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天帝
“乖宝宝,你说谁呢?”
易潇一脚踩在书上使劲磨了磨,道:“你再敢这样叫我试试?”
“你踩吧踩吧,反正不疼。不过你还没告诉我谁跟你说的?”
“关你屁事。”
易潇将书捡起来,书里天帝的声音还在教训着他,易潇想了想将他放进了茅厕里,大不了这个不用了,他再挖一个便是。
易潇回来后,不自觉又多看了两眼三个娃娃画在墙上的咒符,三人一见又站得笔直,他叹了一口气,道:“兰微,你姐姐找到了,我送你回去。”
左左和右右立马道:“我们也要去。”
“不准,在家把墙擦干净,我回来检查。”
两人嘴巴一瘪立马就要哭了,易潇垂头叹气,兰微也求道:“易院主,你就带上她们吧,我们在这儿都好久没出门了,左左和右右早就想出去,可又怕你担心,一直忍着。”
两女娃在旁边拼命点头,模样要多可怜又多可怜,他便只能答应了。不过临走前还有一件事,他道:“我去地窖看看,你们三个在上面等我,对了,兰微你去收拾一下行礼,一会儿我们就走。”
三人乖乖答好,易潇走后,三个宝贝手拉在一起都是泪眼汪汪,左左和右右道:“兰微,你一定要回来看我们。”
“我会的,我一定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你们也可以到神墟来找我玩。”
“好。”
左左和右右又从袖中各拿出一个泥巴捏的小人递给兰微,道:“这是潇潇做的,这小人可厉害了,送给你。”
兰微感动极了,虽然他没看出来这小人厉害在哪里,但这是朋友送的,他自然珍惜无比。他也拿出之前藏好的用草编好的小动物送给她们两个作为礼物交换,三个人拿着各自的礼物,又陷入分别的哀伤。
“哎呀呀呀,乖孙儿,你手上拿的那东西可了不得,快扔了!”天帝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吓了三人一跳。
三人迅速站成一排,只见那本奇怪的书拖着一条长长的绳子,绳子后面还拖着一排木板子,七零哐啷地撞着一路进来。
“你、你怎么出来了?”兰微道。
这书哈哈大笑道:“就你们爹爹那点小把戏还不是跟我学的,怎么可能困得住我?”
他又正色道:“小子,把你手中的泥娃娃给我,那不是个好东西,你降不住的。”
左左和右右将兰微保护在身后道:“你骗人,这是潇潇做的,怎么可能不是好东西?这小娃娃可厉害了。”
“是厉害,所以爷爷才说他降不住。”
两人不等他说完,一人抓着兰微一条胳膊便往地窖冲,这书在身后一边追一边喊,他越是喊三人跑得越快。
易潇在下方听见响动,迅速上来,三个小娃躲在他身后,书拖着木板子也到了,易潇眉头一挑,撸起袖子便要将他扔出去,天帝似有所觉,忙道:“别别别,乖儿子,你先听为父把话说完。他们三个偷了石翁,真的真的。”
易潇停下动作,回头问道:“你们三个拿了什么?”
兰微乖乖地把这两个泥人拿出来,易潇脸色大变,一把抢过来双手使力将其捏碎,掌中灵力震动,瞬间将这泥人化为乌有。
兰微吓了一大跳,连忙道歉道:“我错了,我不该乱拿东西。”
“不是兰微的错,是我们拿给他的。”
易潇冷着脸道:“你们两个进过地窖?”
左左和右右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易潇抓过两人按在地上胖揍,道:“我有没有给你们说过,不准进去,不准进去!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别的什么都可以依你们,但今儿这事我得让你们两个长长记性!”
说着,他又狠狠地揍了两人几下,左左右右又怕又疼,扯着嗓子大哭着。
“得了得了,差不多就行了。你小时候多皮啊,我也没这样揍过你,差不多得了,还是女孩子,哎哟,你这倒霉催的,说几句就完了,要注意教育方式。”
“给我闭嘴!”易潇气道,又觉不对暂时放下左左右右,把书拿过来,灵力聚在双掌之上,奋力一撕,这一撕竟然让他撕出了一道口子。
“你敢撕你老子!”书中突然伸出一个拳头,一拳击中易潇的脸,他登时晕了过去。
左左和右右的哭声乍停,兰微最先反应过来,扑过去摸了摸易潇的脉搏,书里传来天帝不屑的声音道:“他没那么脆弱,不过晕过去而已。”
三人吞了吞口水,刚刚还说着要注意教育方式,这一出手就把儿子打晕过去,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书页泛着光,一个身影慢慢从书里走了出来,三人拖着易潇的身体悄悄地往后退,只见这身影出来后伸了伸胳膊道:“你们三个要去哪儿?”
三人背脊一僵,站着不敢说话。
“爷爷来了,也不跟爷爷见个礼?”
三人这才慢慢回过身,一回身三人顿时愣住,这是爷爷?这明明看起来比易潇还年轻,看上去不过人间十六七岁的少年而已。
天帝很满足三人的表情,要不说孩子是最可爱的,他们的反应往往是最真实的。
他慈爱地蹲下身来,道:“来来来,爷爷抱抱,这可怜的,被你们爹揍的。”
左左和右右很默契地同时喷出凤焰来,凤焰过后,天帝竟然毫发无伤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两人吓坏了,对视一眼,道:“跑。”
她二人扛着易潇的肩,兰微扛着易潇的腿三人拔腿就跑。
天帝站起身来,望着三人离开的方向,道:“真是可爱。”
下一瞬间他又出现在三人面前,道:“你们要去哪里?”
三人怪叫一声又调了个头,天帝伸手一抓把易潇抓了起来,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攻了上去,天帝一只手抓着易潇,一只手应付着三个孩子,心里感叹,自己竟然也有享受这天伦之乐的一天,真是不容易。
“臭老头子,你要不要脸!你一个大人欺负三个小孩子!”易潇话音一落,一拳打来,天帝像之前他那样晕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天柱真塌了
易潇愣住了,望着自己的拳头,左左和右右抱着他的腿泪眼汪汪道:“潇潇,你是为了救我们才打你爹爹的,不关你的事。”
易潇忽然一把将她们两个抱起来,左右一边亲了一下,乐得直转圈道:“老子终于打倒这混蛋了!哈哈哈!”
这下轮到左左和右右茫然了,就算她们记事以来就一直跟着易潇,还是闹不懂为什么他把自己父亲打晕了还如此高兴。
“高兴了吗?开心了吗?再蹦几下,我等你?”天帝的声音从地上幽幽传来,易潇差点摔倒。
“你要不再乐会儿,我假装再晕一会儿。”
易潇闷声闷气道:“臭老头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天帝这才翻身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幅表情让易潇很想再给他一拳。
“你要不要脸,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变成这个样子出现,你想骗哪家姑娘不成?”
天帝舔着脸道:“你爹帅吧?你要是有我万分之一帅,也不至于现在还打光棍。”
易潇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天帝却不以为然,继续戳着他的痛楚,道:“这两小的够可爱的,跟她们娘还真有五分相似。”
“闭嘴。”
天帝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老了,不中用了,儿子都不孝顺了。这么久了,也不来看我,我来看看他,是又打又骂的,气死我这个老人家咯。”
“那就滚回去!”
“滚不回去了咯,来都来了,儿子、孙子、孙儿都在这儿,头也没磕,茶也没敬。我老人家可没这脸就回去。”
“没茶,滚!”
天帝不理他,从袖中掏出两个香囊,递给左左和右右道:“你们奶奶给的,来,拿着。”
左左和右右看着不敢拿,天帝又对兰微道:“我事先不知道还有个小家伙在这儿,没事,爷爷待会儿传你两招,算是见面礼。”
兰微立刻跪下道谢,天帝哈哈直笑,道:“可有个听话的。”
“你可以走了。”易潇拿过香囊,一人给了一个。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见着你爹你就不能亲热点。”
易潇翻了个大白眼,天帝还了他个白眼,道:“要不是你娘担心你,我才懒得做这档子吃力不讨好的事。”
“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
天帝语塞,想了想,一指点过,三个娃娃瞬间不动了,易潇看了看道:“你到底为着什么?我都在这儿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天帝正色道:“儿子,你来仙人改造院时间也不短,你觉得这是个太平的地方?”
见易潇不回答,天帝又道:“沧溟找到了吗?”
“找到了。”
“真的?”
“我就搞不懂,你们为什么都在找她,一万年了,都过了一万年了,她早就化生成另外一个人了,现在找到有用吗?”
“别管有用没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绝对不能让她和沧落离开仙人改造院。”
“能离开?谁来了还能走?”
易潇话出口后,忽然明白了什么,正色道:“上面出事了?”
“出不了,有你爹在,谁还能翻了天不成?”
“老头子,你别哄我,我再问你一次,天柱到底塌没塌?”
“没塌。”
“果然塌了。”
“……”
易潇很了解自己父亲,他一次很果断地回答一个问题不奇怪,如果连这两次都毫不犹豫地说着同样一个答案便是有问题。他故意再诈他一次,没想到他真默认了。
易潇的脑仁有点疼,天柱真的塌了,天柱塌了意味着天界失衡,不久便会邪魔乱生,各界妖魔必定趁此机会入侵天界,到时候天道不存,势必还会影响人间,乃至整个六界的平衡。
“真塌了?那申屠,哦,不不,你们找沧溟,就是为了补天柱?不是,你又为什么让我一定不能让她和沧落一起出去?”
天帝道:“天柱确实塌了,但还不到不能挽回的地步,你久不在上界,不知上面已不是以前的情况。此次天柱塌的蹊跷,还全都塌在申屠所辖的西北方,你爹不能不防。”
易潇皱眉道:“这么说,申屠找沧溟确实是为了补天柱。而你不让他们回去,就是为了让他补不成天柱。”
天帝嗯了一声,易潇下面就说了一句让他几乎吐血的话:“你们两个到底谁是好的,谁是坏的?”
天帝脱下鞋追着他便打,道:“有你这么说你爹的吗?你爹还能是坏的不成?你个小没良心的,一天天的尽会给我添堵。”
易潇一边躲着一边道:“要是沧溟不去,这天柱怎么补?你说,你先说清楚,说清楚才能证明你的清白。”
天帝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他算是服了自己家这老二了,自己跟天后那么聪明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
易潇见自己真把老爹气蒙了,也不敢造次,接过他手中的鞋蹲下身来亲自给他穿鞋,天帝的气才稍微顺了点。
“现在天柱只塌了三根,我去看过了,问题不大,以申屠的兵力守住西北大门完全没有问题。”
“要是还接着塌呢?”
