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第1902章 如此温暖
慕林没好说,在战场上刀剑无眼,他还受过不少外伤。所以这点痛,他还是能忍受的。
孙梓珊这要哭不哭的模样,真是让慕林太心疼了,他弯腰把她抱住,柔声哄着:“梓珊,我真的不疼的,你别难过。”
那膝盖看着就狰狞,怎么可能不疼?孙梓珊知道慕林是逞强,不愿意在自己面前露怯罢了。
其实她也不想哭的,因为慕林看到她的泪水,明显比她还要难过。
但是她真的忍不住,种种情绪浮上心头,孙梓珊既痛恨她的无可奈何,又有些憎恶元太妃的不识大体。
双手颤抖,她想要去给慕林取热水过来敷一敷,但是慕林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撑着他的腿,身子软下来,就没办法离开了。
终于,她的哭声从小变大,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你放开我……热水已经送来了……“
“再抱一会儿。”慕林贪恋她身上的温暖,况且已经没再受凉了,膝盖几天也就能恢复如初了。
比起他的伤口,还是心上的疼痛,让他更觉得的难忍许多。
他和孙梓珊成亲的时间不长,相处的时间就更短了,但是他从来没见过孙梓珊这样哭过。
他其实有很多的话想和孙梓珊说,从昨天到现在,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好。
他一意孤行离京,哪怕是做了心理准备,到了西海以后,也是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战场是有多残忍,硬生生把忍人心磋磨成冷铁。
而他牵挂着的两个女子,在先皇去世,京城中风波诡谲的时候,定然是受了很多的苦。
他还没问孙梓珊和元妃当时是怎么出宫的,想来也是倍加艰辛。
可是那么多的磨难,她都没和自己诉苦,没和自己哭泣,现在却因为他没有保护好自己,害她这样难过。
慕林如此想着,把孙梓珊抱的更紧了些,认真地说:“抱着你,我就真的不疼了。”
孙梓珊小声地在他的怀中哽咽,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对慕林充满了依赖。
不过只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挣扎着起身。慕林的膝盖不能拖,她还是差人去将风神医请来吧。
慕林见她不给自己处理膝盖,实在是放心不下来,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她的身体放开了。
孙梓珊擦了擦眼泪,快步往外走,刚打开门,就发现风叶白站在门口。
俊逸无边的男人注意到了孙梓珊的失态,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同孙梓珊说:“王妃,是皇上吩咐我来给凌王殿下看看的。”
孙梓珊也察觉到她现在的模样有些失礼,快步往旁边走了一步,将风叶白请了进来。
慕林在里间坐着,如今队伍中,知道风叶白就是徐林的还是少数。
这男人不刻意隐藏自己的容貌和风华,慕林也没看出来他和其他人有什么相似。
所以他只当做是第一次和风叶白接触,客气地说:“之前是三十送我出的院子,如今麻烦风神医了。”
这话其实是说给孙梓珊听的,慕林生怕以她现在的状态,会迁怒于风叶白。
但孙梓珊又不是那样不辨是非的人,她现在真正怪罪的,也只有元太妃一个人罢了。
不过听了慕林的话,孙梓珊还是感激地看了风叶白一眼。
皇上和皇后一向挺喜欢凌王殿下,西海一战,就能看出皇上对他是有多照顾了,几次给他让了大军功,帮助他平定亲兵。
如今慕泽登基,慕林也是大功臣,前程不可限量。
想来他也是不想惩罚慕林的,所以才派这么多人来关心慕林的伤势。
风叶白浅浅一笑,走上前来,温和地看着慕林的伤口:“不麻烦,皇上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殿下能这样明事理,是朝中的幸事。”
想着银杏还等着他回去,风叶白道了声得罪,没有废话,直接伸手,在慕林膝盖上的几个穴位摁了摁。
他的手法很熟练,作为一个神医,他现在处理这些小伤,已经很自然了。
他仔细观察慕林的脸,见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可见是个坚强的男人。
“这里是什么感觉?”
“有点痒,还有点疼。”慕林虽然年纪小,但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他是真的不太在意膝盖上的伤的。
“这里呢。”风叶白再问。
“嗯,比刚刚的要疼一些。”
仔仔细细地问过了问题,风叶白才和慕林孙梓珊说:“殿下的膝盖没伤到筋骨,一会儿就麻烦王妃给殿下清理一下,”他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小瓶药膏来:“把这敷在膝盖上,早晚两次,不出三天就能痊愈了。”
孙梓珊惊喜地看着风叶白,小心地接过了他手中的药。
她也对风叶白感激不尽地说:“多谢您了。”
三日后,所有宁军就要上路,前往南疆,这一路冰天雪地的,幸好有这药,不然慕林的膝盖一定会被寒风刺痛的。
风叶白轻轻摆手:“不用谢,那我就离开了。”
孙梓珊转身对着他的方向:“大夫慢走。”
等风叶白把空间重新留给他们两个,慕林注意到孙梓珊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小姑娘果然是没再哭了。
她忙忙叨叨的,先是把丫鬟送来的热水搬了过来,本来慕林是想要帮忙的,可是被她瞪了一眼,只好乖乖地等在那里了。
孙梓珊重新在他的脚边蹲下,先是用干净的布巾,将他的两个膝盖清理了一下,动作轻柔得不能再轻柔了,嘴上还是担心地说:“你要是觉得我手劲儿大了,一定要和我说。”
“不大。”明明就像是猫挠一样。
之前还紧绷的身子,在孙梓珊的动作中,一点点地松弛了下来。
现在这种感觉,对于慕林来说很新奇。
孙梓珊给他清理了膝盖,然后把他的两只脚,都泡在了水盆中,热水让慕林舒服地呼出了一口气。
她从低处抬头,正好看到慕林在专注地凝视自己,眼中倒映满满的,都是她的身影。
他的眸子真的很亮,就像是被纯净的雪水洗过,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璀璨得像是天上的星子,如同有光芒,直直地射|进了她的心房。
孙梓珊有点无措地低下头,还拿过了一边放着的药瓶,小声问慕林:“你在看什么。”
“看你呀。”慕林回答得无比自然,静谧的氛围,总是让情愫再慢慢发酵。
慕林继续说:“以往受伤了,也不会有人像是你这样紧张我。”
“怎么会呢。”孙梓珊为他涂药的动作稍微停了一下,很快又继续:“母妃,还有府中的几个奶娘,我见都是很关心你的。”
慕林轻悠悠地说:“宫中的孩子,在刚出生没多久,就不许和娘亲太过亲近了,你也应该懂这是为什么。”
历代王朝,都有被母亲蛊惑了的孩子,再不然就是后宫干政。
再早个上千年,那会儿还没太多文献记载的时候,就有人专门写过,后宫的妃子生了孩子,会立刻被处死。
到了大周这一代,自然不会这样做了,但该有的管制,还是有的。
那会儿的元太妃也不像是现在这样品阶高,在宫中处处被压制着,更加不敢和他亲近了。
他的奶娘们,说到底也是下人,而且属于小皇子的奶娘,每隔两年就会换新的一批,如今在宫中伺候的,已经是他快十岁的时候,才留在身边的了。
那个时候的他,虽然还有些懵懂,但作为皇家子孙,该有的骄傲还是有的,一个小皇子,受了委屈就去找奶娘哭诉,他当然做不出这些事情来。
所以他就习惯了一个人忍着痛了。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都没觉得那样的自己是有多酸楚,反正其他的皇子,也都是他这样走来的,除了先皇后还能安慰一下自己的孩子,其他的母亲们,谁也不准和孩子太亲近。
于是慕林就平衡了,大家过的都是一样的生活不是么。
可现在,慕林却不肯放弃到手的温暖了。孙梓珊就像是毒药,让人品尝了一口,就会上瘾。
原来真心的陪伴,真的要比虚无缥缈的感情,来的更真切。
他喜欢元锦玉的时候,肯为了她努力,变强,但是她从不给自己回应,或许现在也不知晓他的心意。
不对等的感情,注定是会无疾而终的,哪怕其中一方再坚持。
现在这样的互相关心,才是他更加着迷,也更想珍惜的。
孙梓珊听他平和地讲起往事,吸了吸鼻子,又有了想哭的感觉了。
她好没出息,明明以往不管受到什么委屈,她都不哭泣的。
“那以后你就别这样想了,”孙梓珊刚好将两边的膝盖都抹好了药,她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却满是专注地望着慕林,就像是整个人都为慕林发光,“会有我来关心你的。”
慕林的动容地看着孙梓珊,也凝视着她,平淡的波光下,藏着多少波涛暗涌,他是不敢表现出来的。
因为他担心,他的感情,就吓坏了自己的小妻子。
最终,他缓缓地笑了,那笑意从嘴角仿佛蔓延全身,让他不由得问道:“梓珊,你这样真的会把我宠坏的。”
孙梓珊微微红了脸,不知道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她只是小声嘟囔:“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1903.第1903章 她不平衡
眼看着泡脚的水要凉了,慕林轻轻地推开孙梓珊,还捏了捏她的小脸:“知道你体贴我。”
孙梓珊本来想给他擦擦脚的,但慕林可不舍得让自己的王妃做这些事情,于是他伸手阻止了她:“我自己来就行。”
“可是你的膝盖……”孙梓珊还是替他疼,看他若无其事,牵动膝盖的时候,难道不会难受么。
慕林望着孙梓珊,眸光依旧是一片温和清澈:“我还没你想的那样脆弱,放心吧,风神医的药很好,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听他这样说,孙梓珊才放下心来,可是等擦过脚,两个人还得面对一个问题。
慕林身上的衣裳也是潮的,需要换掉,孙梓珊还留在这里,就红了脸颊。
他意识到她在想什么,笑得有点儿挪揄:“你怎么了?”
孙梓珊站在原地,低着头,活脱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本来她想躲的,但想着慕林是自己的夫君,自己又那么喜欢他,他们以后就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她再躲闪,岂不是生疏了?
于是孙梓珊就小声地问:“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换衣服呀。”
慕林的耳根有些发热,眼中的波涛更盛,看到这样羞怯的孙梓珊,他喉咙都一阵发紧。
而且最要命的是,那里竟然起了反应。
要知道,他来西海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都很清心寡欲,就算有的时候精力旺盛,也是打几场拳就好了,从来没这么燥热过。
喉结上下吞咽两下,慕林起了逗弄孙梓珊的心思:“如果我说需要呢?”
孙梓珊的脸的更红了,她都给他擦药了,也不差这一步了,于是她就转身小步跑走了,还边跑边说:“我现在去给你找衣服。”
慕林看着她的背影,轻笑出声,觉得孙梓珊真是太可爱了。
慕林在宅子中的衣物并不多,尤其是他昨天才刚回来,不少东西还放在军营中呢。
所以等孙梓珊拿着一身衣裳过来的时候,慕林微微诧异地问:“这不是……我以前的衣物么?从京城这一路,你一直都带着?”
这么远的路程,她们的行李应该不会太多,自己的王妃,不多带点首饰,却带上了自己的衣裳。
他当时,可还和她分别呢啊。
孙梓珊有点儿窘迫,其实她当初收拾东西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他的衣裳放进包袱中了,而且还带了两身。
现在她说出的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路上可能会用到……而且这不是正好不用准备了么。”
慕林看向她的目光,笑意更深沉:“用我的衣服做什么?男扮女装么?可是我的衣裳对你来说太大了,你应该选个合身的。”
想买男装,一路上有太多机会了,孙梓珊因为被慕林戳穿了心思,有些不高兴地把衣裳放在了床上,还颇为强势地说:“你到底穿不穿?”
慕林心里都快笑开了花,但是表面还在低伏做小:“穿。”
自己是男人嘛,当然要多让着女孩子一些。
孙梓珊已经走过来,她取衣服的时候,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微微伸着双手,要去帮慕林的忙。
慕林其实就是逗逗她,他还真的没残废到,连衣裳都换不了的地步。
这要是传出去,军营中的人,都会笑话死他的。
大男人,不过是跪了一个时辰,又不能死。
于是他摁住了她的手,总算是认真地说:“我自己换,你先出去一下。、”
孙梓珊眨巴眨巴眼睛,僵了一下,才飞快地把自己的手给拿走了。
慕林不用她来帮忙才好呢,于是孙梓珊这次半点都没客套,转头就跑了。
看她像是个小兔子似的,慕林宠溺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拿起了一旁的衣裳。
等换好了以后,他朝着门外问了一句:“梓珊,你还在么?”
“在呢。”她清透的声音响起,已经不像是刚刚那么羞怯了。
“我好了,你可以进来了。”
慕林话音落下,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孙梓珊小步走到他身边,还有点儿尴尬地说:“换好了呀……”
刚抬头看去,孙梓珊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实在是……哈哈哈这衣服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慕林其实比她感觉还不好一点,这些衣裳还带着清新的味道,估计孙梓珊定时都会拿出来清洗晾晒,可是他的衣服用料都很名贵,是肯定不会缩水的。
衣服会有这样的改变,是因为他在西海的这几个月,身量有了变化。
不光是长高了点儿,还因为练武,变得壮实了不少。
加上冬天还要在里面穿上两件,前几个月的衣裳,再穿上,就有些紧巴巴的。
孙梓珊笑个不停,眼中都出了泪花:“殿下您真是太可怜了,连合身的衣服都没有……哈哈……”
虽然她已经很克制了,但笑得那么鲜活,慕林见她开心,自己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罢了,能让王妃高兴,不就是一件衣裳么,他穿。
慕林还板着一张俊脸,和孙梓珊强调:“我以为你应该注意到我长高的事情,你怎么只看衣裳。”
因为他被罚了,孙梓珊就想处处让着他,于是她还反过来哄慕林:“嗯,你穿什么都好看,尤其个子高了,更好看。”
慕林而耳根瞬间红了。
这姑娘怎么没半点自觉,难道不是应该自己哄她开心的么?
