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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落长秋     王者荣耀之大陆法则txt下载     王者荣耀之大陆法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篇】小姑娘

    

    赵君轻轻将一束花放在了墓碑前,洁白干净的墓碑上的照片不同于其他人的严肃正经的模样,小姑娘娇俏的笑着,杏眼大大睁着,唇角干脆利落地弯起,露出雪白的贝齿与一对尖尖的小虎牙。阳光温柔地照在她的照片上,给那美丽可爱的脸染上一层辉光。

    她正是最美的年华。

    可她甚至连她的遗体都拿不回来,最终只能将她身前穿过衣裳在这边火化了,做了个衣冠冢。

    她彻底消湮在了破碎空间里,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不染丝毫尘埃。

    虽然精神体是另一种存在形式,有数据便能存在,可是实际上需要本人大脑思维层面上的同意与认可,更需要躯体数据后再存在一定时间,才能够从躯体上将所有的记忆细胞的安静、活跃各形态都完整记录下来,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而沐予走得太快,也太决然了,她根本来不及。她在这边一直呼唤没有回应,才从孟德那边得知她自杀了。

    地下室有监控,还有沐予留下的日记,赵子蝉已经将发生的一切推演出来。他们看到了一切。

    那是精神分裂。

    于独桥将自己的记忆,以人格的形式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嫁接存活了下来。

    这样狠毒的手段,怎么能想得到是来自一位父亲?

    于独桥从来都没有爱过别人,他爱的都是自己。

    赵君想起监控视频里面,沐予毫不犹豫跳进那破碎的空间里、就这样被吞噬的时候,便心如刀绞。

    她是笑着的。也是落着泪的。

    那些过往的美好的一切,她撒着娇的,拉着她眉眼弯弯,一颦一笑,都一瞬间生动起来。在静默之中,展开幽幽的美丽的花。

    还有最后,她满山遍野的跑着,摘下美丽的花做成花环戴在头上,被马蜂追得抱头鼠窜,那样放肆的,活泼的,自由自在的,始终昂扬的样子。

    都没了。

    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了她的结局。

    她是这样执拗的人啊,对其他人是这样,对自己更是,她发现再也不能够让于独桥离开自己的身体,而这个残忍的恶魔也绝不能停留在人世间以后,便决定了,以自己为身体做他永远都囚牢。她的决定下得那么从容迅速,甚至让于独桥这个人格都没来得及发现。

    她对自己也是如此的残忍。

    可她还那么年轻,很多事情都没有经历过,就这样永远地走了。

    她自始至终都陷在她父亲给的噩梦里,苦苦挣扎了这么久,到死都没能挣脱。

    赵君闭了闭眼,日记里小姑娘明明是欢快的语气,却记录着那些悲伤的事情。

    那些平平淡淡的陪伴,就在这个即将从容赴死的姑娘心中,永远地凝固成了美好的回忆。

    又也许该庆幸,至少小姑娘走前是开心的,愉悦的,不用想那些她这个年龄不该背负的事情,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赵君起身,木白已经伸过手来牵着她。

    两个人一起撑着伞向公墓外走去。

    雨轻飘飘的飞,挂在木白撑着的黑色的伞上,在他们脚下形成一片小水洼。天凉了。

    小姑娘啊。

    小姑娘。

【番外篇】蜜月旅行

    

    我们什么时候过去?”木白低声问。

    赵君一顿:“我都可以,不过……”

    她抬手,轻轻摸了摸小腹,面无表情:“赶在我还能动之前。”

    木白察觉到她怨念的语气,失笑:“那我们这几天就走。”

    是的……

    赵君一个不小心,有了。

    两个人从丧尸世界回来以后,就正式去领了证,木白还认认真真的想走三书六礼的程序,被赵君拦下,最后便是简化版,提亲问名纳征,亲朋由特案组关系好的同事好友代替,连遥远的赵子蝉都以精神体的形式出现,最后的亲迎没有了,因为赵君再不去浪就迟了。

    木白退了又退,就连想办个婚礼也被赵君毫不犹豫的拒绝。于是两个人就直接变成了度蜜月,木白还能怎么办?只能哄着她。

    他俩在丧尸世界呆了三个多月,肚子里的孩子也就长了一个多月,这导致她一回来,就感觉到不对,去医院以后才发现出了人命。木白是乐疯了,赵君倒是恨不得把他吊在树上抽。

    所以这一次他们都特意选的时间流速慢的世界。

    他们最后挑定的是扁鹊的医术世界,科技发达,时间比例高达50:1,这边一个月那边可以浪好几年。

    这样他们在那边浪,孩子在这边安稳地长。

    说起来他们俩年龄也确实不小了,赵君也就开始郁闷了一下,后来便也淡定了。她只是没做好准备。

    到达医术世界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行程上还多了一个人。

    赵子云。

    赵子蝉本来想也过去玩散心,两边各玩各的互不干扰,最后汇合。结果她被留在帝星上做实验表示伤不起,赵子云却成功挤了进去,美名其曰为导游。

    机甲世界和医术世界都是依托星际大背景,两个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平类似。

    赵子云赵子蝉的关系依旧不能算很好,但没有之前感情那么糟糕了。

    赵子云那一次死前领悟珍爱、又为了责任疯狂作死,把自己媳妇都作跑了的行为,让木白毫不留情的嘲笑了他许久。

    赵子云毫不示弱,立即反击他当初不穿情侣装把赵君气走的事情。吵来吵去,赵君听了头皮都发麻。

    两个人幼稚鬼。

    赵子云十分自信,他现在不过是在木白当初分手的状态,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他们现在的状态,不、绝对要比他们现在的状态还要好!

    虽然赵君和木白没有想象过更好会是怎么样,但是赵君还是礼节性的给予了精神上的支持。

    赵子云便顺杆上爬,非常主动的表示,他来负责这一次的旅行规划。

    赵君:……其实并不需要你来规划,谢谢。

    木白:楼上加一。

    赵子云:要的要的,星际世界里可危险了,我带你们走绝对不迷路。

    两人:……

    于是本来说好的度蜜月,最后硬生生挤进了一个硕大电灯泡赵子云,赵子云美其名曰还可以为以后他和赵子婵的蜜月做准备。

    对此,赵君就只有两个字:呵呵。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犯作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医术世界有一条很完整的旅游路线。

    从云海出发,到烈焰瀑布,最后到古地球生物园,最后再去铠和露娜所在的电竞世界——按照铠的说法,他需要赵君去拯救他那被男人骗走的宝贝妹妹。

    他们的第一站云海确如赵云所说十分甜美,整个星球都被一层厚实的粉色云笼罩。那云软的像棉花糖,却又不像棉花糖那样疏松,可以撕下来一片云,随手又能贴回去,按一按也会迅速的复原。

    最妙的是还可以上去滑云——那是一项类似滑冰的运动,用来自云海深处的坚硬的云做成滑云鞋,鞋子会自动与云海上层融合,轻轻一晃,人便会像滑冰一样无缝地向前滑走。

    木白本身就是身形飘逸的人,轻轻一踩就仿佛一只北飞的雁振翅出去老远,赵君则是一个常年站桩揍人的,目前肚子里还揣了一个,本来就没有他的那种飘逸,平衡感也一般,总是滑不了多远就摔,但每次快要摔的时候就会被木白迅捷无比的抱住,顺便在脸上偷个香。

    ——当然,作为一项不摔就学不会的运动,一直到离开云海,赵君都没有学会滑云。

    从滑云场出来。赵君看见赵子云的个人动态更新了:滑云场,很漂亮,可惜某人来不了。@赵子婵。

    木白:……

    赵君:……

    他俩真没见过这么疯狂在作死的边缘试探的。

    果不其然,赵子云成功收获了来自赵子蝉的拉黑禁言踢出智脑群聊拒绝该人再次申请套餐。

    最后是赵子云苦逼哈哈地入侵了赵子蝉的智脑,才委委屈屈把自己拉了回去。

    至于等赵子蝉发现自己智脑被黑了会发生什么……再说吧!

    第二站是烈火瀑布,而且是逆流的,逆流的岩浆从下至上喷涌,仿佛汇入天际,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最后砸入天潭中,极其波澜壮阔。

    第三站古地球生物园,这里生活着一些智力无法达到建筑自己的城市的动植物,但那些动植物都是各国历史上出现过的神话故事的动植物,因为主体是来自古地球,有不少还出自古地球神话故事,所以叫古地球生物园。

    比如见风化鸟的鲲鹏,比如周身坚鳞的青龙,另外还有一些在水里面会隐形,可一旦混入氧气,就会周身发蓝发绿的透明小章鱼。

    他们从海底隧道穿行过去,仰着头,看着那些动植物友好的向他们招手。

    最后,告别赵子云,他们回到现实世界,休整了几天,出发前往铠和露娜所在的电竞世界。

    露娜的电竞世界里,科技和赵君的现代世界差不多,但基因技术远没有发展到现代世界的地步,而游戏文化极其出众。比如碎能就融在了一位游戏设计师的脑海中,他依照王者大陆的故事框架,制造出了一款名叫《王者荣耀》的游戏。

    这个游戏火遍全球,现在已经有了全息的对战竞技,给游戏行业带来了巨大的革新。

    露娜和铠成立了一个电竞战队,最近刚刚拿下全球对战冠军。

    拿下冠军以后,他们成功结交了那位策划,扁鹊已经投影过去,将碎能分离出来。因为碎能已经在那位策划的脑海中成功留存,所以碎能的分离并没有对游戏造成影响。

    真正能成功的人,必然是本身就是一位天才,与外界因素多大关系。

【番外篇】铠的求救-被拐走的妹妹①

    铠的恨不得含在嘴里捧在手心的宝贝妹妹,疑似被一个男人拐走。

    那个男人还是他们电竞队的队友,还是铠从某个次级战队挖过来的,翻译:引狼入室。

    一拿下冠军,狼露出了本来的凶恶嘴脸,张口就想将他宝贝妹妹拆吃入腹。

    在铠的不懈努力下,露娜始终无法确定是否真的爱他,男人愤怒了,提出了这场全息游戏挑战,全息游戏总论坛上又有个很俗气的名字真爱挑战/爱情指南。

    游戏基于某个神话故事,是剧情流,进入其中的人会失去现实里的记忆,灌输剧本人设的记忆,据说可以验证是否真心。

    因为爱的人在游戏里依旧会爱上,不爱的永远不可能。

    赵君诧异:“露娜不是那种冲动的人。”

    怎么会有“如果你不喜欢我,这场游戏你就不会输,敢不敢赌”,这样一句话就让那么冷静的露娜答应去试验一款还没上市的全息网游?她就不怕对方在里面做手脚影响她判断吗。

    “她当然。”铠骄傲昂首。

    木白无情拆穿:“然而事实给了答案。”

    铠:“……”

    露娜的游戏进程正在载入,赵君也躺进了游戏仓,闭眼进入游戏。

    至于为什么是赵君?

    作为阻挠男女主角在一起的黑暗势力(划掉)露娜的亲哥哥,铠怎么可能任他在游戏里放肆?他设定了一个男二,对剧本女主,也就是之后露娜游戏里的身份一往情深,极其有资本干掉男主翻身上位。

    铠不可能去当这个男二,他也不可能找个男人来当男二,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偏偏他在的电竞战队清一色汉子。

    于是,能够在各个世界以精神体形式穿梭的赵君成为了他的目标。

    铠面色阴沉地瞪着正在直播游戏进程的电视,木白毫无安慰之意地拍拍他的肩。

    铠冷着脸问他:“有用吗?”

    “当然。”木白毫不犹豫自家媳妇的能力,“如果没做到,那也是你妹妹自己喜欢上他了,跟我媳妇没关系。”

    铠:“……”

    文明社会不能杀人,不能杀人,冷静,冷静。

    等他们出来,把那个妄想欺骗自己妹妹的人打一顿好了。

    木白颇为淡定地起身,欣赏了一下自己自家媳妇甜美的睡颜,心满意足地出门给媳妇买酸枣糕和微辣凤爪去了。

    *

    露娜用力从紫黑的尸体里拔出自己的刀,全身都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背上的伤疼的厉害。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在这个地方,还被一群人追杀了。

    可她的记忆空空如也,只记得自己叫“露娜“,要逃。逃得越远越好。

    至于为什么逃,记忆没有给她答案。

    她低低骂了一声,一屁股坐在雪地里,随手抓了一把雪往嘴里塞。雪里混了血,有些腥,但这时候显然没了这些顾忌,只知道刺骨的冰凉立时让她清醒了许多。她喘息着,片刻后,却呼吸静止,修长的手指悄悄握住弯刀。

    她静心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在胸腔中擂起鼓声。

    “出来!”一声怒喝,她自雪地里暴起,身形在树林里极速闪过。她的身体骤停下,弯刀前伸,直直抵住黑衣男人后心。

    男人出奇地高挑。她无畏地将刀锋下压:“你是谁?”

    一片静默,寒鸦在她身后的枝桠用暗红的眼冰冷地瞧。

    “如果我是你。”男人慢慢开口,露娜一惊,便要将弯刀按下去,却觉眼前一花,男人已然不见,几乎同时,一只手轻柔地抚上她背后的伤,“我会先把自己的伤口处理好。我没有恶意。”

    露娜低头看看自己空掉的手,静默。

    “你的刀很不错。”他把刀归还,声音淡漠如水,“别动。”

    露娜收刀入鞘,一股清凉缓缓流过鲜血淋漓的背,疼痛立即减轻了许多。男人从包裹里取出干净的布,小心翼翼地裹住她的背,避免不干净的雪污了伤。

    “刚才你杀那些人的招式,都是自己学的吗?”男人转到她面前。露娜这才有机会仔细看他的相貌。

    这是一个极清秀的男人,皮肤白净,眉眼宁静恍如星辰,一头银白长发平整地垂在脑后,黑色前开斗篷下露出挺拔修长的身体。连声音都是平静秀气的,透着种莫名的令人宁静的力量。

    “不然有谁教?”露娜语气恶劣,冷笑一声。

    男人低头,温柔地理顺她打结的头发,又解下斗篷披在她身上:“你不该这么辛苦,露露。”

    露娜挑眉:“我们认识?”

    男人沉默。他转身扬手,地上雪忽然爆开,一只雪白的兔子直直从当中窜出,竟一头撞进他的手里。他拎着兔子耳朵四顾:“我们同路。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山洞,露娜在后面拖着枯枝,摆成塔状,伸手入怀,皱眉:“我没有火折子了。”

    男人平静说:“不用。”

    他的手平展开,一束火自掌心冒出,纯红妖冶。那火看上去不大,却热极,很快将枯枝上的雪彻底融化烤干。露娜干脆利落地将兔子宰杀剥皮,用树枝串了开始烤。

    她烤得用心,忽然听男人低声:“曾经。我们认识。”

    露娜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回答她上一个问题。蹙眉想了半晌,才摇摇头:“我不记得我见过你。”

    “是不记得了。”男人说完,略略偏头,看向外面飘着的大雪,“天色暗了。看来我们要在这里过一宿。”

    露娜递了一个兔子腿给他:“熟了。”

    露娜已经很饿了,本就大雪,一路上能吃的早已经被饥饿的人群搜刮完,能有一只兔子果腹已经是无法想象的好待遇。她吃得凶狠,男人已经斯文地用雪擦净了手,在山洞深处摊开两张软毯。

    天色终于沉下去,遥远的地方传来亡灵寂寞的悲歌,在云端久久萦绕。露娜叹了一声,摆了个不容易熄的火堆,扭头便见男人指指身旁毯子,然后和衣躺下。

    “你睡这里吧。我不会乱来。”

    “你也要有乱来的胆量。”

    露娜刨了些雪堵了一半的洞口防寒,然后躺下,斗篷当做被子盖了严实。她侧身面向他,看见一双银灰色的眼睛,晶莹剔透,正静静注视她。

    露娜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问:“你是外族人?”

    男人道:“是。不过你不是应该先问我名字么?”