这一句又惹来了天帝一记飞鞋,易潇敏捷地帮他把鞋子捡回来又替他穿上,天帝气道:“再塌,再塌就是他真武神君德行有问题,朕就把他给免了。”
易潇噗呲笑道:“吹吧你,要能免早就免了。”
天帝一巴掌拍他头上,易潇受了这一巴掌,天帝愣了愣,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巴掌竟然打中了。
“那啥,这道意念也差不多该消失了,我走了。”
“走吧走吧,没事别来了,省的你看到我也心烦。对了,跟你媳妇儿说说,谢谢她的香囊。”
“要说你自己说去,你母后其实很挂念你。”
“免了,要不香囊你拿回去?”
“你个臭小子,那是你亲娘,你还记仇不成?”
“不记仇,也没法忘记。”
易潇指着左左和右右道:“若不是你媳妇儿,我就该有自己媳妇儿了。”
“我呸,算了算了,叮嘱你的事上点心,这事可马虎不得。”
“知道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他知道吗
天帝这道意念消失以后,那本书却留了下来,看着上面鬼画符一样的字易潇却觉得亲切起来。
自从自己被打入下界后就没见过了,他还记得他离开时,身边是众人的嘲讽,除了左左和右右身边再无一人。往日里簇拥在他身边二殿下长二殿下短的人,心底稍微好点的躲了起来,着急巴结新主子的趁着这个时候对他好一顿嘲讽。
他甩了甩头,暗自嘲笑,不过见了老爹一面,自己怎么就又想起从前的事了。
“潇潇。”左左和右右贴了上来,两人好像知道他心情不好,扑在他怀里,小手拍着他的背。
易潇觉得窝心极了,一直以来都只有她们两个陪着他,有她们就够了。
他的余光瞥见旁边的兰微,这才想起自己那个混蛋老爹不仅没有给兰微带礼物,连答应教他两招的事也给忘得干净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抠了抠脑袋将那本他爹留下的书递给兰微道:“我爹说让你先看着书学,不懂可以问我也可以问你居叔叔,看会了书上的,他再教你别的。”
兰微郑重其事地将书收入怀中,这书既然是易潇院主的父亲所写,一定是本好书。
“走吧,我送你回去。”
左左和右右缠着要一起,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带着三人一同上路。飞到空中时,他不自禁往下看了看,自己家地窖中可藏着数以千计的晦,除了上一次跑了一些混入金灵派,这是第二次让他发现还有逃走的。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些东西给毁了算了,但这些都是他的心血让他真毁了他还有些舍不得。一时之间难以取舍,他干脆不去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是再出事了再去把他们毁了也不迟。
千竹林转眼便到,易潇发现在这里竟然变成了金甲战士站岗,不用说定是居亦然招来的,里面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金甲战士见到他恭敬行礼,易潇问道:“居院主吩咐你们做什么?”
“让我们严加看守,谁都不许放进去,也不准出去。”
“恩,我知道了,那我进去了。”
“慢。”金甲战士斧钺相交,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道:“居院主有令,谁也不准进去也不准出去。”
易潇恨死这些榆木脑袋了,清了清嗓子道:“易院主命令你们,让我进去。”
“是。”
这两人这才让出一条道来,一行人到了居亦然的住所前,只见这院中满满当当都是人,易潇心头咯噔一跳,莫非这么快寒轻歌就是沧溟的事就传遍了?
居亦然瞧着他来了,又瞧见旁边的兰微,对兰微招了招手,兰微走到他身边,他对兰微道:“以后就跟我住在这儿了,好不好?你姐姐也会在这儿。”
“姐姐在那里,我就在那里。居叔叔,姐姐现在在哪儿?”
“再等一会儿我就去接她。”居亦然唤来方先生将兰微交到他手上道:“烦先生照顾。”
“你放心,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方先生带着兰微到了自己该站的地方。
易潇过来道:“人呢?”
“断雁冢。”
“他们都知道了?”
“他们只知道琴幽死了,孩子也没了。”
“那他们都聚在这里干嘛?还逼着你生孩子啊?”
“孩子是神君赐的,他们来找我商量对策。”
“商量个屁的对策,申屠就不是个好东西,他明明知道谁才是,还非逼着你生个孩子。我瞧着你赶紧的跟寒轻歌也生一个去,把他们的嘴都堵上。”
他这一说,一直在旁边的张岩走了过来,道:“轻歌是否愿意还是两说,易院主莫要在此替她胡乱保媒。”
“不跟他还跟你不成?”
张岩还没说话,白瑞也上前道:“我师兄丰神俊朗,跟寒恩人正好相配。”
被他这么一夸,张岩忽然觉得自己真没希望了。
居亦然眼神冰冷看着白瑞,道:“你要在这儿呆到什么时候?这是我的地方,我不欢迎你。”
“居兄何必如此小气?我们都为着一个人,就不能团结一点?”
居亦然因着孩子对他怀有恨意,自然容不得他在此,但联想到寒轻歌之前的话,她已经将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若是自己对他表露恨意,会不会让寒轻歌觉得自己对她不满,甚至是对琴幽还有眷念。
白瑞显然是看透了他这一点,故而大大方方地留下来,他知道就算居亦然再怎么对他不满也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
居亦然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但易潇却不能,白瑞这个人人品奇差这点毋庸置疑,但他竟然知道天柱倒塌的事,还知道申屠找寒轻歌的目的,光是这一点便让他不得不对他多加留意。
只是现在他还想弄清楚,居亦然到底事先知不知道申屠让他来找寒轻歌的真实目的?按照他目前所见,居亦然定然是不知道的,他不知道所以才会那么拼命想要找到她,若是他知道呢?
易潇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他很想问问居亦然,可他又不敢问,要是居亦然知道而且就是明明白白就是冲着这个目的,那么到时若是他非要离开仙人改造院,自己是拦还是不拦?
这么多问题快要把他脑子炸掉了,他向来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人,直接传音将自己跟混蛋老爹求证过的事告诉了他,居亦然的脸色剧变,易潇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今晚自己可以睡个好觉了。
显然,居亦然是没法睡了,他对易潇道:“拦住他们两个,我去找轻歌。”
话毕,他已消失在原地,张岩和白瑞立刻又要去追,易潇拦住两人道:“别着急,他不会伤害寒轻歌的,你们两个要等消息就在这儿等,别的地方,对不起,本院主在这儿,你们都不能去。”
白瑞身影一淡,瞬间消失,几乎同时张岩用同样的法子消失了。
易潇连忙道:“金甲兵听令,给老子打开白瑞和张岩的黑莲印记。”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天罚
是!”
只见空中同时炸出数朵黑莲,这些黑莲都是从白瑞和张岩身上冒出来的,这剜心蚀骨的痛让两人根本无法控制身形,同时坠下。
易潇飞过去,扭过莲茎将两人捆起来,才吩咐道:“够了,撤了。”
“是。”
顿时,除了这莲茎,两人身上的黑莲都消失了。
白瑞和张岩疼得一脸冷汗,白瑞喘着气道:“院主这是好手段。”
“讽刺我也不成,老子今天就卑鄙一回。谁叫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修为还都不错,这样最快。”
白瑞道:“院主过奖了。”
张岩倒是在旁边笑起来,易潇道:“你傻了不是?”
“白瑞,你这下知道你害得我有好苦,这一次你也尝尝黑莲印记破开的痛。”
“是小弟的错,师兄要是能消气,我再疼几次也值。”
易潇提起两人道:“得了,别在这儿假惺惺地装什么兄弟情深了,好好在这儿待着别再闹什么幺蛾子,本院主也不为难你们。”
说着,他提着人朝着众人聚集之处行去,期间他忍不住回头望向断雁冢,断雁冢的结界又加了不少,甚至连断雁冢的样子都看不太清了。
他又看了看天,距离下一次天罚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了,易潇有些担心,寒轻歌的神魂到底归位了没?
而且天罚之时便是天眼打开之时,到时候申屠又能窥见仙人改造院的情况,他又会怎么做?
居亦然在断雁冢里一路疾行,快到时反而停下了脚步,前方就是放置无痕石的高台,这外面的结界是他布的,里面的结界是他从上界带下来的,是真武神君亲自所造。
他很清楚,一旦天眼打开,这里的一切都将瞒不过真武神君的眼睛。
断雁冢里常年有水,水声潺潺,以往他心情浮躁时常常喜欢到此走走,听听这水声心里也安静许多。
但现在这水声听在耳里,却失去了这样的作用,甚至让他心情浮躁,是一种明知有事会发生却避免不了的恐慌。
唯一让他觉得安慰的是断雁冢的植物又恢复了生气,果然有时候这些没有灵智的植物比他们更敏感,也更知道该亲近谁。
“别过来,别打扰她。”无痕石的声音响起。
居亦然原本便踟蹰不前,此时更加不敢再向前行,半晌道:“天罚快到了,我来看看。”
“这里的结界这么多,除非是仙人改造院的雷都打到我头上了,否则还能出什么问题?”
居亦然当然知道这些,只是他不放心,或者说他心里实在慌得很,只有到这里看到寒轻歌,心里才能踏实。
“她怎样呢?”
无痕石沉默半晌,还是决定说实话,道:“有点难,沧溟的神魂是神君亲自抽出来的,现在想要回去,只怕魂不附体。”
居亦然心头一惊,道:“让我进去,我来助她。”
“你别过来就帮忙了,要是还想多帮一点,就站出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为她想想?若是魂不附体,眼下的天罚怎么扛?”
无痕石也知此事非同小可,收敛着脾气道:“我问问她是否愿意。”
无痕石的声音消失了一阵又响起,道:“她说了,万事随缘,不可强求。多谢居公子关心,这都是命。”
居公子…
居亦然口中苦涩,心头更苦,垂下头来失落转身向外道:“我在外面守着,有事叫我。”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断雁冢震动了一下,两人同时心道,糟了,天罚开始了。
居亦然的身影顿时从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断雁冢上方。抬目一看,只见上方闪电如游龙般在云层中穿梭,又是一声巨响,一道五人合抱粗细的天雷砸在了千竹林里,林中瞬间烧了起来,半天竹林陷入了火海。
居亦然腾空而起,易潇很快赶了过来,问道:“寒轻歌失败了?”
“还不确定,但据无痕石说她的神魂尚未附体,估计还需要一点时间。”
“奶奶的,都是这申屠搞出来的事。”
“小心!”居亦然长剑一伸,将刚刚差点落到易潇身上的天雷引开。
易潇顿时怒了,剑指上方道:“连我也敢打,老子跟你们拼了。”
说着,身形一起,迎向空中雷云。
居亦然跟着他一同上去,两人在空中变成两道残影,下方所见者无不佩服地五体投地。
“师兄,我们也去帮忙?”
“怎么去?”