在心中轻声叹气,慕林还伸出手来,看了看他两边的袖子:“就算是再做衣裳,也不用这样的料子了,在战场上很容易坏的。”
若是孙梓珊来说,慕林在她心里,要真的是有变化,也是变得更成熟稳重了,此刻的他,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有着成年男子没有的魅力,孙梓珊总是为他感到着迷呢。
那个在战场上惊才艳艳的男人,是自己的夫君呀。
“行,明天我叫人来给殿下量量尺寸,”孙梓珊想到元太妃,不太情愿地说:“也给母妃做上几身,等赶路了,就不太方便了。”
提起元太妃,慕林也知道他不能再逃避了,所以没等孙梓珊问,他就主动把元太妃的意思,给孙梓珊说过了。
他很笃定地表示:“母妃的这些想法,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孙梓珊点点头:“是一早就知道,我也劝过母妃,可惜收效甚微。你不在京城的时候,母妃还很收敛,到队伍中后,她也不敢惹是生非。这次可能是见你回来了,她就有些飘忽了。”
发现孙梓珊总是站着,慕林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示意孙梓珊到这里来。
她沉默着走过去,因为一想到元太妃,她就没有了笑模样,慕林又捏了捏她的脸:“生气了。”
孙梓珊这次也不想装什么宽容大度了,她闷声应着:“嗯。”
元太妃真的是太不懂事了,能力撑不起她的野心,如果她一意孤行,真的会害死他们全家人的。
这会儿孙梓珊都已经做好了慕林会教训她的准备,但她是不会认错的。
元太妃做的就是不对。
况且以前她给自己受委屈。孙梓珊忍忍就过去了,这次她绝对不能忍的。
凭什么自己的夫君,要代替她受罚?难道父母也是孩子上辈子欠的债不成?
等了许久,也没听到责备的话,孙梓珊微微抬头。
慕林伸手,轻轻地环住了她,态度还是一样的温和,他拍了拍孙梓珊的背:“真的是委屈你了。”
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她想必很难熬吧。
孙梓珊瞬间红了眼圈,毕竟谁能想到,慕林能站在她这边?
她哽咽着靠在他肩膀上:“我并不觉得自己委屈……反而是心疼殿下你……”她吸了吸鼻子:“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你被罚跪的时候,母妃想要硬闯,被我拦下了,我还大逆不道地教训了她一通。殿下,你责罚我吧。”
“怎么,你是想和我一起受罚么?咱们做一对苦命鸳鸯?”慕林正是因为太了解元太妃了,所以更加不可能罚孙梓珊。
他这次无比坚定地站在了孙梓珊这边:“梓珊,你没有做错。”
孙梓珊因为生气,所以就算是慕林温言软语,她也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她现在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慕林清冷消瘦的身影,从庭院中走出来的样子,那样的孤立无援。
于是孙梓珊把憋了那么久的话,借着这次的机会,一次性都发泄了出来,她死死地抓着慕林的衣襟,声声质问着:“她怎么就不能为了你想想,总是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而且还这样得寸进尺,不知道斤两,殿下,我真的是太害怕了,我害怕你总有天,会被她害死。”
“梓珊……”慕林怔忪地叫她,却察觉到,孙梓珊沉浸在了她自己的想法之中,根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这一路的紧张还有害怕,此刻全部宣泄了出来,那紧绷着的弦,刹那断了,这样崩溃的孙梓珊,慕林是从未见到的。
她的小口一张一合,眼中泪光闪烁:“我只想问问她,她到底是凭什么你是我的夫君,她凭什么这样对待你。”
1904.第1904章 天下三分
更多的话,孙梓珊只能在心中嘶喊,她被慕林抱在怀里,身子僵硬如同枯骨,那巨大的悲怆,瞬间感染了慕林,让他的心也生疼。
孙梓珊沉默着,可是一直在不断地大口喘气,而且呼吸急促,节奏也乱了。
她为了慕林不值,也为了自己不值。
比起元太妃那样,用亲情来绑架慕林,她最起码没有他们的夫妻关系,来强迫过慕林什么。
元太妃总是觉得,她为慕林付出了那么多,所以该到了这个孩子回报她的时候了。
再不然就是慕林这么多年一直听她的话,就合该一辈子也听她的,这是什么道理?
慕林当初心里有别人的时候,自己难道就不伤心,不难过么?
可是自己照样对慕林很好,因为她喜欢慕林,所以把他的幸福,当成是自己的。
反观元太妃呢?其实她根本就不爱慕林,她爱的只有她的权利和地位,她所需要的,也不是慕林这样的孩子。
恐怕在她心中,慕林如果是个提线木偶会更好吧,这样就能对他言听计从了。
可惜慕林注定让她失望了。自己看中的男人,最是双眼明亮,清楚是非,更加坚定道路。
所以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不管是黄泉还是碧落,他在哪里,自己就在哪里!
慕林听到她的声声质问,还有她崩溃的哭声,眼圈也慢慢红了。
言语已经太匮乏,他除了抱着她,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在孙梓珊看来,这就足够了。
他的怀抱只为自己敞开,他的心扉,也只为自己温暖。
一直哭了很久,慕林等她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才和她说:“这次皇兄抓住了母妃的软肋,她不会再这样不懂事了。”
慕林敢赌,赌元妃会不会轻易放弃他这个儿子,很显然,他赌对了。
孙梓珊一边无力地靠在他怀中,一边抬头,用红肿的眼睛看他:“但愿如此。殿下,”她小声地央求:“这段时间,咱们就别去请安了,好么?”
她不忍心让慕林到元太妃那里受委屈。
慕林也是害怕了孙梓珊再哭,这姑娘的眼泪太有杀伤力了,比他之前每一次受伤,都让他更痛。
于是他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孙梓珊总算是放下心来,靠在慕林怀中,贪恋这份温暖,所以她顺势抱着他的腰身,不肯放开。
慕林用下巴,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额头,心中不由得感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风叶白在给慕林诊治后,是先去和慕泽以及元锦玉禀告情况的,他并没有提起孙梓珊的状态,但元锦玉多少能猜到一些。
也真是为难这姑娘了,希望慕林日后能好好待她。
出来这么久,元锦玉刚好要回去,就让风叶白跟着自己一起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主仆身份明显。这样独处,很长时间都没有过了。
庭院中的雪景依旧很美,历经几个时辰的清理,脚下的路,已经没有冰雪。
元锦玉轻轻地踩在上面,小巧的鞋子被衣摆盖住,大大的披风,将她整个给包裹住。
沉默了一会儿,风叶白在元锦玉身后,几步走到前头,利落地元锦玉跪下了。
元锦玉有些吃惊,站在原地问他:“你这是……”
“属下有事想求娘娘。”风叶白低头说。
“那你大可以站起来说……”元锦玉没有搀扶他,也察觉到,就算是她这么说,风叶白也不会动的。
果然,他还是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只是这次,他抬起头来,认真地同元锦玉道:“请娘娘将银杏嫁给属下。”
元锦玉望着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是这样熟悉。
是了,当年吕应然求娶红叶,就是这样跪着,口口声声说,会保护红叶一辈子。
可是现在呢?这里只剩下红叶一个人,被吕应然伤的千疮百孔。
正是因为有前车之前,元锦玉总是要问问自己,她这样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谁能说这一辈子就不会变了?哪怕是对风叶白,元锦玉沉默片刻,也强调着:“当初你为了自由,离开了她,我怎么能肯定,你不会再离开一次。”
言语太苍白,风叶白的承诺,元锦玉也不会信,但是他并没有退却。
“正是因为难以让娘娘相信,属下才会再次恳求。如果可以,请让属下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提到银杏,风叶白的眼神慢慢变得柔软,元锦玉太清楚了,那是对所爱之人,才能露出的目光。
他继续道:“我不想再让她为了我受委屈了。”
元锦玉还是不动,她可不是能被人用三言两语就说服的女子。
“银杏知道你的行为么?”
“她一早就清楚我想求娶的决心了,只是她并不准备嫁给我。”
元锦玉明白了,风叶白这还用迂回政策,毕竟自己的话,银杏是一定会听的。
于是元锦玉笑了笑,温声说:“风叶白,你似乎是搞错了一件事情。”
风叶白没站起来,笔挺地跪在原地,听元锦玉说:“比起和你,我还是同银杏更亲近一些。我们也算是姐妹了,所以银杏的决定,我会尊重。”
风叶白的眼神不免有些暗淡,原来真的是不成么。
“而且银杏还有心结没解开,你还需要继续努力。”
风叶白诧异地问:“是关于您和皇上么?”
“不是。”对于这一点,元锦玉还是很肯定的:“是因为吕应然的离开。”
风叶白思索了一番,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和元锦玉说:“我大概明白了。”
如果找到吕应然,证明一些事情,她对自己的态度,定然会松动许多。
事情太乱太杂,元锦玉对待风叶白虽然不亲近,但是也不算猜忌他,甚至她还有心帮助风叶白。
于是元锦玉鼓励道:“能让银杏信你,才是成功。只要她点头,你们的婚事,我一定不再为难。”
为爱献身的女子,元锦玉见的不少,上一世的她,不也是被所谓的****蒙蔽了双眼么。
所以她现在反而是挺敬佩银杏的,这世上有多少女人,能做到她心性这样坚定,说是不嫁给风叶白,就是不嫁他,哪怕再喜欢。
风叶白也不是这样就会被击垮的人,他们这种常年和药物打交道的,为了研究一种病的治疗方法,付出几十年光阴的都有。
所以风叶白不缺耐心,更不缺对银杏的爱。
今日能有这样的进展,风叶白已经很高兴了,他低头和和元锦玉道谢:“多谢娘娘。”
元锦玉莞尔一笑,珍珠被日光照射一样璀璨,她抬脚往前走,步伐坚定,并未回头。
“最近的太子也总是给你添麻烦了。”
风叶白跟在她身后微笑,看来她会对自己这样放软态度,很大的原因,还是大娃啊。
那自己以后可要对大娃再好一点儿,若不然,自己收他当徒弟,给他带到神医谷去历练两年吧,这孩子这样聪慧,日后一定会有比自己更大的成就。
当然,这些想法,他也只是放在心中,并没有和元锦玉说。
两个人回去元锦玉,银杏还有点儿诧异呢,毕竟元锦玉是一个人出去的,竟然还把风叶白领回来了。
但她作为奴婢,而已没问元锦玉,风叶白怎么会在这里,元锦玉却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大娃正在睡觉,元锦玉轻轻地走进去,对风叶白和银杏说:“你们两个也去歇会儿吧。”
银杏并不觉得累,想了想,和元锦玉说:“那奴婢去给风叶白打打下手吧,他正在配制一种可以防止风寒的药,不像是以前咱们喝的那种,需要熬制。等配制好了,咱们正好没个人都能带上一些。”
因为周围还驻扎着军队,所有需要的量非常大,风叶白又不想让别人来帮忙,最近都是很晚才睡。
银杏心疼这样的他,早就想跟着去了。
风叶白也期待地看向元锦玉,他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元锦玉怎么可能不答应。
于是她叮嘱了两句:“你可千万别给风叶白添乱。”
银杏嘟嘟嘴巴:“小姐,您也太不相信奴婢了,奴婢就只是做做称药材,包药材的活儿呢。”
后来这两个人离开,元锦玉随手捧了一本书,坐到了大娃的身边。
只是她在沉思另外一件事,半天都没有翻页。
他们大胜李禹溪已经有几日了,消息应该传到京城去了吧?
还有在东域的慕翎,他已经被东域皇庭的人接走了,玉煞的人,暂时还没把东域的具体情况调查清楚。
不出意外,慕翎登基的消息,也要传来了。
这样的话,大周天下三分,九哥和自己占据西北和西南之地,北荒有容辰固守,东边则是慕翎,就相当于是把慕阙包围在了其中,日后他若是兵败,就算是想逃走,也很困难了。
而且论起实力来,九哥绝对是几个王爷中最强横的,他们不光有几十万的大军,更有火药和江湖门派相助,夺回整片江山,指日可待。
元锦玉最担心的,反而是慕翎。这也是个目光短浅的,竟然敢求助于敌国,恐怕东域不出多久,就要对大周动手了。
如今只希望,九哥登基称帝的消息,能再多震慑他们一段时间。
1905.第1905章 晚她一步
元锦玉所料想的没错,消息确实已经传回京城了。
按说是不该这么快的,但这是大周近些年来,发生最大的事情了,所有百姓都在关注整片天下的形势,就算是那些不问世事的,这次也会走上街头,了解情况。
慕阙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在朝堂上。
传令的小兵因为犯了错,被他的上司推了上来,还给他升了官职,算是一点补偿。
慕翎因为战乱烦心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小兵在朝堂上禀告完毕后,心中一阵悲戚。
他今日估摸着难逃一死了,就算是升职了也没什么用啊,命都没了,还拿什么享受。
慕阙这几天就心绪不宁,晚上睡不着,还找太医去诊治过,虽然是瞒着朝中的大臣的,免得他们又胡思乱想。
这次朝臣们全部低着头,谁也不敢看慕阙,而且在心中默默地数着数,想着慕阙会在多长时间后,痛斥他们。
前几次慕阙阵营的士兵战败,慕阙就迁怒了很多人,这次但愿他们不是那个最悲惨的。
但是等了许久,慕阙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程辉一直注意慕阙,他已经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慕阙这次谁也没罚,更是没发火,只是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疲惫:“散朝吧。”
众人还等高呼万岁,慕阙已经离开了大殿,没有去御书房,而是回了他的寝宫。
程辉紧跟在他身后,尖细的声音响起:“散朝!”
大臣们纷纷跪倒在地,那个传令的小兵也把头死死地贴在地面上。
皇上竟然没有惩罚他,真是万幸。
比起其他人人心惶惶,这小兵反而是因祸得福,就来传个几句话,升了那么大的官儿呢,哈哈!