    露娜嘴角微微一抽:“那我现在问。”

    男人竟抿唇,挑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白净的脸庞说不出的俊秀飘逸:“步崖。”

    “好奇怪的名字。”露娜略略皱眉,想起傍晚时他诡异的身手,“浮城人?”

    步崖沉默片刻,慢慢说:“不。”

    “也对。浮城人应该有翅膀的。”她低声,又很快否决,“但是如果你不是,怎么会有他们的速度?而且,就算是一般的浮城人,也不应该能躲过我的刀。”

    “你的刀确实很快。比一般的魔法还要快。”步崖点点头,“但,我不是。”

    露娜察觉到他似乎不想多说自己的身世,于是不再问,换了个话题:“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已经打了几百年的仗,乱得要死。”

    步崖说:“我知道。所以我才来了,想要找一个人,跟我回去。”

    露娜下意识地反问:“找谁?”

    “就要找到了。”步崖静静看她,露娜心底一惊,就要再问,步崖已经略微侧转身体,平躺在毯子上,闭上双眼,“该睡了。明早还要赶路。”

    “去哪里?”

    步崖却不再说话。露娜纤长的眉高高挑起,最终也变成平躺,两眼直直看着洞顶。暗黄的火跳得妖娆,黑色的阴影在空气中与之纠缠,洞外是呼啸的风声。露娜攥紧斗篷上端,理了半天头绪也没有结果,索性闭上眼,就这么慢慢地睡过去。

    ***

    竟是难得得一夜好眠。自逃亡开始纠缠的梦魇没有出现,露娜神清气爽地从洞穴里走出来,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早上好。”她笑得明媚,姣好的脸庞镀上清晨金色阳光,有了几分动人的韵致。

    步崖不说话,只弯腰收拾好软毯,卷了扔到不知什么地方。出了洞口,他转身将手一挥,山震天地响,雪从山上簌簌落下来。露娜捂住耳朵,半晌才感觉不再耳鸣。她看着步崖将两人住过的洞用雪掩埋得彻底,微微蹙眉。

    “你担心有人会发现你的踪迹?”

    步崖低低应了一声:“他们很麻烦。”

    露娜抬头望他一眼,看向雪原的尽头。极遥远的地方,静默地悬浮着一座城,城的周围坏绕淡蓝光束,细碎的云在其旁边飞舞,一切美得令人窒息。雪白的霁鸟展开翅膀从城的上空飞过,翅尖划出银白的弧线,清亮的声音响彻九州。

    两人在雪地里疾行。一路都是半焦的树与紫黑的尸体,脚下是被雪伪装过的土地,渐渐的,路上开始出现爆开的空洞,从空洞的一边延伸出一条黑红的痕迹,而这条痕迹的末端常常是一具被开膛的尸体与正在吞食尸体内腑的萝生。

    萝生只食尸体。而其本身却是战争中来不及散去的怨念聚成的妖物,多半是被浮城人诅咒过的群众,他们的怨毒连噬鸟都不敢下咽,最终便从雪下破出,用这种方法来解脱。

    “这一片是浮城与镜湖的主战场。所以萝生比较多。”步崖伸手略略捂住她的眼,露娜却将他的手拉下,悲哀地看着一地的狼藉。

    “他们以为这种方法可以摆脱诅咒吗?”露娜低声问。

    “这只能让他们再不能堕入轮回。”步崖轻轻说,“浮城人的诅咒,从一开始就是这个目的。”

    露娜半晌无语。

    “这就是结果。再如何悲伤,也无法改变了。”步崖轻轻说。他缓步靠近一个萝生,萝生似乎不觉,埋头吞食血肉。步崖的指慢慢展开,莹白的光从掌心落下,将萝生笼罩在里面。萝生终于抬起头来,空洞的眼里黑色纠缠。

    “我赐你解脱。”他低吟,古老的祭歌自嘴角慢慢滑落。萝生的眼里终于有了光彩,血泪从他青黑的脸颊滑落,他慢慢俯跪下去,似乎在为这一场永寂而感激。

    “彻底毁灭了吗?”露娜静默地看着一个又一个萝生消散在空气中。

    也许也是一种解脱吧?与其挣扎在血腥中,倒不如回归寂静。

    她向步崖走了几步,迈出的脚刚落在雪上,全身便都僵住。

    几乎同时,步崖回头,漂亮的眼闪过一丝凌厉。他乌黑的发在一瞬间扬起,白光大方,萝生在一瞬间尽数湮灭。露娜惊惧地看着自己悬空的脚下白雪融化,巨大的黑洞里传出妖物可怖的低吼,传入鼓膜发出令人战栗的声响。

    “不只萝生!快走!”露娜来不及多想,向着步崖歇斯底里地喊。声音未落地,她的身体被一股大力向下拖去,她尖叫一声,便感觉脸颊划过积雪,刺骨的痛。

    “露露!”她远远听到他的呼喊,撕心裂肺般疼痛。她闭着眼直直坠落,忽然觉得身侧环绕温暖,步崖银色的发飞过她的耳际,她怔怔看去,看到他俊秀平静的脸庞,眼神坚定。

    似曾相识。

    露娜的弯刀高高扬起,她有镜湖人中最出众的速度,她的身形在地妖飞舞的触手里变成黑色的影子,每一次的停顿都是弯刀挥出之时,弯刀上紫色的宝石交织出一张绝美的网。地妖哀嚎愤怒,触手如箭一般追逐她的身影。

    “见鬼!”露娜看了眼地妖额上的绿色宝石。时机已到,她身形骤停,直直立在藤蔓飞来的方向。她的嘴唇极速地蠕动起来,巨大的圆形魔法阵在她身下旋转成型,螺纹旋转。她脚下慢慢显出一朵淡紫的花,地妖大惊,集全身妖力便向她袭去。

    刹那间绿藤翻飞如瀑。露娜扬唇冷笑,她的长发被猎猎冷风吹得飘起。视线末端,那绿色宝石之上,孤独立着一个峭拔的身影。步崖脚下突兀浮起一个比她的魔法阵大了无数倍的圆形阵法,远远只听他一声冷喝,白光穿透宝石激烈炸开。地妖凄厉惨叫,无数藤蔓回缩,然而暗黄极速蔓延在翠绿的躯体上,不过须臾,地妖已死绝。

    露娜吐了口气,全身都疲软下去。她坐在地上,看着步崖慢慢走近。

    “等一下。”她扬手止住他,回复了些力气,半跪着伸出刀,将那朵紫花连茎割下。

    纵使方才如此危急,步崖依旧是风华绝代的模样。他在她身旁坐下,露娜把紫花递给他:“你受伤了吧?这花是它妖力的来源,你嚼了吃吧。”

    “不用。”步崖微微垂下眼睑,解开衣领露出狰狞的伤口。他取了些雪放在伤口上,又将衣领拢好,一副淡然的模样。

    露娜皱眉:“就这样?”

    “这花对我没用。”停了停,他补充,“你也不用吃。对你也没用。”

    露娜撇嘴。他说对了,她以前便发现,这类药物对她根本没效用。

    “你知道为什么吗?”将花用雪捂了扔进包里,她侧过身用手挽着头发,任由步崖给她肩膀包扎。

    步崖道:“这花只对肉体凡胎有效。”

    露娜一愣:“什么意思?”

【番外篇】铠的求救-被拐走的妹妹②

    步崖不说话。包扎完,他把地妖的尸体扔到角落,一把火燃着了。火势渐大,步崖抬头看看这洞穴,叹了口气:“太高了,出不去。”

    “地妖不可能一直都在这洞里。肯定还有别的路。”露娜冷静四顾,指着一面岩壁,“那是什么?”

    步崖闻言,快步走过去。出乎二人意料,那上面竟是一副繁琐的画,整体圆形,已经画了下半面,上半面只有寥寥几笔。螺纹是刻入岩壁的,当中有红色的液体流淌,并不溢出,在画中久久徘徊。

    “是血咒。”

    “浮城人干的?”

    “不,不全是。”

    步崖手心燃起火焰,强大的轰击直直轰上那幅画。砰地一声咒文毁灭,岩石乱飞,灰尘扬起,露娜嘴角抽得厉害:“喂……”

    “这样比较快,不是吗?”步崖看着面前豁然开出的洞,微微一笑。

    露娜拜服。

    通道极大,大概就是地妖为自己挖掘的,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小心翼翼向下探去。

    走到后面,两人震惊地发现道路不再是粗糙的斜坡,而是变成了一级一级青石的阶梯。阶梯向地底延伸过去,间隔一定距离便放了颗夜明珠,莹绿的光,洞穴因此显得幽静而诡谲。露娜下意识地缩起手脚,忽然感觉到步崖的手轻轻覆住她的手,温暖而充满力量。

    “不要怕。”步崖无声地做口型。

    露娜点头,紧跟在他身后。道路愈发宽阔,夜明珠越来越多,到了最后,是一个穹盖大得离奇的宫殿,夜明珠的光将整个殿堂照得如同白昼。

    “地宫。”步崖低声,“而且离地心很近。”

    “为什么会在这里?”露娜不敢乱动,紧张地攥紧步崖的手。入目是几条铁索道,索道下是翻滚的岩浆,气体在沸腾的岩浆里不断炸开,铁索在高温下烧至红热,却并没有断掉。

    “这里是雪原的中心。”步崖用斗篷将她裹在怀里,把她的头按在胸膛前,“闭上眼睛,我们过去。”

    露娜听见耳边掠过扑簌风声,夹着翅膀扇动的声音。露娜的心一直向下沉,落地后抬头,看着步崖空空的后背,却什么也没说。

    “再向里走吧。也许还有别的东西。”步崖放开她,表情淡漠。

    这地宫与古籍上描述的都不同。普通地宫应当分内外两个层,而这个地宫显然是以前后的形式分布。青石铺就的道路两旁,端庄立着容貌俏丽的女子石像,栩栩如生,连发丝都根根分明。

    “这些都是被下了往生咒的女子,死后化作石像,长久地守候这座地宫。”步崖看了一眼宫殿最深处的两个石像,眼神一闪,“知道这是谁的陵墓了吗?”

    “鸿塍。”露娜的眼底一片冰冷,“我在古籍上看到过这两个女人的画像,是他最喜爱的两个女妃,墨桑和素弦。”

    “鸿塍想夺取创世神的权杖,最终却被创世神毁灭。他的儿子鸿郢给他建造了这座陵墓,将父亲所有嫔妃用往生咒囚禁在这座地宫,连自己的母亲墨桑都没有放过。”

    露娜皱了皱眉:“创世神的权杖?”

    “创世神用权杖创造世界,夺取权杖就等于夺取世界的统治权。”步崖看着这条道路,拉着露娜吩咐,“跟着我的脚步,不要走错了。”

    露娜谨慎地跟着他的脚步,在长长的道路上走出繁琐的步法。她忽然想到什么,惊惧抬头看他:“鸿郢是不是拿到了那支权杖?”

    “小心!”步崖变拉为抱,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露娜双脚悬空,惊恐地看着自己原来站的地方凹陷下去,一只眼睛留着血泪,琉璃般的瞳孔静默地看着五光十色的穹顶。

    步崖显然极为后怕,双臂箍得露娜差点窒息。露娜拍了拍他的背,他的肌肉才缓缓放松下去。

    “露露,小心一点。”步崖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眼神忧伤,“在这里我的力量被压制,我不能护你全部。”

    “我知道了。”露娜低声道歉。

    步崖拉着她继续走:“鸿郢确实拿到了那柄权杖,但是在鸿郢手中,权杖只能发挥不到十分之一的力量。不过就算如此,也够他发动战争,将整个世界拖入混乱。如果创世神不苏醒,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会统治这个世界。”

    露娜欲要再问如何让创世神苏醒,心底却有一种力量在阻止她问下去。她低着头,终究什么都没说。两人到了宫殿门前,宫殿门大得离奇,上面刻满了古老而复杂的花纹,花纹的中央有四块不同颜色的宝石,宝石上透出流离地光彩,美丽妖娆。

    “你的刀给我。”

    步崖接过她的刀,又取出自己的剑。她这才发现,他的剑上也有一枚宝石,大抵是同样材质,只不过刀上的宝石是紫红,是一个十字,而剑上宝石是淡蓝,形状是一个菱形。

    他左手执剑右手执刀,松手时两个武器便漂浮在空气中,缓缓上浮,停在四块宝石前方。两枚宝石光芒大放,生生盖过四块宝石的光彩。

    “灵石威压。”露娜看着这一切,低声自语。

    不知何处响起齿轮转动声,宫殿门自中间分开,白色的光从殿堂里射出,耀眼夺目。两人并肩而入,立即被眼前一切所震撼。

    “这……”露娜失掉了言语。她面前是无数锁链,然而那锁链却并不是铁铸,分明是蓝色寒冰相互串联,一端连在四周岩壁,一端却俱都伸向了……一条龙!

    那条龙也是通身冰蓝,翅膀被铁链穿透,龙须长垂至地,狰狞的鳞甲在空气中开合,透着森森寒气。它冰冷的眼睛看着渺小的两个人,金色瞳孔沸腾着凶狠的杀意。他在这个庞大的地宫里咆哮,声音沉重,却足矣令人心颤。

    “他是不是想要杀了我们?”露娜的手心沁出汗水。

    “不是。”步崖无畏地迎视,“他是想要吃了我们。”

    露娜看着龙慢慢直立的身影:“怎么办?”

    步崖低低笑起来:“来得正好。”

    他白皙纤细的手指捂住露娜的眼。一声低喝,露娜便觉得自己似乎到了半空中。龙的怒吼在身下回荡,几乎同时,她听到杂乱的怒吼与尖叫。

    “快退!这里有一条龙!”

    “离开这里!——不!”

    ……

    听着听着,露娜也笑起来。显然是追杀两人的人顺着地道来到了这里,不想一进宫殿,遇到的却是一条可怕的巨龙。步崖这一招,走的真妙。

    两人落在巨龙头顶的石台上,石台有阶梯直伸向更深处的穹顶。

    “再往上是第二个宫殿吗?”

    步崖摇头:“鸿郢不会设置这么简单的地宫。虽然这个地宫有一只地妖,一头巨龙守护。这是个陷阱,你看。”

    他挥手甩出两道白光。白光一头扎入黑暗里,竟然无声无息地就消融掉。露娜看的心惊,步崖又揽住她飞起来,顺着与阶梯相反的方向飞去。

    “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睁开眼,更不要乱动。”他的斗篷将她裹了彻底,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乖一点,好不好。”步崖低头看她,温柔浅笑,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他将斗篷又捂严,露娜看不到的地方,他眼神冰冷如掩埋千年的寒冰。

    露娜抱紧他的腰身,他身形颀长,却格外瘦削。结实的肌肉裹在黑衣下,强劲的心跳透过胸膛传入鼓膜。她听见外面席卷的风声与巨龙的怒吼,不像是愤怒,倒像是痛极的哀嚎。

    她觉得有凛冽的剑气划过她的身畔,冰冷的龙息也不断自斗篷缝隙渗入。步崖越飞越慢,龙的狂呼也渐渐弱下去。

    她的脸上滴上了温热的液体。龙的声音终于彻底消失,步崖抱着她落地,刚踩上地面便是一个踉跄,两人俱都倒在地上,露娜惊慌地爬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是不是太狼狈了一点?”步崖笑着问她,鲜血不断从他身上伤口流出来,皓皓银发尽被染成血红色。

    “不会。”露娜摇头,撕下里衣捂住他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衣服不一会儿便被染红,步崖靠着她,眼神有些涣散。

    “为什么一定要杀那条龙?”露娜抬头看到石台已经被毁,这才明白为什么他要抱着她去战斗,可纵使如此,他也没有让她伤到丝毫。

    “只有那条龙死了,第二座宫殿才会出现。第二座宫殿里才有通往外界的出口。”步崖语速愈发慢下去,失血过多让他几乎陷入昏迷。他闭上眼,连呼吸都弱下去。

    “喂……不要睡啊!”露娜急了,吃力地抱着他大喊。

    他忽然反手抱住露娜,整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他慢慢睁开眼,银灰的眼睛竟然变成了纯净的冰蓝。他眨眨眼,迷茫地看着傻了眼的露娜,对视良久,他轻轻低头,吻了上去。

    “露露……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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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息网游外,正死死盯着游戏的铠•妹控•皇差点咆哮出来,恨不得拿刀把那男人砍了。

    他竟然!吃自家妹妹豆腐!他!怎么敢!!!

