算那厮运气,竟然奉旨回辽东去了。要不然,肯定也能引诱他中大清军队的埋伏圈,铁定弄死他!
如今自己成了大清国的将领,也到了辽东,有大清为后盾,而那吴三桂也到了辽东,总有算账的那一天!
有好几次,柴时华都是在心中发狠,暗自想着。
话说回来,他见到蒙古人都退避三舍,不敢觊觎这些粮草时,这胆子也就大了,也放松了警惕,再有出现蒙古人,他也不去赶,只是自顾自地行军。
这不,傍晚时分,撒出去在四周警惕的骑军,就有回报说,前面发现又有蒙古人过来窥探。
对此,柴时华就不以为然了,甚至都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别管那些穷鬼,他们看到大清旗号,自然会退去的。”
当然,也有过特别情况发生,就是有蒙古人不甘心,眼红这么多粮草物资的,就凑近来核实。
这个时候,西林觉罗出面,一顿喝斥,就把蒙古人的头目骂得连连请罪,然后就灰溜溜地走了。
对于紧随而来的柴时华马屁,西林觉罗倒是自信地说道:“在这草原上,就是我大清的天下。那些不服我大清的,全都已经被我大清打服了。我大清皇帝一道旨意,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
这样的事情,就连明国都做不到。柴时华又亲身体验,那心中对大清的强大,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反正闲着也没事,就围着西林觉罗拍马屁。
他却不知道,这一次探马发现的蒙古人,远远地看了下行进的队伍之后,虽然一如预期的退去了。但是,他们却不是草原上野生的蒙古人,而是吴三桂手下骑军中的蒙古人夜不收。
回到了吴三桂休息地,夜不收立刻兴奋地禀告道:“大帅,柴时华所部押着人口物资,果然在前方二十里远的地方扎营过夜。”
听到这话,吴三桂不由得大喜,终于找到了。
“大帅,属下看那些押解的建虏根本就没有警惕之心,竟然任由属下靠近。那些看守的军卒也是松松垮垮,没有一点精锐的样子。”夜不收又是兴奋地补充禀告道。
吴三桂听了,便冷笑一声道:“就柴时华那蠢货,能带出什么兵来!要不是他每次都逃得快,本帅早就杀了他了。”
这么说着,他便立刻开始部署了起来。
对草原作战,吴三桂也不算陌生,毕竟是将门世家,而柴时华那个草包,又是他手下多次败将,也是熟悉的对手,知道遇到什么情况,柴时华一般会怎么做。
……
夜深了,已经是九月底的天气,蒙古草原上已经有点冷了。粮车,牲畜围起来的背风地,都是这假鞑子避风睡觉的地方。
被抓的大明百姓,自然不可能有足够的衣服,一个个被冻得瑟瑟发抖,却得不到任何避风之地,不得不挤成一堆,互相抱团取暖。
夜幕之下,繁星满天,可是,这些大明百姓的心中,却都是绝望。
他们之中,有的人都不可能活着走到辽东。之前的时候,已经开始出现死人了。
这些假鞑子,好歹也算是老乡,可是对付起自己人来,却是冷酷无情。要走一天的路,可给得吃食,却非常地少,甚至都没有给牲畜吃得多。有大明百姓恶急了,已经顾不得很多,去牲口嘴中抢吃得,立刻就会招来一顿鞭打。
寂静声中,忽然,有人带着忧虑,低声在说话:“二弟,挺住了,千万坚持住。哥听那柴狗说,朝廷官军在辽东打了胜仗的。只要我们到了辽东,还有机会能回家的!”
很显然,柴时华的马屁拍得西林觉罗舒服了,这么远的路,闲得发慌,聊着聊着,自然会透露一些,不小心就被这些大明百姓听到了一点。
“哥,你别骗我了。我实在太累了,就想好好躺着,死在这里,也比死在辽东要好。”
“真的,哥没骗你。知道为什么要押我们去辽东么?就是辽东那边的汉人被朝廷派军救回去的多了,少了劳力,知道不?”
“……”
听到他们兄弟俩的对话,边上的大明百姓不由得也低声参与讨论了起来。
“是真的么?朝廷官军能打赢建虏?能救回辽东的百姓?”
“不可能吧,建虏所向无敌,这一次,连王大帅都被他们杀了!”
“是啊,朝廷要能打得赢建虏,早就光复辽东了。”
“……”
大部分人都不相信朝廷官军能赢,这让一开始说话的那人急了,声音都不由得高了一点道:“真的,我耳朵尖,虽然听得有点模糊,可大概意思,是八九不离十的!”