两人被捆得像粽子一样,就算上去也只有添乱的份,哪里还帮得上什么忙。
“这简单。”
白瑞话音刚落,两人一下子便回到了黑莲印记被开启之前,张岩心头惊骇,他这么轻易地便施展出空间之术?莫非他的空间之术不受次数控制?不需燃烧生命?
白瑞不知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人乖乖在原地等着,等到这天罚的时间到时,跟在易潇身后一同到了天上。
他二人可没有牵引雷电的本事,唯一能做的便是凭着自身实力却硬抗。
张岩、居亦然和易潇三人并肩作战过,对对方的实力都比较熟悉,但白瑞却不同,三人在对抗雷电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看他出手。却见他在这雷云中背着手闲庭闲步地穿梭着,好似在自家后花园逛着,可他走过的地方,这些雷电都纷纷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三位要是再看我,这雷云可就又有聚起来了。”
他这么一说,三人立刻集中精神专心对付天雷,不敢再分心。
这次的天罚果真与往日不同,雷云分为好几层,一层比一层强,天雷从上而下贯穿雷层,威力变得更大。
在第一轮天罚过后,四人开始攻向云层,只有将这些雷云都击散了,这天雷自然就没了。
四人刚进行了一半,忽而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将人掀翻而去,但奇怪的是,竟然只有雷声没有雷电。
四人正值奇怪之际,忽觉右侧闪亮夺目,侧头一看,只见一大片雷云击中在一起,一道道雷电正发疯地往下落。
而这倒霉的地方,正是易潇的家。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我就疼这个儿子
易潇顿时炸了,像一颗流星一样射了出去,在空中化作原形,一条巨龙赫然出现在空中,在他前方三尺的地方出现一个冒着电光的漩涡,这漩涡越滚越大,易潇狂啸一声,漩涡骤然扩大不止十倍,无数道雷电在空中狂甩着,迎上天上的雷云。
这一刹那,天地为之变色,众人视力被夺,修为较差的,更是双目被灼,留下两个窟窿。
易潇充满怒气的声音响彻天地:“老子的家你也敢炸,我让你们也尝尝被炸的滋味!”
“易院主,你擅自关闭天眼,让仙人改造院脱离上界监控,其罪不可赦。”一个老沉的声音不甘示弱响起。
易潇一尾巴甩上去,顿时仙人改造院上方的结界一闪而过,整个院子都震了震,有多少只知道仙人改造院是出不去的,也知道这是因为此处的结界是由上界的神君所设,但又有多少人感受到它的存在?
连感受都感受不到,更别说见过了。但方才他们却看见这结界上被易潇的尾巴打出了一道裂缝,虽然这裂缝立刻愈合,但确实还是打出来了。
众人心头惊骇不已,对易潇的敬仰之意更是不绝,这便是天家子弟,就算到了仙人改造院,他依然是他们望尘莫及的存在。
“敢罚老子,你算哪根葱?老子就关了怎么着吧?你有本事下来跟我单打独斗,我要是输了,老子把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子。”
上方之人不以为然道:“错了就要罚,易院主能对抗天雷是你的本事,而本尊要做的就是将这惩罚执行到底。”
话音刚落,刚刚被易潇打散的雷云又聚集起来,易潇气得肺都快炸了,吼道:“你给老子等着,你不下来是吧,我上来!”
易潇说做就做,朝后飞了十里地,弓起身子将头上的角对准雷云中心,整条龙像一根拉满的弓弦,他的角闪着金光,就像两把利刃。
下方的堕仙开始兴奋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易潇若是真把这结界撞开那么他们不就可以出去了吗?
“易院主,你可想清楚了?你要是再敢如此胡闹,本尊可要再加大天罚了!”他说这话有些底气不足。
盛怒之下的易潇哪里会理他,他这人最恨别人威胁他,这人不仅威胁他还在他面前摆什么臭架子,要是当年在上界遇着,他肯定一脚将他踹进茅坑里。
空中电光闪动,更粗的天雷在雷云中露了脸,易潇正要冲出去,忽然居亦然斜插出来,道:“我来。”
“你来个屁…”
易潇还没骂完,居亦然已经冲了出去,只见他一头扎进了雷云中,顿时方才还沸腾着的雷云安静下来,刹那间整个仙人改造院都安静下来,每个人的视线都被上方的雷云牢牢吸引着。
三息过后,雷云慢慢散去露出里面的雷电,只见这雷电合成一束,体型巨大,覆盖不知几百里,闪着让人胆寒的电光。
而居亦然凌空站在雷电旁边,冲易潇点点头,旋身一转,剑尖朝上一挑,这天雷竟然朝上轰去。
上方响起方才那人的惊呼声,几乎同时,从上面又降下同等大小的天雷,两厢撞击之下,每个人的听觉、视觉都被夺去,五脏六腑好像移了位。不少堕仙被当场震成粉末,消散殆尽。
这一场天罚过后,仙人改造院终于安静了,仙人改造院从不现身的结界熠熠发光,像是在向所有堕仙显示自己的存在。
易潇飞到居亦然身边,道:“便宜他们了。”
他又道:“不过,这是你干得最漂亮的一次。”
居亦然苦笑着,视线落在断雁冢上,终于放下了心。
居亦然将天罚挑上天的事很快就有人报告给了真武神君,他当场砸了手中的杯子,怒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真武神君这是在跟谁生气?”
申屠一听这声音,瞳孔缩了缩,还没人敢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的地方,但这个人例外。
他收起怒容,恭敬道:“参见天帝。”
下人一听纷纷跪倒一片,道:“参见天帝。”
“免了免了,你们都下去,朕跟你们家神君说会儿话。”
下人看向真武神君,真武神君朝他们点点头,这才纷纷倒退出去。这一切都被天帝看在眼中,自嘲笑笑,看来自己这天帝的话在这儿不怎么好使。
“天帝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有什么要吩咐的,您让人通报一声便是。”
“如果是公事,朕当然不会来了。你看看,朕就一个人来的,来的时候连正门都没走,便知道是为了私事。”
真武神君陪着笑,但心里却十分别扭,他特意强调走的不是正门是想告诉他什么?莫非是想跟他说,你家的防备和结界在我眼中跟纸糊似得,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你根本防不住。
“不知天帝所谓私事是指什么?”
“哎,说来真是话长。”天帝唉声叹气道:“你说我生了三个儿子,就没生出个像你这么有出息的。”
真武神君火气腾地窜了起来,天帝似乎没有觉得自己这话哪里不对,继续道:“三个都不长进,三个都不成器,但还是朕的儿子。按照人间的说法,最得宠的该是小儿子。但我和天后偏偏最疼那最没出息的一个。对了,真武神君你知道朕说的是哪一个吗?”
“天家子弟各个天赋出众,刻苦修行,本君不知天帝说的是谁。”
天帝暗笑,都气成这样了还能说出这番话来真是不容易。
“就是你刚刚让人烧了他家的那个。”天帝顿了顿,怕他不明白,道:“仙人改造院院主,朕的二儿子,易潇。”
真武神君恍然大悟道:“仙人改造院中皆是堕仙,本君不知天帝还把易院主当儿子看,故而让人对他封闭天眼之事稍加惩戒,真是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得罪了,得罪大了!”天帝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
真武神君眼神一凛,天帝毫不示弱地瞪回去,道:“你知道天后气成什么样了?现在就在床上躺着,估计没个千百年是下不了床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打脸
连自己老婆都搬出来了,真武神君很想听听他下面还要说什么。
“天后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易潇全随了她,天后说了,你这哪是在罚易潇明明是在惩罚她。真武神君,她让朕来问问,打天后的脸是不是很过瘾?”
天帝的声音逐渐转冷,像一盆冰水将真武神君的怒火浇灭,天家威严不过如此,这是从骨子里生出的敬畏之意,他甚至有那么一刻的冲动想要跪下。
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天帝是在跟他说话时加上了摄魂之法,这种摄魂之法能动摇人的意志,让其按照话中暗示去做。
他要让自己害怕!
对,他就是这个目的!
真武神君明白过来后,心中怯意一扫而空。看着眼前的天帝,轻蔑不已,这种手段他也常用,没想到今日竟然差点遭了他的道。
“天后玉体欠安,实在抱歉。申屠以为,既然二殿下已经被打入仙人改造院便该跟其他堕仙一视同仁,错了就得罚,是申屠想错了。”
天帝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嘲讽之意,道:“要罚当然得罚,但是不是该朕来罚?”
话已经明白到这个份上,申屠也不想再伪装下去,正要开口,天帝抢先道:“虽说仙人改造院是你所建,但到底还是朕在管。易潇和居亦然现在并任仙人改造院院主,便是朕的臣子。”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如果真武神君觉得镇守这西北方实在太累想要回去继续看守仙人改造院也无妨,朕可以给你放个假。”
这意思是要削了他的兵权?申屠怎么会同意,强忍怒意道:“是臣冒失了,还望天帝赎罪。”
“这么客气做什么,天后让朕来朕还不乐意,不过是小孩子家闹闹脾气,怎么就得朕出面了?真武神君,你说是吧?”
真武神君哪里还能说个不字,只能连连点头。
这时外间有人进来禀报,真武神君一看并非是自己人正要呵斥出去,却见这人穿着宫装,再一看,竟是天帝身边近臣。
他不由疑惑,他怎么进来的?谁让他进来的?为何没有人来告诉他。
“启禀天帝,擅自加大天罚的贼子已被抽去神魂,打下凡间。”
真武神君浑身一震,天帝瞥了他一眼,轻飘飘道:“朕知道了,告诉仙官部,让他们换个有眼力劲儿的,别再让此等嚣张自大的人钻了空子。”
“是。”
此人退下后,天帝抖抖衣袖道:“真武神君,朕没记错的话,此人是你举荐的?”
真武神君忙道:“臣识人不明,还望陛下赎罪。”
“知罪就好,就罚你半年俸禄,再禁足三月,可服气?”
“多谢陛下恩典。”
话到此处,天帝总算是满意了,起驾回宫。跟他来时悄无声息不一样,这一次是大摇大摆,十里仪仗,浩浩荡荡地回天宫。
他走后,真武神君将一屋子能砸的全砸了,下人在外瑟瑟发抖,不敢进来更不敢劝。
独有管家胆子大些,进来劝道:“主子莫气,气坏了身子划不着。依老奴看来,天帝如此失德,正是天家衰败的开始。”
“你懂什么,你以为天界是人间?天家就算失德还是天家!这是血脉!”
管家自知失言,不敢再说。
“姓易的一家子,给我等着,本君一定要让你们脱层皮!”
天帝歪在大纛中,望着手指上跟真武神君一模一蹦跶着的小人,笑得很开心。
“参见天帝。”大纛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吓了天帝一跳,手指的小人变作一蓬雾消失了。
天帝捂了捂眼道:“你这刚刚被抽去神魂打入凡间,你能不能收敛点,至少也躲一躲,这么快现身,朕还没走出申屠的领地,你生怕他不知道朕在骗他?”