    木白嘴上喊着“淡定淡定”,手上却主动递上铠的刀。

    铠:“……”

    铠颤着手接过刀,最终没下去手。

    电视机是小妹特意买[给空巢老人]的,不能动手不能动手,攒着到时候劈那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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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娜觉得世界上能吃到龙肉的人,真的是不多了。她串着龙肉抱膝坐着,不知这龙是不是冻得太久了,每次烤来都慢的要死,倒所幸她不急,慢慢来。

    步崖慢慢转醒,睁着眼睛看着色彩绚丽的穹顶,看到露娜,欲起身。

    “别起来,你伤太重了。”露娜移坐他身边,用一把精致的小刀旋了一片肉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他嘴里,“吃点东西。这几天只能给你灌流食,饿坏了吧?”

    步崖没说话,侧着头看她,乖乖巧巧地咽下烤肉,银灰的眼睛宁静美丽,温柔地注视她。

    露娜错开他的视线,起身去小鼎旁盛了碗汤,步崖怔了怔:“这些哪里来的?”

    “那里。”露娜指指两人不远。步崖看过去,表情变得有点难以形容:“你开了第二宫殿?”

    “嗯。”露娜点头,“外面没吃的。”

    “所以你拿了鸿塍的宝鼎来煮汤?”步崖眼角微微一抽,“还拿灵芝当蘑菇?”

    “不然?”露娜一脸理所当然,用玉勺舀了一点,抿了一口,“味道还不错,龙肉蘑菇汤,你等等我给你喝。”

    步崖默了。

    露娜将汤喂进步崖口中,漫长的时间过去后,才将一小碗汤喝完。她用巾帕擦拭净他的嘴唇,转身收拾器具:“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出口。你知道在哪里吗?”

    “嗯。不过现在还出不去。”步崖看着自己满身的白绸,决定不问她这些“纱布”哪里来的,“过些天,等我更好一些。”

    “嗯。”

    无数的夜明珠照亮了这个庞大的地宫,两个人在第二宫殿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大略的时间全凭露娜看宫殿里的滴漏判断。步崖的伤势渐好,伤口收肉,渐渐可以施展大半的灵力。

    “为什么我没有看见鸿塍?”露娜看他穿上自己先前的黑衣,疑惑地问。她从一开始进来便发现了,这座宫殿里尽是些葬品,独独少了应该有的墓主。

    步崖从葬品里取了什么东西收在怀里,拉住她向外走:“你是怎么到这座宫殿里来的?”

    “在龙身下。龙死后出现了门,门后是一条地道。”

    “你没有发现地道有什么奇怪吗?”

    “哪有这个工夫去看?被守护第二宫殿的怨灵追得要死,头发都烧掉了一大截。”她指指自己束起的发,语气不知不觉带了些撒娇意味。

    她自己没察觉到,步崖却微微勾唇一笑。

    步崖听到外面的惨叫:“你没有杀死全部的怨灵?”

    露娜点头:“当然,不然谁来拦着我们的追杀者?”

    步崖唇角再挑,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第二宫殿的门口。雪白翅膀的浮城人与执着利刃的镜湖人在强大的怨灵面前结成了短暂的同盟,却依旧抵挡不了怨灵阴毒的火焰。

    步崖捂着她的眼睛飞起来,轻盈地掠过所有人上空,最终静止在地道中心上方。

    巨大的翅膀无声地闪动着,与他清冷的眉眼是一模一样的淡漠。

【番外篇】铠的求救-被拐走的妹妹③

    这地道高得离奇,怨灵的火焰也照不亮地道顶端。步崖悄无声息地扇动翅膀,附耳:“闭上眼睛。给我一点你的血。”

    露娜脑海里立即浮现血咒两个字。她听话地点点头,摸索着掏出弯刀在食指上割了一下。甫割破,她便感觉到步崖的食指贴上她的伤口,他的手也滴着血。两人伤口紧贴,步崖引着她在通道顶端崖壁上画古老的符咒。

    她突兀听到怨灵与追杀者凄惨的叫声,四周亮起耀目的白光。凛冽的风席卷而过,她无法睁眼,只觉得光芒一拨比一拨明亮起来。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步崖才缓缓松了环住她的手,四周也似乎暗了下去。

    露娜睁开眼睛,半天才适应周围环境。令她意外的是,这个宫殿没有任何宝物,也没有生长任何灵芝。四周一片碧蓝的水,透明的岩壁倒映着水的波光。水的中央,静静漂浮着一口棺材,方形,并不大。

    步崖带着她点水而过,伸手按住棺材,白光强行透入棺内切断机弩。他一掌将棺盖推开,露娜向内看去,怔住了。

    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具空棺。

    “鸿塍形神俱灭。他根本连尸体都没有留下。”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平静响起,露娜震惊回身,步崖微垂眼睑。

    立在丈余外的是一个女人,女子美得超凡脱俗,雪腮红唇,乌云如坠,白衣翻飞如白鸽。她微微笑着,向两人飘过去,伏在棺材上,声音轻灵地不似活物。但她依旧那么美,美得让人觉得世间在没有什么能夺去她的光彩。

    “你是……”露娜瞳孔皱缩,“素弦?!”

    白衣的女人微微一笑,默认了。她转头看向步崖,轻盈地笑起来:“你终于找到了吗?”

    步崖没说话,只微微点头。

    “恭喜你,如此,锦露就可以苏醒了。”素弦的白衣飘起来,她飘进露娜,握着她的手。露娜手上的血还在滴,她将那指点在自己的额上,一点殷红,似乎画上花钿。

    “真高兴你能来这里。”她对着露娜微笑,“我守候鸿塍这么多年,也是离开的时候了。”

    “你当初可以不这么选择。”步崖低声。

    “有什么关系吗?”素弦缓缓升起来,然后落入那棺中,“虽然他做了忤逆天地的事情,但是我爱他。就像你爱她,不是吗?”

    步崖不回答。他在她完全躺入后伸出食指,将自己的血也点上她的额头。齿轮回转,棺盖合拢。在两人目光中,素弦安静地合上一双美眸,宁静地似乎面对的不是毁灭,而是在去赴一个美好的约定。

    “她不是被下了往生咒吗?她要做什么?”露娜终于寻到机会发问,心底一片发冷。

    “门外的石像是她的**,封印在石像里的不是她的灵魂,是墨桑的灵魂。”

    “墨桑?”露娜再愣,“那墨桑的石像里……”

    “墨桑将灵魂一剖为二,分别放入了两个石像中。她们等待的就是这么一天。”

    步崖极快地脱下斗篷静静裹住她。风帽盖下,露娜的眼前一片黑暗。

    “这是一个陷阱,是鸿郢设下的陷阱,为了让我们来。”步崖踏水飞起,向着透明的岩壁一头撞去。但那岩壁却似乎无法阻拦两人丝毫,他越飞越快,到最后连身形都变成了一道黑色的光影。

    “她们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我们逃脱。鸿郢要来了,他有十分之一的权杖的力量,我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露娜忽然听到一种尖锐的声音——不,说听到并不适当,更确切的说法,那是一种波,无法听见,却直接传入大脑,尖厉地似乎要将大脑都撕裂。

    “忍一下。”步崖的语气也有了些焦急,露娜忽然明白了这是什么,她如遭雷击:“素弦是不是在燃烧灵魂?!”

    步崖沉默良久,才说:“对。”

    素弦和墨桑是鸿塍的妃子,本身也曾是天地间出众的法师。露娜方才一直疑惑,既然素弦可以在地宫自由移动,为什么不解掉墨桑中的往生咒,两人如果联手,区区一座地宫怎么能奈何她们?

    原来竟是如此!她们的目的竟是如此!燃烧灵魂,在极痛中灵魂彻底融入天地,再也没有重聚的可能!

    “这是真正的永寂!她们怎么会这么做?”露娜怔怔问他。

    “大概因为……”步崖的声音低到她几乎听不见,“因为鸿塍早就死去。她们,也再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了。”

    步崖一路都在飞翔,露娜也很明显地感觉到他身后凛凛杀气。但那杀气又显然被什么东西制住,也正因如此,两人才有可能一直离开雪原,离开浮城的直接领地。

    步崖最后停在雪原的边缘,他显然累极,将要落地时差点一个跟头栽下去。露娜连忙扶着他靠在树上,将斗篷披在他身上让他休息。

    两人已经到了一汪湖的边缘,湖的两岸开了大片的花,莹蓝或紫红,一路开到看不见的远方,漫天的雪都在距离湖面丈余时消融。晶莹的蓝光漂浮在湖的上方,露娜看着一切,叹道:“今天过不去了。”

    似乎印证她的话,湖边一朵花花瓣自枝头飘落。花瓣沾到湖水,却没有浮起,直直沉入湖底。

    步崖没有睡,斜靠着安静看她。天色阴暗,湖却愈发亮起来,似乎要烧尽所有的生命力。露娜看了一会儿,忽然低低笑起来。

    “怎么了吗?”步崖疑惑问她。

    “没有怎么。”露娜摇头,“我去摘些果子。”

    “嗯。”

    露娜走进湖边的小树林。她身边轻轻响起怨灵的吟唱,她无畏地执刀在手,怨灵望着那紫红的宝石一惊,纷纷退散。她径直走向树林中央,停在一棵似乎伸入天际的树前,伸出手掌抵着树干,低头闭目。

    树的周围慢慢浮出绿色的光。片刻后,她抬头,伸手进树中,取出一个淡绿的面具。她轻轻抚摸翠色的树皮,微微一笑,树叶簌簌抖动似在致意。她将面具戴上,面具慢慢嵌入,最终消失无踪。

    她抱着采的果子出了树林。步崖精神似乎好了一些,看着她的身影,不肯移开目光。

    露娜把果子刀成小块,小心喂他。她还注意到,他的眼睛依旧是银灰,但却浮了些冰蓝,只是那冰蓝比方才又淡了些。两人将果子吃完,铺开软毯,靠在一起等待天黑。

    “其实我很想飞。”露娜低声说,“不是被带着飞。是自己飞。”

    步崖:“像浮城人一样?”

    “差不多吧。”露娜道。

    步崖沉默一下:“你重视的其实不是飞翔,而是自由吧。”

    露娜笑:“大概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自由总是有种执念,骨子里的向往。战争毁掉了一切,所以我逃亡,想要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从此不受束缚。”

    露娜躺倒在软毯上,静静看着沉沉星月。成群的噬鸟向着远方飞去,铺天盖地,朝向怨念与灵魂聚集之地。那里大概又是一场战争,无数的人死亡,灵魂纠缠,却再不能前往归墟重入轮回。

    “我不想管哪里发生了战争,不想管有多少人死亡。这个世界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自己能摆脱掉一切羁绊。”

    步崖没说话,露娜苦涩一笑:“我一直在重复一个梦境。”

    她继续说:“有人一直跟我说,我要去那座城。我能终结一切。可是我有种感觉,我要用我拥有的一切做代价。”

    步崖没说话。

    “我不想去。所以逃向了相反的方向。”

    “为什么忽然说这些?”

    “不知道,就是忽然想说了。”

    步崖将斗篷拉了拉,给她细心掖好角落。露娜微笑:“你在我身边好不好?有你在,我不会梦魇。”

    步崖眼眸清凉如水,慢慢抚摸她的长发:“好。你睡吧,我在这里,没有什么可以打扰你。”

    ***

    天空泛起鱼肚白。露娜醒过来,睁着眼。步崖站在湖边,看着湖上的光渐渐变成红色。此刻他周身萦绕纯白的光芒,温柔缱绻,高贵地让人不敢直视。

    步崖察觉到她醒来,白光退去,回身问:“睡得好吗?”

    “嗯,很好。”露娜起身收拾毯子递给他。平静的湖水慢慢漾起波纹,坠落的花瓣浮在水面随波飘动,一切都美得如同梦境。

    “可以过湖了。”

    “嗯。”步崖从湖边摘了一朵花,花遇水便长,不一会儿就成了一条小船大小。两人坐在花瓣中央,馥雅的香飘在鼻间。露娜立在花船的边缘,看着前往的地方。

    “你是去鬼域还是九巍?”露娜问他。

    “都可以。”

    露娜应了一声:“我想去鬼域。只有鬼域有那种宁静了。”

    风在两人耳边划过,萧萧瑟瑟,不知当中混着多少灵魂的碎片。湖清澈见底,底部却摆满尸骨,漂亮的石子在白骨间熠熠生辉。

    露娜的手指收紧又放开,回身看他又是一派自然:“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是。很重要。”

    露娜低头想了想:“你一定要找到她吗?”

    步崖沉默片刻:“对。”

    “哦。”

    露娜扭头面向湖面,发出一声惊呼:“那光……”

    湖面本是淡红的光竟隐隐透出蓝色来。露娜的心猛地一沉,来不及多反应,花船剧烈摇摆起来,步崖惊立起,欲要飞身过去将她抓住。

    但是已经迟了!花船一下子沉了半个船身,露娜看着他,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倒去。

    两根白色利箭自湖中心破出,擦着她的身体飞驰而过,直直冲向步崖,步崖不得不错身借力而起,长发翻飞如瀑。

    “黑色。”露娜低声喃喃。她的瞳里,倒映着步崖飞翔的身影,他身后展开一对纯黑的翅膀,青灰的魂从他翅膀上飞掠而出,在九天里唱出悲伤的歌。

    她扑通一声落入湖中,湖水倒灌入耳鼻。世界静默。

    “谢谢你。”坐在湖边,露娜倚着通天树轻声喃喃。她浑身湿透,长发尚滴着水,慢慢解缠在腰间的树藤。

    “这样好吗?”通天树树灵轻声轻气地问。

    “有什么不好吗?”露娜微笑,“这湖杀不死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树灵用灵力除去她身上的湿气:“他为什么要对你用幻术?”

    “他想要我做祭品吧。”露娜摊手,“不过至少,我逃出来了。”

    “嗯,还好你聪明呢!”树灵舒了一口气,“他好强大,刚才我拖你上来的时候感觉到了他在用灵力探索周围,我拼尽全力才把他瞒了过去!”

    “辛苦了。”露娜轻柔地拥抱树干,小小的树灵在树干里开心地飞舞。

    “你快走吧,不然他就要发现了。”

    “好。你也小心。”

    露娜扎起长发,起身继续行程。这一回,她面前的路的末端不再是一座巍峨高山,而是一座氤氲灵魂之气的城。她脚步加快,身形急掠,心里却隐隐有些难过。

    其实早便发现了。从他出现的第一刻起,她对他的戒心就没有放下,也因此她借通天树造了面具,面具上的“眼”破除了他施下的幻术,她看到如果她继续这么走下去,她将到达九巍,而不是鬼域。

    镜湖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如果想要结束乱世,那只要找到灵力容器,带到九巍山上祭献给创世神,那么创世神就会苏醒,用他无人能抗衡的力量给大地重新带来和平。

    步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没有变,她不是普通人,她早便知道;而她告诉步崖的梦也并不完全——她还梦到自己躺在祭台上,五柄剑组成五芒星的图案,将她的生命彻底断绝。

    ——她不是步崖想要唤醒的创世神,她不过是祭礼上那个灵力容器,一个载体而已。

    可是这个乱世和她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她要做那个祭品,凭什么要她付出自己所有?

    她不是英雄。她只想有自己的生活,并不惊心动魄荡气回肠,而是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谁?”她在雪地里暴喝,心沉下去。如果是他追上来了,她就真的一点办法没有了。

    “姐姐!”远远却传来一声欢喜的呼喊。露娜眯起眼睛来看,才看到一个雪白的孩子跑到她面前,羊角辫高高翘起,小脸通红,眼角眉梢满是纯真的欢喜与高兴。

【番外篇】铠的求救-被拐走的妹妹④

    她一把攥住她的手,一怔后笑起来:“姐姐是不是迷路了?你是瑶瑶今天找到的第十七个人呢!”