有人一听,立刻就紧张了,马上低声着急地提醒道:“嘘,别那么大声,惊动了那些鞑子,我们会一起挨打的。”
这人听了,立刻闭嘴,转头看看守卒那边,发现没什么动静,才低声继续说道:“睡得跟猪一样,没事。”
虽然是这样,可没人敢跑,谁知道那些守卒会不会其实是在装睡。之前逃跑的那些人,都被拖成了骨头架子,还吊在战马后面,就是一个警示。
他说完之后,就又劝起他弟弟来,要他弟弟继续坚持。
然而,不要说别人了,就连他弟都不信,实在是他们在西北那边,对朝廷的信心,可以说是极其薄弱的。就算真有那样的事,他们觉得,他们死得概率会更大一点。
见此情况,他心中叹了口气,看看天色不早了,明天还要保持体力赶路,便只能先睡了,等明天再劝下弟弟。
然而,想着家破人亡,自己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弟弟,眼看着又要坚持不下去,要没了,他就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心中暗自向天祷告:“爹,娘,你们要是在天有灵的话,就托梦给弟弟,让他振作起来吧,要不然,孩儿实在是没法子了!”
忧心之下,实在睡不着,睁眼四顾,察看环境,心中想着,要不还是逃吧,说不定还能救弟弟。
可是,他这么一看,顿时就有点傻了。
401 战事的关键
虽然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候,可还是有些光线的。
他隐隐约约地看到,远处竟然有无数的黑影往这边过来。从影子上看,似乎还是骑马的。
没听到什么声音,应该是刻意偷偷过来的,马脚上裹着棉布什么的,声音就能少很多……
这些蒙古人,是要来干什么?抢粮食?肯定是抢粮食!
他想着这些,就犹豫要不要喊了。虽然他对于蒙古人抢了这些粮食,那是一点意见都没有,可是,万一蒙古人要杀人灭口呢,那怎么办?
他还在犹豫着时,西林觉罗却是最先被惊动了起来。
亏了他常年打仗,对于和战争有关的一切,都非常地敏感。
虽然是刻意掩盖动静,可毕竟是人多,动静肯定是有的,离得近一些之后,就把西林觉罗给惊醒了。
他起来一看,顿时就有点慌了。好多人,明显是冲着粮食而来,是敌非友。然后,他看看四周,却发现柴时华的人马,包括柴时华本人,都是睡得死死的。顿时,他就怒了,立刻大声喊道:“敌袭,敌袭!”
他的大嗓门,当然把一些人吵醒了。
按照他的设想是,军队立刻结阵等天亮,再寻机而动。
可是,柴时华的这些人马,在醒过来看到动静之后,却全都慌了,一个个喊着,转身就跑,不少人甚至连兵器都没去拿。
柴时华本人也被吵醒,发现这个情况后,同样第一时间就想跑。
不过他却没跑掉,被西林觉罗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厉声喝道:“立刻整军备战,丢失粮草物资,你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柴时华一听,这才反应过来,这和在西北时候打仗不一样。他这次是押送人口物资去辽东的,丢了这么多人口物资,确实没法交代的。
这么一想,他立刻苦了脸道:“大人,您喊一嗓子,这是大清的,说不定对面搞错了。”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这种情况下,整军备战,这是白日做梦!唯一有可能有用的,就是寄希望发生了误会,这些有歹心的蒙古人不知道是大清的粮草物资。
然而,西林觉罗还没来得及喊,就见到对面看到这边的动静,知道没法瞒下去了,就开始加快速度喊杀着冲过来。一支支的火箭,在夜空中划过一个弧度,黑夜之中显得格外的耀眼,落在乱糟糟地假鞑子群中。
一听对面的喊杀声,不管是西林觉罗还是柴时华顿时都傻眼了。对面喊杀声的口音,他们两个都熟悉,辽东关宁军的口音。是明军!
一得到这个结论,柴时华二话没说,反正这时候西林觉罗没有抓他衣服了,立刻转身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而西林觉罗回头一看四散而逃的柴时华部下,看着柴时华逃跑的背影,他就知道,败局已定,根本不可能有一丝保全粮草物资的机会。
已经当过一次俘虏,他当然也非常敏感,绝对不愿意再当明军的俘虏。
于是,他也是二话不说,立刻开始跑路。
而那些大明百姓中,听到了是大明官话的喊杀声,顿时都惊呆了。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还有点不敢确信:难道真是官军?可是,官军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草原上呢?这不可能啊!难道……这是个梦!
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着,于是,有人开始拧自己的腿,又有人是打自己的耳光,然后再看,发现并没有从梦中醒过来,那也就是说,这不是梦!
很多人开始喜出望外,然而,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又觉得这不可能。因此,他们大都待着不敢动,就怕误伤。不过他们却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想要第一时间确认到底是不是官军?