那人委屈道:“是陛下吩咐,办妥后就来回话。”
天帝挥挥手道:“别回了,你这动作也太慢了,朕已经知道了。”
“那小人?”
“下界去。”
“啊,陛下?!”
“朕已经说给申屠听了,要是让申屠知道你不是他的人是朕的人,怎么办?”
“可是,陛下。我、我要是现在下凡…”
“你耳朵里塞猪毛了?我让你下界,不是下凡!下去查查那个浩然派,额,对了,你不也是浩然派的人吗?更好了,好好去查查,朕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听不是贬他下凡便放心了,道:“陛下放心,我乃浩然派第四代掌门,我去了他们一定不敢隐瞒。”
天帝恨不得一脚踹死他道:“不是让你去当掌门,也不是让你去显摆威风,懂不懂?”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小的一定不会泄露了身份。”
那人走之后,又一个小人从地面旋转而出,跟方才那人一模一样,就连跪下的姿势都跟他一样,天帝吩咐道:“跟上,有情况回来报告。”
小人磕了一个头旋即消失,天帝笼着手叹了一口气,忽而又笑了起来,道:“真不愧是我儿子,痛快。”
易潇也很痛快,居亦然这一下子非常合他心意,虽然没有把这结界打破,但足够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下方的堕仙更是沸腾了,一个个对着上界咆哮着,这么多年了被关在这里,修炼不成,每月还要受着天罚,他们早就受够了。
今日居亦然和易潇来这么一出,一个个顿时觉得扬眉吐气,仿佛回到了当年在天界横行的日子。
今日连着两场天罚,修为差的早就死在天雷之下,剩下的修为都不低,现在更是热血沸腾,恨不得上去给那帮老儿脸上一人一拳。
居亦然却很冷静,他看着易潇家里被炸出来的地窖,惊道:“那全是晦?”
易潇这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糟了,立马冲了下去,只见这些晦已经开始慢慢行动起来,他一剑插在地上,临时建了个结界,然后进去一个一个地点在他们的后脑勺,制止他们的行动。
居亦然也下来帮他的忙,两人忙活了一转,易潇的脸色很不好看。
“居亦然,要是我说这儿少了几只,你会不会骂我。”
“不会,少了多少?”
“一百来只。”
“……”
第二百二十章 魂不能附体
易潇一声长啸,随即两声凤鸣声起,左左和右右飞了过来。
“我带她们去找晦。”
“好。”
两人这就分开,居亦然脚下一转回到断雁冢里。
刚落下顿觉得有些异样,他原本以为天罚之后真武神君便会在此等他,此刻竟然不见他的分身。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来总归是好事。
无痕石的身上光芒忽明忽暗,居亦然将右掌置于其上,感知其中灵力波动,心头忽感一阵不安,遂进入无痕石中。
一进来便见两个寒轻歌战成一团,无痕石在旁边急得上下跳脚却无能为力,一见他来像是看到了救星道:“两个轻歌打起来了,疯了疯了。”
居亦然也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但他看得分明,这两个寒轻歌,一个是魂一个是她的身体,他从来没遇到过身体和神魂排斥成这样。
但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们”这样打下去,他闪身冲入两人中间,挡在身体前面对魂魄道:“轻歌,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住手!”
可面前寒轻歌血灌瞳仁,根本不像是还有理智的样子,一剑刺来,居亦然旋身一转,在她肩膀上推了一下,将人推到一边。
又转向背后的身体,道:“那是你的神魂,不能打!”
但身体也满眼血红,面上狰狞,更不像能听得懂话的样子。反而对着他的脸便是一爪,居亦然仰头一避,神魂的剑又到了,他反手一抓将她抓住。
可这样他的两只手都被占了,两方好像商量好了般,同时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居亦然闷哼一声,倒飞出去。
无痕石哎哟一声,又捂住嘴,刚刚她好像看见居亦然的脸都被打变形了,而这厢两个寒轻歌又打在了一起,打的不可开交。
居亦然稳住身形又冲上去,这一次他换了个法子,出手比她们两个都快,一瞬间便点出了十指,分别按在她们的五处灵脉上,但这两个丝毫不受影响,依然打得热火朝天。
这就怪了,难道不是靠着灵力运行?
再来!
这一次面对神魂时,他使出了镇魂之术。这下终于有了效果,寒轻歌的神魂被他镇住,缓缓落下。
他又转过身来对付她的身体,他先封住对方的攻势,趁机变出绳子将身体绑起来,又打了一道昏睡咒进去,才抱着她下到地面。
“你走开。”无痕石接过寒轻歌的身体,跟她的神魂摆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无痕石白了他一眼,道:“你来看看,这两个还像是一个人的吗?”
她这一说居亦然便明白过来,不用看了。寒轻歌魂魄跟万年前的沧溟越发的相像,而她的身体却更像她的本体,甚至在脸上还有木纹。
想来该是神魂离身太久,各自起了变化。
沧溟本是集天地精华诞生的“护”之力,是没有身体的。而她的身体却是化生后的朽木之躯,两厢本就天差地别,这一分离后更难相融。
“若是不要身体,会如何?”
无痕石冷笑道:“那就得请你把她的道行都还给她,现在她不过是个低等仙人,离了身体作为依托,迟早会消散。”
“好。”居亦然立马就要动手。
无痕石诧异道:“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这本就是她的,还给她也是应该。”
“没了她的修为,你这神君的身份可就保不住了。”
居亦然没有回答他的话,他这名不副实的神君早就不想要了。
他将寒轻歌的神魂和身体摆到一起,想了想,咬破手指在地上画起了法阵。无痕石一看,嗤笑道:“就用这个,要是用这个便能将沧溟的身体和神魂合二为一,她便不是沧溟。”
居亦然想了想也是,可这不是他擅长的,问道:“你有何高见?”
无痕石高傲地仰着头道:“不知道。”
“算我求你。”居亦然拱揖道。
“求我也没用,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无痕石见居亦然脸上写着不信两个字,又道:“这次真没骗你,我要是知道怎么做,就不会让她自己跟自己打起来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居亦然不信也得信。
“不过对沧溟来说或许是件好事,这样的沧溟对真武神君而言该是不会再有用处。补天也好,补天柱也好,都轮不上她了。”
无痕石解开寒轻歌身体的绳子,道:“你走吧,回去跟你主子复命,让他再想个好办法。”
“我不走,轻歌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她跟你没有关系!”无痕激动起来,道:“一世还不够吗?”
居亦然上前两步,无痕石拦在他身前,道:“不许过来,她不想见你,也不会见你。上一世你答应过她的,为什么还要失信?”
“你也答应过帮我找她。”
“是,找到了,她却不愿跟你,你走。”
“我要听她亲口说。”
两人对峙着,无痕石道:“沧落,你要是真的对她还有一点愧疚,便放了她。难道你真要捉她到上界去补天柱吗?”
居亦然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这会儿怎么跟她说自己事先不知道,她也不会相信的。万年了,这一万年他无时无刻不想下界来寻找沧溟,他也曾派出分身在下界游走,却没有发现她的丝毫踪迹。
当真武神君告诉他,沧溟或许在仙人改造院时他激动地难以自持,他要找到她,他一定要找到她,再把她带回来。
他甚至没有问过真武神君,怎么突然肯帮忙了。对他而言,只要能将她找回来,他哪里还来得及问为什么?
寒轻歌的神魂微微睁开了眼,眼中血色褪去,眼神澄清。她第一眼便看见了居亦然,目光缩了缩,迅速别开眼去。
“你醒了。”居亦然上前,却被无痕石抢先一步将寒轻歌抱在怀里。
寒轻歌望向旁边自己的身体,问道:“我怎么呢?”
“你跟自己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
她扶着脑袋想了想,可怎么都想不起来,她能想到的只是那快要破体而出的杀意,想要撕碎一切的欲望。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不愿意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还好。”
无痕石道:“那就好,你休息一会儿,我把这个坏家伙赶出去就来陪你。”
“轻歌…”居亦然这会儿才开口,发涩的声音让寒轻歌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她的眼神躲避着,无痕石道:“她没事了,你走吧。”
“轻歌,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能单独跟我聊聊吗?”
“不行。”无痕石替她答道。
“好。”
“沧溟!”
“你先让我出去,我跟你说完了就回来,可以吗?”
这是要离开她体内的空间,也就是说不想让她听见。无痕石一下子觉得被背叛了,心里难受得慌。
寒轻歌瞧着她的脸垮下来慢慢坐起身来,道:“我没别的意思,要是你不愿意我们就在这儿说。”
“不用,你要出去出去便是,我才不稀罕知道。”
说着,抓着寒轻歌肩将她扔给了居亦然,居亦然慌忙接住,两人刚一落定已经移到了无痕石外。
无痕石也消失了,可她的声音却还在,“沧溟,他最会花言巧语,你可别再上他的当。”
说完,便彻底地消失了,两人连她的灵力都感受不到。
寒轻歌心头有些内疚,若说有人全心全意地为着她,那么无痕石一定是其中一个。
“你放我下来。”
居亦然坐到地上,将她放在膝盖上却不松手,道:“不放了再也不放了。”
寒轻歌浑身僵硬,抵着他的胸膛想要站起身来,可居亦然牢牢地圈住她的腰就是不让她起身,寒轻歌微愠道:“你怎如此轻浮,你再不放手我便不再听你说。”
居亦然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道:“轻浮就轻浮一次吧,我真的好想你。”
寒轻歌鼻头微酸,可她想到的却是他知道孩子没了时的神情,她的心疼得已经麻木了,道:“居公子,请自重。”
“你的记忆已经解开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叫我?”
“我记得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没有关系了吗?
“你是沧溟转世,前世今生我们都分不开了。”
“前世?前世我是谁又跟现在的我有什么关系,我早就说过了,我是我,我是寒轻歌,不是别人。”
居亦然怔了怔,寒轻歌趁机推开他,从他身上起来,跟他拉开距离,还拍了拍方才被他碰过的地方。
居亦然瞧在眼里,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道:“轻歌,就如此厌我了吗?”
“居公子,如果沧溟知道你找她是为了捉她回去补天柱,你觉得她会喜欢你吗?”
居亦然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神君找你的目的是为了这个。但我不是,我是真心想找到你,想跟你在一起。”
“我不想,”寒轻歌道:“不论沧溟是怎么想的,但我不想,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居亦然艰难地问出这三个字。
不论是前世为他而死的沧溟,还是今世的寒轻歌,她们对他的情义都是真的。可为什么会是这样一种局面?
寒轻歌的眼中有泪,却微笑着道:“不想就是不想了。”
她背过身去擦着眼睛,说出这样的话几乎要了她的命,可说出来后轻松了。忽地背后一热,居亦然竟然从后面抱住了她,他握住她的手不给她半点挣脱的机会。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哭?”