    露娜一愣,皱了皱眉。孩子拽她,她迟疑片刻,终随着孩子走过雪丘,微微一愣。

    她看到了逃亡的人,密密麻麻布满整个雪原。已是晌午,群众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煮着雪水与随身带的干粮,如此对付过一餐。

    “哥哥!瑶瑶又发现一个人了!”孩子拉着她钻进一个简陋帐篷,开心地向一个锦衣的男子撒娇。男子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真厉害!”

    男子身着很普通的衣裳,用木簪束着发,明明也是逃亡中的一员,却偏生又透出一种贵气来,眉宇间尽是别致风韵。露娜看着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人,微微低头错开他明亮的眼。

    “姑娘是要前往何处?”男人彬彬有礼地拱手,“在下金冕。”

    露娜嘴角微微一抽。据说镜湖皇族外出时常以金姓代替皇姓,今日算是见着了。

    “露娜。我想要去鬼域。”想着告诉他也无妨,露娜平和一笑,说不出的宁好。

    金冕微微一笑:“正好我们也要去。不如一起?”

    露娜这倒是愣了,全然没有想到他们也要去鬼域。在镜湖的传说里,鬼域是阴灵之地,向来向往光明的镜湖人是不愿也不屑于进入鬼域的。而她也是仗着自己身体不同于普通镜湖人所以才欲前往鬼域,只是如今他们怎么?

    瑶瑶却在一旁疑惑开口:“哥哥,大哥不是说去九巍吗?”

    金冕眸色一黯,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们去鬼域。九巍……不是我们能上去的地方。”

    听到这里,露娜更诧异。九巍是最高峰,离太阳极近,理论上说,镜湖人不是应该巴不得上那九巍吗?

    “这是为什么?”她皱眉问。

    正在此时,帐篷帷幕被高高挑起。一个身披斗篷的男人大步迈进,长发高束,举手投足尽是王霸之气。他先是看了眼露娜,愣了愣,便转头面向金冕:“你有没有决定好?”

    “嗯。”金冕拉着瑶瑶微微点头,“鬼域。”

    男人的眉头立即扭紧,他摇了摇头:“为什么你这么固执?”

    “哥哥。”金冕微笑,“我不会去九巍。其实我也希望你……”

    “不要再劝我了。就算我要去鬼域,大家也不会答应的。”男人叹了一声,扭头面向露娜,“在下金晷,不知姑娘芳名?”

    露娜嘴角再抽,金贵?

    “露娜。我迷路了,为令妹所救。”

    金晷皱眉,不动声色地打量露娜。这个少女神色如常,表情平静,哪里像是失路人?

    “姑娘前往何处?有没有吃东西?要不要先去吃点什么?”金晷很快恢复了平静,他谦和有礼,金冕在一旁道:“露娜与我们一道。”

    “一道?”金晷怔住,“什么意思?”

    “我去鬼域。”露娜微微一笑。

    “啊?”金晷一惊,“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露娜漠然反问。

    金晷沉默片刻,叹了一声:“那好吧。你们路上小心便是。”

    语毕,他便转身离去。露娜心底疑惑更浓,回身面对金冕:“为什么他不愿意去鬼域?”

    “因为……”金冕神色略显忧虑,“哥哥想去九巍,唤醒创世神。”

    露娜一震,又是因为创世神!

    瑶瑶端了一小锅粥进来,这已经是逃亡群众中难得的美食。三人围着小锅坐下,金冕看了一眼露娜,温温柔柔地笑出声来:“姑娘过了亡湖?”

    露娜脸色微微一冷,思忖一下:“对。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个。”他慢慢喝着粥,指指她腰间。她低头看去,不由无奈一笑。她从湖里起来后是整理了自己仪容的,只是没想到漏掉了缠在腰带上的一小根藤蔓。金冕大概也是认出了那藤蔓是只生长于亡湖边的通天树上的,所以才有如此的结论。

    “姑娘身手不错吧?近些日子,浮城人的诅咒愈发凶狠,亡湖隔日可过的规则被打乱了。如果姑娘沉入湖中还能起来,只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其实你喊我名字就可以。”露娜淡然耸肩。

    金冕一愣,没想到她反说起这个,应了声:“哥哥想结束战争,但没有人是鸿郢的对手,所以哥哥只能寄希望于创世神。”

    露娜沉吟片刻,“他怎么能唤醒创世神?”

    金冕叹:“他确实不能。因为他根本找不到容器。”

    露娜默默低头不言语。

    “其实……”金冕沉默片刻,“我不觉得大陆上有灵力容器存在。”

    露娜一怔:“什么意思?”

    金冕笑笑:“‘初,神以身造万物,饲万灵’,这句话有没有听过?”

    “《创世篇》第一句。”露娜点点头。

    “创世神在创造世界后陷入永寂,他的力量太强大以至于不容于这个世界,于是他破开空间,在空间乱流中沉睡了数千万个衍纪。”金冕眸中带了点哀伤,“他不被容于自己造出的的家,却不曾将这个家毁灭,还用周身灵力支撑大地运转,这么一个人的苏醒,怎么可能需要祭献?”

    露娜皱皱眉。

    金冕低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创世神现在还不苏醒,但是我觉得灵力容器这种东西,只怕是不存在的。但是那个传说又是那么古老,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所以哥哥执意要上九巍,试图唤醒创世神。”

    “他用什么唤醒?”

    “……他自己。”金冕眼神一暗,眼睑微垂,掩盖掉满目悲凉,“露露,你是通透人,我们是谁你该是知道的。哥哥有最纯净的皇族血,所以他想用自己进行祭礼。”

    她脸色凝重:“有可能成功吗?”

    金冕沉默片刻:“大巫师说有五成把握,但是……”

    “什么?”

    “我做过预言梦。”金冕静静地把碗放好,“他会死在祭台上。至于创世神有没有醒,我不知道。”

    露娜的十指骤然缩紧,然后又不为人知地缓缓松开。她低声道:“预言梦?”

    “皇族的每个人都有一种能力。哥哥的能力是领袖,我的能力是预言。”

    “无法更改吗?”

    金冕摇头:“倒也不是。我的预言梦只是按现在的发展趋势做出的大概的结果,如果出现转机,比如创世神在祭礼之前苏醒什么的,哥哥的命运就会改变。”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说了。可是无法阻止他,因为我们不知道他的死亡能否唤醒神,而他是领袖,他必须尝试。”

    露娜静了半晌,看向女孩欲转移话题:“瑶瑶的能力是什么?”

    瑶瑶咬着手指半晌,才说:“过去。”

    “她可以看到每个人的过去。”金冕忽然抬头看露娜,“除了,你的。”

    露娜手一抖,差点将碗扔到地上。

    “预言梦不只关于哥哥,还有关于镜湖的未来。”金冕低声,“镜湖是生存下去还是灭亡,在于一个看不到过去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你开玩笑吧!”露娜冷笑。

    “这个过去不是你这一世发生的事情。”金冕不管不顾她的嘲讽,继续道,“是你无数个前世。瑶瑶看不见你的过去,意味着你的上一世不是普通人。”

    露娜不动声色,掌心却已沁出汗水:“所以瑶瑶才会将我直接带到你面前?”

    “对。她看得到的人,都不会带入这里。”

    袖中弯刀悄然入手,宝石冰凉,露娜冷冷看他:“你要将我交出去,告诉民众说我可以拯救大家?”

    “怎么会?”金冕微微一笑,“你怎么才能改变镜湖命运还不知道,如果贸然把你交出去,哥哥只会用你来祭献。”

    “所以呢?”

    “所以不会啊!”金冕理所当然道。

    顿了片刻,他想到什么,又开口:“不过确实有一件事,希望你可以帮忙。”

    听完他的话,露娜默然许久,终究点了下头。

    她从衣服里取出一枚引灵宝石,轻轻放到瑶瑶手中。

    引灵宝石很珍贵,与她的弯刀宝石出自一脉,二者共鸣,一旦被触动,她就会得知。

    金冕要她保护瑶瑶。作为交换,他会护送她到鬼域。

    深夜,月凉如水。露娜披着外衣从帐篷里走出,眼色明灭看不清情感。她盘膝坐在雪丘旁,抽出弯刀,用手团了一团雪,在弯刀上小心翼翼地擦拭。

    “睡不着?”在不远处守夜的金冕缓步过来,也学着她盘膝坐。露娜悲凉地笑了笑:“梦魇。”

    步崖在身边的那些天,是她睡得最好的时光。如今她为了自己离开步崖,梦魇便再次侵入她的梦境,也不知算不算得上报应。

    “你的也是预言梦吗?”金冕问。

    露娜摇头,“我怎知那梦会不会成真。”

    金冕道:“魇魔食的是人心的波动,你的心是乱的。”

    露娜:“也许吧。”

    金冕看着她擦拭弯刀的动作,不言语。那刀在月光下愈发明亮,闪着清辉的光,锋芒毕露,如王者般骄傲。

    “这刀……很好。”想不出其他形容词只能如此说。金冕无奈,移开视线,“只看着都觉得有王者的威压。是哪里来的?”

    “出生时便随我一起了。”冰冷的月光融化在她的眼里,她突兀抬头看着苍穹,刀柄入手,刀尖朝向夜空,“有什么东西来了。”

    金冕脸色一变,静心听了片刻,拳头一紧捏碎了掌心符咒。雪上突然爆出各色光彩,直直冲入苍穹点亮夜空,天空里急掠着无数黑影,人形带翅,手中无一不拿着锋利兵刃。

    武装的镜湖人自睡梦中惊醒,迅速聚拢,将普通民众围在中间。

    脑海中一声筝响,引灵符被动!露娜毫不犹豫,转身飞奔向帐篷。甫一挑帘入,便听瑶瑶一声尖叫,正被一英俊少年捞在怀里欲离去。

    “人留下!”一声怒喝,露娜点地跃起,弯刀一扬,对着少年兜头倒扣。少年一惊,仰身后退,越发现露娜的攻击快得出奇,纵使他极力闪避却也不得不看着那匕首自肩膀一路向下划去。

    他破开帐篷,看着表情冷漠的露娜又惊又惧。肩上伤口鲜血喷涌而出,他下意识地捂住臂弯里瑶瑶的眼睛,转身振翅。

    露娜点地欲跳,脑海深处忽然响起细细的笙歌,声音温柔却凄凉,似乎有一位倾城绝世的女子在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美丽的双眸盛满悲伤。

    露娜轻飘飘落在雪地上,将弯刀直直插入雪中,紫红的宝石光华大放。完全没见她有任何念咒的行为,便见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凭空出现在她脚下,耀眼的紫色光芒,华美得令人窒息。

    “不好!快撤!”少年更惊骇,连声高呼。

    但已经晚了!几乎同时,天空里接连传来凄厉惨叫,魔法阵上方飞翔的浮城人一个接一个当空栽倒,少年在空中强行支撑身形,一抬头,却见面色阴郁的露娜竟踏空而来,脚步缓慢,风声猎猎。

    只见她弯刀倒握,刀柄直直撞上他小腹,另一手已将瑶瑶拉在怀里。他只觉似有万钧力道撞上身体,一口闷血喷出,全身力气都消失不见。

    最终坠地,被武装的镜湖人围住。

    ***

    她心乱了。

    那是她的第二个梦。她看见一身黑衣的步崖立在不远的地方,身形影绰,眉眼寂寥。他身后展开一对纯黑的翅膀,他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冰蓝的眼睛盛满柔情与哀伤。她说不出话,想靠近,却不敢。

    她忆起捂在自己眼上冰凉细长的指,忆起他温柔缱绻的眼神,忆起他温暖的怀抱。

    他与她不过相识数日。

    却仿佛曾经相拥过漫长的年月。

    金冕看她醒过来,眼中一喜,又看到她眼神不对,担忧地坐到她身旁:“怎么了?又梦魇了?”他看着她的脸一怔:“怎么哭了?”

    她下意识地抚上脸颊,看着指尖的湿润一愣:“对啊,我怎么哭了?”

    金冕的表情有些奇怪。笑了笑,他小心扶起她,从桌上端起热汤:“来尝尝。我和哥哥运气不错,猎到几只雪鸟。”

    “我自己来。”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碰触,接过汤礼貌道谢。她团着身体饮汤,金冕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昨夜谢谢你,这次浮城人偷袭,才没有过去那么大损失。”

【番外篇】铠的求救-被拐走的妹妹⑤

    露娜没说话,金冕也不在意,继续说:“倒没有想到你那么厉害,竟然能发动那么大的魔法阵。”

    汤碗很快见底,金冕体贴接过放在一旁,又扶她躺下:“只是露露,照顾好自己,我不想看你再脱力昏倒一次。”

    露娜面无表情地看着帐篷顶:“不是我。”

    “什么?”

    “不是我想要发动那个魔法阵。我的情绪被影响了。”

    金冕一惊:“被什么影响了?”

    影响施术者的情绪,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小了就是像露娜一般有些不适,大了弄不好搭上一条命,再糟糕一点被控制,甚至对整个种族都造成毁灭性的危害。

    “我知道是什么。”露娜倦极地闭上眼,“我能解决,让我静一下。”

    金冕静静看着她,眼神疼惜。他低低叹了口气,小心退了出去。

    露娜又躺了一会儿,撑着上身坐起来。她从床边拿起弯刀,赤着脚下地,身形一闪,自帐篷中轻飘飘地跃出去。

    她止步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低着头,把玩弯刀。

    “你在我身边对不对。”她低声自语,身边划过寂寥的长风。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弯刀出鞘,似乎感觉到主人的打算,紫红的宝石闪烁着冰寒的光,发出沉痛的低吟。

    她伸出左手,她如今瘦的厉害,白净的皮肤裹着狰狞的骨。露娜看见手腕上那根跳动的青色的血管,挑起唇安安静静地笑。

    寒光一闪而过。露娜脸色发白地将沾血的刀在雪地上蹭干净了,收入鞘中。她向后靠倒在雪丘上,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天空里寂寞地飘着几朵云,云上缠绕着灵魂的碎片,光芒晶莹而美丽。那光似乎直直落入她的眼中,融化在她黑色的瞳仁中。

    火般耀眼的血染红她身下的雪。寒冷自背后侵入身体,热量逐渐散失,她无力地闭上眼睛,陷入黑暗中。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隐约听到耳畔落下风声。身畔又缠绕温暖,有人握住她的手臂,他的腕贴着她的伤口,鲜血自他的身体里流入她的身体,黑衣的男人轻轻她额前的发拨到耳后,低语:“对不起。”

    露娜睁不开眼,但她知道是他。她说不出话来,他轻柔地吻她的脸颊,紧紧拥着她。

    “我知道了,露露。”

    他移开手腕,用什么东西扎紧她破碎的手腕。寒风极掠过身边,他将她放在毯上,脱下斗篷小心盖上。

    她的头昏沉得厉害,他低头再亲吻她的额头,声音哀伤:“那么,再见了。”

    她的心在他说出再见后,突然痛的无可自拔。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温温热热。

    她在心底轻声道别,再见。

    露娜随着逃亡民众一路奔走,终于能大概看到鬼域的模样。鬼域远观是一座蓝色的城,近观才发现它是镜面的,真正的鬼域融在一个湖里,而天空里漂浮的城则是它镜子里的影像。

    三人围着火篝坐下,金冕远远看了眼鬼域,道:“明天我们便和哥哥分开,前往鬼域。”

    露娜没说话,低头把玩着左手腕上的白色锦带。锦带上画着一根蓝色的竹子,竹子上缠着株茎叶细长,通体紫红的花。

    这竹,她认得。在古籍上她曾见过,据说创世神的原身便是蓝色无根竹,在空间乱流中存在几千万个衍纪后幻化成人形,然后开辟了这个世界。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这竹上竟然会缠着株紫红色的花,古籍上不曾出现过,而且若这花也是和创世神一般的存在,那么这花幻化的人如今又在哪里?