这支偷袭的军队,当然是吴三桂所部了。他是掐好了时间进攻的,因此,没过多少一会时间,东边的天空,就露出了鱼肚白。晨光洒向草原,让人能基本看清情况了。
只见正在四处追杀假鞑子,或者在解决几处负隅顽抗的骑军,不就是穿着大红鸳鸯战袍的朝廷官军,旗号上一个汉字“吴”,就在晨风中迎风飘扬。
“朝廷官军,是朝廷的官军,我们有救了!”立刻,有人激动地大喊了起来,那喜悦之情发自内心,溢于言表。
更有人看到了帅旗之下的那名将领,忍不住也跟着大喊道:“是吴大帅,是吴大帅……”
吴三桂在西北征战了一年多,有人能认出他来,并不奇怪。
这个时候,是吴三桂突然出现在草原上,攻击押解他们的柴时华所部,让这些大明百姓再无疑意,纷纷自觉解开脚上的绳索,仿佛多了无穷的力量,全都投入到对假鞑子的围攻中。
这一场战事,其实压根就不能算战事。双方的人数虽然差不多,可精锐程度实在相差甚远。
吴三桂所部,乃是关宁军中的精锐骑军,而他的对手,柴时华所部,则是一群乌合之众。更关键的是,在受到吴三桂所部攻击之后,不管是柴时华还是西林觉罗,都是第一时间选择了逃跑。
由此,战事根本就是一面倒的战事。明军将士们从一开始,就是在四处追杀假鞑子而已。
吴三桂借助着晨光,发现自己的手下已经杀了不少敌人,反正柴时华所部的步军,根本就跑不掉,而骑军在慌忙之间,也只跑了估计五六十骑而已。
整场战事,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结束了。
所有的大明百姓欢呼起来,纷纷向吴三桂跪倒,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看着四千多青壮跪满了草原,其中还夹杂着柴时华所部的俘虏,也有一千多人。在他们的边上,躺着一地的尸体,鲜血,残肢,一车车的粮车,大明将士们兴奋地表情……
这样一幅画面,让吴三桂涌起从未有过的兴奋,男儿的热血在他身体里翻滚。
这样一场大胜,可是自己一个人打出来的!吴三桂在心中兴奋地想着。
这一战,可以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胜仗了,打得畅快淋漓。心中得意之下,听到那些大明百姓一个个都对他感激涕零,就不由得更是高兴。
张开嘴巴,正想说点什么时,忽然,他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记忆,自己的身边,不是有可能会有厂卫密探的么?自己的所有言行,很可能都会传到皇上那边。
这么一想,吴三桂立刻改变了想说得话,就见他双手抱拳向上一示意,脸上露出虔诚严肃之意,大声说道:“本帅奉皇上密旨,前来搭救尔等。你们要谢,就该谢皇上!”
这样的话,对于卢象升他们来说,那是时刻记在心里的。不过被祖大寿影响过的吴三桂,却是不容易在第一时间说出口。
大明百姓们一听他这话,自然也对皇上感激涕零,这个就不用说了。
看着这些百姓在兴奋之后,一个个瘫倒在地,显然是饿的。于是,吴三桂便责令那些俘虏立刻生火做饭,同时,等待追击的手下返回。
这一次,大明百姓当然是能吃饱的。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悲惨遭遇,似乎在这一刻远离了这些大明百姓,他们大口吃着饭,大声赞美着皇帝和吴三桂,兴奋之意,那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甚至有不少人,纷纷向吴三桂表达,想要和他一起打建虏,打那些蒙古鞑子,打那些大明叛徒。
吴三桂巡视着,心中感受着这些大明百姓对他的敬意,可以说,从未有过如此真诚被人敬仰的感觉,让他心中感到非常地享受。
就在大明百姓们吃得差不多时,追击得明军回来了,向吴三桂禀告他们的情况。
虽然他们追杀掉了一些骑军,但是,柴时华和西林觉罗在他们的亲卫护送下,还是逃掉了。
对此,吴三桂一点都不在意,只是立刻下令,马上护送人口物资回关内。
只所以如此,是崇祯皇帝在密旨中有交代过,为首的鞑子头目,就让他们跑了好了,就算他们没跑掉抓住了,也找个理由放走他们。有丢失人口物资的罪责,就算他们逃回去,也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还能加剧建虏内部的矛盾,更能权威的把战败的消息传回去。
…………
在归化城这边的济尔哈朗,当然是不知道他精心挑选,进贡给辽东的人口物资,在半路上被崇祯皇帝派出的吴三桂所部给劫了。此时的他,正在纳闷,为什么榆林的明国皇帝集结了这么长时间,这都已经到十月中旬了啊!按理说,就算要做到万无一失地准备,也该差不多了啊,怎么还不来进攻归化城的?
正在纳闷的时候,军中的军需官过来禀告了,说大军粮草已经不足支撑一个月了。
这一听之下,济尔哈朗顿时一惊,隐隐地,他感觉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归化城这边,为了应对明国皇帝的御驾亲征,已经集结了蒙古各部中抽调出来的精锐,包括建虏自己,那是有将近三万的骑军。而且一直都在战备的情况下,那粮草物资的消息,比起平时要消耗得多。
该不会明国皇帝知道自己手中粮草物资不足,因此就耗着自己这边吧?济尔哈朗忍不住心中这么想着,可回过头来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要是自己不给辽东送那些粮草物资,至少还能坚持两个月。
而关内明国皇帝在集结大军备战,同样是要消耗粮草物资的,难道明国就有那么多粮草物资了?