“我高兴哭便哭,居公子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好好,都依你。”
居亦然轻轻地吻着她的脖子,寒轻歌浑身一僵,扭动着身子,居亦然的怀抱松了松,她正好扭到跟他对面,岂料他手臂一收将她拉近,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
寒轻歌脑中嗡地一下炸开,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可她哪里抵得过居亦然的力气,挣扎间反倒让他占尽便宜。
好不容易等他放开她,寒轻歌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两人都愣住了,居亦然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道:“只要你高兴,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绝不还手。”
寒轻歌抽回自己的手,退后两步,道:“你忘了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了?”
居亦然的脸色暗下来,道:“琴幽不是我的妻子,而孩子,我、我们也会有孩子的。”
“无耻之徒。”
寒轻歌走到高台边,道:“无痕,你可以出来了,让我进去。”
居亦然拉住她,问道:“为什么?是因为我伤了你的心?还是因为别人?是不是张岩?”
寒轻歌一怔,居亦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寒轻歌拉下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张岩三番两次用命护我,还瞎了一双眼睛,试问有一个人这样全心全意待你,又有哪个女子会不动心?”
居亦然身子颤了颤,双目发直,双手颤抖,缓缓摇着头,道:“不会的,你不会爱上他的,不会的…”
无痕石缓缓现身,寒轻歌身影一闪消失在远处,无痕石跟着消失。
在无痕石体内空间里,无痕石满脸笑容小跑着上去,一把将她抱住道:“沧溟,真是我的好沧溟,就该这样,要是再狠狠给他两巴掌便更好了。”
她话说出口后才想起自己这不等于暴露了偷听的事,吐了吐舌头,放开寒轻歌想要看看她现在的表情。
寒轻歌却反过来将她抱得更紧,头枕在她的肩上,微微抽泣。
无痕石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问道:“沧溟,你怎么呢?”
“没事,让我靠一会儿。”
无痕石轻轻拍着她的背,不知说什么来安慰她。
不知过了多久,寒轻歌才抬起头来,眼眶有些泛红,她摸了摸脸上的泪水,笑道:“别跟别人说,太丢脸了。”
“不丢脸,你现在会依靠我我很高兴,以前你都是一个人呆着,我想知道你怎么了可你从来不说。这样挺好,现在这样最好。”
两人笑了起来,忽然寒轻歌脑中像是有一个闸门被打开,许多画面蜂拥而出,她抵受不住,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不怨你
这是沧溟的记忆。
天地初开,她游荡在三界六道之外,不知过了多少年她神智渐渐成形,当她有意识时,她已在天界,身旁有一颗石头,正是无痕石。
沧溟的记忆一股脑地出现在寒轻歌的脑中,她浑身难受想睁开眼却怎么都睁不开,想动也动不了。
“别怕。”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她脑中响起,寒轻歌的心竟然安静了下来。
是沧溟,是沧溟的声音。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但我知道你是我的来世。我原本不愿转世,但我怕他后悔,若是他后悔却寻不到我,他这一生该有多痛苦。若是你听见我说的这些话,那么请你替我告诉他,我不怨他,从没怨过。
他注定了是天生不凡的英雄,而我只是他的盾,他功成名就之日便该是我功成身退之时。神君之位是他应得的,只是天地法则才让他错失了机会,我用生之力换取他的杀戮之心,只是让他不再错失机会。
烦你将这些话告诉他,此生能认识他,能与他并肩作战已心满意足。”
沧溟的声音到此为止,寒轻歌的脑中的画面却没有停歇,直到她睁开眼睛,还没缓过神来。
无痕石吓坏了,在她旁边用尽各种方法也无济于事,她甚至想出去把居亦然叫进来,可在这个关头,寒轻歌拉住她,她差点哭出来,握着她的手道:“你吓死我了你。”
“沧溟跟我说话了。”
“啥?”
无痕石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心道:“没关系,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你再躺会儿,我在旁边陪着你。”
“沧溟真的跟我说话了。”
无痕石无比担忧地望着她,寒轻歌道:“她把她的记忆也给我了。”
无痕石顿时转哀为喜,道:“真的?这下好了,你什么都知道了。”
“有没有纸和笔,她有话让我带给沧落。”
“有有。”
当无痕石把这封信交到尚在外面失神居亦然手中时,他还没回过神来,道:“这是轻歌给我的?”
“不是轻歌,是沧溟。”
“沧溟?”
“嗯嗯嗯,”无痕石连连点头,道:“沧溟把她的记忆给了轻歌,在记忆里留了一段话给她,让她带给你。”
居亦然被她绕糊涂了,无痕石耸耸肩道:“轻歌就是这样跟我说的,你看信吧,轻歌说沧溟给她的记忆她还要消化一段时间。”
居亦然点点头,等无痕石消失后,他才展开信。
信上墨迹未干,但信上词句间的熟悉感让他一下子便相信这是沧溟给他的信,他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眼中的泪水慢慢聚集,不过读了三行,眼前已经模糊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沧溟,这才是沧溟,是那个爱他到极致的沧溟…
即使在无痕石的空间中,两人还是听见了居亦然在外的哭声,好像隐忍太久的人,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寒轻歌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滑下脸庞,无痕石道:“要出去看看他吗?”
“不用了,这是他和沧溟的时刻,不要去打扰他。”
无痕石歪着头看了她半晌,道:“轻歌,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是想说我跟沧溟不一样?”
无痕石连连点头,跟沧溟不一样,大大的不一样。
“我跟她本就是两个人,就算我是她化生而来,也不代表我就是她。”
话虽如此,可她知道自己和沧溟对居亦然的那颗心是一样的,只是他连自己爱的是谁都分不清,寒轻歌又如何能勉强自己跟他在一起?
她垂下眼眸,拭干泪水,道:“我去修炼了。”
“轻歌,等等。”是居亦然的声音,他一进来便将寒轻歌紧紧抱住,无痕石识趣地退开给两人留下空间。
“不要走,不要动,不要恼我,让我抱抱,我太难受了,太难受了。”居亦然泣不成声道。
寒轻歌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什么语言可以安慰他,只能好好被他抱着,轻轻地靠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明明不值得的,不值得……”居亦然反复说着不值得,寒轻歌替他擦着脸上的泪,谁能想到战无不胜的沧落竟然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值得,能为心爱的人付出,就很值得。”寒轻歌轻声道,“沧溟很爱很爱你,若是她当了神君,而你却因如此荒谬的原因不能到上界,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那我呢?”居亦然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道:“这一万年来,这个地方没有一刻是安宁的。如果知道这个神君之位要她用命来换,我怎能答应?”
寒轻歌望着他,他的眼睛已经哭红了,她道:“他爱过她吗?”
居亦然道:“爱。”
“可惜她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对不对?她知道你想要的,你却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可我…”
寒轻歌等着他的下文,但居亦然却说不出口,什么大丈夫当建功立业,男儿怎能将儿女私情挂在嘴边的话在沧溟为他所做的事相比之下,根本什么都不算。
寒轻歌轻抚着他的脸,道:“她没怨过你,能让你当上神君,她很高兴。”
居亦然怔住,寒轻歌的手从他背后伸出,主动将他抱住。
居亦然低头看着她,眼前这张脸跟沧溟的脸重合在一起,他抬起她的下巴,两人目光交汇,这一次寒轻歌没有排斥他的吻,居亦然吻得很细很轻很小心,好像要把这万年的相思和悔恨都融进这吻里。
两人好不容易分开后居亦然捧着她的脸认真道:“轻歌,你可愿再嫁给我一次?”
寒轻歌握住他的手,道:“我不愿意。”
“为什么?”
“你的心里到底是谁,你弄清楚了吗?是沧溟,还是我?或者是别人?”
居亦然望着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她,她不就是沧溟,沧溟不就是她吗?
寒轻歌看到他眼中的疑惑,眼中渐渐有了泪光,笑道:“等你弄清了才说也不迟。”
她遂松了手,退后两步,身影渐渐变淡,慢慢消失。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你背叛了神君
俗话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天上的日子看似过得很快,实际上很慢,慢到让人望眼欲穿,慢到让人肝肠寸断。
自天眼开来,千竹林一派一直等着真武神君的消息,可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不仅没有消息,甚至连神使都没派来,这太不寻常了。众人心头惴惴不安,在仙人改造院的日子也变得难熬,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跟这院中的堕仙没有区别,这一日日的过,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在千竹林的另一端,三个男人也等的很难受,可心情却完全不一样。
每每三人坐在院中向断雁冢的方向眺望时,都无比感慨,他们这三个人竟然能坐在一起,这在以前是想都不能想的。
特别是白瑞,张岩和居亦然说什么都不信他只是来报恩的。与别人不同,他做的恶事一箩筐,是真真正正地犯了众怒,被关进来的。
“二位哥哥要是再这么看着我,我可就真觉得你们对我有意了。”
张岩冷声道:“我看不见。”
“师兄虽然看不见,可却比多少明眼人看得清。”
“你无须奉承我,说吧你什么时候走?”
“寒恩人还没出来,我怎么能走?”
“你又什么时候走?”居亦然朝张岩问道,看向他们两个道:“最好一起走。”
两人同时面向着他,白瑞道:“沧落大人,我的消息是不会错的,就算你事先不知,可申屠找沧溟大人的目的必定不纯。”
张岩也道:“我们要是走了,你三言两语将轻歌骗了去送死,该怎么办?”
居亦然懒得跟两人拌嘴,转身去林中看兰微练功去。寒轻歌最挂心的就是这个弟弟,若是等她出来兰微有些许进步,想必她也会高兴。
只是在仙人改造院中,无论怎么修炼修为都不能提高,他只能尽量兰微学一些拳脚功夫,让他足以自保。
兰微一见他来,高兴道:“居叔叔。”
居亦然笑着点点头,旁边方先生一竹竿抽在他扎马步的腿上,道:“不可分神,好好练。”
“是。”
兰微继续练着功,方先生对居亦然不理不睬,居亦然也习惯了,自从那日天眼开后,他的名字和易潇并列出现在仙人改造院上空,这表示连天帝承认了他的院主之位。
真武一脉的人都是凭着赫赫战功才上的上界,对着靠着血统出生的天家贵胄明着不说,骨子里却是瞧不上眼的。
而且在他们看来,居亦然成了仙人改造院院主不是在真武神君的授意下,便是对他的背叛。从沙场上过来的人,对叛徒向来鄙视至极,若是当年早就刀剑相见。
“方先生教的真好。”
兰微乃是木植,方先生教他最合适不过,不过几月,兰微已能有模有样地耍出一套拳来。
“居院主谬赞了。”
“好就是好,本院主哪里会谬赞。”
方先生瞪了他一眼,这还自称起援助来,真是蹬鼻子上脸了。居亦然没看他,认真看着兰微练功,时不时点拨两句,无论他说什么他都应着,他叫他什么他都答应。
方先生火了,酒杯摔在地上,兰微吓了一跳从木桩子上滚了下来,居亦然道:“你师父好像有话跟我说,你先下去休息一会儿。”
“好。”兰微又恭恭敬敬地对方先生:“师父受累了。”
“去边上再扎半个时辰马步,为师一会儿来检查。”
“是。”
兰微离开后,居亦然走到方先生旁边,食指朝着地上碎掉的酒杯一点,酒杯碎片飞了起来又合在一起,连杯中美酒都没有少一点。
他把杯子双手捧着奉还,方先生梗着头不接,他又换了方向,方先生又转向另外一边,就是不理他。
“哎,可惜这美酒了,没人喝那我喝了。”
他作势要喝,方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杯子抢过来一口闷了,把杯子擦擦藏进袖中。
居亦然忍着笑,道:“先生好酒量。”
“酒量向来都好,最近还长了。”
“哦,还有这等事?”