    “吃点东西吧。”金冕将干粮递给露娜,露娜道谢接过,低头慢慢吃。步崖离开后,她再也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她用死亡威胁他,所以他只能选择放弃,大概也自那日起她再不曾陷入梦魇。只是,她有那么多的疑惑,但是她却直觉自己不会想知道答案。

    瑶瑶坐在她身边。小家伙接过干面巴巴咬了几口,小脸上满是尽力掩盖却依旧容易被看出的焦虑。她咬唇半天,终于拉着金冕衣角,嗫嚅开口:“哥哥,那个人……会怎么样?”

    金冕瞥她一眼,叹了一口气:“你终于还是问了。”

    瑶瑶满脸羞愧地低下头,却不肯放手,似乎执意要那个答案。金冕无奈摇头:“哥哥会带他上九巍。”

    瑶瑶一惊,急声:“为什么?”

    “他是浮城王室,手上有多少镜湖人的血你知道吗?”金冕叹息,“哥哥会将他一起祭献。你不要傻了。”

    瑶瑶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脸上慢慢浮现绝望。她仓皇丢下干面向外跑去,露娜皱着眉看着她的背影,对金冕说:“她喜欢他?”

    金冕语气淡极:“小孩子家家,感情怎么能当真?”

    “只怕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金冕摇头:“她什么也做不了。看守那位少将的人都是镜湖的精英。”

    露娜想了想,最终没有说话。两个人身处于不共戴天的种族里,相爱本来就不为世间所容。若能如此断了,倒也算好事。

    “你再多吃些,今日早些休息吧。明日进鬼域又得花一些功夫,大多还得靠着你。”金冕挑起唇对她笑,温润的面庞在雪里的映衬下似流转光华,眉眼英挺。露娜此刻才意识到他也是英俊的,只是这英俊和步崖不同。他是明亮而耀眼的,步崖则似乎经过了太多岁月,有着太多的哀伤。

    露娜垂眸掩去眼中情感,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好。”

    然而这一夜她总睡不安稳,她看见梦里步崖缓步走向一座祭坛,背后双翅慢慢展开,银色的头发被猎猎的风吹起,俊秀的脸上写满悲伤。

    她不知道他的悲伤从何而来,她看到他黑色的翅膀被白色的光穿透,鲜血留下,他无知无觉。

    她惊醒,坐了半晌,下意识看了一眼腕上锦带。锦带上的图案依旧那么美,妖娆到让人心惊。

    “不好啦!囚犯逃跑啦!”尖厉的声音从帐篷外传入,露娜一惊,翻身而起,正撞上前来报告的士兵。

    士兵惶恐跪下:“瑶瑶放了那位少将,他将瑶瑶带走了!”

    露娜立即明白一切,她执了弯刀奔出去,却只来得及看到隐辰挟着瑶瑶振翅远去的身影。

    “瑶瑶!”不远的地方传来金晷与金冕愤怒的狂呼。露娜飞奔过去,却也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可奈何。众人止步,面面相觑。

    沉默半晌,金冕一拳锤在雪上,声音沙哑:“我低估了她。”

    露娜的心一惊,沉吟半晌:“她怎么做到的?”

    金晷神色黯然:“催眠和毁灭。当初在镜湖,父王便说了她的天赋其实比我们还更高,只是她的胆子小,一直不敢用。”

    “隐辰飞不了多远,他的伤不可能好那么快。”露娜看了看弯刀,当初对他出手她是用了十分的力道,他能再飞起来纯凭意念,但身体重伤却是不争的事实,她比较担心的是……

    “我要去找她,如果被浮城人发现她就完了。”金冕长身立起,转身向他们消失的方向走去。须臾,身畔跟上一个身影,露娜执着弯刀平静地看他。

    金冕感激地看她一眼,回身,金晷站在原地,俊朗的脸上表情沉痛哀伤。他束发的金色缎带与长发一同飘起来,清楚地告诉他们他的身份。

    “哥哥……”金冕唇畔一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极慢地点头。金晷面容凄切地颔首,回身,走向无数眼神企盼的民众。

    金冕看着这一切,眼神哀痛。露娜迟疑许久,最终将手轻轻放在他背上拍了几下算是安慰。金冕摇头表示自己无事,两人一前一后在雪地里急掠,身形爆闪,不过片刻,便完全融进了浓浓黑夜里。

    ***

    露娜确实没有料错。隐辰没飞多远便一头栽进厚厚雪里,他护着瑶瑶,扬起的雪几乎将二人掩埋。瑶瑶又慌又怕地将他从雪里扒出来,看到他俊朗的脸已然青紫,本雪白的翅膀鲜血淋漓。

    “喂!喂!你别死啊!”瑶瑶急得直掉眼泪,一个劲地拍他的脸。

    她的手被握住,英俊的少年挑起嘴角,小心拭去她的泪:“我不叫喂,我的名字是隐辰,隐、辰。”

    看她眼泪掉得更凶,他疼惜道:“别哭,你在我身边,我怎么舍得死。”

    如此直白的表白,瑶瑶泪水涟涟的脸上多了一抹绯红。她慌慌张张地查看他的伤势,头顶他的声音似乎带了点笑意:“为什么?”

    瑶瑶一僵,低声:“不知道。”

    隐辰低咳:“你真的记不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了吗?”

    瑶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咬紧嘴唇:“不记得。你大概真的认错人了。”

    隐辰低低笑起来,失神仰望夜空:“不,我怎么会认错?你那时年幼不知浮城与镜湖恩怨,只知救人,为了安慰我还赠我一枝梅花。那是你,我怎么会认错?”

    瑶瑶将布头捆好,垂眸看雪:“你放我回去好不好?”

    隐辰拳头收紧,片刻后才缓缓松开:“理由呢?”

    瑶瑶咬唇:“你手上有太多镜湖人的鲜血,我不恨你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

    “我可能放你回去吗?”隐辰疯狂地笑起来,又是一阵咳嗽,鲜血自嘴角流下,瑶瑶慌张地又撕下里衣衣角去擦拭。隐辰将她揽在怀里,紧得几乎让她窒息:“就算你忘了,我也不会放了你。跟我走,我们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一个翻身勉强立起来,翅膀一扇便要飞,瑶瑶心惊地看着他一个半边无力垂下的翅膀,哭着喊:“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你会哭吗?为了我?”隐辰飞得极低,略低着头,鼻尖埋在她乌黑的发间,“我喜欢你、我爱你啊……爱了那么久那么久!”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瑶瑶的手在他背上摸到满手的温湿,甫要求他停下来,倏忽瞪大眼睛尖叫,“后面啊!”

    隐辰全身肌肉都瞬间硬起,他勉力欲转身,却只堪堪让那白光偏离几寸,穿透已折断的翅膀。鲜血飞溅!

    天际间传出一声暴喝:“叛徒!”

    隐辰栽倒雪上双膝跪下。他却并未回头,微微低头,温柔地看着失措的瑶瑶,笑得让人心碎:“看来……没有办法了。”

    他的唇微而快速地动起来,瑶瑶惊恐地看着自脚向上蔓延的冰,片刻后才明白他想做什么:“你不可以这样!”

    隐辰不管不顾,身后攻击再来,他硬是站起来受了全部,将瑶瑶完全笼住。冰还在蔓延,瑶瑶不一会儿便被锁在厚厚冰里。她绝望地拍着隔开二人的冰,眼泪噼里啪啦地掉。

    隐辰的额头抵着冰,笑容温暖美好,却在鲜血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悲凉。他用血在冰上飞快地画最后的符:“若吾不死,此封不破;此封不破,无可伤汝。”

    他倏地喷出一口血,全身都趴倒在冰上,冰里瑶瑶疯狂地大喊,他竟然读懂:“你不可以死!我、我都记得!你不要死!我喜欢你!你不要死啊!”

    他释怀地笑起来。他慢慢唇语:“我爱你。”

    刹那间无数攻击袭来,铺天盖地,如同一张巨大的网。那网上却分明流转着罂粟的光,美丽而致命。

    他脚下浮起巨大魔法阵,挡住半数攻击。他的身形在剩下的攻击中暴闪,每一次停顿点上都滴落了大滩的血。瑶瑶惊恐看着这一切,十指疯了一般抠着冰面,满是鲜血。

    他被最后一道攻击击中,向后直直飞去,深陷在雪里,不省人事。

    “不!”瑶瑶的声音歇斯底里。她慢慢跪倒在冰里,泣不成声。

    “她怎么办?”有人擒住昏迷的隐辰,指着冰里的瑶瑶问领头者。有一个从地上捡起一枚精致宝石,领头者诧异:“引灵宝石?”

    他嗤笑:“有这么个宝贝都不能妥善护着,难怪会做出爱上他这种蠢事。”

    他将引灵宝石放入衣内。

    领头者的身旁人看一眼瑶瑶,皱紧眉:“上面要这叛徒活口,但他不死,怎么开封印?”

    领头者一声冷笑:“那封印破不了,不代表她不能被带走。”

    他身旁人会意,恭敬道:“知矣。”

    他做了个手势,立即有人过来,开始挖掘那块冰下土地。

【番外篇】铠的求救-被拐走的妹妹⑥

    露娜和金冕赶到瑶瑶身边的时候,浮城人已将封印下的地面轰碎大半,瑶瑶在冰里跪着,头抵着冰,失了魂魄般凝固。

    金冕暴怒,双眼陡然变成血红,白衣翻飞,如渡塘冷鹤急掠而去,手中戟寒光凛冽,竟比露娜还要快上几分!

    他用的极狠的招,一下便将离冰最近的两个浮城人削去脑袋。露娜紧随其后,一刀结果第三人。

    两人无视一下聚拢的数十浮城人,金冕回身看着眼里终于有了神采的瑶瑶,眼神悲伤。露娜的手轻轻放在冰上,低头不动,似乎在听着什么东西。

    片刻后,她皱紧眉,低声对金冕道:“护我一炷香时间!”

    “好!”金冕垂目凝神。风声暗动,浮城人在天空中交织出一道巨大的网。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吹起金冕与露娜的长发,一个静默如山,一个沉默如夜。

    光华流转,浮城人阵势摆开,俯冲直下。几乎同时金冕周身陡然爆开金色的光,他手中长戟光芒暴吐!他缓慢抬头,双目血红,轻轻点地而起,白衣迎风。

    他轻飘飘立在空中,长戟在手,轻轻挥动。他似乎在书写一副漫长的卷帙,横,竖,点,勾,每一笔都因充满诗意而显得美丽。但这美丽却给他的敌人带去死亡!

    露娜用刀划破掌心,鲜血缓缓流过,却无法遮去十六字的印记。血色的光将整个封印护住,露娜静静看着一切,专注而认真地看。

    以血为媒,汝知吾心。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额上汗水一层一层沁出。隐辰重伤,要寻到他的思维实在不易,要将自己的意愿传达出去更是难上加难。许久后,露娜才吐出一口气,将手自十六字上移开,弯刀滑入手中,她一刀刺向封印,极为细微的冰裂声过后,封印碎成无数片,连着冰也裂开来,瑶瑶跪在地上,已流不出眼泪。

    浮城人已尽数被杀,金冕提着滴血的戟缓步走向他们,他微微低头,刻意遮去自己红透的双眼。露娜将瑶瑶温柔地抱在怀里,看着他的红瞳一愣:“怎么会这样?”

    金冕似乎迷茫了一下才明白她在对他说话,瑶瑶忽然爆发出大哭,跪行过去,拉着金冕衣服下摆央求:“哥哥!求你救他!求求你!”

    金冕的语气是露娜不曾听过的凉:“跟我回去。”

    “哥哥!求求你!只有你能救他!求求你、求求你!”

    “我们走吧。”金冕面无表情地欲提起瑶瑶,却被一柄弯刀止住。露娜将瑶瑶护在身后,眸色冰凉,“你是谁?”

    金冕似乎困惑了一下。半晌后,金冕眼中才有了一些黑色。他一抬头便看到露娜警惕的神态,下意识便要避开她的眼睛:“我们回去吧!”

    “告诉我,为什么?!”

    “姐姐,你劝劝哥哥好不好!哥哥一定会听你的话的!只有现在的他可以救他……只有哥哥!”

    露娜愕然:“什么意思?”

    “瑶瑶!”金冕声音陡然转厉,露娜全身立即绷紧,她错愕地回头看金冕——他,竟然动了杀气!

    金冕被露娜眼神中的怪异刺痛。他僵了半晌,才揉揉眉心,几不可闻地叹息:“再怎么样我都不会伤害你们……哪怕我现在还有一个名字,叫卢卡。”

    震惊!彻彻底底的震惊!

    卢卡,上古杀神,虽然有毁灭天地的勇力,却因太过嗜杀被创世神封印于地心。纵使如此,他也是仅次于创世神的强大所在!

    “为什么……会这样?”

    金冕缓缓睁开那双血瞳,纵使他本人如此温润如玉,也掩盖不了眼中一片戾气。他语气苦涩:“你该猜到的,上古尊神中只有他有一双红瞳。”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卢卡无法破掉封印,于是将自己的力量从身体中生生剥离,落入灵魂之流,附在一个婴孩身上……那个婴孩,便是我!”

    露娜看着他的血瞳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苦笑,上前一步欲抚摸她的长发,却因她下意识闪避的动作而僵在半空。

    “卢卡是我的本源之体。我一直在压制他的嗜杀之心,但是我的力量太有限,所以若非必要,我绝不会使用本源力量。”

    语毕,他又偏头悲伤地看几近崩溃的瑶瑶:“方才死去的浮城人中有过半都是浮城神御者,神御者是浮城最强的力量,所以我用了大部分的本源之力——瑶瑶,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戮本性,如此,你还要我去救他吗?”

    露娜浑身一震——杀神出,万物寂!

    瑶瑶落着泪看他半晌,全身都僵住。良久,她的唇角才轻轻溢出两个字:“求你……”

    似乎早便预料到这个答案。金冕痛苦地闭上眼,而他手中戟却陡然绽放出血红的光彩,似乎就要扑将而出的猛兽。露娜被那血色刺得双目生疼,恍惚中,她忽然想到步崖冰蓝的双瞳。

    蓝瞳者——在上古神中,只有那么一尊!

    被自己的推测吓得浑身一颤,眼见金冕已提着长戟走向浮城的方向,露娜一惊,身形一闪便按住金冕的肩头。金冕格外高挑,此刻又有卢卡的嗜杀本性,但此刻她按着他的肩头,气势竟丝毫不弱!

    “让我去,我的引灵宝石定是被他们带走了。”露娜看着他愈发血红的瞳,轻容拂过他的眼睛。他随着她的动作慢慢闭眼,再睁开,红色的瞳如同宝石般晶莹而美丽。她低声:“卢卡的力量足矣毁灭整个世界,最终也只会将自己一同毁灭。让我去,我可以。”

    金冕压抑着周身沸腾的杀气,慢慢摇头:“不,这是我的错,不可能让你承担后果。”

    “我可以,你见过我的力量。”露娜温柔地低语,在她吟唱般的语调中,金冕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他终于有了黑色的眼,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你的灵魂是最纯净的颜色,所以连卢卡的本源之力也无法侵染。不要让这么干净的灵魂被血色玷污,我不想看到。”

    “不。”金冕斩钉截铁,他看着她,突然惨然一笑,“我曾经做过预言梦,哪怕我不去,也不能让你去——你这一走,你就再也不是我的了。可你的引灵宝石被带走了,所以——我必须去,我会将它带回来,还给你,你不能去。”

    他用力迈出一步,突然之间跪下,仿佛天地合拢、无形的重压尽数压在他身上,他哇得吐出一大口血。

    天法在阻止卢卡的现世。

    他的身体猛地佝偻下去,却不管不顾,继续向前迈步。

    “不要!”

    露娜猛地半跪下来,她的心颤动了,她不知所措地半环住几乎要歪倒在地的金冕,良久,终于开口:“对不起。金冕,你不必为我做这些,也请……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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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外的木白:媳妇吐血了!啊啊啊!!!