慕阙一直沉着脸,回到寝宫后,他就将所有的人都遣散了,想一个人静静。
其实慕泽登基,他一早就想过了这个可能,如今真的到来了,他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他不由得想到了一则故事,说是一个人快入睡了,却听到一只鞋子落地的声音,因为惦记着另外的鞋子,等了一整晚,都没听到声响。
如今慕阙就像是这个等到了鞋子落地的人,他从内到外,都散发着疲惫。
程辉不放心地守在外面,他总有种感觉,慕阙现在的沉默,是为了之后爆发。
可惜一直等到晚上,慕阙还是没有迁怒于任何的人,程辉几次都想敲门,硬生生忍住了。
慕阙定然不好受,不希望他一个当奴才的,看到他的模样吧。
快到晚膳的时辰,大殿的门被慕阙打开了。
他依旧穿着白日上朝的那身明黄色衣裳,眉眼间带着清倦,同程辉说:“给朕准备酒来。”
程辉马上低头应下:“奴才遵命。”
他转身快步离开,吩咐御膳房的人准备了不少琼浆玉液。他办事,慕阙一向放心,见到酒坛一字排开,慕阙示意他出去。
程辉却没走,小声劝着:“陛下,饮酒伤神啊。”
“朕让你退下,你没听到么?”慕阙的平静,只是隐藏在表象之下,程辉果然不敢逗留了。
于是他一边退,一边诚惶诚恐地说:“皇上,奴才斗胆命御膳房准备了饭菜,您多少吃一些。”
慕阙没答话,他低头,拍开了一坛酒,举起来就往口中灌。
程辉关闭上大殿的门时,看到的就是慕阙微微闭着的眼睛,纵然隔得很远,也能清楚地察觉到他身上的凉意。
这次皇上是愤怒到了极致啊。
其实不光是他,宫中很多人,和他一样气愤。
尤其是德太后和贤妃蒋子翠。前者一早就把元锦玉和慕泽当成死敌了,因为慕阙没把握住机会,把他们两个全杀了,以至于放虎归山,造成今天的局面,德太后真是恨不得捶胸顿足。
她和寝宫中的嬷嬷捂着心口抱怨:“皇上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如此任性,当初他非要换什么皇后,现在好了,多少大臣和他离了心,慕泽还在这个时候登基了!”
德太后提起慕泽,就很是不屑:“就算是登基又如何?他照样是乱臣贼子,没有大周玉玺,也没有传位昭书,日后史书只会评价他大逆不道!”
嬷嬷也不敢接口,只是看向德太后的眼神,有些难以言说。
德太后确定这不是她的自我安慰?慕泽那样强悍的实力,真的要攻打到京城来,她可别想杀人家第二次了。
而且慕泽也是天下归心,这仗他们还怎么打啊。
德太后嘲讽地骂了许久,最后这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和她说:“太后娘娘,听说皇上今日把自己关在寝宫中一天了,晚上还让御膳房的送了很多酒去,您不去看看?”
德太后对慕阙也有怨气,尤其是他登基之后的种种作为,让德太后更是恨不得骂醒这个孩子。
奈何慕阙有手腕有气魄,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把德太后的权利都给架空了,如今她在宫中,也只是有个虚名,权利都在苏婉卿手中,她找慕阙能说什么?
责骂还是安慰?慕阙都不会需要的。
于是德太后迟疑一瞬,同嬷嬷说:“现在他肯定不希望见到哀家,你去派人盯着些,皇上要是醉了,就好好伺候。”
说到这里,德太后想到了一个人:“对了,让苏婉卿过去。”
这凤贵妃现在把宫中上下打理得妥妥帖帖的,德太后看她确实比蒋子翠强多了,也希望她和皇上能多亲近,早日生一个属于皇上的孩子出来。
“老奴明白了,这就去通传。”
派人的人脚程很快,苏婉卿听后,二话不说,穿上披风,就要去乾清宫。
二娃现在挺懂事儿的,一两个时辰见不到苏婉卿,他也不会找。
于是苏婉卿把他交给了茉莉看管,又让几个奶娘时刻守着,自己带上其他的丫鬟离开了。
茉莉送苏婉卿出了门,明显不太高兴。
谁都知道,现在慕阙就是炮口,失去了大周三分之二的江山,他定然烦躁无比,主子若是过去,被迁怒了怎么办?
苏婉卿看出了茉莉心中所想,便柔声解释:“一方面,这是太后的命令,本宫不能不听从,另一方面……”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确定周围没人,到茉莉的耳边小声说:“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一点别的当代价。”
这公平交换的道理,苏婉卿还是懂的。
她励志要当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并且不是德太后这种。
德太后的权利都被架空了,在宫中还得看自己的脸色,自己今天晚上要是不想去乾清宫,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推了她。
如果自己能成为太后,绝对不会让人这样对待的。
既然要赢得荣耀,她做什么,都义无反顾。
茉莉看苏婉卿都不露怯意,也更加相信这个主子,只是茉莉特意留了个心眼:“娘娘,奴婢派个人去乾清宫外面盯着,要是有什么意外,也能照应您。”
“好。”苏婉卿笑了笑,直到离开也没挑明,若是慕阙真的想让她死,就算是茉莉派去再多的人也不会有用这件事。
但只要能让茉莉放心些,她准许她的做法。
赶去乾清宫的路上,她还注意到有贤妃的人在附近转悠,只是他们不敢真的去打扰慕阙。
苏婉卿的身影,当然也被他们发现了,过了一会儿她再找,那人就消失了,应该是去和蒋子翠汇报情况了。
蒋子翠听过后,嘲讽地笑了笑:“太后那个老不死的,竟然还想找苏婉卿去劝,她以为苏婉卿是有多大的本事?”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不甘心和怨愤,只是她没有察觉。
宫女为了讨她欢心,就小心翼翼地问:“娘娘,咱们用不用也过去。”
蒋子翠权衡一番:“咱们当然得去,但不是现在。”
慕阙会借酒浇愁,真和她记忆中那个丰神俊朗的男人不太一样了。
他这样烦心和脆弱,定然需要一个女人来安慰他。可是现在他正在气头上呢,蒋子翠可不去撞这个枪口。
她决定等后半夜再去,将苏晚晴撵走,自己再照顾慕阙一夜,等到明天一早他醒来,应该会很感动的吧。
苏婉卿在到乾清宫后,因为是有太后的手谕,程辉也没敢拦她。
再者,他和太后还真的是想到一起去了。皇上如今的状态太吓人了,他看满后宫最靠谱的,也就是苏婉卿一个,希望她能让皇上开心些吧。
送苏婉卿进门,程辉还心疼地说:“皇上这一整日,一口饭都没吃,凤贵妃娘娘,您劝劝皇上,多注意龙体啊。”
“那你现在就去让御膳房的人准备些吃食,要清淡养胃的,尽快送来。”
“奴才晓得。”
得了苏婉卿的命令,程辉往外走,脚步轻快。娘娘能来,真是太好了。
他把命令吩咐了下去,就从外头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大殿中,似乎还能传来苏婉卿脚步踩在上面的回响。
程辉一边支棱着耳朵,一边想,凤贵妃是已经和皇上请安过了么,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皇上可千万别迁怒于贵妃娘娘啊,他看得出来,娘娘还是很关心皇上的。
正想着,苏婉卿就在大殿内开口:“一个人喝酒多无趣,臣妾来陪皇上。”
1906.第1906章 行酒之令
程辉脚下一个踉跄,张大嘴巴,吃惊地想,这凤贵妃不劝皇上,反而这么顺着他,自己刚刚白在心中夸赞她了!
慕阙手中还捏着酒杯,自斟自酌许久,他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就算是听到了苏婉卿的脚步声,他也没太在意。
左右这乾清宫外有重兵把守,不会真的有刺客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没有放下酒杯,慕阙清隽的脸上,已然是带了一丝醺意,想来喝了那么多的酒,还是有些影响。
苏婉卿就立在他的身前,穿着一身明艳的宫装,并没有刻意打扮,却照样光彩夺目。
尤其是她的目光中,没有半点的矫揉造作,更没有他所担心的鄙夷和不耐。
慕阙就在这样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你怎么来了。”
苏婉卿左看右看,慕阙还是带着理智的,不像是程辉所担心的那样严重。
既然他还认得自己,苏婉卿便高兴地缓缓一笑:“自然是来陪皇上喝酒的。”
慕阙反应了过来,刚刚苏婉卿进门第一句话,就已经把她的意思说清楚了。
他放下了酒杯,修长的手指却在酒杯的边缘出摩挲,低头看着里面清澈的就谁晃动,沉默片刻,问道:“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苏婉卿在心中想,这男人都已经喝了这么长时间的酒,该有的戒备之心还是不缺呀。
于是她乖巧地表示:“是奉了太后的口谕。”
“原来是这样。”虽然太后的权利已经被他架空了,但是在这宫中,地位还是很高的。
她最起码是自己的母亲,想来看看自己,总不能阻拦。
于是慕阙才继续了刚刚的话题:“你想陪朕喝酒?”
大殿中的灯因为没有完全点起来,所以还有些昏暗,窗子紧闭,看不见外面皎洁月色。
苏婉卿不动,眸子如同之前一样,认真又细致地投在慕阙的身上:“没错,就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赏脸了。”
慕阙摇头,眉眼间带了暖意,还勾唇笑了笑:“过来吧。”
苏婉卿总算是挪动了脚步,慕阙看她是这样坚定认真,好像舍命陪君子似的。
程辉很快就将晚宴传了过来,只是在这样的状态下,苏婉卿和慕阙都不是很想吃东西。
苏婉卿可时刻惦记着,她是来宽慰慕阙的,哪能让他这不注意身体。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给慕阙敬酒,还像是宫女一样,为慕阙夹菜。
慕阙眼神有点儿迷离,心中却明镜一样。
借酒浇愁愁更愁。
和苏婉卿又碰了一杯,慕阙仰头饮尽,再低头时,看到碟子中的菜,竟然都是他喜欢吃的。
说来他的喜好,能记住的人真的不多,因为他贵为天家皇子,行事说话都要小心谨慎,被人知晓了喜好,就如同拿住了命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下手了。
太后在他小的时候,也叮嘱过他,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更要克制。
没想到苏婉卿竟然有这样观察入微的能力,慕阙饶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自己身上,下了几分的功夫。
喝了这么久,他总算是拿起筷子,将碟子中的菜吃了。
苏婉卿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照今晚这个状态,她是不会辜负太后的所托了。
只是太后心中想的另外一件事,她恐怕是完成不了,慕阙看自己的目光,最多也只有欣赏,从来都没有掠夺和沉迷。
苏婉卿还有点儿失望呢。
两个人喝酒,确实要比一个人要快乐多了,尤其苏婉卿半点都不提慕泽登基的事情,只和他讲着最近听来看来的一些趣事。
她说话的声音很动听,带着大家闺秀风范的同时,还有些狡黠,学起别人的语气来,都特别形象生动,每每都让慕阙忍俊不禁。
只是苏婉卿的酒量没有慕阙这样好,陪着慕阙喝了不过一壶,她就面色绯红,呼吸也有些急促了。
慕阙始终平静地看着她,所以不难察觉出她状态的改变。
刚刚她还是明眸皓齿,别样清新,这会儿眼底便带了泪意,那并非是因为难过,而是酒水的刺激。
她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糯糯的,不像是苏家的嫡女,倒像是街边卖豆花的小妹妹,整个人都糯糯的。
而且在和慕阙讲趣事的时候,她声音还不由得带了尾音,像是撒娇一样,和慕阙说:“皇上,一直都是臣妾在说,您怎么不开口呀。”
慕阙淡淡地笑了笑,这样的苏婉卿太动人,他的身体也不由得软了下来:“朕这多年,过的都很无趣,也没甚可说的。”
从刚出生开始,他就是皇上欣赏的皇子,那个男人,给了母妃希望,所以母妃这么多年,励志把他捧到皇位上来。
现在他真的做到了,可是他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到底是为什么呢?
“总会有一件两件的呀。”苏婉卿不放弃,小手捏着他的袖子,轻轻地晃动:“反正皇上不说呀,臣妾就不放开你了。”
慕阙也失笑了,这样的苏婉卿,也别有一番韵味。
其实怎么看,苏婉卿都很符合自己的口味,最关键的是,她这样聪明,连宽慰人,不同的时候,都会选择不同的办法。
只是他的一颗心,已经早就给了元锦玉了,他就算再想好好对待苏婉卿,也办不到了。
当初他对蒋馨的责任,后来他对蒋子翠的诱惑,如今都变了味道。
他不会刻意去抚慰苏婉卿,也不会诱惑这个聪慧的女子爱上自己,从此对他死心塌地。
他们的状态,更像是博弈。
苏婉卿还是年纪小了些,很多的心思,慕阙看穿了,也不会说破,反而宠着她。
今天就当做是她来哄自己开心的奖励,慕阙就讲了两件他同其他皇子一起学习时的趣事。
那会儿太子楚王还有慕昭都活着,大家虽然各有心思,但还有一段比较纯净的岁月的。
苏婉卿不知道慕阙是以怎样的心情提起这段往事的,想来还是怀念更多的一些吧。
这些天家皇子,都最是矛盾,看看历代皇帝到了老年的时候,都希望家中和乐就知道了。
明明他们年轻的时候,始终在争在夺,除非这些人今生就娶一个女子,不然这样的争斗,永远都不会停歇。
老年的时候,那重重风波诡谲,还不是他们年轻时欠下来的债么。
心中这样想着,苏婉卿还是得承认,慕阙讲的两件事是挺有意思的,她笑个不停。
在慕阙的言论中,一直都有一个人没出现,那便是慕泽。
他很小就因为被皇上和淑妃厌弃,去了南疆,没有和慕阙一起成长过,所以对于这个皇弟,他应该是最没感情的吧。
“哈哈,皇上您真是太风趣了,臣妾要喝一杯……”苏婉卿举起酒杯,眼前都有点重影,笑起来的样子,也是软绵绵的,巴掌大的小脸儿,璀璨的乌眸,更显动人。
慕阙也举起了杯子,和苏婉卿撞了一下,但是他自己却没有喝。
看到这样的小姑娘,他竟然一点都不想借酒浇愁了。
苏婉卿喝过后,还学着慕阙的样子,用袖子擦了擦嘴,嘴巴辣的一直发出嘶嘶的声音。
可是她放下酒杯后,却一改平素的沉稳,还大声叫了一句:“这样喝酒,真是妙哉!”