因此,济尔哈朗也不敢确认心中所想,到底是不是对的。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亲卫禀告说蒙古各部头目一起在府外候见。
眼下正是要用到他们的时候,而且济尔哈朗也不比阿济格那个暴脾气,因此,自然是会接见这些蒙古部族头目的。不过他隐约觉得,这些蒙古部族头目竟然一起来见他,搞不好是事先约好的,要不然,断然不可能会一起过来,又不是他传下军令要见他们。
果然,一见面之后,这些蒙古各部头目,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纷纷向济尔哈朗诉苦,说他们的粮草不济,希望大清这边能拨点给他们。
在济尔哈朗的军令中,让这些蒙古各部抽调精锐前来,所需要的粮草物资,当然也是要他们自己携带的。
这些蒙古部族想着打败了明国皇帝之后,那就是可以随便进关劫掠。到时候,分到劫掠地方的好坏,可完全是由济尔哈朗决定的。为了将来,他们就只好又一次勒紧裤腰带了。
但是,他们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明国皇帝还是一直要进攻草原,可就是没来的这种状态。他们有点坚持不下去了,就只能来找济尔哈朗诉苦。
被他们这么一说,济尔哈朗越发的怀疑,该不会明国皇帝真是有耗粮食的打算吧?
不过,对此他也没什么办法。就只好下令,全军休整,每天的粮食供应减半,多派出探马,前往明国边关监视着,防备明国骑军突袭。
“想必是快了,明国大军的兵力,远比我们要多,他们每日消耗的粮草也是无数,肯定不可能一直按兵不动的。”济尔哈朗安慰那些蒙古部族头目道,“他还是明国皇帝,那么大的帝国,有无数的事情要等他处理,更不可能长久待在榆林的。本王所料不错的话,他应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很快就会出关的!”
对于这个说法,蒙古部族头目们勉强能接受,不过无法从大清这边获得粮草的支持,让他们心中也是不满,只是不敢表露出来而已。回去之后,就按照军令,解除了战备,减少一点粮食消耗。
而后,时间又慢慢地过去,建虏探马对于关内的消息,更是加紧了打听。
“报,明军兵力集结完毕,出关的夜不收突然增加,我军探马寡不敌众,请增派探马对抗明国夜不收!”
这是明国大军要出关的迹象!济尔哈朗不由得大喜。不过他没有派更多探马,要不然,明国也继续增兵,就直接在关口那边打起来了,还怎么断明军粮道?
402 阳谋
那明军夜不收太多,大清探马这边不敌,这也没关系,就退缩一点好了,让出空间,同时也算是示敌以弱,让明国皇帝觉得自己这边的战力不过如此。
济尔哈朗如此想着,便重新传令,探马逐步后退,全军开始战备,明军要出关了!
然而,吐血的事情又发生了,明军的夜不收大规模增加,草原上很大一片范围都是明国的屏蔽范围了,但是,就不见明国皇帝所谓的御驾亲征,还是缩在榆林镇呢?
济尔哈朗这边不得不增派探马,冒死突入边关附近打听情况。消息还没传回来,那些蒙古部族的头目就受不了了,又跑来见济尔哈朗,苦苦哀求,说他们的粮草实在是不够了,希望大清这边能支援点。
对此,济尔哈朗也没办法,说他这边的粮草也不够,回头说不定还要向他们征集呢!既然归化城这边不够了,那就再从部落去调些过来便是。
对此,蒙古部族头目们都哭了,要是部落里还有,那肯定没问题啊。可关键现在是,部族那边都要活不下去了,都指望着这边快点打败明国皇帝的军队,这样也好入关去抢劫。
这个时候,阿济格就又出马了。大声吼着,就像要吃人一样,大战在即,要是谁敢掉链子,他认得他们,手中的刀却不认得他们了!
然后,济尔哈朗便又出面安抚他们道:“本王已经说过了,归化城内的粮食也确实不多了。诸位再忍忍,过了这次战事就好了。”
这一次,蒙古部族头目们,并没有因为他们红脸白脸的,就偃旗息鼓了。
他们怕阿济格么?当然怕!可是,粮食真得不够,没有办法,就有蒙古头目鼓着勇气,试探着说道:“要不,派快马去把那支队伍追回来,不用粮食去换大清精锐了。有我们就够了,只要我们能吃饱喝足,一定能自己就打败明军的了!”
“对对,只要我们能吃饱喝足,绝对能自己就杀得明军溃不成军!”
“……”
济尔哈朗当然知道,他们指得队伍是柴时华所部的那支押送人口物资去辽东队伍。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那压根就不是去换大清精锐,而是纯粹送去辽东,多少解下辽东困局用的。
对于这些蒙古各族头目的坚持,济尔哈朗不得不冷下了脸道:“军令已下,岂能出尔反尔?如今正是决战前的关键时刻,哪边能坚持,那边就能打赢战事。咬咬牙关,我们要的是大胜,而不是战败!本王言尽于此,希望你们不要让本王失望了!”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进入后堂,走了!