    辣鸡游戏!他要砸了他们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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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露娜顺着逃亡时的路线逆行而去,发现路上多了许多战争遗留痕迹。成群结队的噬鸟铺天盖地地飞,萝生在雪地里吞食尸体,树木枯死,寸草不生。一路行来,她不曾见到一副完整的尸体。

    鸿郢已经等不及了,他对权力的渴望已经上升到一种可怕的地步。他要用战争来结束一切,然后登上最高的权力宝座。

    露娜尽力压抑自己内心的不安,自己却清楚这不安源自何处。

    “对不起。”

    她每路过一个曾经的战场,她便驻足轻声道歉。她本可以结束一切,但是她……不想。

    谁有义务牺牲自己的所有,去拯救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世界?于她而言,这个世界是谁统治,又有什么不同?

    她飞身掠起,朝着那座蓝色的城行去。明明是正午的光景,天色却暗的可怕。浓浓的云将日光遮蔽,似乎征兆着即将到来的灾难。死去的人越多,鸿郢的力量越强大,世界也就越黑暗。这片创世神的土地,将毁灭在一个半神手上,毁在他自己的权杖下。

    她的身体掠在半空,思绪翻飞。忽然听到一阵哀婉的歌声,清冷悲伤,伴着竖琴冰冷的音调,丝丝入耳,无法抵挡。

    “妾心相寄久,君许蓝玉簪。奈何桥上望君来,思君不见君……”

    “这是……”露娜心底一惊,止住身形落在雪地上。这歌她听过,是一首古谣,似乎出自一位极仰慕创世神的女子之口。据说那女子曾有幸见过创世神尊容,唱完此谣以后便投入归墟形神俱灭,再寻不到一丝踪迹。

    露娜四顾,这才发现周围雪原干净得奇怪。没有萝生,没有尸体,天空依旧是阴沉的,却有明媚的阳光穿透浓云,将云的边缘剪在雪上。这里的空气也不在弥漫腐烂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不知名花香,散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露娜小心踏前几步,惊见不知怎的,丈余外的雪地竟然笼上了浓浓的白雾。她不敢再动,左等右等却不见雾气散去,依旧在面前来来回回地缭绕,只隐约见自己正前方不远竟似生出蓝竹,叶子在影绰的雾气中摆动。

    她低头思索半晌,拔出弯刀划破手指,用鲜血在虚空中画了几个符,末了一声低喝:“破!”

    雾气迅速散开,周围又恢复到一片开阔的模样。她怔愣地“咦”了一声,心中多少略定,抬目看向不远处,微微一怔。

    那里美得如同仙境。

    入目是一汪碧绿的潭,潭清澈见底,可见潭中剔透的白鱼,潭上氤氲雾一般的水汽,旋转着向天空中飞舞。周围摆着嶙峋而充满美感的怪石,怪石后又生了大片的蓝竹林,蓝叶在朦胧的水汽中微微晃动,似乎每一动便抖落了满身光影。随风而来的是淡淡花香与竖琴清脆动听的声音,让空气都变得冰凉而舒适起来。

    蓝竹林间,隐约坐着一个白衣的女子,一头乌发如瀑飞落,闭着眼,靠着巨大的透明竖琴,细如葱根的指在莹蓝的琴弦上慢而轻柔地拨动,美妙的音符从指间自由倾泻。

    露娜静静地听,听曲声渐强,渐快,又转弱。紫色的光环绕在白衣女子的身畔,她美得那么高贵,似乎世间一切的宁静都聚集在她的身上,高贵到让人觉得一碰便会污了她的衣袂。

    一曲终了。白衣女子又静静靠着竖琴半晌,才缓慢睁眼,抬头看向露娜。露娜认真地看她的脸,却总觉得看不真切。明明近在眼前,淡红的唇,小巧的鼻,修长的柳眉都那么清晰,心底却偏偏弄不清她的模样,只知她的眼睛是极美的紫色,如同一块剔透的宝石,闪烁着冰凉的光。

    露娜心底一阵凉意。她遇上的是真正强大的人,而这个人根本不想她看清她的模样,所以才下了这么个法术,让她见得着,却模模糊糊只要个印子。

    露娜沉默半晌,缓缓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何我进来了,如果打扰了您,希望您能原谅。”

    女子靠着竖琴看她,美眸不动,似乎静止成一座石雕。良久,她才轻声:“你破了方才的迷雾?”

    这声音着实耳熟,露娜想了半天却琢磨不透点头应道:“对。”

    “你过来。”她缓缓抬手,白皙的手向她招动。露娜不明所以,缓步上前,止步在绿潭的边上。

    女子站起来,白色长裙簌簌落在空中,却被虚空中的什么东西托住,不至于落入水中。她踩在空气中如同在平地上行走,缓慢而优雅,每一个举动都充满威压。

    不过片刻,她便行到露娜身边,她垂眸看那碧绿的潭,露娜这才发现潭中竟只有她一人的倒影,女子的倒影却是一团紫光。露娜觉得心底一阵阵发冷,一抬首,却见女子微微笑起来,美得不可方物。

    她轻声说:“你终于来了。”

    来不及反应,便见她的身影迅速淡去,连着周围仙境般的景致都摇摆起来。她倾身拥抱露娜,忽然化作一束紫光融进露娜身体。露娜大惊失色,连退几步,再凝神发现面前的竹林竟然只余一块石碑,石碑巨大,深青的表面光滑无暇。

    露娜站在那巨大的石碑下渺小如同一枚芥子。突兀罡风起,那巨大石碑竟开始极缓慢地变幻。如同云的聚又散,转瞬间不复方才平静。

【番外篇】铠的求救-被拐走的妹妹⑦

    她退了好几步才将整个石碑看完全。石碑变幻着石刻般的字迹,浮出了朦胧的画像。她细心读,认真看,脸色却愈发惨白,到最后连唇瓣都颤抖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连石碑都早回归平静,她才勉强找回神智,想也不想便转身踉跄行去。她走得失魂落魄,以至于甫出那秘境便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她半天起不来,瘫在地上,脑袋里乱乱的全是方才看到的一切。

    倏忽,她仰天大笑起来,眼泪却簌簌滚落。

    太痴!太傻!却原来都因着太爱!

    爱到至深,终于连生命都可以放弃!

    竟是如此……原来、竟是如此!

    *

    身着金色长袍的神御者缓缓振动双翅在夜空中飞翔。他们强大到不畏惧一切,以至于远远望见他们的妖物都纷纷退避。一只白色飞鸟迎面飞去,直直撞入一白色衣领的神御者掌心,噗嗤一声化作白光消失,那人皱眉读着飞鸟带回来的讯息,紧飞几下到了最前一人身边。

    他恭敬道:“大人,前方千里发现四十具神御者的尸体。”

    衣领也画了金色花纹的神御者皱眉:“都死了?”

    “是。”

    金领人沉吟:“还有谁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白领人试探道:“是不是那两位出来了?”

    金领神御者摇头:“不大可能。那男的现在应该在九巍上想唤醒他的情人,女的被我们的杀手追杀了那么久,不可能和镜湖人还有联系。她又怎么会为了一个镜湖公主来救浮城人?”

    白领人思索一会儿,小心翼翼发问:“但是先前探子不是回报,那支逃亡队伍里出了一个非常强大的女人吗?“

    金领神御者显然也想起了,眉头蹙得更紧:“确实。小心为上。”

    白领人又想到了什么:“大人……”

    金领神御者却见他的表情渐渐转为惊恐,害怕,绝望,面容铁青而狰狞。他的皮肉都因为恐惧而扭曲,终于,他歇斯底里地喊起来:“小心!”

    他拼尽全力挡在金领神御者身前,几乎同时,一束凌厉的紫光破开时空击中他的身体。刹那间血肉飞溅,他倒飞出去,被金领神御者接住,表情却已经凝固在最后一秒。

    “谢谢。”金领神御者慢慢合上他的双眼,低声。白领人的身体被他掌心火点燃,渐渐湮灭。金领神御者缓缓站起,目视前方,眼神肃杀。

    他提气怒吼,声音贯彻整个雪原:“来者何人?”

    回答他的却是一个极冷漠的女声,冷冽刺骨:“要你命的人!”

    一干神御者同时打了个寒战,迅速聚拢结出巨大战阵。不远处,徐徐而来一个白色窈窕身影,垂眸执刀,一步一步如行平地。

    金领神御者按着护住大家的结界,一声低喝:“四方罗列!魍魉!”

    刹那间漫天都是飞舞的光影,神御者迅速散开如同鬼魅,分别占据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金领神御者一人立在露娜上方,展开巨大幕墙将她困在当中。倏忽风起,四个方位的神御者同时扑出,挥出五彩的攻击,整片雪原都被这些绚丽的光照亮,美得如同幻境。

    而在这幻境中央,露娜提刀而立,如同上古尊神,一双乌瞳冰冷无情。烈烈风中,她再次行起,身影飘飞,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躲开那些攻击,再现时已在一群神御者中间。

    她略低着头,随手挥刀,脚步轻慢——鲜血泼洒,惨叫迭起,所过之处神御者一个跟着一个陨落,在半空中便绝了生机!

    她动作柔美地不似杀戮,倒像随意勾抹一张巨大画卷。转瞬四个方位的神御者便尽数身死,金领神御者被震惊到全身都僵硬,再一细看,结界中已空无一人!

    无法反抗!

    感觉到自上空传来的威压,金领神御者只有如此想法。他最后的时间只够他抬头看去,看着那弯刀裹挟着紫色的妖冶的光破开空气击中自己,在那清冷的光下,世界那么美。

    露娜提着刀在雪地里慢慢走,白衣黑发如同怨鬼。萝生在她经过之后悄然湮灭,漫天的风雪都随着她沉重的脚步而响起细碎悲鸣,她横起弯刀,光洁无瑕的刀面倒映着她混杂着紫色的乌瞳,在寂寂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露娜烦躁地骂了一声。长风呼啸。她深吸一口气,定目远望,发现远方终于出现了金色人影。她闭了闭眼平复心情,弯刀悄然扬起,她轻轻行到队伍后百丈处,伏在雪丘后仔细打量这支队伍。

    隐辰是王室的人,能力极强,前来擒他的自然绝不会弱。事实也确实如此,目光可见处便休息了五十多个白领人,二十余名金领神御者,八名黑袍执事。众人围做一圈,隐辰困在一个石笼里,被放在袍子画有金纹的执事身旁,低着头坐着,黑发垂下遮住脸,一对翅膀被从中间折断,鲜血淋漓。

    露娜皱紧了眉。那八人看似随意的就坐,实际上却占据了八个方位,金纹执事端坐正北,处在力量最中心。一旦有任何不对,他们随时可以发动毁灭性的魔法阵,那种魔法阵,她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他们谨慎地可怕。大抵是发现最先留下的神御者队伍与派出去的队伍都没有了消息,猜到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她想要救人,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她矮下头,靠着雪丘思索。金纹执事是浮城总管级人物,若他一人,自己拼上全力大概能一战。但是这里共有八位执事,二十余名金领神御者,一拥而上的话,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她抬头看向天空。这里已经许久不见星子,浓浓的云上尽是亡灵悲伤的歌。她觉得眼中一阵凉意,弯刀抬起,她毫不意外地发现眼中紫色光芒愈发浓郁,美丽而妖冶。

    她没有时间了。命运之轮还在旋转,她会不由自主去履行自己的责任。她已经感觉到九巍山上召唤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以至于她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在渴望前往那里。她无法抗拒,除非死亡。

    她静默地看着天空,在看到正掠过头顶,朝向神御者的噬鸟时,眼芒一闪。她捏了一个小小的诀,附在最前头的噬鸟身上。

    噬鸟群缓慢掠过神御者上空。她眼色一沉,一声低喝:“裂!”

    中了诀的噬鸟迅速绝了生机,直直落下。它身后紧跟着的噬鸟群毫不犹豫地跟着它垂直飞下去,铺天盖地如同倾斜的巨大瀑布。神御者俱是一惊,纷纷祭出阵法。然而噬鸟群大的离奇,纵使他们拼尽全力也抵挡不过。众人纷纷四散开来,来不及松一口气,便惊见脚下出现了不属于他们自己的紫色魔法阵!

    千魂战阵•杀界!

    紫色的光照亮沉黑的夜,瑰丽华美,流离着属于王者的银色与无尽威压。噬鸟惨叫,神御者哀嚎!不过这一个眨眼工夫,便有三十多位白领人,七位金领神御者陨落!

    露娜看着虽然狼狈,却未有一人陨落的八位执事,低低咒骂。不若其余七人煞白的脸色,金纹执事只虚晃一下便重新站直,目光冷锐地看向露娜所在方向。露娜再低骂一声,心知自己已经隐藏不了,迅速思考一番攻击路线,一脚踏在雪地上,直直自雪丘中心破出!

    八名执事迅速将她定位,白翅一展便急掠而去。却不料待得他们离露娜丈余时,那白衣女子身影竟然徐徐散去!

    “回!”金纹执事惊惧地看着消失在眼前的女子,心底不敢轻慢丝毫。八名执事齐齐点地借力转身,却见一道白色的身影行云流水般穿过神御者中间,弯刀上紫色宝石美得愈发妖娆,所过之处鲜血与惨叫并出!

    毫无反抗能力!

    眼见露娜就要将白领人与金领神御者屠戮殆尽,金纹执事一声沉喝:“八方罗列!弑神!”

    一个比杀界厚重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魔法阵华光大放!天地间由紫色陡然转为耀眼金色,如同缓缓升起的金日,刹那间燃烧掉一切!

    未死的神御者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露娜脸色惨白,下意识地遮住双目,灵力不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睁不开眼睛,眼皮上烫的可怕。她听见猎猎风声,杀气从四面齐涌向自己所在之处。刀剑出鞘,长戟掠风,攻击破空而出!

    她无路可退!

    露娜用力咬牙,弯刀在掌心旋转变作倒握,毫不犹豫地在左手腕上划下!

    鲜血自青色血脉里奔涌而出,洒在洁白的雪上散成诡异妖娆的花。她顾不得止血,将弯刀直直插入雪中,掌心抵住刀柄,长发突兀腾起!

    “千魂战阵!湮灭!”

    鲜血迅速四散开去,迅速勾勒出一幅巨大的画,阵法中心是一根美到妖异的紫色花藤。浓云在这强大的力量作用下散去,灵魂碎片自空中坠落,摇曳如同划破天际的流星。

    阵法结束,露娜终于无法支撑跌倒在阵法上,她仰头静默地看着天空,觉得自己所有的思维都随着那些云散去了,什么灵魂的悲歌,什么召唤的力量,都在心底变作一片空白。她无暇顾及周围神御者的惨叫,只觉得心中满满的都是难过,都是寂寞。

    都是孤独。

    刻入灵魂,持续千万个衍纪孤独。

    没有人,没有生命。四周是五彩的空间乱流,她孤身站在那里,自己的世界却将自己毫不留情地排斥。

    满目萧索。

    她不知道躺了多久,血阵的光芒弱了下去,亡灵的歌声也早消失不见。白领人与金领神御者尽数湮灭,不远处金纹执事的躯体在轻微地抽搐,但显然已是必死的模样。

    露娜回复了些力气,用雪与锦带草草缚住伤口,踉踉跄跄地立起来。她的头一片眩晕,口中涌上血腥味,却被她硬忍住,歪歪扭扭地走向石笼。

    “隐辰。”她轻喊,跌坐在石笼旁。隐辰仍伏趴着,方才的对战力量太强大,他早承受不住昏过去,黑色的发错综地散开在血色翅膀上。

    露娜吐出一口血,用颤抖的手指蘸着身上鲜血在石笼上写咒语。片刻后,石笼噼啪碎做几片,露娜缓慢地吐出一口气,伸手向隐辰,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

    “你……”

    “噗——”

    匕首刺穿胸膛的声音。露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刀,又看看那张精致的,带着冷峭笑意的脸,一个字都无法吐出。

    “我不是隐辰。”他微微笑起来,秀美的脸上尽是残忍,“我叫鸿郁,鸿、郁。”

    他轻蔑而不屑地一推露娜的肩膀,露娜从那匕首上生生脱离,连退几步倒在地上,痛的全身都痉挛蜷缩。鸿郁慢条斯理地用雪擦净溅上的鲜血,起身四顾,看到未死的金纹执事,眉眼再弯。

    他行到金纹执事身边,后者颤抖着手拉鸿郁的衣襟,哀求:“王……救我……”

    鸿郁弯起眼睛笑:“为什么?”