“俗话说一醉解千愁,可惜我这愁太多,解不了。”
居亦然道:“那是酒不够,我帮您再多酿点。”
方先生顿时脸更难看,戳着他道:“居亦然,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张嘴这么能说?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先生哪里话,我尊敬您还来不及,怎会要气死你?”
方先生一愣,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
“神君还是没有指示?”
方先生白了他一眼道:“神君若是有指示,你该是第一个知道的才对。”
“或许神君正在生我的气。”
“知道神君会生气,还敢这么做?”方先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你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弄个这劳什子的院主来当,怕不是现在上界的人都在笑话神君,堂堂沧落也成了堕仙。”
“只是这样?”
“你还想怎样?”
居亦然肃然拱揖道:“我有疑疑问,还请先生为我释惑。”
他突然如此,方先生倒是有些不自在,道:“什么事,你问吧。”
“神君为何突然让我们下界来找沧溟?”
方先生奇道:“找到沧溟大人不是一直是你的心愿吗?再说,沧溟转世在哪里,转世成了谁,这些都没人知道。好不容易神君窥见天命,知道她会出现在仙人改造院,便立刻派我们来。这又什么奇怪?”
“如此简单?”
方先生不满道:“你还要怎样,难不成你怀疑神君让我们下界来找沧溟大人,是别有用心?”
居亦然一字一字道:“天柱已塌三根,就在神君的领地。”
方先生大惊失色,声音发抖道:“你说什么?天柱塌了?真塌了?”
“塌了,真塌了。”
“谁告诉你的?是不是那两个人?”
“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天柱确实塌了,天帝也已经知道。”
他顿了顿,道:“我现在只想知道,神君让我们下界来找沧溟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让我为一万年前的错误赎罪,还是为了让沧溟献祭。”
第二百二十四章 给你选择
“轰——”
本月的天罚毫无预警出现,这比之前一个月提前了好几日。
两人在电光的映照下默然而立,方先生心里明白,沧溟大人便是“护”,若是有她献祭,那么就算倒了一百根天柱都不成问题。
可那是沧溟大人啊,那个在战场上为他们所有人加持护卫,替他们挡下刀剑的人,谁敢说在万年的真武一方没有受过她的恩惠。若是没有她,方先生自己也早就不知道埋在哪堆黄土下…
可神君,他相信真武神君的为人。当年沧溟大人为盾,沧落大人为剑,是他身边最得力的两人。他绝不会做出将沧溟大人送去献祭的事!
“轰——”
天雷已在云层露了头,自从上次天眼揭开之后,这每月的天罚都比以往来得凶猛,就算是他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优哉游哉地躲避。
“先躲天罚再说。”
方先生纵身而起,飞身到了兰微身边将他抓起没入竹林中。
居亦然怔了怔,往日兰微都是跟着他躲避天罚,他不愿多想,想多了只会徒增烦恼。
第一道天雷已经落下,直击断雁冢,而在断雁冢上方张岩和白瑞两人早已准备妥当,这一道天雷两人连兵器都不用拔。
居亦然心道,这两人在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在这天罚来时,他可以省点力气。这样想着,他一闪到了空中,白瑞见他上来,立刻跟张岩分开,三人成犄角之势将整片千竹林护在身下。
断雁冢里,寒轻歌的魂魄再一次被她的身体逼出了无痕石体内空间。有了第一次的教训,她再也不敢跟自己这陌生又熟悉的身体硬碰硬了。
每每她想要进入自己身体,身体便会剧烈排斥,甚至大大出手。就算她不去靠近,身体也会追打她,似乎要将她置于死地才甘心。
这么多天了,她也摸索出了规律,随时一道昏睡咒握在手中,只要她的身体靠近便让自己睡过去。
可她的身体和她本为一体,她这样做的后果便是自己常常也昏昏欲睡。沧溟给她的记忆常常让她陷入沉思,情绪不能自控。
无痕石道:“记忆也是沧溟的修为,你要好好修为,才能不被记忆操纵。”
寒轻歌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便强迫自己不去想沧溟的记忆,也不去窥探她跟居亦然的曾经,只一心一意地修炼着无痕石之前给她的功法。
在无痕石体内修炼起来倒是不受仙人改造院的束缚,她的修为日益精进,而沧溟的记忆随着她的修为提高也越来越多的展现在她面前。
直到今日天罚动静太大,她一不小心被自己的身体给逼了出来,无痕石也变回身形出现在她身边。
“轻歌,你觉得怎么样?”
“还好。”
无痕石也很无奈,若是别人她早出手帮她打跑了,可那也是寒轻歌,她怎么下的去手?
上方雷声轰轰,但这里除了声音大点别的再无异样,水面依然平静。她们知道又是那三人在上面替她们顶着。
这几个月以来,莫说居亦然和张岩,就连白瑞无痕石都有些改观了,这每一月对抗天罚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他们居然每月如此。
“轻歌…”
无痕石一回头却见寒轻歌闭着眼打坐,她不敢打扰,悄悄坐在她旁边替她护法。
忽然,她双目睁开,盯着断雁冢某处,真武神君的声音从那里传来,道:“沧溟,别来无恙。”
无痕石吓了一跳,迅速站起身来戒备着,眼前一花,腰间一麻,顿时动弹不得。
寒轻歌一剑递来,真武神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曲起两根手指弹在剑上半寸之处,寒轻歌手腕顿时麻的几乎把剑扔掉,好在她这一剑使得巧劲,撤得也快。
真武神君眼中的诧异更深,寒轻歌的左掌攻来,他侧身一避,寒轻歌中途变掌为爪,直袭他的咽喉,真武神君右拳跟她的左掌打在一起,寒轻歌顿时飞了出去,掉入水中。
真武神君背着手等她起来,却许久不见这水中有动静,这时外面天雷落下的声音更加的大,可这天罚的时间是有限的,天罚结束之时他必须离开。
“你出来,本君有话跟你说。”
话音刚落,四周爆起冲天水花,真武神君脸色沉下,只见从这水花中伸千万条树枝,这是断雁冢里的矮树,真武神君冷哼一声,一股强大的气浪从他身周荡开,将这水花和树枝震开得干干净净。
他身影一闪,从水面掠过,手朝下抓去,不想落手的地方变成了一柄剑,他眼神一凛,下抓之势不变,剑又变成了双拳,拳头跟他的右掌击在一起,真武神君竟差点被打出去。
他迅速变招,右手速成一道定身符,符咒将寒轻歌困住,他这才将她从水里提起来。
“许久不见,你竟然敢跟我动手。”
“你来找我又有何事?”
“沧溟可从来不会用这个态度跟本君说话。”
“我不是沧溟。”
“你承不承认都不重要,我来就是想看看,你的身体和神魂是否已合在一处。”
“果然是你搞的鬼。”
“别说得这么难听。沧溟向来乖顺,可你有刺,为了拔掉你的刺,本君不得不使点手段。”
真武神君顿了顿,道:“若是你肯乖乖听话,就像以前的沧溟一样,本君不仅立刻让你神魂归体,还让沧落跟你完婚。”
寒轻歌眼中尽是嘲讽之意,道:“你之前便是用沧落骗的沧溟下山,现在还来这一招,不觉得老套?”
“哦?你都想起来了?这么说来,你便该明白,本君待你向来不薄,当年也是要带你一同到上界,是你自己要用毕生修为洗去沧落的杀戮之心来成全他的成神之路。”
“这么说,我该谢谢你?”
“你不用出言讽刺,你就告诉本君,你是否愿意继续效忠于我?”
寒轻歌无声笑着摇摇头道:“一万年了,你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同样的话,同样的手段…”
眼眸一抬道:“你觉得我还会再上一次当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杀了你
真武神君眼中杀意渐浓,问道:“他们这会儿正忙着对抗天罚,没人会来救你。”
“救不救的又怎样?你这么久没出现,想必是没法来这儿,这会儿趁着天罚才敢现身,想必天罚一结束,你也必须离开。”
“好聪明,这么聪明才有点沧溟的意思。”
他又道:“可对我而言,时间足够了。”
“杀了我,你拿什么去补天柱。”
真武神君抬起的手又放下,道:“谁告诉你的?”
寒轻歌冷笑道:“这里的人都知道,你德行有亏,天柱倒塌。你找我的目的便是为了让我去替你补天柱。”
真武神君全身骨头咔嚓作响,他最恨别人说他德行有亏。他圈禁堕仙,建立浩然派,这都是天大的功劳,他该受万人敬仰,受万人崇拜。
“杀了你,带你神魂和身体一同上界,也能补。”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劲风,他回身一脚踹出,这一脚却似踢在了一块铁板上。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寒轻歌身体。
这身体似无痛觉,尖啸着十指戳向真武神君的脖子,真武神君双臂一绞,寒轻歌双臂顿时被他困在,但她的双腿适时蹬出,竟然让她踹中了他的双肩,真武神君大怒,将她扔了出去。
寒轻歌的身体重重摔进水里很快又弹起,真武神君手掌下按,她又一次被拍进水中。他左手掐诀,寒轻歌的身体一入水中,顿时这水烧了起来。
水火竟融在一起,火在水中烧,水在火中流。
寒轻歌身体纵然坚硬无比,可却无法同时面对水火两道,更何况这水火之中还有真武神君的法力,三重力量交织,让她在水火之中尖啸连连却不得脱。
“对了,你也是本君门下弟子却成为堕仙,本君的颜面都被你丢光了,今日杀了你也算是清理门户。”
寒轻歌的身体在水火中痛苦着,她的神魂脸上也是阵青阵红,但她的表情淡然好似根本没有感觉。
“浩然派?是取得正气浩然之意?名字虽好,可行的全是是非颠倒肮脏之事。你给门下弟子规定只能用正、义二字取名,可浩然派里何曾做过正义之事?”