慕阙眉间的愁绪总算是完全消失不见,因为他知晓自己已经醉了,就不再说话了。
德太后考虑得很好,他这样低沉,是需要一个人陪着。
但是该有的计较他还是有的,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和苏婉卿敞开心扉。
况且他真的没这些女人想的那样脆弱,成王败寇,都已经走上了这样一条路,怎么可能没有心理准备。
往后和慕泽的交锋,他也不信他必输无疑了。
尤其看苏婉卿的态度,他更有信心。
这姑娘聪明得很,她若是不看好的人,才不会这样费劲儿地哄着抬着。
自己对她来说,其实还有利用的价值不是么?
能这样证明自己,慕阙认为,这也是一种资本。
连连撞了三杯,苏婉卿已经有点儿打晃了,并且她没再缠着慕阙给她将什么趣事,而是从桌子上拿了一根筷子,在酒杯还有酒壶上敲了两下。
看慕阙始终没移开目光,苏婉卿和他对视,兴冲冲地说:“皇上,臣妾给您敲个行酒令吧。”
慕阙笑着点头,眼中有鼓励和期待:“好。”
苏婉卿喝酒的时候很少,也不会民间的那些行酒令,她就接着酒劲儿,吟诵了一首《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就算是她醉了,念起诗来,还是颇有气势,起句之下,就让慕阙的眼神认真了起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苏婉卿的筷子在她手中捏着,还轻轻地摇晃,她看向慕阙,眼中满满都是笑意。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这次她将另外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也伸了出来,为慕阙斟满酒,还递到了他的手中。
1907.第1907章 想抢功劳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随后,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慕阙没有着急喝,而是轻轻地摇晃酒杯,眉眼轻挑,看向苏婉卿,仿佛有什么在心间慢慢地炸开。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苏婉卿也捧着酒杯,一边用筷子有节奏地笑着,一边还站了起来,在地上慢慢走动,杯中的酒水都洒出来了一些。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脚步轻快又肆意,她走到了慕阙的身边,整个人都如同一个发光体。
慕阙此刻才意识到,其实在苏婉卿的身体中,始终有这样一个灵魂。
她可以像是江南女子一样温婉灵动,也可以像边疆女将一样慷慨激昂。
她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珠圆玉润,气势十足,从她举手投足之中,慕阙竟然看到了睥睨天下的气势。
这道宫墙,始终都拦不住她,只要她想,她能在任何的地方飞翔。
于是慕阙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步步,沉稳地走向苏婉卿。
苏婉卿还在大殿中不断后退,绕着圈圈,衣角翩跹。
尤其当他的眼光飞到慕阙的身上时,那笑意就一层层叠加,而且随着她的脚步,大殿中的灯火,尽数被点亮。
温暖又明媚。
苏婉卿的行酒令已经进行到了最后,她不再后退,而是款步朝慕阙而来。
还没到他的身边,两个人就颇有默契地伸出了手,杯子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苏婉卿翡翠一般的声音也随之而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说罢,两个人一同收回酒杯,将里面的酒水仰头饮尽,真是快哉!
这一首行酒令,苏婉卿几乎是用尽力了全身的力气,她率先一下,将酒杯摔在了地上,噼啪一声,如同摔碎了曾经的过往:“真是痛快!”
直直地看向慕阙,她的目光也变得火热,重复道:“和皇上您一切喝酒,真是痛快!”
慕阙哈哈大笑起来,胸中的郁结之气,在这一曲行酒令中,尽数消失不见。
苏婉卿都摔了杯子,他怎么能落后,于是他也举起了手,将杯子摔成粉末。
既然要疯狂,那就一起吧!
忘记过去和你我的身份,今日我们只是一同喝酒的人!
“和婉卿一起喝酒,朕也喜悦无比!”
两个人在大殿中久久伫立,笑声不绝。
后来苏婉卿也不知道她说了多少的行酒令,每次都是在最后的时候碰杯,最终两个人都醉了。
大殿里说话的声音,一直到了半夜,程辉始终在外守着,听皇上的语气一点点变得轻快,他总算是呼出了一口气来。
太后娘娘做的决定没错啊,就是应该让凤贵妃来安抚皇上。
程辉还看了一眼月中天色,今天时辰都这样晚了,估计凤贵妃也是不能回去了,皇上也没翻牌子,明日他去同御前的女官说一声,将今晚凤贵妃在这里留宿的事情记下来。
程辉才想得好好的,就听人通报,说是贤妃来了。
他心里咯噔一声,这也是个不好惹的,他总不能拦着。
可是不拦着怎么办,难道还真的让她到大殿中来?
皇上和凤贵妃在一起是美事,再多一个人,可就不好了。
于是程辉试着拦了一下,蒋子翠虽然不至于对他太不客气,但是言辞之中,还是带了嘲讽的。
他一个奴才,竟然这样不识抬举,蒋子翠冷冷的目光,刺痛了程辉的心。
最终他还是退开了,反正皇上怪罪下来,也有蒋子翠放话,说是责任她一力承担着。
蒋子翠就是掐算着时辰来的,她没让其他的宫女跟着,自己去了大殿。
此刻里面就慕阙和苏婉卿两个人,蒋子翠知道他们一直在喝酒,不过在来之前,还是有点担心,进门后会看到什么让她不喜的画面。
现在她看到已经冷掉的菜肴,空掉的酒杯和酒壶,还有一地的酒杯碎屑,不动声色地皱眉。
那两个人坐在桌边,都有些昏沉沉的。
好在他们虽然气息不稳,但是衣衫完好,蒋子翠心中的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苏婉卿是先注意到脚步声的,她后来一直在行酒令,喝的比慕阙要少一些。
慕阙则是微微闭着眼睛,连蒋子翠给他行礼,他都没有睁开。
苏婉卿心底还残存了一分清明,只不过她心中有数,这份清明,应该剩不下多长时间了。
陪皇上喝一次酒,简直就是一场战役,她已然是精疲力尽。
蒋子翠便看着苏婉卿开口:“凤贵妃,你今日伺候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已经累了吧,这就请回去吧,皇上这会有臣妾照应着的。”
看蒋子翠说的谦逊,她心里想的什么,苏婉卿怎么会不知道。
她宽抚了皇上,应该是头功,蒋子翠来,可能把什么都搅没了。
而出乎蒋子翠的预料,她以为自己还要多费一番口舌,谁知道苏婉卿就像是每次一样,淡淡地站了起来,走路都有点飘忽了,还不忘和蒋子翠说:“那皇上就拜托你了。”
她离开的背影,也没什么留恋的,到了门外,她还不忘吩咐程辉,快点派她寝宫的人接她回去。
程辉有些不甘心,明明凤贵妃的功劳最大,现在贤妃来了,那明早皇上起来,会不会觉得,陪他派遣忧愁的是贤妃啊?
这凤贵妃可就亏大了啊!
于是程辉还小声地争取了一下:“娘娘,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苏婉卿好看的眉头蹙起,她真的是坚持不住了,就威严了许多:“别让本宫说第二遍。”
程辉只能宣她寝宫的人过来,等苏婉卿走出乾清宫,又被扶上了轿子以后,程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比起他来,刚坐到轿子上,苏婉卿就不省人事了。
说到底,她也只能应付一下皇上,这要是和蒋子翠争执,指不定没等她出宫就倒下了。
所以她很识时务,争不过,那就不争了,至于明早慕阙醒来会如何,她还真的很期待呢。
此刻在乾清宫中的蒋子翠,别提有多惊喜了,看向慕阙,双眼都是亮晶晶的。
她很是忙碌,又吩咐宫人轻手轻脚地打扫房间,又让人送来了热水,要给慕阙清理一番。
毕竟她是想要抢苏婉卿的功劳,当然要亲力亲为才行。
等她动手,才发现有点艰难。
且不说慕阙挺重的,他醉酒以后,更是有些不省人事,蒋子翠给他扶到床上,都费了很大的力气。
毕竟宫人们都在,她为了昭示自己的辛苦,也不能使用内力。
好不容易给慕阙擦了身子,换了衣裳,让大殿中也没什么酒气了,蒋子翠以为,她能躺在慕阙身边休息的时候,见到慕阙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蒋子翠还没反应过来,他趴在床边,就哗啦一声吐了出来。
后来的一切,对于蒋子翠来说就是灾难。
因为她刚刚才打理好,现在又要重来!
慕阙睡的昏昏沉沉的,因为程辉说皇上肚子中的东西都吐出去了,她还得叫醒慕阙,给他喂了一碗清粥。
这么一折腾,慕阙的酒倒是醒了不少,他发现身边换人了,但也没追问,只是在喝好了粥以后,皱眉和蒋子翠说了一句:“别到朕的床边来。”
慕阙的话就是圣旨,谁敢违抗?
蒋子翠当时捧着碗,真是恨不得摔在地上。
她辛苦劳累了这么久,没听到慕阙说句谢谢也就罢了,现在他竟然还这样嫌弃自己?到底有没有天理了?
她是贪心的,不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奖赏,于是她就在外间的软榻上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就起来了,为了让她显得憔悴一些,也没有梳妆。
看着身下的软榻,蒋子翠后背都有些痛。
这里是宫女们守夜才会睡的地方,想她堂堂贤妃,竟然这样将就了一晚。
又难熬地等了一个时辰,慕阙总算是也醒来了。
和昨晚的状态不同,今日的慕阙不再放纵,又恢复了曾经的沉稳样子。
蒋子翠整理好了衣衫,从外间走来,想要伺候慕阙起身。
娇羞地看向慕阙,她都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慕阙对她道谢,她就谦虚地把奖赏都推了,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起初事情还真的和蒋子翠想的一样,慕阙看了看他身上干净的衣服,问蒋子翠:“昨晚是你照顾的朕?”
蒋子翠双颊绯红,微微一笑,真的像是个害羞的小姑娘,她刻意没有提起苏婉卿:“回皇上的话,是的。”
“嗯,有劳了。”
蒋子翠支棱着耳朵很长时间,都没听到慕阙继续和她说奖赏的事情。
再抬头看去,慕阙竟然已经让其他的宫女为他更衣了!
蒋子翠站在原地,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皇上不是一向很照顾她们这些妃子的么?难道昨天晚上自己不够辛苦么?
想着慕阙的那些呕吐物,蒋子翠今日真的是半点东西都吃不下去,她都这样憔悴了,慕阙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1908.第1908章 真是活该
苏婉卿走以后的事情,慕阙确实不知道,但显然蒋子翠不会很轻松。
而且蒋子翠也太天真了,她真的以为,第二天是她站在这里,自己就会忘记昨天晚上和他一起喝酒的人是谁了么?
苏婉卿带给他的快乐,是蒋子翠比不了的。她这样抢功,只会让慕阙对她更生疏。
所以一直到慕阙去上朝,蒋子翠也没等来她心心念念的奖赏,回去自己的宫殿,真是恨不得把这皇宫一把火都烧了。
啊,真的是好窝火啊!
比起鸡飞蛋打的蒋子翠,苏婉卿这一晚上休息得还是挺好的。
她喝的酒也很多,轿子摇摇晃晃,刚到寝宫,就吐了出来。
茉莉在她回来的路上,就让小厨房的人准备醒酒汤了,几个人伺候苏婉卿喝了下去。
吐过后身子反而轻松许多,酒气也解了大半,苏婉卿双眸红红,还不忘记问问二娃的情况。
“今天我走后,连月哭了没有?”
慕连月,这是慕阙给二娃起的名字。
茉莉恭敬又心疼地回答着:“殿下稍微哭了一会儿,被奶娘哄睡着了,但您不在身边,他始终都不踏实。”
“嗯。”苏婉卿今日太累了,简单地沐浴过,吃点东西,就已经是后半夜了。
她回到寝宫,躺在床上,二娃顺势就贴了过来,软乎乎的,特别依赖。
有他在身边,苏婉卿也挺安心的。
临睡觉的时候,她还轻轻地拍着他的小身子,听他绵长安稳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苏婉卿就起晚了,毕竟昨天晚上喝了那么多,她还有些头疼。
为了哄慕阙开心,这次她真的是快舍命了。
好在蒋子翠昨天晚上去抢功了,不然估计她真的是要站着进去,被人抬着出来。
只是她想好好休息一下,二娃还总是吵她。
昨天晚上这孩子哭的特别委屈,他还以为苏婉卿是不要他了,没想到今天一醒来,就看到她在自己身边呢!
二娃敲兴奋的,也不睡觉了,更不找饭饭吃,一个劲儿地在苏婉卿的身边滚来滚去的。
哇呜哇呜,被子软软哒,大美人儿也软软哒,好棒!
被他这样一吵,苏婉卿是不可能睡着了,她睫毛颤动两下,睁开眼,就看到了大娃可爱软萌的小脸儿,和自己挨得特别近,他还嘟着肉呼呼的小嘴儿亲自己,糊了自己一脸口水。
苏婉卿哭笑不得,揉揉太阳穴,坐了起来,之后她戳戳他的小身子:“小调皮蛋。”
二娃嘿嘿地笑着,他的小门牙已经长得很好的,从她的角度,还能看到大牙的白尖儿。
被他萌化了的苏婉卿,也不能真的责备他什么,转身对外面道:“茉莉在么?”