    金纹执事看着他的笑心底一阵冰凉。突兀他睁大双眼,全身都扭曲起来:“不要……王……”

    鸿郁依旧是笑着的,眼中却是冷如这飘了千年的雪,他轻声轻气道:“你的功绩,回去我必会禀报王兄……”

    他的掌心已燃起黑色的光,指上长出寸许长的尖锐指甲,准确而残忍地刺进金纹执事心口,缓慢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金纹执事一声惨叫,仅仅抽搐几下便绝了生机!

    鸿郁慢条斯理地将那颗心脏捧在掌心,心脏慢慢化去**,显出当中一枚黑色小珠。鸿郁低头靠近那小珠,小珠在他掌心蹦跶几下,便极顺利地跳入他的眉心融化!

    “修为还不错。”他满意地笑了笑,安安静静地用雪擦手。

    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到正在抽搐的露娜,似乎疑惑地皱眉:“咦?“

    鸿郁缓步行回露娜身边,蹲下看她,笑意不减:“你反应倒是快,竟然还能避开要害。”

    顿了顿,他的眉眼弯起来,如同秋夜月钩:“你说再来一刀,你会不会死呢?倒真可惜,你的灵力是无法炼化了”

    露娜颤着唇看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鸿郁做恍然大悟状,笑眯眯地,慢悠悠的,拖长了声音问:“哦,你是说隐辰?”

【番外篇】铠的求救-被拐走的妹妹⑧

    露娜只看住他,目光央求。鸿郁嫌恶地撇开头,将腰间一枚玉摘下放在雪地上。玉落地便长,不一会儿便长成一个方形盒子模样,盒子透明,满身是血的隐辰跪在里面,勉强抬目看到露娜,浑身一震,疯了一般敲击玉璧。他歇斯底里地喊,声音却丝毫不能穿过玉璧被外面人听闻。

    鸿郁带笑看着露娜:“这下可以了吧?”

    他故意做出疑惑的表情:“其实我好疑惑呢,你居然会来救他,你没有想过会搭上自己的命吗?“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做恍然大悟状,声音嘲讽:“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喜欢装作伟大的模样……救世?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救世?”

    露娜合上双唇,双瞳都渐渐失去光彩。鸿郁笑得愈发妖异,匕首在手心旋转,低头看她,声音温柔:“好了,我马上要将这匕首刺进你的心脏。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比如诅咒啊什么的。虽然肯定不会应验。”

    露娜看着他,竟然微微笑起来,苍白却掩不住倾世的风姿。鸿郁附耳她唇边,露娜笑着,慢慢说:“千刹鬼影……傀儡术!”

    鸿郁脸色倏忽一变,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露娜的身体生生拔地而起,她明明没有双翅,此刻却能不借力便浮在空中。强大到显出形状的符咒浮现在她的身畔,流转着倾城的紫光,将她包裹在最中心。她的发轻轻飞舞,血衣紫瞳,如同画卷里走出来的美丽女神,高贵到让人不敢直视!

    鸿郁脸色惨白,飞身欲退。

    然而她在风中大笑出声来,悲歌嘹亮,响彻大地。随着她的吟唱,气流乱涌,罡风凛冽。咒符一个接一个化作紫光匿入她的身体,筋骨撕裂,锻造重生,皮与肉生生剥离再紧紧贴合,每一次都痛到窒息!

    但她已然不在乎这些东西!她的执念会残留在她的躯体里,与这个躯体一同战斗,直到死亡!她答应过金冕会回去,那么她就会履行诺言——不管,以何种方式!

    世界渐渐模糊,她抬头看天,觉得灵魂就要脱离这躯壳飞往云端,获得永恒的自由。天际间散落着晶莹的灵魂碎片,美丽如同星子,那些细腻绵长的歌声又响起了,寂寞而忧伤。

    她想起了那个黑衣的人,想起了他在自己身边的时光,千金不换。

    她犹记得擒住隐辰那一日,他安静而美好地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眉眼微垂,黑翅展开的弧度那么优雅。然而他的周身却透出浓浓的寂寞与孤单,雾一般缠绕不散,然后她的心那么难过,以至于无法自拔。

    其实,我多么想站在你身边,让你的目光成为只为我的唯一。

    我喜欢你。

    我承认,我喜欢你。

    哪怕你曾经杀了我,哪怕你曾经用我做献祭,我都承认了。

    我喜欢你。

    游戏到了这里,放出了露娜的心声,木白已经不忍心看那个石化在电视机前的男人了。

    啧啧,惨兮,惨兮。

    玩个游戏,以为能把陷入情海的妹妹拯救出来,万万没想到,这回彻底搭了上去。

    唉,从此注定要做个空巢老人了。

    木白不由有些心疼,想想自己回去还能抱媳妇,不禁递了一颗柠檬过去。

    铠无知无觉接过来,用力一咬。汁水四溢。

    木白:……卧槽,看着都觉得好酸好苦。

    漆黑的夜里,变故陡生!

    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古老的梵歌,歌声悠扬飘渺,随风传遍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长风浩荡,弯月胜雪。世间万物都似静止,连那不可中止的阵法都在那样强大的力量面前停下。

    黑衣如沉沉永夜,银发如皓皓霜雪,高贵清雅的人如同神明自天际缓步而来,步步皆威仪。三对黑翅在风中展开狷狂的弧度,淡青的魂自他身上急掠而出,在九州唱出王者的骄傲。

    露娜仰头,看着他,明明想笑,却止不住眼泪滚出。

    “为什么就算我离开了,你还是要如此伤害自己。”步崖捧住她的脸,目光悲伤。

    “我以为你不会来。”她的眼泪扑簌掉落。方才那般痛她都没有哭,如今他来了,她却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怎么会?你是我的生命啊。”他冰蓝色的眼睛纯净美丽,似乎将整个晴空的蓝都精粹融合。他低头轻柔地吻她,唇齿温热,她几乎融化。

    露娜落着泪呢喃:“救他,我跟你去九巍。”

    就算你为了唤醒她而牺牲我,我、都不介意了。

    如果那样,是你的心愿。

    步崖的眉眼那么安宁,却有着无人能及的风姿。他温柔地摩娑她的脸庞,声音低沉:“傻姑娘。”

    “没有其他人。我爱的从来只有你啊。”他轻声,“我来了,无人再可伤你。”

    他弯腰抱起血衣的苍白女子,黑翅在那一瞬间展开张狂的气势。他低着头深情地看着她,抬首,启步。他的气势那般盛,以至于无人敢有丝毫反抗念头。他只是那么安静地走着,黑衣金边,白底皂靴,无法掩盖的却是一代王者的风采!

    露娜贴着他的胸膛流泪,轻声道:“我现在知道你是谁了。”

    鸿郁咬牙,尖锐的指甲划破手腕用鲜血展开结界,却依旧无法抵挡他盛极的气势,罡风凛冽,他撑开的结界飞快变薄。步崖低头看她,安安静静地问:“我是谁?”

    “神自名茯涯,获人形,蓝瞳银发。”这是《创世篇》源起卷第一句,以创世神诞生为始,进入空间乱流为终。露娜狼狈地捂住双目,尽力压抑自己的呜咽,“我还知道你想要唤醒的那个人是谁。”

    茯涯道:“谁?”

    “世人皆以为创世神只茯涯一尊,实际上我曾见一秘境石碑有书:‘伴竹生者,紫藤也;生为女身,紫瞳黑发,名唤锦露。’”露娜哽咽,“锦露与你进入空间乱流,不知因何,精魄落入浮世归墟,入了轮回。你曾以本体制一发簪赠予她,那发簪也一并落入浮世,最终化作人形,那个人形就是我。那权杖是锦露本体所幻化,所以只有她可以将权杖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也因此,你需要以我为媒介唤醒锦露,茯涯,我猜的可对?”

    茯涯皱眉,正欲说话,忽然抬头,皱着眉看向鸿郁。鸿郁一袭白衣已染透鲜血,黑发迅速变长,向四面八方散去。

    他抬头看着两人,略歪着头,眼神妖异,似笑非笑。

    “你就是创世神?”他的声音轻柔得如同一片云,声线略沉,极其魅惑。

    茯涯不言语,眼神渐渐冰冷。风忽然静止了,四周寂静,天空出现蓝色魔法阵,巨大而磅礴。一蓝一黑,在天上地下冷漠对立。而术法的施展者静静对峙着,似乎都在等待那么一个瞬间,发动进攻!

    茯涯忽然开口:“汝不该走这条路。”

    鸿郁笑,风华绝代:“是吗?可是我觉得,很好呢。”

    他眼神倏忽一厉:“九州同列!王权!”

    黑色魔法阵上席卷而起无数黑色的似缎似风的光,纠缠着袭向浮在空中的二人,挟裹着死亡的气息,破风低啸。鸿郁独身立于这黑色的天地间,骄傲而孤独地昂首,黑发舞动,如同黑色的王,固守这一片他的领域,顺者昌、逆者亡!

    他苍白的脸浮上笑意,衣上血色愈发浓重。但他依旧是那么纤细的模样,轻笑:“没有人能打败王权,纵使是创世神!”

    然而,茯涯却静静垂眸看着他,冰蓝的眼中不曾有丝毫波动。

    “是么?”他淡淡垂眸,“既如此,无人可救汝。”

    他抱紧露娜,声音低沉:“神威永寂、天罚。”

    蓝色魔法阵上陡然劈下无数道闪电,亮蓝色的光流转于空气之中,火花四溅,惊人心魄。整个世界都浮动着蓝色的光华,美得如同身处于一片莹蓝的海。海的底部黑涛翻滚,

    鸿郁脸上笑意退去,脸色变作惨白,黑色魔法阵逐渐变淡。他大睁双目,惊恐低语:“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一道无数蓝光合成的闪电重重劈在黑色魔法阵的中心,“王权”瞬间裂作无数个黑色碎片,不及落地便融化湮灭!

    鸿郁直直倒飞出去,身体歪倒,如同破碎的木偶般扭曲,他嘴角动了动,表情说不出的怪异,似笑似哭。而他的前方,一袭黑衣,银发如瀑的茯涯漠然立着,眼神冰凉。

    他仅仅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世界俯首。

    一

    黑发的男子坐在狭小山洞外,目光沉沉,瞳中暗红翻滚。他低头慢慢擦拭手中长戟,长戟血光暴闪,他的手握紧又松开,似乎在极力压抑心中煞气。瑶瑶坐在山洞里,怯生生地看着他。

    “已经多久了?”金冕低声,他垂下眼睑掩去血色浓重的瞳,声音阴冷地可怕。

    瑶瑶浑身一颤:“已经……三天了……”

    金冕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沉沉夜幕。他听见亡灵走过云端的声音,绵长细腻的歌声自归墟远远传来,灵魂的碎片在淡红月下闪烁晶莹的光。他漠然看着茫茫雪原,突然握紧长戟起身,背影冷冽,气势肃杀。

    瑶瑶一慌,一把攥住他的衣袖,却在对上金冕血瞳时一窒,颤抖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哥、哥哥,再等等好不好……”

    金冕嘲讽地看着她:“再等等?呵,妹妹,只怕再等下去,你的情人就回不来了!”

    瑶瑶一抖,大眼里涌上晶莹泪花。她慌忙低头掩饰掉,颤声:“哥哥,对不起……”

    金冕猛地一震,闭上双眼。良久,他才慢慢将手按住她的肩膀:“对不起瑶瑶,我要控制不住了。”

    “没事没事。”瑶瑶埋着脸猛摇头,忙擦拭自己的眼睛,“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哥哥。是我害了姐姐……”

    金冕手指指节微微一缩,手背青筋暴起。他慢慢坐下按住额头,内心的戾气却是止不住地沸腾起来。他听见内心对鲜血的渴望,对杀戮的追求,那是来自灵魂深处无法抵挡的召唤,属于上古杀神的本性。

    可是如果真的变成了那个样子……她,大概也会厌弃吧?

    杀神出世,必血洗天下;如为创世神子民,定全力诛之!

    他埋头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瑶瑶的惊呼:“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金冕倏地抬起头来,再眨眼瑶瑶已不见他的身影。金冕直直迎向天空中紫蓝的光,身形快到只能依稀见得一条淡红。

    他欢喜地勾起嘴角:“露露……”

    却在下一秒僵住。茯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黑色双翅在空中不紧不慢地扇动。他怀中露娜安静地依靠着,闭着双瞳,环着茯涯的脖颈,一身白衣尽数染做血红。

    茯涯看着他血色的瞳,却未有丝毫胆怯,眼神坦荡,只略略挑了挑眉:“卢卡?”

    金冕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眼角,在他盛极的气势下不由自主地移开目光。他却是见着茯涯那双蓝瞳,不可思议地试探道:“……茯涯尊神?”

    茯涯垂眸默认,金冕猛地一窒,无法言语。露娜并不睁眼,轻轻拉了拉茯涯的衣角,附耳低语。

    茯涯闻言落在雪地上,他身后的一束光也紧跟着落下,脸色苍白的隐辰缚着鸿郁,展开双臂温柔地接住踉跄扑来的瑶瑶,低声抚慰。

    露娜踩在雪上,凭着方才的声音看向金冕的方向,微微挑起嘴角,容姿平静:“我回来了。”

    纵使她如今满身鲜血,脸色苍白,却依旧掩不住她满身的风华,那么美,英气逼人。

    “露露……”金冕低声喃喃,“为什么……”

    茯涯不言语,回身安静振翅退到十丈开外。隐辰也叹了一口气,带着瑶瑶走远。露娜低头微微一笑:“我不能和你们去鬼域了。”

    金冕一惊:“为什么?!”

    露娜神色平静:“你本源之神是卢卡。如今看到了茯涯,你还不明白吗?”

    金冕一震,眸色黯淡下去。他低声喃喃:“我一直不信的……”

    “然事实就是如此。”露娜低着头,声音中带着淡淡笑意,“封印卢卡的不是茯涯,而是锦露。你早便知道不是吗?”

    金冕慢慢垂下眼睑遮去满目悲哀:“你就是锦露?”

    露娜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番外篇】铠的求救-被拐走的妹妹⑨

    赶回来的路上,茯涯才有机会告诉她,事情并非她最初想象那般。锦露生了心魔,神魂散在洪流之中,茯涯曾经花亿万年光阴将那些神魂一丝一丝收集起来,才有了露娜的出现。

    他爱她。

    他一直爱她。

    而这一切,只要她随他去了九巍,便能证实。

    如今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九巍。

    金冕静静看她,慢慢伸出手,手指轻轻掬起她一缕长发。露娜察觉到,皱眉:“怎么了吗?”

    金冕的声音难过得如同撕裂的薄雾,他低头轻吻她的长发,轻声:“露露,卢卡的实力,其实并不弱于锦露。”

    露娜一愣:“什么意思?”

    金冕低眸,安静凝视她清秀的脸。他忽然轻轻笑起来:“为什么不睁开眼?”

    露娜有了片刻停滞,略略低下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想要你离开的时候,我就可以忘记你对不对?”金冕却立刻接上她的话,苦涩地笑,“其实你早知道了对不对?”

    露娜有些难受地偏头,下意识地想寻找茯涯的身影。金冕看着她下意识的小动作,心如藤蔓缠绕般疼痛。

    因为卢卡爱上了那个风华绝世的女神,所以在面对封印的时候才卸掉了一身灵力,甘愿堕入地心。

    因为他还想要再见她一面,所以才会在感觉到封印力量减弱时猜测到锦露堕世,拼着灵魂都撕裂将一抹精魄附入一个婴孩体内。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当初那个美丽的女子毫无顾忌地拼杀之时,是因为身后银发黑衣的尊神;如今她立在自己面前,心心念念的依旧是那个人,千万个衍纪都过去,她从未改变。

    “我想看看你,露露。”他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拂过她的眼皮,露娜睫羽微颤,下意识便要退开。金冕却低声,一句话便止住她的动作:“我只想最后看看你,露露。我不要忘掉你——如果你一定要在战斗的时候才愿意睁开眼睛,那我沾了一手鲜血又有何不可?”