阿济格见此,又是恶狠狠地威胁了他们一顿,然后也走了。
倒是英俄尔岱当了一回好人,安慰这些蒙古部族的头目道:“郑亲王之前已经说过,我们难熬,明军也是难熬的。不瞒你们,据关内消息,说关内多处受灾,也是急需粮食的,而明国大军集结,又是消耗钱粮无数。你们急,其实明国皇帝比你们还急。肯定在近期内,明国皇帝就会领军出关。再忍忍,再忍忍吧!”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蒙古部族头目们互相看看,一个个摇头叹息地回去了。他们只能在心中向长生天祈祷,希望明国那边的情况,真得像大清这边所说得那样!
其实,他们还真没猜错,大明这边,粮草物资还真是有点缺。确实一方面是要抗灾救灾,另外一方面,大军集结,虽然不用像归化城这边备战消耗粮食,可人数一多,那消耗的粮食也确实很多的。
这不,一直看着后勤的延绥巡抚,就担心地对崇祯皇帝提了下这事道:“陛下,大军云集,粮草物资已经不足一个月的消耗了。是否下旨,向各府征调粮食?”
崇祯皇帝听了,却是一笑道:“不用,粮食方面,保证出战夜不收的供应,其他的军队,就按平时消耗便是!”
“陛下,这样也不是办法!”延绥巡抚一听,不由得提醒道,“如今粮食之消耗,已经是这么做了。”
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又带着疑惑之色奏道:“陛下,不知何时出关?这眼看着就要进入冬季,草原上一旦下雪,大军便无法行进,战事就要拖到明年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是十月初,不过离草原下雪还是有段时间的。延绥巡抚的说法,是把大军进入草原,再撤出来的时间都算上,觉得时间就有点紧迫了。
对此,崇祯皇帝依旧只是微笑着说道:“朕知道,希望今年草原上的雪下得大一点,来得早一点就好了。至于粮草问题,卿不用担心,朕早有安排!”
听到这话,延绥巡抚愣了下,原来皇上是已经有安排,他便不再多说,只好自己去忙了。
而云集延绥的军将,总以为很快要出关了,可是,等啊等的,就是没见出关,也都有些疑惑,私底下都不知道猜了多少次,皇上这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什么兵贵神速之类,他们都已经完全抛在脑后了。皇上就这么驻扎在榆林,老是不出兵,难道草原上的敌人会自己攻过来?这不可能啊!建虏又不是傻子,来多少人都不可能打赢大军云集的榆林镇这边的啊!
到了后来,他们慢慢地得出一个结论,该不会是皇上对于这一战,真得没有好办法,所以一直拖着吧?
想想也肯定是这样,因为他们也想不出来,这一战怎么打才会赢!光靠斥候之战,能打到猴年马月去?
就在他们的不解中,这一日,忽然有快骑飞驰而至,同时大声报捷:“援剿总兵吴大帅奉旨出关,败叛将柴时华所部,杀敌一千,俘虏一千,解救大明百姓四千余,夺得粮草物资无数!”
明军将士们正无所事事着,忽然就听到了这么一个大捷的消息,顿时,全都轰动了。
“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就开战了?”
“吴大帅不是在大同么?他偷偷出关了?”
“我就说你们担心多了吧,皇上要没把握,又怎么会御驾亲征呢?草原之战,对你我来说确实是个难解的难题,但是,皇上肯定是有办法的吧,看到了吧!”
“……”
延绥军镇的舆论,几乎在捷报一出现的时候,就全部翻转。因为草原战事的特殊性而有疑虑的,也全都再没疑虑。
可以说,原本这一次的战事,所有人都想不出取胜的招数,而后又看到崇祯皇帝迟迟没有动静,以至于他们都开始怀疑起英明神武的皇上是不是也没了办法?
这种情况,崇祯皇帝当然也知道,不过他一句话都没解释,对谁都没说,直接用事实来说话,才是最权威的说法。
相信经过这一次的打脸之后,以后就算再遇到好像不可能赢的战事,至少秦晋两地的大明将士们,都绝不会再对皇帝有疑惑,会坚定信心,坚信崇祯皇帝一出手,就肯定会赢。
面对堂下各路总兵和巡抚总督,崇祯皇帝到这时候才对他们说道:“吴总兵那边,已经押送粮草物资过来,大军的粮草物资已经解决。稍微紧紧,挨到明年都没问题。这一战,建虏已经败了!”
听到这话,官位最高的三边总督郑崇俭一听,立刻回过神来,不由得大喜说道:“皇上,此战敢情是后勤之战?”
他在陕西久了,对于草原部族的情况,自然是有所了解的。知道草原部族就只知道放牧,比农耕民族还要靠天吃饭。每到秋季的时候,就不得不入关打草谷,以期待能抢些物资过冬。
说起来,这入关打草谷,有时候也不是蒙古鞑子愿意的。特别是他们的战力不强的时候,这入关打草谷,往往会被关内明军痛打的。但是,没办法啊,不抢的话,部族过冬就是个问题。抢到最好,抢不到,耗掉了人口,也同样能过冬。
不得不说,大自然对于草原部族,有的时候其实也是残酷的!