茉莉一直守着呢,好不容易等到屋里有了声音,她马上就冲了进来,激动地和苏婉卿说:“娘娘,您知道今早发生了什么么!”
苏婉卿心想,她并不是很感兴趣,她就知道,再不把二娃抱走,他估计是要尿床了。
于是她戳了戳身边的娃娃:“先伺候他。”
茉莉马上就明白了,把其他几个奶娘也都叫了过来,孩子被抱走后,她走上前,为苏婉卿更衣。
苏婉卿懒洋洋的,像是一只小猫一样,任由茉莉摆弄。
看茉莉实在是憋得不行,她浅声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茉莉得了苏婉卿的命令,猛地就打开了话匣子:“娘娘,昨天晚上明明是您一只在伺候皇上,可最后却被蒋子翠给撵出来了,奴婢心中一直都为您不平呢!”
苏婉卿因为困倦,眼中带着一丝红意:“然后?”
“咱们上下都以为,她照顾了皇上一晚上,今日皇上肯定会把功劳都算在她的头上,”茉莉说到激动处,还一拍巴掌:“谁知道皇上今日只是说了句有劳,什么都没赏!哈哈,她真是太活该了!昨天晚上皇上很折腾,她伺候了半宿不说,最后还在外间软榻上将就的呢!奴婢想和您说一早上这个事了,可惜您一直都没醒。”
苏婉卿怔愣一下,这显然是她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就这么实现了,她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上昨晚不也是醉了么?竟然分得清楚她们两个?
如今她对慕阙,是越来越刮目相看了。而且这男人需要的怜惜,也肯定不是蒋子翠给她的那种。
看来她昨天陪着皇上喝酒,还歪打正着,让皇上高兴了?
沉默了一会儿,苏婉卿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哈哈哈,茉莉说的没错,真的是活该啊。
慕阙还是顾及了一点蒋子翠的面子,最后也没给苏婉卿送来封赏,只是他晚上到苏婉卿这里用膳了。
苏婉卿没提昨天晚上的事情,仿佛那样的慕阙,并不是现在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样。
之前慕阙不怎么和她说朝堂上的事情,这次饭后,还提了几句。
苏婉卿听的很认真,慕阙就喜欢她这样识趣的姑娘。
第二天,苏江涛也进宫了,不过是求见苏婉卿,而不是慕阙。
苏婉卿正准备问问如今天下的形势,找了个合适的时机,见到了他。
苏江涛依旧是面容威严,不苟言笑,他还提起了前天的事情:“刚听到那战报,大家都以为皇上要发火,谁知道在这两日的早朝上,皇上连连提出了几个很好的对策,也没有惩罚任何一个官员。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才得知,出事的那天晚上,是你陪着皇上的。”
苏婉卿纠正了一点苏江涛的话:“只是陪皇上喝了一会儿酒。”
苏江涛也不怎么在意他们话语中的差别,夸赞苏婉卿说:“你这次做的着实不错。”
苏婉卿养了两日身子,早就不头疼了,这会儿状态也不错:“能让皇上高兴,我们的日子才好过。”
苏江涛点头,承认苏婉卿的话。
“所以你必须趁热打铁,争取在这段时日内,就让皇上对你放下戒心。”他也是男人,知道对女人心软起来该是什么样子。
慕阙对元锦玉的情谊,如今在朝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现在元锦玉彻底变成了敌对阵营,他们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苏婉卿乖巧应下,只是苏江涛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慕阙的心,还要徐徐图之,她这个父亲大人,有些急躁了。
这天晚上,慕阙又来到了苏婉卿的寝宫,虽然不留宿只是用膳,也足够蒋子翠眼红了。
苏婉卿没有刻意刺激过蒋子翠,也没邀宠过,皇上想用膳,她就陪着用膳,想说话,她也总能接上话。
这天的晚膳,慕阙还在这里喝了几杯,或许是因为比较信任苏婉卿,他没有太绷着表情。
苏婉卿没喝,语气始终都很轻快,在送慕阙离开的时候,她小小的身子,跟在他后面,有点亦步亦趋的感觉。
等他踏上步撵走远,苏婉卿也转身欲离开。
谁能想到,在步撵上的慕阙,竟然叫了她的名字。
“婉卿。”
苏婉卿急忙转身,秀发在空中划出飘逸的弧度,而她转身的动作,忽然就和慕阙心底的那个身影重合了。
两个都是绝色的女子,气质亦非常出众。
他眼中有真情流露,凝视苏婉卿,竟然半晌都没开口。
苏婉卿站在原地,在昏暗的灯光中,表情有些晦涩不明。
虽然慕阙很快就收起了目光,但苏婉卿还是知道,他刚刚那个眼神,看向的并不是自己。
苏婉卿心中纵然有些不甘心,还是很快调整了情绪,低头给慕阙行礼:“臣妾在这里。”
慕阙也回过了神,意识到他把苏婉卿当成了元锦玉,是有些过分了,于是他不由得放低了声音:“天凉了,多给屋中添点炭火。”
“臣妾晓得了,多谢皇上关心。”
这也是一种变相的赏赐了,而且比起那些珠宝首饰这些她平常戴不完的东西,今晚慕阙的赏赐,还挺实用的,她很喜欢。
连着来了几天,慕阙的态度,似乎已经昭示出来。
蒋子翠每天都气得要死,还得克制着,不在苏婉卿面前示弱。
她可不是这样容易放弃的性格,苏婉卿的功劳,她就不信的她一辈子都抢不过来了。
早晚弄死这个女人。
京城中都得到了慕泽登基的消息,肖府当然也不例外。
肖大人虽然称病不上朝了,对这些事情还是很关心的,特地把肖承叫到了书房,好好地和他商量了一番。
其实肖大人有自己的打算,他今日和肖承透了底。
“你之前说过,同宁帝有很大的过节,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就不能冰释前嫌,归到宁帝的阵营中么?”他在首辅的位置上这么多年不是白当的,如今大周的形势,看着就是对慕泽非常有利。
肖承哭笑着摇头:“父亲大人,儿子觉得,咱们现在还是早点离开京城为妙。”
看他的态度,肖大人也心情沉重起来:“这里是咱们的根,哪能说走就走了,罢了,你还是先带着长乐郡主离开吧,就算要离开,也先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他作为父亲,能给孩子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肖承坚定地说:“可以。只是您和母亲在哪里,我和长乐就在哪里。”
他是不可能抛弃任何一个亲人的。
1909.第1909章 我不回去
肖承这么犟,肖首辅可不能这么由着他,不过他也没继续劝,转变了另外的话题:“请柬已经印好了,从明天开始,就能送到其他大人的手中。”
首辅之前和肖承说过,以肖家如今的地位,来观礼的人不会太多,所以肖承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第二天派人去送请柬,竟然有近半数的人将请柬送了回来,另外的一半人,虽然收下了请柬,能不能来还是两说。
真是让肖家人感慨了一句世态炎凉。
长乐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她就只是有些急切地追问太皇太后那边的消息。
于是这天晚饭后,长乐和肖承往他们的卧房走,长乐还特意问了一句。
肖承面色有些为难,总觉得给长乐这样的婚礼,是让她受委屈了:“咱们的人才到五台山没几天,传来的消息说,太皇太后不准备回京。”
长乐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转头看向天际,那是东方。
之后她故作坚强地说:“奶奶年纪大了,不来也没关系。”
比起她的婚礼,其实她更担心太皇太后的安危,毕竟五台山和东域已经很近了,慕翎若是去威胁太皇太后怎么办。
这么远的距离,长乐就算是能飞过去,也保护不了太皇太后。
肖承握住她的手,捏的紧紧的:“对不住,长乐。”
她马上摇头,焦急地说:“我真的谁都没怪罪。”
“可是我怪罪自己。”肖承本来以为,他能让长乐变成最快乐的新娘子,谁知道就因为他当年的一时心软,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长乐主动地挽住他的胳膊,把小小的自己往他的怀中塞:“世事无常,人也有聚散离合,我只要嫁的是你,就永不遗憾。这话,我敢对你说一辈子。”
她的一辈子,让肖承的呼吸都紧绷起来,眼中波涛流转,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能将长乐吸入其中。
好在肖承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比起长乐被关在地牢,他疯狂寻找,暗无天日的时候,此刻已经幸福太多了。
不知道宁帝要多长时间才能打到京城,只希望他们平静的日子,永远都不要被打破。
被长乐关心着的太皇太后,进来在五台山上礼佛,是真的不问事实。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心如止水了。
而且她回想起上次回京,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那样遥远。
她一直都没和元锦玉挑明说过,那几个王爷中,她最欣赏的便是慕泽,最疼惜的王妃,是她元锦玉。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注意到了他们的心胸,和旁人不一样。
试探过那么多次,最初的刁难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磨练元锦玉的心性。
后来她真的没让自己失望,而且这样不求皇位,不求权势的人,又有一颗仁心,有精准的心计,这该是有多难得?
太皇太后早就和皇上商量过,这皇位,必须要给宁王慕泽才行。
后来皇上会对他们两个那样宽容,也有太皇太后的原因在。
了却一桩心事,这山下的人,就和她这个一心向佛的人没关系了。
山中无岁月,甚至许久都传不来什么消息。
只是慕泽登基的事,闹得太大,传得太远,寺庙中的小尼姑整日都在谈论,还会被师太呵斥,罚去做早课。
太皇太后青灯古佛,已经算是踏入了空门,在宫中,会有无数的人巴结奉承,把她捧着护着,但是在这里却不会。
因为什么身份,到了佛家,都会变成虚无,寺庙中的人,哪怕知晓她的身份,也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礼佛之人。
纵然如此,师太因为不大放心,还是来找过太皇太后。
他当时古井无波地问她:“如今你还想回京城么。”
太皇太后摇头:“一切皆有定数,这不是我该插手的事情。”
她前半生,风流肆意,张扬强势,后半生却清流归远,质朴无边。
如今她年纪大了,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她能感觉到,生命在一天天流逝。
再没有了年轻时那种对于死亡的恐惧,她静静地等着大限的到来。
师太最终叹气走了,她其实在太皇太后的眼中,还是看出了一点执念。
只是那执念,不是对于她的身份或者是这片江山,如今先皇已逝,她也不需要再去为谁祈祷什么。
那让她这么多年都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呢。
寺庙中是森个你陆陆续续下山了,因为比起消极避世,她们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慢慢的,留守在五台山上的,不过几十个僧人,连师太都离开了。
太皇太后还是每天礼佛念佛,面容冷清,心情平静。
直到有一天,寺庙中有人告知她,说是京城来人,给她传来了消息。
太皇太后想不通还有谁能在这个时候通知她什么,明明天下大势已定,她这个老太太,对平定江山,也没什么用处。
将人请了进来,等他说过事情后,太皇太后的表情出现了波澜。
她的长乐,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要和肖承成亲了。
那是个好孩子,想必以后也会好好对待长乐的。
只是距离上次回京,都过去了快三年,肖承的动作也太慢了。
太皇太后对长乐很有感情,便追问了很多长乐在京城中的情况。
来的人如实说了,毕竟太皇太后活了这么多年,看人不是一般的准,他要是敢说假话,恐怕今天就走不出这个门了。
太皇太后松了口气,长乐能过的好,那她就知足了。
传话的人看她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就有点儿遗憾地说:“只是现在肖府没有以前那么有权势了,老爷特意让小的过来告诉老祖宗您一声,肖家必定会倾尽所能,给长乐郡主一个婚礼。”
太皇太后摆摆手,不甚在意:“两个人能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况且现在的沉寂,也未必不是好事。”
她经历了几代夺嫡,就算是现在不参与到其中,也多少能猜一下未来的走势。
现在不少官员都蹦跶得厉害,基本是不会活到最后。
肖首辅这种,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也难怪肖家能长盛久不衰。
度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时期,想必肖家还会再上一个台阶。
太皇太后又说:“哀家给长乐的嫁妆,她知道在什么地方,到时候让她取出来,毕竟肖家这样对她,她不能落了身份去。”
传话的人小心翼翼地问:“那太皇太后您呢?”
“就在这古寺中不下山了,当年我就已经和长乐道别过。”
男子也有些心情复杂地看着太皇太后:“但是您不回去,长乐郡主一定会很难过的。”
“我这么多年不回去,她不是也过来了?”看男人还想再劝,太皇太后站了起来,转身欲走:“你就把我的原话告知长乐就行了。我还要礼佛,你下山去吧。”
男子最终也没拦住她,只能一脸遗憾地离开了。
所以后来才有消息传回京城,长乐惆怅的同时,也会更加感激太皇太后。
老人家对自己,真的是仁至义尽,她不愿回来,那自己也就别勉强了。
大周还是冬日,行路也很艰难的,她若是在路上出事了,自己才会难过一辈子。
太皇太后见肖府没再派人过来了,也就渐渐把这件事放下了。
她最疼惜的长乐,你可一定要幸福呀,千万不要像是我一样,遗憾了半生,往前迈不出一步。
这件事解决了,竟然还有人求见她。
太皇太后很震惊,她这老太婆什么时候这样引人注目了,最近怎么一窝蜂地往她这来?
于是她问了清楚:“对方又说是什么人?”