    露娜浑身一震。良久,她才颤着蝶翼一般的睫羽,慢慢抬起眼睑。

    一双美丽的紫眸静静聚焦,她抬头望住他。那眼睛剔透如同美丽的紫色宝石,落满了满天的光影,缠绕着比月华更清冷的光辉。她是对的,有那么一双瞳,谁见了都无法忘记。

    金冕突然用力拥她入怀,颤声:“我知道,这一去你再不会回来了。可是我会记住你,哪怕我死去,那一缕精魄都会一直记着,直到连那精魄都灰飞烟灭。露露,你再也走不出我心里,不管发生了何事,过了多久,我都不会忘记爱你!”

    从此岁月洪流都无法阻止我对你的感情,我会用尽全力去爱你,哪怕你爱的,永远都不会是我。

    露娜安静地任由他抱住,片刻后金冕将她松开,兀自回身,踉跄着向面容悲切的隐辰与瑶瑶走去。茯涯轻轻落在露娜身边,声音温柔:“走吧。”

    露娜顺从地揽住他的脖颈,任由他将自己搂在怀里。茯涯缓慢振翅慢慢飞起,露娜遥遥向着金冕看去,看到他的背脊笔挺而骄傲。此刻杀神满身的戾气都退去,他以一身傲骨向远离她的方向走去,不卑不亢。

    她慢慢闭眼,轻声道别,“再见了。”

    再也,不见。

    *

    再然后,便是茯涯带着露娜前往九巍,将所有往昔都给她看。

    九巍是整个浮世最高的山,终岁环绕洁白云气,朦胧仿似仙境。山势险峻难以攀登,常常有猛兽出没,向来被各个种族认为是神的领域,神圣而不可侵犯。

    茯涯抱着露娜掠过那些温湿的云气,天空中凶猛的飞鸟远远便察觉到他周身威压,恭敬低头做臣服状,连地上走兽都在他落在山顶的那一刻发出欣喜的低鸣。露娜自他怀中下来,脚尖点地处涌起紫色的波纹,浪花一般向周围四散开来。这座宏伟的宫殿因为主人的回归,所有砖石齐齐发出低低的震颤与哀吟,似乎一场亘古长久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茯涯与她缓步走至殿堂大门。他的左手引着她的右手一同贴在那雪白而恢宏的大门上。大门忽然绽放出耀眼的光,将二人连在一起的身体剪出美好光影,唯美而耀眼。

    茯涯所在半边是纯净的蓝,露娜所在半边是妖娆的紫。宫殿周围突兀生起蓝色无根竹,枝叶分明,美丽光影萦绕不去。竹上缠着紫色细藤花,花朵娇艳美丽,精致如同玉石雕琢。二者相伴相生,相互依存,似一路守望过无数个洪荒日月。

    茯涯微微低头,取下她腕上锦带。那锦带此刻也燃起了蓝色与紫色交织的光,美得如同朝霞。茯涯低头看着露娜,眼中是满得几乎溢出的柔情。他俯身亲吻她的额头,淡红的薄唇微微抿起,眉目宁静美好。

    “你在这里。只有当我说可以的时候,你再进来,好不好?”

    露娜一愣:“为什么?”

    “乖。”

    茯涯轻轻抚摸她的长发,然后收回手握住锦带向空阔的殿堂中央走去。殿堂中央立着一座祭坛,白光涌动,祭坛上方一团紫光不住闪烁,诡谲而美丽。露娜看着茯涯一步步走向那祭坛,脚步缓慢而沉重。不知何处吹来凛冽罡风,他银色长发被吹起,他的周身萦绕着悲伤,她不知道这悲伤从何而来。

    露娜突然震惊地瞪大双目,惊恐地喊:“小心!”

    一束白光竟直直穿透茯涯黑色翅膀!

    带着蓝光的鲜血自那伤口滴落在白色的地面上,开出一朵朵艳红的花。露娜的心似被一只手狠狠攥紧,疼得几乎窒息。她不管不顾就要往里冲,却见茯涯回头对她微微一笑,脸色苍白,目光却依旧温柔。

    “无事。”他遥遥作唇语。露娜一怔,不由自主止住身形。茯涯继续前行,脚步却愈发飘飞。她眼睁睁看着更多的光穿透他的翅膀,毫无办法,终究不忍心地撇开视线。

    她……不明白!

    他既是这宫殿的主人,为什么这祭坛要攻击他?而他,也似乎从一开始便不曾有反抗的打算……

    是因为,锦露吗?

    他该是爱惨了她吧……可是为什么,锦露要这么对他?

    等等!这场景……她见过!

    她攒眉思索,忽然心底涌起一片寒意。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茯涯,脑海中炸开大片光彩。似乎有新落的雪贴住了裸露的肌肤,层层堆积,那么冷,只觉得全身都要颤抖痉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露娜缓步走进那宫殿,足下一片冰凉。周围白光尽数染做淡紫,她静静地听,听见似乎有一个女子在轻声地歌,声音哀婉凄凉。

    “新人帐中笑,昔人夜里哭。为君描眉君不顾,十丈红尘白发生……”

    露娜缓步走着,停在他面前。她抬头看着他,面色悲凉,肌肤苍白不含血色。茯涯微笑看她,正欲说话,露娜的手已轻轻抚上他鲜血淋漓的翅膀,声音轻轻:“为什么?”

    茯涯一愣,以为她问的是伤,摇摇头:“没有什么。”

    “为什么锦露的恨、在无数个衍纪之后还如此浓烈!”露娜的声音冰冷异常,似乎霜雪破空飞扬。她抬头看他,一双紫瞳不辨悲喜。

    她很美,只是不曾有一刻如今日这般展露这锋芒,她的气势向来都极盛,然过去那些天,甚至在战场之上,也不曾有如今这么逼人。茯涯垂着眸看她,修长的指轻轻抚上她的面庞。

    “你感觉到了,对不对?”茯涯轻声。他小心翼翼地将她垂落额前的发别到耳后,动作温柔而宠溺。

    “什么灵力容器,什么祭献礼都是假的对不对?!锦露根本就没有堕世,你也根本就没有打算唤醒她……”露娜一字一句地吐出来,她看着他,眼中满满都是怒意,“她毁掉了自己的肉身散掉了自己的精魄,她已经死了……几千万个衍纪之前就已经死了!”

    “她没有!”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露娜崩溃地尖叫起来,她歇斯底里地喊,“茯涯……为什么已经过了这么久你还不肯接受?她已经死了,早就死了!我、我……”

    我爱你啊。那么爱你、甚至痛苦地要死去。

    可是我却无法阻止你继续欺骗自己,你相信她还活着,所以才也进入这世间,来到这个浮世,奔波寻找那么久,自欺欺人地以为……还能找回她。

    既然你这么爱她……我又算什么呢?!

    露娜慢慢滑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他们自世之诞生前便存在,相处的岁月长久到无法计算。到如今锦露已经陨落,茯涯却依旧活在那个幻想中不愿走出。

    他们之间的爱那么深,不可能有丝毫空隙留给旁人,那她如今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茯涯看着她,慢慢跪在地上,轻轻拭去她的泪:“不要哭。我带你去看。”

    露娜隔着泪看他。茯涯将她轻轻抱起,动作温柔。祭坛忽然变作纯黑,周围慢慢暗了下去,他带着她,缓步走入那黑暗之中,从容镇定,一如往昔。

    空间乱流。

    五彩的光芒闪烁,凌冽无形刃四窜。这里很美,四处都是晶莹剔透的光点,却也危险到极致。

    “这里是我们诞生之处。”茯涯遥遥指向一处。露娜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看到一根碧蓝色的苍劲长竹。竹节纤细挺拔,枝叶根根分明。竹身上缠着一直通体紫色的细藤花,花蕊深红卷曲,说不出的娇艳。

    幻境里光阴飞逝。蓝色无根竹与紫色藤花影像渐渐模糊淡去,取而代之的一对容貌出众的男女。男的一头银发一身黑衣,蓝瞳剔透如沧海;女的一头青丝一席白衣,紫眸艳绝如宝石。

    “你说我幻化的模样,可好看?”锦露弯起双眸笑,茯涯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笑着点头。

    “这个赠你。”茯涯自袖袋中取出一只竹簪,轻轻站在她背后,为她挽发,“这簪是我真身之芯,你若带着,我随时都可以感知你的存在。”

    锦露开心地笑起来,美艳无双。

    然而时光终究太漫长。锦露思来想去,最终用真身幻化了柄权杖。她用权杖作法,化虚无为有形,在空间乱流中隔出一片广阔天地,用蓝天做屏障,以土地做支撑。她创造出风、雨、山、水、草、木,又创造无数飞禽走兽游鱼。

    她与茯涯便行走在这片美丽大陆上,为之取名浮世。

    一日,两人游玩至一山泉旁,潭水清澈,倒映的天空清晰可见,游鱼自在似穿梭在云朵之间。锦露前去取水,自潭中看见自己倒影。

    “你说如果我创造种生物,和我们容貌无几,怎么样?”

    茯涯笑:“你开心便好。”

    锦露照着自己的模样捏了个泥人,抬手一挥,泥人落地便长,幻做与她模样无几的娇美人儿。她觉得甚是好玩,便又造出许多人,细细分了浮城,镜湖,鬼域,魍魉等八个种族,人与妖两个界线。

    她最喜欢的还是那个与她模样一般的女子:“我喊你映玉好不好?”

    美人跪拜受名,眉眼如秋波,是她没有的风情。锦露甚是欢喜,将三分之一的神力都卸给了她。

    不似别的凡人。有神力的映玉容颜不老,一直陪伴在茯涯锦露身畔。三人本都是开开心心的,然而一日,浮世中第一个生物进阶成神,手持长戟破天而来。锦露怜之,将之封印在地脉之中。

    但杀神卢卡的力量太霸道,千百个衍纪之后,引得浮世大陆地力爆发,岩浆蹿上大地,无数物种顷刻灭绝。锦露又忧又急,大半神力都用于修补裂缝,以至于最后无法再支撑世界规则运转。茯涯怜她,将真身粉碎抛入浮世大陆,以身饲万灵。

    若说变故,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茯涯是与她一般的神祇,他的威压太强大,以至于锦露一旦跨入浮世,那么浮世便会因二强相斥而动荡。锦露恐惧浮世破碎,而茯涯则因着真身在浮世里,不得不进入浮世将养。两人就长期被那薄薄的天空隔开,无法相见,想要说的话,也都有映玉来传。

    映玉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桥梁,成了唯一的传递他们情谊的存在。

    而她最后,变了味。

【番外篇】铠的求救-被拐走的妹妹⑩

    后来?

    茯涯日日与映玉相伴,眸中日渐染上感激,愧疚,最终竟变做情谊。一日映玉为寻无根竹竹间叶身陷妖王陷阱,茯涯杀入妖宫,五步杀一人,十步毁一宫,竟生生将妖王千万年的根基都粉碎。虚弱的映玉被茯涯救出,忽然泪如泉涌,将他抱住。

    “我……我一直以为,你心中无我。骗子,大骗子!”映玉清清冷冷的声音也染上丝幽怨,又似乎是喜极的悲泣。她拥住茯涯的腰,茯涯手臂落在她的肩上,不发一言。

    画面倏忽淡去了。露娜躺在茯涯怀里,看见幻境突兀亮起闪电霹雳,漫天乌云层层聚拢。画面陡然转到浮世之外,一袭污脏白衣的锦露与白衣干净飘然的映玉面前,活泼的表情尽数退去,换做淡淡悲戚:“他真如此说?”

    映玉满目歉疚:“是我对不起姐姐。但是姐姐,能陪伴他的、是我……”

    锦露淡笑:“耐不住这空间乱流里的寂寞,所以要舍了我,活在我创造的世界里?好啊,好啊!”

    “映玉感谢姐姐创造之恩。”映玉低着头,指间寒光闪烁,手中弯刀时不时闪过凌冽寒光,“但若姐姐不离开,他只怕会永远活在歉疚里。”

    “他这等心性,我早便晓得。”锦露冷淡道,“只不过,映玉,你为了这一刻,筹谋了不少时间吧!”

    “映玉也不想再瞒姐姐。”映玉抬起脸来,漂亮的眸子闪过怨毒,“从我知晓我不过是个泥人儿起,我便开始筹划了——姐姐,卢卡是心甘情愿被封印的,那么又怎会引起地力爆发?浮世再乱,若没有人煽动妖孽作怪导致灵力近乎完全枯竭,又怎么要茯涯将真身碎了来饲养万灵?这一切,姐姐如今可明白了?”

    “你倒真有心。”锦露看着双手赤色,眼中悲哀。她乌黑发间蓝色竹簪熠熠闪光,似乎在为主人而悲鸣。她的衣服上黑红渐渐蔓延,她轻笑一声:“看来是我命数已尽了。”

    映玉微微一笑,眸中突兀寒光爆闪!她的身形如同鬼魅般急掠而去,那白玉般的弯刀便当着锦露的胸口穿过!映玉轻轻松手,高昂着头颅,漠然看着锦露胸口插着那弯刀倒飞出去,沉入五彩的空间乱流中,再寻不见。

    锦露闭上眼,陷入乱流之中。

    一滴眼泪落下,分崩离析。

    可是在她闭上眼,彻底消散在洪流之中的时候,映玉也骤然消散——

    没有另一个她,没有第三者,从来都只有她。

    那是她的心魔,源自猜忌,源自分隔云端的悲哀。

    她被自己的心魔打入洪流之中,洪流浩瀚,几乎将她吞噬。可他距离太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击碎散在洪流中,最终他花了几个衍纪,才将她融在洪流之中的神魂一点一点收集起来,重新滋养,最后用发簪一点一点回复她的记忆。

    他养了这么多年,最后费劲心思将之投入归墟轮回重生。他杀了鸿塍,因他妄想毁掉锦露转世之体。然而鸿郢费尽心机布下地宫陷阱,将与锦露一同堕世的竹簪封入墓中。没有竹簪,锦露无法恢复记忆;若要寻回竹簪,只有锦露与他一同前往地宫。

    茯涯看见荆慕时,她正在屠杀那些浮城人伪装的杀手。她依旧是那么出众那么美,却,冷漠了那么多。

    得知真相的露娜喜极而泣,与他许下相守一生的承诺。

    然后,赵君登出了,玩了个男角色,虽然没有成功撩到妹,但确实新鲜许多。

    游戏内两个人恩恩爱爱,携手共游星河,直飞往天的尽头,等待着某个时间点在游戏舱内醒来。

    男人赢得了这场“真爱试炼”,不管露娜是否有记忆,她都会再次爱上他。

    游戏外,空巢老人一个踉跄,悲怆之下,举起刀来,终究没能落到电视机上。

    他能怎么办?还能不要她咋的?

    他的妹妹,视若珍宝的宝贝,他怎么舍得。

    ……罢了,罢了。他仰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下一刻,他握紧了刀。

    没关系,反正那个男人迟早有上门的一天的。

    他眯了眯眼,日子,还长着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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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荣耀之大陆法则介绍:
【无游戏背景也可看,不会影响,甜中带虐虐中带甜,酸酸甜甜就是此文】
李元芳:昭君姐姐,你跟李白哥哥分手真的是因为战斗的时候他忘记和你穿情侣装吗?
李元芳:昭君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QAQ
李元芳:昭君姐姐……我想狄大人了,和你想李白哥哥一样想
……
历史重演,王者大陆归于破碎,时空错乱,碎片散落各际,苦苦挣扎的是生命与不屈的灵魂。
法则的根源,是循环;生存的尽头,是毁灭。毁灭之后,真的还能迎来重建吗?
——所有活下去的信念,不过是期待一场,久别重逢。
CP:王昭君(赵君)×李白(木白)……
【日双更】【甜暖治愈文】【每天8点23、20点23准时更新】【涨收藏、推荐加更】王者荣耀之大陆法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王者荣耀之大陆法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王者荣耀之大陆法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