这一次,建虏派了一万多骑军远到归化城,粮草物资全都由周边的草原部族负担。这对各草原部族,绝对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不过没到冬季,这个情况还不明显。
特别到了后来,建虏在叛将柴时华的带路下,伏击了大明西北,抢去了不少东西。
原本这样一来,草原部族分到赃物之后,也还算能补回原本额外付出的损失,这个冬天,说不定也能熬过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崇祯皇帝御驾亲征,草原部族那边肯定不可能如愿了。
这些情况,郑崇俭都能猜出来,当然,是事后。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崇祯皇帝竟然知道归化城的建虏,还会押送从大明西北抢到的人口物资去辽东,让吴三桂去半路劫了回来。
这一增一减之间,战争双方的天平就立刻倾斜了。
这个时候,就算归化城的建虏知道了崇祯皇帝这边要怎么对付他们,他们也没什么办法来应对了。可以说,接下来就是阳谋,有关粮草物资为关键的阳谋。
崇祯皇帝看着底下文官武将知道了前后经过之后,都心悦诚服,乐呵呵的,对这一战的最终胜利再无怀疑,他就也微笑着说道:“接下来,就看骠骑营的吧,每天轮换出战的骑军,要多一些,给建虏最大的压力,压得他们内部崩溃为止!”
虎大威和贺人龙这两个骠骑营总兵一听,立刻处理,抱拳领旨,大声回应道:“末将遵命!”
别人清剿草原,那是打生打死,打到最后,还往往有很大的风险,有可能粮草用尽,有可能找不到敌人,有可能迷路什么的。可是,皇上领军讨伐,就只是坐镇榆林镇而已,谈笑间,建虏蒙古联盟必定破裂。没有粮草,如果他们不灰溜溜地滚回辽东,那就等着被灭好了。
而如郑崇俭这类的文官,则想得更多了一点。
以往的时候,像这种大战,可以说是耗费钱粮无数的。如果消灭的敌人不够多的话,往往是得不偿失。
但是,如今皇上御驾亲征,虽然也消耗了不少粮食,可是,却从建虏手中又抢来了粮食,最终让这一次的御驾亲征,成为消耗钱粮不多的战事了。这种本事,就连一般的名将都不容易做到的。但是,当今皇上却做到了。
这个时候,崇祯皇帝对付草原鞑子的计策,已经可以公开,并不会影响战事,甚至让普通军卒知道后,还能知道此战的关键是什么,知道此战必胜,因此,这计策一传开,顿时,榆林重镇喜气洋洋的,就如同过年了一般。这战结束之后,长城沿线,应该会有非常长的时间没有兵事了吧!
于是,就连轮流出关的大明骑军将士们,一个个都士气高涨了很多。这又影响了两军的斥候战,让建虏的探马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不过,建虏探马的压力,还没有他们的主帅济尔哈朗来得大。
他正在担心这场战事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的时候,柴时华和西林觉罗先后逃回来了。
这一下,真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济尔哈朗的头顶上。哪怕济尔哈朗平时城府比较深,性格比较沉稳,可是,在知道送去辽东的人口物资被吴三桂所部劫走之后,脸色惨白,呆呆地,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而闻讯赶来的蒙古部族头目们,他们甚至还惦记着那些粮草物资的,知道情况之后,有的呆若木鸡,如同济尔哈朗一般,而有的,则喊天喊地的,难以相信这种事情的发生。
不是在拼粮食的消耗,赌明国皇帝耗不起,会马上出关的么?可是如今却好了,明国那边劫走了那么多粮草物资,还怎么拼?
明国那边能耗到什么时候不知道,自己部族已经活不下去了!不要说这个冬天了,接下来几个月怎么办都是个问题!
在这些人中,阿济格倒是最先回过神来,顿时就暴怒了!
403 一条狗的下场
“你他娘的骗谁呢?”阿济格抓着柴时华的领口,那脖子上的青筋都能看到了,口水喷在柴时华的脸上,嗓门大得能震聋柴时华的耳朵,“你们离明国那么远,怎么可能遇到吴三桂?”
“殿下,千真万确啊,就是吴三桂那厮偷袭了我们。”柴时华哭丧着脸,也顾不得抹脸上的吐沫星子,急忙解释道:“真的,这一年多末将和吴三桂交手了不知道多少次,他们关宁军的嗓门,我睡梦中都能听出来,绝对是吴三桂没错的!殿下不信……不信的话,你问他!”
这个时候,他是什么都顾不得了,连忙用手一指边上的西林觉罗。
阿济格闻声,抓着柴时华的领口不放,眼睛却转而盯向西林觉罗,脸上充满了戾气,厉声喝道:“到底是不是吴三桂那厮?”
“是不是吴三桂不知道,但偷袭我们的军队,绝对是辽东口音,这个是绝不会有错的。”西林觉罗面对强势的阿济格,连忙回答道。
阿济格闻言,便厉声骂道:“他娘的,就应该把祖大寿那厮千刀万剐才好,就那样处死他真是太便宜他了!”
而后,他又转过头,提起柴时华的袖子,再次怒喝道:“你他娘的还有胆子敢跑回来?丢掉那么多人口物资,你知道对如今这一战,有多大的影响么?为什么不就近向蒙古部族求援,至少把粮草物资给追回来?”