“没有说。”小尼姑乖乖地回答着:“只说是您的亲人。”
亲人……太皇太后沉思一瞬,心中有了想法。
如今在这距离东域的地方,能被说成是她亲人的,也就只有慕翎一个了。
等将人请了进来,太皇太后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神情。
慕翎这次不是孤身前来的,他还带上了相爷。
太皇太后不怎么喜欢这个孙儿,比起慕泽来,他的心太狠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什么都能利用。
虽然帝王也需要心狠,可是太皇太后不放心把江山交到他手上。
面对慕翎,她周身气质一变,不再是哪个无欲无求的礼佛之人,而是穿着僧袍,却威望无边的尊贵女子。
慕翎这段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有慕泽吸引慕阙的目光,他成功地带着相爷等人,来打了大周的边境,驻扎在紧邻东域的地方。
东域的王上还宴请了慕翎,只是两个人谈了许久,条件都谈不拢。
现在慕泽登基的消息传来,慕翎坐不住了,他也需要找一个恰当的理由登基。
奈何想来想去,他不能和慕泽用一样的理由,那会被整个大周唾弃的,最终还是袁桂提醒了他,说是这五台山上,还有一位身份尊贵的女人呢。
慕翎眼睛一亮,高呼妙哉。
现在整个大周,最崇高的长辈,就是这位了,谁还能有她说的话有力度?
如果不是无计可施,他也不想勉强这样一个老人。
如今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就是不需要她帮自己昭告天下,只是希望她能个自己写一封信,承认他才是名正言顺该继位之人。
1910.第1910章 慕翎相逼
谁知道,刚见到太皇太后,还没等自己开口,就碰了钉子。
她的态度很坚决,如同当初在宫中试探慕泽一样,不留情面地对慕翎说:“哀家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回去吧,哀家不会同意的。”
现在她的冷淡,不再是装出来的,让慕翎有点恼羞成怒。
慕翎还等着她的口谕登基,当然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于是他表情只是僵硬了一瞬,便尽量柔声地求着太皇太后:“皇奶奶,孙儿是真心来求您的,还请您体谅。”
太皇太后沉默地看着慕翎,并不答话。显然不管慕翎说什么,她都不会动摇的。
慕翎给相爷使了个眼色,相爷便上前,劝说着太皇太后:“您老人家也知道,殿下如今正在五台山附近驻扎,并且已经获得了东边这些城池的支持。和那个篡位的慕阙,抢占江山的慕泽不同,他才是民心所向啊!难道太皇太后您不想大周早日平定下来么?”
相爷的语气很是痛心疾首,好像只要他太皇太后点头,大周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清明似的。
但太皇太后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这样就被相爷糊弄了,她甚至一点面子都没个他们两个:“你们真当哀家是傻的不成。”
慕翎表情很是难看,但还是得保持着笑意:“怎么会呢,孙儿不会对皇奶奶不恭敬的。”
“既然你是个孝顺的孩子,那就请回吧,奶奶我今日累了。”
这逐客令说的一点都没有诚意,慕翎和相爷的心中一阵窝火,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好。
慕翎还想再说两句,相爷却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沉住气。
于是相爷给太皇太后作揖:“老祖宗,我们这次是抱着真心来的,还请您理解一下吧。只是一封信,您一会儿就写完了。”
太皇太后轻哼一声,这相爷说的倒是轻巧,如果她真的写完了,后世都会把她当成大周的罪人的。
于是她索性站了起来,和他们直说自己的想法:“比起慕翎,哀家明显觉得慕泽那孩子,更适合当这个皇上,如果哀家写诏书的话,上面也会是慕泽的名字。”
相爷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慕翎也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
太皇太后这是一点都不通融了?
于是他也不再装什么孝顺的孙儿了,冷冷地看向太皇太后:“皇奶奶,您应该知道您孤身一人在五台山,到底是什么样的境地,这寺庙中的尼姑们都下山了,没人能保护得了您。”
太皇太后也是个刚烈的性子,年轻时那么多次危险的情况,都没让她舍去一身的骄傲,还能在一个小辈面前露怯了?
于是她的模样比慕翎的更冷:“左右本宫也老了,真的被人逼迫了,到地下去见见你父皇也不是不可能的。正好告诉告诉他,他死以后,这大周被你们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她的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相爷从其中听出了她的痛心。
原来她也不是不在意的,青灯古寺这么多年,她还是会为了这大周的民众忧心。
于是相爷也真诚地劝着:“太皇太后,您都没有考察一下,怎么知道殿下就不如慕泽呢?如果您真的不信殿下能把大周治理好,不如怎么做个约定?”
相爷觉得他都已经后退让了,刻太皇太后实在是个认死理的。
慕翎也尽量温和地说:“皇奶奶,孙儿登基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您到时候,就是这大周最尊贵的女人,这有什么不好么?您处处肯定慕泽,可是他远在西南,也什么都给不了您。”
话里话外,都是慕泽不值得获得太皇太后这样的青眼。
太皇太后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比较泼辣的性子,年老了,礼佛的时候很收敛,面对慕翎可就不是了。
她轻呵一声,目光一片鄙夷,看着慕翎不像是在看什么孙儿,反而像是在看仇人。
“这话你怎么好说的出口?当年你只是个落魄皇子,是慕泽从南疆带着大军回京,给你撑腰,又帮你拉拢到了如今的势力,如果不是他,你能有现在的成就?他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弟弟,可是你都做了什么?夺了他的皇位,还连横慕阙,把他赶往了西海那样的苦寒之地,我真是为你不齿,也为老九不值。”
这话,就像是在慕翎脸上狠狠地扇了几巴掌一样,抬不起头来。
他终于是忍不住了,不顾相爷的劝阻,上前一步,语气中也带了指责:“皇奶奶您又知道什么?您总是在这五台山,他心中所想,难道你就清楚么?自从他有了元锦玉后,满心满眼就是她,恨不得整日围着她转,这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么?甚至为了元锦玉,他都能毫不留情地抛弃我这个哥哥!”
太皇太后没有反驳什么,因为她确实不知道一些事情的具体经过。
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眼睛,慕泽和元锦玉,绝对都是重情重义的人,如果不是慕翎先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慕泽是不会走上如今的这条路的。
于是太皇太后也没有刻意为慕泽解释什么,她只是笃定地说:“他背叛你,也一定是因为你自身有问题。”
慕翎气到快冒烟,这太皇太后怎么这样无理取闹?自己都这样求她了,她稍微低个头能怎样?
于是慕翎就把话放在这里了:“我有错与否,并不需要皇奶奶来评判,您只要知道,这大周的皇位原本就该是我的,却被慕阙和慕泽夺了就行了,这传位诏书,您写也要写,不写也要写。”
太皇太后才不在意他的威胁,大不了,就让他杀了自己,反正寺庙中还有其他人在,消息传出去,他一辈子都别想和皇位沾边了。
亲手杀死自己的长辈,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一定会一落千丈。
于是太皇太后的语气中也满是挑衅和不在意:“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写。”
慕翎和相爷准备得很充分,他们还带了人在山下守着,这会儿应该已经快攻到寺庙中来了。
面对着太皇太后,慕翎反而笑了。
他胸有成竹地说:“皇奶奶,您可以不写,但是寺庙中其他人的死活,您总不能不顾吧?”
太皇太后瞪大了眼睛,看着慕翎,更是痛心。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竟然用无辜人的生命来威胁自己!这样的心性,怎么当大周的皇帝?
她死死地捂着心口,快跌坐在椅子上:“慕翎,哀家很是看错你了,以前还只是觉得你寡情寡义,现在才知道,你是冷血心肠,无情无义!”
慕翎也有些疯狂地看向太皇太后,身后就是万丈深渊,他已经毫无退路,所以哪怕用尽了手段,他也必须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
于是他冰冷冷地说:“既然皇奶奶都这样想孙儿了,孙儿也就承认了。不过您放心,不管孙儿怎么对别人,都会好好派人伺候皇奶奶的。孙儿还不至于对一个老人下毒手。”
很多话,慕翎没说,相爷却明白。
不下毒手,可也有其他折磨人的手段,太皇太后都一把年纪了,他就不信,她真的是硬骨头。
于是相爷低头立在慕翎的身后,也没有阻止他的行为。
太皇太后痛心疾首地指着慕翎:“你这样大逆不道,是会遭天谴的!”
“有天谴儿臣也不怕,只要能坐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天谴又算是什么?”
慕翎的声音猛地就拔高了:“所以皇奶奶,还请您答应了孙儿的请求吧!”
话音落下,寺庙外面,就传来了一阵破门之声,太皇太后眼中的悲戚更盛,她现在非常痛恨她怎么不会武功,不能好好地教训一下慕翎。
这里可是佛门圣地,他派人带刀进入,是对佛祖的大不敬!
寺庙中的尼姑们都从房间中冲了出来,她们是知道相爷和慕翎的来到的,原本以为只有他们两个,所以还替他们通报了一声。
如果早就知道他们会这样冲进来,她们一定把们关得死死的。
撞门的声音还在不断继续,院子中的尼姑们,都摆出了对敌的姿势。
太皇太后厉声喊着:“慕翎,让你的人退下!”
慕翎能听她的劝说就怪了,一想到她刚刚那样鄙视自己,说自己处处不如慕泽,慕翎此刻心中就一片快哉。
你不是有骨气么,你不是最瞧不上我么,今日我就看看,你是选择你的立场,还是保护寺庙中其他的僧人吧。
德高望重的尼姑都已经下山了,剩下的年纪都很小,如果自己的人冲进来,她们就别想活着了。
太皇太后脸色苍白,终于站不住,跌坐在椅子上。
她不能,这传位诏书,她不能写!不光是不想当这个千古罪人,还有她真的厌恶极了慕翎,这样的品行,怎么能当皇上!
后跑出来的尼姑们,也有些瑟瑟发抖,她们听着一声声的撞门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有主持大局的尼姑,还直接跑到了房间外,同太皇太后坚定地说:“您不要答应他们的任何条件!今日就算是死,静庵上下也绝对不屈服!”
“没错!”
1911.第1911章 我愿赴死
庭院中的尼姑们也齐声应道。
她们修的是佛,贪生怕死,那还算是什么心向佛心!
不就是一群乱臣贼子,她们能杀一个就杀一个,能杀两个还赚了!
太皇太后回想她这一声,在寺庙中的日子,远远比她在宫中的要长。
这里已经不仅仅像是她的家一样简单,这就是她的港湾,能让她疲惫的心停靠。
现在家还没有被毁,她就已经恨死了慕翎!
于是趁着寺庙的门没被破开,太皇太后捂着心口威胁到:“慕翎,你若是不停手的话,你的行为,明日就会传遍整个东边,到时候,谁还敢辅佐你?如今你我各退一步,我不管你是要当王爷还是皇帝,你都给我回到你的东边去当,不要在我这寺庙中动刀动枪。我不会给你写诏书,也不会和其他人表示我的不支持。”
这已经是太后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但是慕翎显然不满意。
他要当皇帝,就是名正言顺的,太皇太后她以为除了她的身份,还有什么其他的筹码,能和自己谈条件么?
于是刚刚的慕翎央求太皇太后态度有多好,现在就有多冷淡,他甚至盯着门口的方向,眼中满是灼热。
相爷见太皇太后大势已去,也温声劝着她:“老祖宗,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看看这些小尼姑,年纪还这么小,你应该不忍心她们死在乱刀之下吧,。”
太皇太后眼睛慢慢红了,望着相爷,眼中也尽是寒冰:“在我看来,你才是最愚钝的。明明你有一个锦玉那样好的女儿,老九那样优秀的女婿,结果你却处处偏帮慕翎。不管你们是在哪了登基,和宁军对上,你们也只有认输的份儿,我一定会在地下等着你狼狈落魄的那天的。”
见阻止不了他们两个,太皇太后就已经萌生了自杀的心思。
她已经活的太久了,除了有些遗憾不能再见那个人一面外,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等自己死了,慕翎所求的东西也就没了。
慕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厉声喊着:“皇奶奶,您要是敢自杀,我一定将整个寺庙一把火烧了,那些尼姑,都给您陪葬!”
太皇太后真的没想到,一个人能狠心到这种地步,就说先皇,慕翎的父亲在夺嫡的时候,也没这样对待过长辈。
尤其是在佛门动刀动枪,纵观古今,也就只有慕翎一个人了。
太皇太后气的手都在抖,可就像是慕翎说的那样,她真不敢再自杀了。
她心中有了计较,要先稳住慕翎,然后让寺庙中的其他尼姑尽早下山,找个地方躲起来,这样自己就算是死,也能放心了。
相爷缓步上前,平素他都是一只老狐狸,心中所想,连慕翎都猜不透。
今天,他明显也被太皇太后激怒了,她刚刚的意思,就是在指责他有眼无珠。
可是他把几个女儿分别嫁给了这些王爷,图的是什么,还不是至高无上的地位!
慕泽手握重兵,元锦玉最是凌厉聪慧,他当然明白,这两个人,才最应该是他辅佐的。
可前提是,他们也的需要自己的辅佐才行。
慕泽和元锦玉分明就是从心中瞧不起他的,而且要不是慕泽忽然攻城,崔氏怎么会没来得及从京城中撤出来,还有他的大儿子,也被困在了其中。
多少个日夜,相爷都在担忧,元赫沛会像是崔氏一样,被慕阙下了毒手。
自己的相府,可以说就是在慕泽和元锦玉的手上家破而亡的,他怎么可能甘心再辅佐他们!
于是相爷死死地盯着太皇太后,不知道是说给他,还是说给自己听:“本相会想天下人证明,谁才是真正适合这个皇位的人。慕泽他的就能止步于此了,让他来治理天下,才是百姓的不幸!”
他也偏执到了骨子中,而慕翎听了他的话,却很欣赏他的这份偏执。
如果不是相爷的不离不弃,他和东域连横后,也不会这样重用相爷。
那个袁桂,慕翎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还很是生分。
不光是这样,袁桂在慕翎看来,颇有些得寸进尺。
当初为了争取到他,丁燕是陪了他一段时间的,本以为之后的事,不会和丁燕有什么关系了。
谁知道这个袁桂到了东域后,竟然和自己把丁燕给讨去了。慕翎从他的眼中,分明没看到对丁燕的感情。
显然他也只是沉迷丁燕的身子,想玩弄她罢了。
慕翎嫌弃丁燕,也不愿意触碰她,既然袁桂想要,那正好作为安抚袁桂的筹码,他就慷慨地将丁燕赠与他了。
再过两日,丁燕就要住进他的营帐中,慕翎为了这枚棋子不死,还柔声叮嘱过丁燕。
现如今,队伍中的人都付出了那么多,哪能在太后这里就止步看?