寒轻歌还没说完,一道水浪扇在她脸上,打的她脑袋偏向一边,寒轻歌双目更亮道:“除了你们的虚名,除了你们第一大派的名头,你们在乎过苍生?在乎过别人?”
又是接连接连水柱抽打在她身上,寒轻歌的神魂逐渐变淡,可她毫不示弱道:“假仁假义,欺天瞒地,道行逆施…”
真武神君猛地欺近,一掌击在她的丹田上,寒轻歌的神魂顿时变得几近透明,再也说不出话来。
“本君要是再用一点力,你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寒轻歌努力抬起头看向他,眼中的嘲讽之意一点不少。
真武神君被彻底激怒了,这不能为他所用的沧溟留着又有何用?不如将她杀后再带着她的身体到上界,只要那个人肯出手,一样能修补倒塌的天柱。
到时候他还是威名赫赫的真武神君,享受这众人的供奉和崇敬。
就在这时,他心头警铃大作,瞬间放弃了寒轻歌回头护住全身,这一回头顿时惊了惊,只见寒轻歌身体不知何时竟然到了他身后,双手已到了脖子的位置,指腹已触碰到他的肌肤,他方才要是慢一慢,只怕已经被撕的粉碎。
但这对真武神君来说还不算什么,真正让他惊讶的是寒轻歌的样子,她浑身湿透的同时还燃烧着,她在水火之中竟然毫发无损!
寒轻歌的身体一击不中又来一击,真武神君顿时放弃了她的神魂,转身对付她的身体。
岂料他刚一出手,上方传来巨大的吸力,他知道天罚将尽,上界的通道即将关闭他必须的回去了。
但他不甘心,要是这样被寒轻歌逃了,只怕下一次她便会有所防备。他立刻做出选择,两个一起杀!
两座威力巨大的法阵冲天而起,这一下连在断雁冢外的人都感觉到了,居亦然等人立刻朝这边冲来。
可惜这两道法阵刚刚成形,他本人却被上方那股大力拖曳着连站都快站不住,他知道必是上界也出了事,他只好放弃杀掉寒轻歌的念头,抽身而去。
只是他虽然离开了,这两座法阵却留下了,不仅留下了而且还在运转。断雁冢中的结界在真武神君离开时被他启动了,居亦然等人根本冲不进来。
目之所及,断雁冢已成了一片火海,火海下是狂躁的水,水火的簇拥中,法阵发动了!
阵中的寒轻歌神魂被束缚住动弹不得,而她的身体被大火覆盖,情势更为危急。
居亦然、张岩、白瑞三人使出平生所学,同时出手,可这结界好似知道厉害倏忽消失让三人这一下打了个空。
但三人打过去的法力都被吸走,跟这结界一样消失地无影无踪。待三人招式耗尽,结界又一次出现,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似乎从来没有消失过。
“居兄,此结界到底有何奥秘?如何解法,快说来给我们知晓。”张岩急道。
居亦然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道:“这里的结界是神君所设,我也不知如何能解,只能硬碰硬了。再来!”
三剑同时激射而出,分袭结界三个方位,结界再一次消失。这一次三人的速度比他消失的还快,身法乍起,抓过各自的剑,猛力一刺,竟然被他们刺中了。
可刺中的同时,断雁冢开始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天罚时的动静大了十倍不止,断雁冢上方立马裂出一条缝隙,无数石块纷纷下落。
水下戳出巨石,像是折断了的船板,整个断雁冢一分为二,像是被人用巨力掰成了两半。
“外面!”居亦然话毕先行动身,这里有结界,可外面没有,从外面便能进去。
当三人刚刚达到断雁冢上方时,从缝隙中看到了不得了的事。
他们看见寒轻歌的身体竟然冲到了自己神魂面前,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双掌直直戳进了寒轻歌的丹田。
第二百二十六章 红莲
刹那间,火焰升腾而起,断雁冢“轰”地炸开,巨大的热浪将三人冲飞,这火焰比之前的天罚威力不知大了个多少倍,仙人改造院的结界瞬间成型,火焰冲击上天顿时将这结界染成了红色。
整个仙人改造院的堕仙都看见,这结界之外还有结界,一层一层又一层,至少有七层结界被逼了出来,而这火焰竟然冲破了前四层。
火焰跌了回去,整个千竹林变成了一片火海。
火海中三个身影在其中穿行,居亦然的心绝望到了顶点,眼前一幕一幕闪过当年沧溟消散的样子。
他已经看着她消散了一次,难道还要再看着她消散一次?
他的脑子几乎不能思考,速度快到几乎看不见,从火中掠过,直冲向之前寒轻歌所在之处。
他们三人几乎一同达到,这里是爆炸的中心,地下被炸出了一个大坑,可却没有寒轻歌,不论是她的神魂还是她的身体,都没有。
“在我这里…”无痕石微弱的声音传来。
三人回头一看,只见她已经变成了石头的样子,可却只剩下了一小半,她说完这句话,身上的光彩暗淡下来,跟旁边的泥土顽石一样。
众人心头大骇,居亦然立刻将自己手腕割开,把自己的血滴在无痕石上,直到这血将无痕石全部滴透,她也没有丝毫反应。
张岩道:“不成,我用时空之术,我们回去,一定能救她们。”
“我与你一起。”白瑞道。
居亦然道:“那拜托了。”
两人一同召唤法阵,不想不论两人如何召唤,竟然连一丝回应都没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两人目中的惊骇之色一点不少。
却见这时,从三人身上都有几缕“生之力”飘了出来,慢慢悠悠探向无痕石,又被她吸收。
三人大喜过望,其中从居亦然身上飘出来的最多,多是从他手腕的伤口处出现,白瑞和张岩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手腕,“生之力”果真变多从他们三人的身上飘向无痕石。
无痕石上血渍褪去,光芒一闪,三人的伤口慢慢愈合。
“这石头怎么呢?”
易潇的声音响起,居亦然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这里。他摇摇头,他也说不清是怎么了,只道:“轻歌在无痕石体内空间里。”
话音刚落,却听白瑞惊呼声起,众人看向他,却见他指着这还燃烧着水面,道:“你们看那里。”
几人看去,只见在这水面上飘了一朵莲花,一朵红色的莲花…
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人看去,只见这水中燃烧着的火焰渐渐熄灭,从火中化出一朵朵红莲。
若能锁木生火,淤泥定生红莲…
几人脑中同时响起这句话,这是佛家偈语,流传胜广。
张岩道:“轻歌乃木生子,锁木生火,淤泥中生红莲,没想到仙人改造院竟然会有佛国世界才有的红莲。”
“是托了寒恩人的福。”
“她连火都能变成红莲,这颗慈悲之心果真是当年的沧溟。”易潇喃喃道,话锋一转道:“你们猜猜,这本该是黑莲的地方却出现了红莲,以后咱们这个仙人改造院会发生点什么?”
白瑞似笑非笑道:“发生什么不重要,但申屠敢来杀寒恩人,这个仇我记下了。”
他又看向居亦然道:“沧落大人,你呢?”
居亦然没有答他的话,只是将无痕石捧起来,这朵朵红莲好似受到牵引,一并飞了过来,围绕在他身旁,一朵朵消失在无痕石之上。
易潇抓住最后一朵,道:“这一朵留给我。”
居亦然没有反对,众人只见无痕石的光芒又恢复了些,他这才道:“你们助我一臂之力,我要进去看看。”
张岩问道:“怎么个助法?”
“用你们的生之力替我打开通道。”
白瑞还在犹疑,张岩却道:“好。”
“师兄,你不想进去?”
张岩道:“我倒是想,但他比我合适。”
他又对居亦然道:“你若是见着轻歌,一定要保她无恙。”
“我一定会。”
他朝白瑞点点头,两人又一次割开手腕,但这一次这血流着,却没有丝毫生之力的气息。两人都觉奇怪,又将这伤口割得更大了些,依然没有生之力。
居亦然试着却将他们体内的生之力引出来,也不得法,他又将自己的手腕割开,依然没有生之力被引出来。
忽然,那朵红莲从易潇手中飞了起来,落到无痕石上,无痕石上荡开一圈波纹,居亦然趁机跳了进去。
波纹一闪而过,白瑞和张岩手腕上的伤口又合拢了。
易潇啧啧称奇,蹲下身来,戳了戳无痕石。若是之前,无痕石一定跳起来给他一耳光,但今日无痕石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真是奇怪了。”易潇道,忽觉气氛不对,抬头一看,只见这两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他警惕道:“你们要干嘛。”
只听张岩道:“黑莲是堕仙的标志,红莲却是极乐佛国的产物。两者绝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易院主,你乃天家二殿下,也曾在佛前听过佛言,不知你有何看法?”
易潇抠抠脸道:“我要是听得进佛祖讲经,就不会到这儿来了。红莲这事出现的…”
“潇潇,潇潇,你快看,快看。”左左和右右飘了进来,两人手中抱着一大蓬红莲,这红莲的颜色虽然不及在此处的鲜艳,但这颜色却实实在在地是红色的。
易潇大吃一惊,道:“哪儿来的?”
“外面好多。”右右道。
左左把红莲放进他怀里,双手画了个大圈,道:“那些火熄了后都变成莲花了,你看看,是红色的,比黑色的好看多了。”
易潇一听,抱起二人出去,只见满眼所见方才燃着火的地方盛开着一朵朵红莲,堕仙们都看直了眼,想要去碰又不敢。
易潇双手交错叠在一起,右掌手背处显出一个黑莲印记,他试着用这黑莲印记去碰身旁的红莲,刚一靠近,这红莲便朝他的掌心靠了过来,红莲的叶瓣刚刚碰到他的黑莲印记便开始枯萎凋零。
易潇看着自己的黑莲印记,似乎有些不同了,可他又说不上哪里不同,叹了一口气。又想起那句话—若能锁木生火,淤泥定生红莲…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没事
无痕石的体内空间中,居亦然一路疾行,但这里跟外面相比好不了多少,到处都是碎石瓦砾,居亦然心急如焚,他进来已经有一柱香的时间了,却连寒轻歌的一丝气息都感觉不到。
他在体内空间中四处乱闯,可除了乱石,什么都没有。他相信无痕石没有说谎,她一定会舍命救寒轻歌的,只是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他的眼前不自禁地又浮现起寒轻歌的神魂被自己的身体打穿丹田的场景,寒意从心底渗透全身。
居亦然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他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他试着跟无痕石联系,可无痕石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也难怪,无痕石受伤不轻,只怕要恢复灵识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所站之处,四周飘散着红色的烟雾,这烟雾丝丝缕缕围绕在他四周,好像在试探。居亦然伸出手碰了碰,烟雾朝后退去,他收回手烟雾又围了过来。
这些烟雾给他的感觉跟之前的红莲很像,他的心稍稍安了安,他继续在红雾中穿行,他有感觉,寒轻歌一定在这雾中。
在这红雾里又走了一段时间,仍然没有发现寒轻歌的踪迹,他刚刚安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忽地,前方有人影一闪而过,居亦然精神大振,脚下一点,立刻追了过去,可到了近处,才发现是一团浓雾,雾气凝聚在一起,让他错认为人形。
“轻歌,轻歌…”他低声唤道,心口闷疼地好似要炸开了般。
“别过来。”
他脚下一顿,这个声音很轻,轻得让人怀疑是不是假的,但这真真切切的是寒轻歌的声音。
“轻歌,你在哪里?”