柴时华被他提着领子,说话都有点困难,可他不敢挣扎,只能就这样,赶紧辩解道:“蒙古各部的精锐,不是被抽调来归化城了么?再说……再说,搞不好就是沿途的蒙古部族向明军告的密,要不然,明军怎么知道的,总不可能突然撞上了吧?”
事实上,他和西林觉罗压根就没想着就近救援,而是直接逃回归化城这边来了。
不过他的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
阿济格一听,用力一掷,松开了紧抓的领口,不管噔噔噔后退的柴时华,眼睛一下盯向察哈尔部。因为归化城的东面,都是察哈尔部的牧场。
看到这个情况,察哈尔部这边就慌了,立刻辩解,说他们相信部族的人绝对不会向明国告密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给大清军队供应物资,又抽调精锐前来听令,之前还和大清一起进关牵制大同明军。
阿济格听得又有道理,就又把目光盯向柴时华,那眼神就仿佛要吃人一般。
这也难怪他,好歹他是领军打仗出身,这粮草的一减一增,他就立刻知道对战局会有多大的影响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发疯就怪了。
柴时华一见,心中自然非常地怕,就把阿济格把丢失粮草物资的这个责任,全部让他来扛了。于是,他立刻指着察哈尔部头目那边,大声说道:“肯定是察哈尔部的人向明军通风报信的!他们部族的人都快饿死了,看到那么多粮草物资经过,肯定是起了歹心!再说了,蒙古人在明军中又不是没有,以前的满桂,还有如今明国骠骑营总兵虎大威,不都是蒙古人么!”
确实,明国边军中,其实是有不少蒙古人当兵混饭吃的。如同满桂,虎大威这种的,当着当着,就积功升上去,成了大明的一方总兵。说明这种事情,其实真得算是常见的。
一听柴时华的话,那些察哈尔部的头目就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立刻跳了起来骂柴时华,说这个事情,搞不定就是柴时华在贼喊做贼,他本来就是明国的总兵,搞不好就是明国的密探,或者是看到明国皇帝御驾亲征,就又想立功投回明国,就把行踪给泄密了。
阿济格是刚好知道辽东那边正在暗中调查投靠到大清的明将,就有点怀疑,在大清这边,还有好多个刘兴祚。因此,在听察哈尔部头目一说之后,阿济格心中也有怀疑了。因为柴时华是知道整个行程的,如果是他向明国告密的,那就真得一点都不奇怪,明军为什么会远离边关劫走那些粮食物资了。
柴时华见自己被察哈尔部的头目反咬一口,当然不可能承认,立刻就指着察哈尔部那边骂道:“你们这群鞑子不要血口本人,要我向明国告密,我有病啊还逃回归化城?就是你们部族有饿死人了,狗急跳墙,所以才向明国告密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还想继续当明国的内奸,把归化城的消息也透露给明国皇帝邀功呢!”察哈尔部的头目当然也不认,立刻反驳道,“我们察哈尔部就是死,也是大清的鬼,遵从大清号令,绝对不会背叛大清的!”
“……”
听着柴时华和察哈尔部头目在互相说对方,西林觉罗自己感觉,不大可能是柴时华所为。因为真要是柴时华所为的话,他也不会为了维持队伍稳定而献计杀鸡骇猴了。
不过虽然他是这么想的,却没有站出来为柴时华说话。因为丢掉了那么多粮草物资的事情,必须要有人站出来背责任。他怕自己一旦站出来说话,也会受到察哈尔部头目的攻击,那样引火上身,他是绝对不愿意的。至于柴时华是否被冤枉,他才不在意。
边上的济尔哈朗在阿济格开始暴怒问话的时候,就已经回过神来了。不过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旁观而已。对于柴时华和察哈尔部头目的说词,说实话,他觉得都不大可能。
这个柴时华要是想回明国,就绝对不可能主动献策,让大清杀了西北的明国总兵,灭了那么多明军,抢了那么多人口物资。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难道柴时华就不怕明国皇帝暴怒?
不过要说是察哈尔部的人眼红觊觎那些粮草物资而向明国告密,他也感觉不到这种可能性。要不然,察哈尔部头目这边,肯定会有一点异样的。除非是察哈尔部那边个别要饿死的牧民,私自做出来的事情。
如果换了是平时,济尔哈朗说不定会暗中调查,是不是察哈尔部那边有人去过明国边关?这也就是说,他如果非要在柴时华和察哈尔部之间做个选择的话,就还是察哈尔部这边的可能性大一点。毕竟部落里都有饿死人的事情了,谁都难保会有人狗急跳墙,想明国投诚的事情发生!
但是,此时,他忽然猛地一拍案几,发出“啪”地一声,打断了柴时华和察哈尔部头目之间的争吵,厉喝一声道:“够了!”