于是相爷年老仍旧俊朗的容貌下,满是阴森:“太皇太后,老臣劝您一句,还是乖乖地到殿下的阵营中来吧,这古寺多寂寞,您难道还真的想在这里,找几个尼姑给您养老送终不成?”
太皇太后瞪大眼睛,这相爷显然是在用生死来威胁她!
她死死地忍着,紧咬着牙,耳朵还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现在她不能再激怒慕翎了,这就是个疯子,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在相爷和慕翎的注视下,太皇太后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慢慢地往门口挪动。
她一个老人,慕翎又不担心她还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就见太皇太后叮嘱了那个从别处赶来的小尼姑:“等一会儿门被破开,你就赶快带着其他人从后山离开。”
那人明显不同意,她们也讨厌极了慕翎,如果他非要硬来,她们不介意把他的命留下!
到时候他还想做什么帝王,孤魂野鬼还差不多!
“你们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让你们走,你们就走!”
太皇太后眼中带了泪水,这些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绝对不能出一点差池。
看小姑娘紧绷着脸,还是不肯点头同意,太皇太后就指了指门外的大钟:“你们不走,就眼睁睁地看着我,撞死在上面吧。”
“不要!”女子瞪大眼睛,最终只能不甘心地地哽咽说:“我们走。”
太皇太后轻轻一笑,她年轻的时候,本就是美人,在寺庙中这么多年,修身养性,还真的没什么值得她牵挂忧心的事情,加上她带发修行,比同龄的老人,看着要年轻很多。
哪怕她年纪大了,周身的光华气度,却丝毫不减。
于是她这一笑,生生地让那个小尼姑哭了出来。她真的舍不得这里,也舍不得太皇太后。
“你这才乖,不枉费我疼你们一场。”太皇太后往外推了她一把:“去吧。”
随着她的动作,轰隆一声,大门被外面的士兵给撞开了。
视线之中,是瞬间就有大批的人马涌进。
没等慕翎下什么命令,这些人就已经要制服寺庙中的小尼姑了。
这些尼姑们也是习武的,而且比这些的士兵水平要高很多,她们丝毫都不恋战,一边红着眼圈布阵,将这些士兵击飞,一边往后山退,那里有她们才知道的下山的路。
慕翎负手而立,冷冷地吩咐:“把她们抓住,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些尼姑们施展起轻功,将士兵绕的团团转,最终毫发无伤地到了寺庙外。
慕翎在心中骂了一句废物,抽出腰间的匕首,就比在了太皇太后的脖子上。
他阴森一笑,在寺庙外面那些尼姑诧异的目光中开口:“乖乖束手就擒,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太皇太后还真是恨不得一死了之,这样他想要的东西,一辈子都别想得到了。
于是她猛烈地喊着:“别管我!你们快走!”
那些尼姑在原地犹豫不决,全部都落了泪。
她们真的不能抛弃她。
太皇太后也是个非常有骨气的,她一把就抓住了慕翎的手腕,在慕翎震惊的目光下,把他手中的匕首往自己的脖子上带:“你们再不走,是想看到我怎么死的么?”
领头的那个小尼姑擦了擦眼泪,这个离开的机会,是太皇太后用命换来的,她们不能浪费了。
于是她果决地说:“咱们走。”
只要不给太皇太后增添负累,她对慕翎还有用,慕翎就不会真的对她下毒手的。
如今她们只能在心中不断祈祷,这个慈祥的老人能活下来。
她们还别样痛恨自己的无力,为什么除了逃命,她们什么都不到。
当初师太下山的时候,还特意询问过太皇太后,要不要跟着一起。
当时她就拒绝了,说这个古寺就是她最想停留的地方。
难道真的就没办法了么,她要死在这里了。
太皇太后看到她们纷纷转身,施展轻功朝着山下掠去,眼中总算是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慕翎没想带她的性子能这么刚烈,宁可死,都要护着其他的人先走。
他也冲动了,如果手中没有威胁她的筹码,她是不会同意给自己写诏书的!
于是他对着那些人的背影喊:“你们敢走,我就真的敢杀了她!”
那些人背影都带着痛心,却没有回头。
只有太皇太后一个,哈哈笑了起来。
1912.第1912章 有人来救
她虽然不能回头,却还是嘲讽地和慕翎说:“慕翎,你败了。现在你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杀了我。”
募翎怒不可遏,钳制着太皇太后的手用上了力气,凶狠地盯着她:“皇奶奶,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对你下手么。”
太皇太后还是勾唇笑着,明明她已经完全处于劣势,可就像是大胜了一样,她炫耀地同慕翎说:“我当然相信,你如果还是慕家的子孙,现在就杀了我。”
她从来都不怕死,只怕窝窝囊囊地活下去。
太皇太后此刻有些恍惚,不由得回想起了她这一生,其实她浑浑噩噩,好像也没做成几件事情。
皇上登基后,她更是没在宫中享清福,反而选择在这样的古寺了却残生。
这辈子总是有那么的不顺意,可能在今日也能结束了。
原本她最放心不下的,是长乐那孩子。她跟着自己在古寺中长大,心性善良坚定,如果没有人保护她,她会吃亏的。
彼时太皇太后还不知道长乐在汶水伤到了眼睛的事情,不然的话,她一定会痛到心疾复发的。
现在她很庆幸,长乐的人在慕翎之前就来到了古寺,和她讲述了长乐会有多幸福。
面对死亡,她没有恐惧,更没有难过,眼中雾蒙蒙的,只是因为想念长乐。
如果奶奶在地下有灵,一定会保护你的。
让我最爱的孙女,这一生都平安喜乐。
太皇太后刚刚的话,无疑是在激怒慕翎,而慕翎到了东域后,一直被奉为座上宾,这次在她这里却吃了这么大的亏,当然怀恨在心。
太皇太后想的不错,为了这个皇位,他什么都做的出来,于是他一边吩咐院子中的人快去追击那逃下山的尼姑们,一边把匕首贴着太皇太后的脖子推了推。
他阴森森地税:“奶奶,您确实活了太长时间,刚上路了。您也不要觉得孤单,孙儿会把这寺庙中的人,都给你送过去。还有您最喜欢的慕泽和元锦玉,他们很快也能去陪您了。”
太皇太后心口起伏,已经被慕翎气的眼前阵阵发黑。“逆子!慕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
慕翎却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他是要当皇上的,杀人的事情,当然不能自己来做,于是他给相爷使了个眼色,让他接过了匕首。
相爷和慕翎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尤其今天在古寺中发生的事若是传出去,他和慕翎都会身败名裂。
既然不能两全,他们当然选择保全自己。
对太皇太后道了一声得罪,在她微微合拢的眼神中,他举起了手中的刀。
虽然他是个文官,该做的事情也都做过了,杀人也不例外,于是慕翎满意地看着他,觉得相爷一定会完成自己的任务。
谁知道,就在院子中一片寂静的时候,那马上要没入太皇太后脖颈中的刀锋,忽然刷的一声,就被打掉了!
相爷感觉到他的手腕是一片刺痛,虎口都阵阵发麻,而他顺着匕首掉落的方向看去,竟然有一片翠绿的叶子,深深地插|入了地下。
相爷不由得大骇,这样的力道,内功该是有多深厚?如果刚刚这片叶子冲着他打来,恐怕他已经不能活着站在这里了!
相爷的冷汗刷地就掉落了,身子僵硬地转头,眼睛始终都保持瞪大的样子。
慕翎也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清喝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宝剑,横在了自己的身前。
太皇太后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没死。
到底是谁救了她?三个人想的都是一件事情。
有脚步声,从山门处,沉稳传来。
刚刚士兵们就是撞开了那里的门,庵中的尼姑们,则是从后山撤走了。
从那里走来的,总不能是慕翎安排的埋伏吧。
终于,有身影登上了最后一节台阶,面容清楚地映照在了他们的目光中。
慕翎和相爷都很是疑惑,因为他们确定没见过这个男人。
只有太皇太后猛地瞪大眼睛,周身均是震惊,她的嘴唇轻轻颤动,想问什么,却没有一个字能问得出口。
是十几年,还是二十几年都没见到了?他怎么会来了这里?
来人是一个穿着灰色袈裟的和尚,从面容上看,要比太皇太后年岁要大一些,眉眼中满是透彻的沧桑。
慕翎也接触过很多的和尚,可是却没有一个像是他一样,这样有得道高僧的气魄。
虽然他气息收敛,走在人群中,可能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但是仔细观察,慕翎肯定,这人在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不输给慕泽的美男子。
只是他的气度,不像是慕泽那样凌厉冰冷,他是这渺渺苍生中的一个,又好像已经超脱于三生之外。
慕翎看人的目光还是很准的,这和尚的来路一定很大,于是他警惕地问:“大师是何人?为什么要插手我们的事情?”
苍梧双手合十,缓缓地垂下头,给慕翎施了一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施主还是收起刀剑,莫要伤到了无辜。”
慕翎狠厉一笑:“如果我说不呢?”
苍梧面无表情:“那贫僧就会阻止你。”
相爷在刚刚已经转身逃走,去叫后山的士兵过来了,慕翎心道,他再拖延一段时间,这个和尚肯定就逃不掉了。
谁知道这人就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对慕翎说:“如果你想搬救兵,那还是死心吧,老衲已经将他们都点穴了,一个时辰内,他们的武功不会恢复。”
慕翎的眼中尽是骇然。这么短的时间,能制服这么多人,他的武功,已经高深到了何种地步?
于是他只能不甘心地收起剑,顺便担心他自己的安危。
太皇太后从刚刚开始,就怔愣注了,看着面前穿着袈裟的和尚,许久都没回神。
慕翎给他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皇奶奶,今日孙儿便不勉强你了。”
太皇太后这才回神,不像是苍梧那样面容冷清,她嘲讽地看着慕翎:“恐怕你想对我怎么样,也办不到了吧。”
越说她越高兴,比刚刚笑得还开心,而且她还掉了泪,虽然慕翎并不知道她的泪水是为何而流。
“一败涂地的感觉如何?”太皇太后问。
慕翎咬着牙,没有答话。不过就是一道诏书,没有的话,他难道还不能登基了么?
太皇太后就抱着不想让他登基的意思,没等开口,苍梧便问:“用不用把他杀了?”
慕翎瞬间往后退了两步,这和尚的武功深不可测,他要是想让自己死,他一定逃不掉。
好在虽然慕翎不认她这个奶奶,她还是做不出手刃慕家子孙的事情。
于是她满是疲惫的声音响起:“不用了。”
说完,她还小心翼翼地看向苍梧,慕翎听出她的声音都在颤抖:“你……能带我下山么?”
这里已经没办法继续留了,如果似乎苍梧的话,带着不会武功的她,也不会是拖累。
况且慕翎能找来一次,就能找第二次。
她不想去江湖中,她只是想找个平静的地方过日子。
而苍梧,却有太多他不能舍弃的东西,需要他去守护。
太皇太后这句话,已经想问很多年了,但是她始终在忍耐,死死地压抑。
现在,她恐怕是活不了几年了,真的不想再遗憾下去。
苍梧看着她的目光,带了很多旁人读不懂的东西,但是他对于太皇太后的要求,却回答的利落:“这里不能留了,你随我回少林。”
慕翎眉心一颤,少林?这个老和尚,难道是和少林寺有关联的?
这样德高望重,武功高强……莫不是少林寺的掌门?
他们江湖与朝堂,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尤其少林寺,是八大门派中最不问世事的,这次夺嫡,他们却一反常态,主动和慕泽连横了。
慕翎真是很得牙都要咬碎了,他当初就不该让慕泽去江湖上闯荡,到了现在,所有江湖势力,都被慕泽攥在手中,他半点好处都捞不到!
如果少林寺的人能为他所用,他都可以号令武林了!
不敢和这样的大门派对上,慕翎只能眼睁睁地看苍梧把太皇太后带走了。
太皇太后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她也不关心慕翎是怎么想的。
这个孩子太不孝顺了,她要给他一些教训。只不过不是直接让苍梧杀死他。
毕竟比起死亡,这世上还会有更多让慕翎痛苦的事情存在。
看她快步走到自己面前,苍梧的眼神不由得柔和了一些。
带着她转身,苍梧把整个后背都暴露在了慕翎的眼前,可是慕翎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一丝破绽。
属于武者的直觉,只能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剑,在冲天怨气中,看苍梧和太皇太后慢慢地消失在了山门口,再也不复见。
太皇太后一直跟着苍梧走出很久,还非常紧张。她恨不得掐自己两下,因为她都不敢相信,苍梧竟然真的来了。
一边有很多话想问苍梧,一边还有些瞧不起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像是小姑娘一样地喜欢胡思乱想,沉不住气。
太皇太后最终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苍梧的侧脸,只叫了一句名字,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死死地咬着牙,用手快速地擦拭泪水:“眼睛被风吹到了。”
1913.第1913章 背你下山
多年不见的故人,太皇太后本以为,年纪大了,苍梧的身影,就会慢慢地淡化在自己的脑海。
当见到他的时候,她才察觉,并非如此。
他仍旧会是她眼中的焦点,除了他之外,世上其他景色,都失了颜色。
或许是前一刻的死亡距离她太近,她才会这样感性。
在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她马上就把头转到了一边,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
“嗯。”他已经听到了太皇太后唤他的名字,温声应着,知晓她的窘迫,他始终都没有转头。
但是他在袖子中的手,已经紧紧地捏住了那串佛珠。
太皇太后意识到她不能这样下去了,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如此毛躁。
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气,郑重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很好,声音不颤抖了,纵然有些想流泪的冲动,她还是能克制住的。
苍梧平和慈悲的声音响起:“慕翎到了东域后,我就派在附近游历的僧人关注静庵的动静了。我一路从少林而来,好在路上没耽搁许多,没误了你的性命。”
太皇太后微微张大嘴巴,她完全没想到,苍梧竟然能承认,他是为了自己而来。
脚步轻颤,连心房都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地撞击着,一声又一声。
为了掩盖内心的波动,她只能生硬地说:“慕翎实在是大逆不道,竟然做出这样对佛祖不敬的事情来。这次念在他是我孙儿的份儿上,饶他的性命,若是有下次,我也不会手软了。”
苍梧面如古井,当年太皇太后就看不出他心中想的是什么,更不用说是现在。
她望着悠悠下山路,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刚刚苍梧说回少林,应该只是为了震慑慕翎的,不能当真吧?