“别过来…”寒轻歌的声音听起来缥缈不定,居亦然想要顺着她的声音找到她,却发现在这雾中他根本辨别不了方向。
明明第一个字在东边,到他刚要朝东边去时,后一个字却是从西边传来。
“为什么不要我过去?”
“别过来…”
寒轻歌还是只说了这三个字,居亦然开始怀疑这话不是对他说的,莫非她遇上了危险?他正要想法驱散这雾时,又听她道:“我不想见你,你出去。”
“我…”居亦然一时语塞,又苦笑道:“出不去了,无痕石灵识已失,没有生之力开启通道,我是出不去的。”
藏在雾气中的寒轻歌沉默半晌,好似在思考他话中的真实性,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你退到红雾外面去。”
“退也退不出去,我找不到方向了。”
寒轻歌知道他是不会走了,只好道:“那你就在那里,待我好些后便替你打开通道。”
“让我看看你。”居亦然急道。
又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她又道:“还是算了,你好好呆着…”
声音到了最后,轻得几乎听不清,居亦然更加不放心,但他没有办法,他连寒轻歌的方位都探不到,只能依她所言,在原地等待。
红雾深处,一朵朵红莲漂浮在空中,颜色比外间不知鲜艳了多少倍,寒轻歌的身体静静躺在红莲之间,安详而祥和,再不是之前狰狞的样子。
而她的神魂依靠在旁边一朵红莲之中,跟她的身体比起来不知小了多少倍,身子几近透明,斜卧在花蕊上,神情要多疲惫有多疲惫。
她的锁骨处微有红光,她拉下衣领看了看,是她的黑莲印记。自她方才醒来时,这印记便似火烧般隐隐作痛,这一看才发现这印记竟然冒着红光,红色在这黑色中显得妖冶又诡秘,她心觉奇怪,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了。
在她的丹田处有十个明显的指洞,她的灵力几乎散光了,灵脉里空空荡荡,一点都没剩下。她低头苦笑,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恨自己,恨得要将自己杀了才甘心。
困倦袭来,她沉沉睡去,在她睡着之后,红莲慢慢合拢将她包裹起来,周围的红莲都围了过来,她的身体也飘了过来,靠在她的旁边,所有的红莲都闭合了花瓣,一切显得静谧而安宁。
居亦然的心头似有感应,他转了个方向,他直觉寒轻歌就在那里。
他朝前走了一段,这一路似乎在向下行,又走了一阵,坡度越来越大,他凌空而起,漂浮着前行,这一段路几乎垂直,又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平处,他也落下,展现在他面前是一汪泉水。
水中有葱绿的数木,也有枯萎的干枝,但更多的是这一朵朵漂浮在水中的红莲。莲生茎叶,跟仙人改造院外的黑莲何其相似。
居亦然刚踏入水中便感受到“生之力”,他惊喜不已,这说明他找对了方向。他涉水而行,莲花却慢慢聚集在他身前,刚开始他尚有路走,可这莲花越聚越多,似在有意阻挡他的去路,他不得不停下。
“好,我不去了,是你们在守护她,对不对?”
红莲随着水波上下浮动,似乎在点头回答他的话。居亦然郑重地行了一礼,道了一声谢谢。
就在这时,他感觉脚下有一股力量将他推了起来,直到他到了水面上,这股力量才消失,他明白是这红莲不愿他在水中。他正要往回走,却见前方红莲似被一双手分成了两半,中间留出了一条水路。
水路刚成,他便见寒轻歌从远处随波流下,他心头一阵激动,但立刻又发觉不对,这是寒轻歌的身体,仅仅是身体而已,他从她身上感觉不到魂魄的气息。
刚刚的激动立刻被极度的害怕取代,她的神魂呢?神魂去了哪里?他知道她的神魂一定还在,如果神魂不在了,那么她的身体也会消失不见。
他想靠近她的身体,但红莲好似知道他的目的,一圈红莲飘了起来浮在他身边,丝丝缕缕的红雾从红莲身上散发出来,勾结在一起,将他困在这里。
居亦然不敢乱动,只能看着寒轻歌的身体又渐渐飘远,池中红莲又各自分散开,静静躺在水中,好似刚刚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二百二十八章 梦
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次,居亦然慢慢地摸索出规律来,大概每隔十二个时辰,寒轻歌的身体便会漂到这里来一次。
他瞧得分明,她身上的伤口不仅长好了,连她的脸色也越发红润好似只是睡着了。
期间他又试了几次想要跟寒轻歌联系,可她却再没有回答过他,而红莲也不准他再入水。他便只能每日在岸上等待,算准时辰,待寒轻歌身体漂来时便准时到莲池上方等候。
待寒轻歌再醒来时,她第一个感觉便是她的锁骨处烫的厉害,低头一看,竟见这黑莲印记有四分之一变成了红色,而且这红色还继续在黑莲印记上蔓延,虽然缓慢但很坚定。
她不知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已不在莲花之中,而是在一座莲台之上。在她旁边还有一座莲台,上面躺着她的身体。
微风浮动,她感觉到居亦然的气息,抬眸朝他的方向看去,居亦然似有所觉又朝这方看来,这一次红莲主动分开了一条路,居亦然拔身而起,顺着红莲路,很快到了她身边。
“轻歌。”他落在莲台上,轻声唤道。
寒轻歌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发懵,两人此刻相见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居亦然靠近了些,又唤了她一声,寒轻歌笑了笑,轻轻应了一声。
居亦然再也控制不住将她拉入怀中,道:“你好了吗?”
“我活下来了。”
“这便好这便好。”
他发觉她已经灵力尽失,但与她魂飞魄散相比,现在这样实在好得太多了。
“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保护你。”
寒轻歌静静靠在他的怀里,目光却看着这池的红莲,只见这些红莲好像完成了任务一般一朵一朵接连消失,她没有觉得不对,好像她知道他们会消失一样。
居亦然也发现了,只是等到他发现时,红莲已经消失地差不多了,只剩下两座莲台附近的寥寥几朵。
待红莲全都消失后,载着寒轻歌身体的莲台飘了过来,她的身体缓缓地睁开了眼,眼神空洞。
“我要回自己的身体了。”
“需要我做什么?”
寒轻歌摇摇头,道:“什么都不用做。”
“那我等你。”
寒轻歌嗯了一声,从他怀里飘向自己的身体。
居亦然有些紧张,生怕在这关头又出了什么岔子,却见寒轻歌神魂飘到她身体上方时停留了一下,又渐渐淡去。
这一刻时间被拉的老长,似乎经过了亿万年之后,居亦然终于看见寒轻歌眼睛动了动,他有些难以自控,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
直到寒轻歌转过头来对他笑时,他终于忍不住冲过去将她紧紧抱住。
两人相拥许久,寒轻歌道:“你抱得太紧。”
居亦然的头搁在她的肩上,寒轻歌感觉到有泪浸湿了她的衣服,她心头一荡,轻轻地将他反拥住。
“这次是真好了吗?”
“真好了。”
两人稍稍分开,居亦然发现寒轻歌的面容似有改变,他轻轻抚摸了她的眉眼,道:“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寒轻歌垂眸浅笑道:“没有,我哪里都好。沧落,你越来越啰嗦了。”
居亦然微怔,道:“你唤我什么?”
“沧落。”寒轻歌抬起头来,居亦然终于发现她的变化在哪里了,她的眉眼跟沧溟越发的相似,不对,是一模一样。
“你叫我沧落?”
寒轻歌奇道:“你怎么了?今天怎么怪怪的?”
她顿了顿,忽又偷偷笑了一下,轻声道:“是在担心我吗?”
声音很轻,话中的窃喜之意溢于言表。
寒轻歌说完后偷偷看了看他,又很快低下头,两颊绯红。
居亦然有些恍惚,眼前的似乎是沧溟,而非寒轻歌…
寒轻歌见他久不言语,微微抬眸,这一眼直击居亦然灵魂深处,他顿时惊在原地,又见她对他笑着道:“沧落,还能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你是,沧溟?”
寒轻歌嗔怪道:“你是怎么呢?连我也不认得了么?”
居亦然心底没来由地有些慌了,脑子转不过来了,直愣愣道:“那,轻歌呢?”
“轻歌?你是在说我的转世吗?她便是我,我就是她呀。”
居亦然下意识道:“是,可又不是,我我…”
寒轻歌的笑容凝结在嘴角,她从他的怀中离开,微垂着头,视线落在地上,居亦然胸口如被雷击,她在他面前时惯常如此,她很少直视着他,但他知道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沧落,你是爱上我的化生了?”
“我…”
“没关系,没关系,她是我,我便是她。你爱上她,我很高兴。”寒轻歌哽咽道。
居亦然的心揪在了一起,寒轻歌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朝后退,他想要拉她,可寒轻歌看起来退得很慢,可他试了两次都没碰到她的手。
他上前两步,寒轻歌却加速后退,他连忙追上去,只见她上了莲台,消失的红莲又堆满水面,莲花将二人阻隔,莲台朝着远方飘去。
“不要,不要走,不要…”居亦然霍地惊醒,望着平静的水面,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原来是梦。
梦里,沧溟回来了…
他有多久没有梦见过她了…
红莲在水中静静悠悠地飘着,同是莲花,黑莲让人心生畏惧,而红莲却让人感到亲切,这原本只在佛国世界存在的植物在这里竟然也长得很好。
这一场梦让他久久不能平静,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了,这一日寒轻歌的身体久久没有漂来,他猜测或许在他刚刚睡着时已经来过了。这一场梦也打乱了他对时间的感知,只能等着下一次她的身体漂来时才能继续。
沧溟,轻歌。
你们不是一个人吗?
为什么梦里自己会如此难过?为什么沧溟会如此难过?
就在这时,红莲在他面前让开一条路来,跟他梦里一模一样,居亦然却迟疑了,难道之前的梦是一个预知的梦?那么,顺着这条路下去,他见到的会是沧溟还是寒轻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