见到平时老好人般的济尔哈朗发火,不管是柴时华,还是察哈尔部头目,全都立刻闭嘴,面向济尔哈朗低头躬身,大堂内,变得寂静无声。
谁都知道,这个事情的定性,最终是取决于济尔哈朗这个最高统帅。
那么,谁会为这次的事情背责任呢?大堂内众人心中这么想着,非当事人心中好奇,而当事人则心中紧张。特别是察哈尔部头目,因为他们心中也没底,要是真得是自己部族的牧民去向明国告密的话,自己在归化城这边,也没法掌握情况,说不定还真可能也不一定。
只见济尔哈朗目光扫视过底下每个人,而后盯着柴时华忽然喝道:“好你个柴时华,本王对于信任有加,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做。结果你却狼心狗肺的,把送往辽东换取大清精锐来援的人口物资全都献给了明国以换取明国皇帝对你的赦免……”
听到这话,柴时华顿时傻眼了,连忙大声叫屈道:“殿下,末将冤枉啊,末将要真是这样,当初也不会背叛明国,投降大清了啊,也不会屡次领兵攻打明国,殿下,小人真是冤枉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济尔哈朗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当本王真是那么容易被骗么?你和明将王世宠有仇,因此才有之前背叛明国之举,杀了那王世宠之后,听到明国皇帝御驾亲征,你就想给明国皇帝献上一份大礼以求回到明国继续当你的总兵……”
这一次,柴时华是急了,他第一次主动打断了济尔哈朗的说话,一头是汗地分辨道:“殿下,冤枉啊!小人真要有此行,又如何会再跑回归化城呢?”
察哈尔部的头目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松了口气,觉得济尔哈朗英明,知道柴时华才是叛徒。
“再跑回归化城的目的很简单!”济尔哈朗还在玩柴时华头上戴帽子道,“明国皇帝御驾亲征,却连关都不敢出,就是不知道本王底细,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就派你回来继续当细作,意图把本王这边的军情偷偷禀告给明国皇帝,让那明国皇帝有了把握之后再出关征战,是也不是?”
柴时华听得目瞪口呆,竟然还有这种可能性?他是真急了,要是真落实了这个罪名的话,他死都不知道会怎么死。
于是,他也顾不得其他了,“噗通”一声,立刻重重地跪了下去,眼泪鼻涕一大把,外加满头大汗地向济尔哈朗哭诉道:“殿下,小人真得冤枉啊,小人对大清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小人绝对没有想回明国的意思,小人发誓,这辈子就爱当大清的狗……”
“够了,你们汉人吃里扒外的事情,做得还少么?”济尔哈朗冷声喝道,“就属于你们汉人最奸诈了,为了一点好处,背主求荣的事情,难道还少做了么?也不止你一个这么做,以为本王是眼瞎的。”
说到这里,他一指察哈尔部头目道:“蒙古汉子,一个个都是响当当地实诚汉子,有一是一,有二是二,绝对没有你们汉人这么奸诈可恶,这一点,你敢不承认?”
“……”柴时华听得再次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济尔哈朗竟然会这么说!难道是说,自己背叛大明投降大清,这已经是让大清这边有了不信任的基础?
他这么想着,那脸上的汗,都往地上滴了,连连磕头,大声争辩道:“殿下明鉴啊,小人绝对是大清忠心耿耿,绝对不是其他汉人能比的。小人对大清是一心一意的……”
边上的阿济格已经听得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他觉得济尔哈朗说得很有道理,明狗都不是好东西,吃里扒外的事情,还少了?
如今,他看到柴时华还不敢承认,顿时,怒火中烧,当即上前几步,一脚踹在正在磕头的柴时华脑袋上,留下一个大鞋底印,踹得柴时华一个后仰,就如同乌龟一般四脚朝天,狼狈不堪。
同时,他“唰”地一声,抽出了腰刀,指着柴时华厉声喝道:“就知道明狗没有一个好东西,老子今天就要逃出你的心看看,到底是黑是红!”
都动刀子了,柴时华吓得魂飞魄散。
此时的他,忽然有一点后悔了,自己为什么为了一点事情,好好的大明总兵不干,非要给建虏当狗,如今怕是连狗都当不成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一咕噜翻身起来,“咚咚咚”地磕头,声音很响,显示他的诚意,带着惊恐之意求饶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小人真得是大清的狗,对主人最是忠心了!殿下……”
刚说到这里,阿济格却又是一脚,直接用力踩在他的背上,把他踩在地上不能动,而后狞笑着说道:“那老子就斩了你的狗头……”
受到如此待遇,听到即将到来的下场,柴时华的胆子都吓破了。他没想到自己一心投靠大清,结果却要落得如此下场,那屎尿再也憋不住,顿时,大堂内的臭气熏天,不过他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扭着头,看到了边上站着的西林觉罗,便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慌急地说道:“大人,小人对大清之心,您是知道的,帮小人求情,小人真是对大清最忠心的狗,小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脸厌恶地阿济格手起刀落,砍了柴时华的脑袋,顿时,世界终于清静了。不过,还是臭气熏天。
大明叛将柴时华,屡屡借兵作乱,祸害大明西北,却又逃得比兔子还快,最终却成了他新主人的刀下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