之前头脑一热,跟着苍梧就走了,什么东西都没带。虽然她是带发修行,随遇而安得很,内心富足,便不畏艰险。
但她毕竟年纪大了,上次京城来回,都是有专门的人护送的。
这次苍梧能陪伴自己多长时间?会不会到最近的城镇,就要把自己扔下了?
虽然这个可能让太皇太后很痛心,她却并没有很悲戚,本来这就该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因为畏惧,该去往何处,她没有问出口,只是缓步地跟着苍梧走着。
他的武功很高,这么多年的苦修,更是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所以走路丝毫不累。
可是太皇太后不行,她才走了两刻钟,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踌躇地站在苍梧的身后,太皇太后斟酌着怎么开口。
苍梧马上就知晓了她的动作,转身看她。
这会儿她在高处,他便微微仰头:“怎么了?”
太皇太后最终鼓起勇气,冲着苍梧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中带着些许的心酸和为难:“苍梧,你还是自己下山吧,我走不动了。”
这样的身子,根本就受不住长途跋涉,所以之前才会让静庵的其他小尼姑们先走,不给她们添负累。
如今她也不想让苍梧看不起自己。
谁知道苍梧只沉思片刻,就平静地道:“我背你下山。”
“额?”太皇太后怔愣住,没想到苍梧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不是佛门弟子的,最忌讳的,就是和女子接触么?虽然她一把年纪了,也是个女的啊。
苍梧目光依旧是深不见底,虽然太皇太后看不同他心中所想,也知道他对自己没有半分的恶意。
况且苍梧还解释着:“我担心慕翎会有追兵,这样赶路能快一些。况且佛祖知晓我的佛心,不会怪罪我。”
太皇太后不太好意思让苍梧背着自己,便低头,小声说:“要不然,我还是再坚持一会儿吧。”
苍梧已经转身,并且微微低下|身子来:“上来吧。”
看他的动作是那样坚定,语气也是带着强悍的说服力,太皇太后只能小步地走到他的身后,趴在了他的背上。
苍梧道了一声得罪,两只手就托住了她的腿,直起身子,她已经在了他的背上。
太皇太后这几年,比上次回京还要瘦了不少,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担心会累到苍梧,也不敢往他身上靠。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许久,苍梧还道:“你比年轻的时候轻了很多很多。”
她年轻的时候……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往事如烟,只有和苍梧相处的场景,到现在都那样鲜活。
他们第一次接触,就是苍梧背着脚伤的她,一步步下山。
时光转变,自己青灯古寺多年,年轻的他,也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少林寺掌门。
太皇太后想感慨一句时间飞逝,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只能故作轻松地问:“这你居然还记得。”
“我的记性一向很好。”不光是记得背着你时你的模样,还有很多很多咱们之间的往事。
那里有最美的你。
只是这话,他只能在心中回味,不能告诉她。
下山的路很长,可是在苍梧的脚下,却像是变成了一寸,没多久就走到了。
在平路上,太皇太后本来要求自己走一段,还是被苍梧拒绝了。
“你身体不好,后面就不要走路了。”
太皇太后被他背着,凝视他的头,他的戒疤这么多年,已经变成了深色。
其实没有头发,反而还把他衬托得年轻了很多岁。
她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毕竟她都已经是白发苍苍了。
“怎么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苍梧没回头问道。
太皇太后觉得这人后脑上可能是长了眼睛,不然能真精准地问出口?
她当然不能说,我觉得你比我年轻了很多岁,明明你实际上,年纪是比我大的。
她想了个别的事情:“我被慕翎盯上了,静庵也不能回了,你之前去后山救静庵中的其他人,知道她们是去了什么方向么?”
苍梧道:“我和她们并没有碰上,至于她们所去,应该是大周腹地的庙宇。”
慕翎早晚是要出兵大周皇庭的,以他那样记仇的性子,如果被他知晓了这些尼姑们的行踪,一定会赶尽杀绝。
这些尼姑们当然也有自觉,肯定会逃的距离这里越远越好。
太皇太后松了口气,不在附近就行了。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赶上她们……”她轻声呢喃,是不敢开口让苍梧带上自己的。
苍梧原本的平淡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波澜:“你追不上她们的,跟着我回少林吧。”
“嗯?”太皇太后从来都没想过这个可能,或者说,她不相信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苍梧真的主动要求她跟着他走!她心中莫名升腾起了巨大的喜悦,哪怕这种喜悦并不能用言语表达给苍梧听。
“可是……我这样的身子,对你来说不是负累么?虽然少林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这次还是开罪了慕翎,若是因为我,连累了整个少林怎么办?”太皇太后就算是想跟着苍梧离开,内心还是死死地控制住了。
她不想再害死任何人了。
苍梧把她始终都背的稳稳的,一路上也没用轻功,可太皇太后发现,路上的景物就是在飞速地后退,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功法。
苍梧这次很是坚持:“普通的寺庙根本就护不住你,先皇死了,朝中你也不能回,所以回少林是最好的选择。朝中的这些王爷,谁也不敢动少林。”
他不像是其他门派一样,总想着在江湖上争个高低,少林僧人一向内敛稳重,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太皇太后还是第一次,不由得有些新奇。
况且,是她的错觉么,为什么她总觉得,苍梧好像是在向自己证明些什么。
“我还可以去南疆,虽然远了些,但慢慢走,用几个月,总能到的……”太皇太后说的这话,自己都没有底气。
果然,苍梧淡淡地说:“南疆太远了,你的身体,经得住几次折腾?”
不等她再辩解什么,他已经一锤定音:“去少林,就这样决定了。”
太皇太后不说话了,慢慢的,嘴角还勾勒了一抹笑容。
年轻的时候,她也在少林呆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正是先皇夺嫡的关键,把她送去少林,是对她的一种保护,也防止了其他的皇子用自己来威胁先皇。
在那里,她结识了彼时还不是少林派掌门的苍梧。
其实仔细说来,当年的他,和现在也没什么太大的改变,做出的决定,都是不容改变的。
于是太皇太后就这样跟着苍梧上路了。
他们到了最近的城镇,休息了一晚,苍梧买好了马车,还布置了一番。
他负责赶车,太皇太后就坐在里面,仔细地观察马车中的摆设,平素并不怎么和苍梧说话。
以至于后来马车都快被她看出花来了,苍梧还在外枯坐着呢。
太皇太后掀开车帘,看着路上的景色不断变换,这样一路,好像是走过了好几个季节。
相处了几日,太后已经不像是最初简单苍梧那样的无措了,她毕竟年纪也大了,心中的波澜再重,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
所以到了后来,她和苍梧之间的对话,都很平静了。
那还在跳动,亦火热的心,也被她好好地藏着,不被苍梧窥探。
1914.第1914章 与人有染
走了快十日,他们来到了一个大城池中。快进城的时候,太皇太后撩着车帘往外看。
高大巍峨的城墙,别样肃穆,远山在冬日灰蒙蒙的天空下,变得更加悠然。
而距离她最近的人,便是苍梧。他还是穿着那一身灰色的僧袍,哪怕是赶车,背影笔挺,从不懈怠。
她的眼光渐渐迷离,不由得想到了当年她还问过苍梧,总是这样严于律己,会不会很累。
苍梧认真地说,并不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况且他们修佛,修的便是心性坚定,苦点累点就退缩,是不能到达大道的彼岸的。
那些话,太皇太后印象极为深刻,以至于她现在还能一个字不落地说出来。
她以为自己的目光已经很平静了,却不知道,苍梧背对着她,眼中也有波涛汹涌。
他知道太皇太后一直都在后面看他,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是他最大的限度。
他的背影仿佛能僵硬成枯骨,可是却又感受到了甜蜜。
这么多年了,他们仍旧是不能靠近,不能触碰,只是两颗心早就贴到了一起,他们也不点破。
最终,两个人谁也没移开目光,只是在心中着迷地想,这样就很好了。
这条路,或许真的可以走到地老天荒。
最后,还是太皇太后微微沙哑地说:“景色真好。”
她都已经几年没下山了,这大好的河川,在她眼中别样生动。
“少林寺中的景色也很好。”苍梧说。
“嗯。”眼看着要进城,苍梧慢慢地放下了车帘,阻隔了太皇太后的视线,却不能阻隔她的声音:“少林寺这会儿,已经下雪了吧。”
“应该是了。”苍梧轻声说。
他在心中想,不知道带你回到少林寺的时候,寺庙中有多少积雪。你一向喜欢雨雪,如果等梅花开放,山上的景致会更美。
进了城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安顿下来。太皇太后不像是小姑娘,她能安静地坐着,就不会去哪里走动。
只是这日,她需要安排一件事情,便和苍梧一起出了门。
街上熙熙攘攘,两个人都带了帷帽,毕竟像是太皇太后这样的老人家,和一个得道高僧一起行走,还是很引入注目的。
太皇太后要做的事情,是苍梧帮忙完成的。见时辰还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能不能送她去添一些衣物。
路上换洗的衣裳,眼看着就不够穿了。
苍梧自然不会拒绝,只是他眼中的世界,和常人不一样,对于衣物的漂亮与否,他是说不准的。
太皇太后也不勉强他跟着自己进铺子,而且她年纪大了,就不追求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了,选的也是深色的。
从成衣店出来的时候,她身上穿着的,还是新买的衣裳。
这次苍梧转身,倒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同了。
一起往客栈走,苍梧还说:“早年你还是喜欢花式更多一些的衣裳。”
先皇即位的时候,她也快四十岁了,只是面容仍旧像是近三十的样子,别样明媚。
当时她在少林寺中,除了给先皇祈愿,就是派人下山给她置办衣裳。
她必须一天一身不能重样,很多小姑娘们穿的款式,她又不能穿,那也要买回来放着。
反正看着好看就行。
少林寺的僧人们,好多都不理解这种想法,毕竟在他们看来,生活不就是这样,有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有衣物弊体就行了,他们从来都不追求那么多。
当年的苍梧就很稳重了,他自始至终,什么都没说过。
太皇太后走在他身边,轻轻地笑着:“你倒是记得清楚。”
苍梧嘴角也牵起了一个笑容,只是很清浅,在帷帽之下,她也并没有看到。
太皇太后继续道:“想法和喜好,总是会变的。”她还瞧了瞧旁边,再小声对苍梧说:“其实以前那样的衣裳,我还是很喜欢,只是我不会选择穿了。”
青春不再,穿成那样,才真是滑稽呢。
苍梧一直凝望太皇太后,其实他早就意识到了,她这么多年,在心性上,真的没改变什么。
难怪始终都是带发修行,恐怕静庵的师太也看得出来,太皇太后这辈子,都难以挣脱有些事情的束缚,从这凡尘中逃脱吧。
那自己呢?遇到她之前,他还是心无波澜的,只是慢慢的,他就像是被人从云端慢慢地拽来了这尘世。
喧嚣和风雨经历一遍,他也没甚怨言,反而察觉到了红尘的美好。
他不由得感谢那场相遇。
其实他的修佛生涯,是从看到她第一眼开始的啊。
他们在这个城池中留了三日,因为太皇太后需要确定一件事情。
果然,第一天的时候,大家只是小范围地传着,那慕翎已经和东域勾结了,甚至还带着东域的兵马,意图逼迫太后给他写传位诏书。
太后宁死不从,如今也不知道死活。
如果他能拿出诏书来,就说明太后已经惨遭了他的毒手。
第二天,这消息就传遍了正常城池,并且以很快的速度向整个大周扩散。
太皇太后等着的就是这个结果,她要一点点地给慕翎添堵,早晚给他逼退夺嫡之争。
消息能传的这么快,和苍梧是分不开的,太皇太后很感激他,只是她已经给苍梧添了很多的麻烦,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后来赶路,她发现苍梧的鞋子有些破了,于是就买了针线和布料,准备在马车中给他做双鞋子。
苍梧发现后,却怎么都不肯让她做。
太皇太后很着急,和苍梧解释着:“我虽然很多年不做针线活了,但是手艺还是很好的,做出的鞋子,让你穿着不会不舒服。”
苍梧有些无奈,看着她泛着褶皱的手:“针线活对眼睛不好,况且你也拿不稳针,真的不用做了。”
他都这样说了,太皇太后只能失落地低下了头来。
是啊,她就算是不服,也得承认,她是真的老了。想给他做双鞋子,这样简单的事情,她都完成不了。
苍梧看出她的失落,想要宽慰,更多的还是自责。
他说话应该委婉一些的,而且他也不是在表达,不喜欢她做的鞋子。
他就是……舍不得啊。
一向木讷的和尚,酝酿了几天,却还是没有开口。好在太皇太后也没再这件事,不然苍梧会更加难受的。
此刻比他还要难受的,定然是慕翎了。
那天被苍梧震慑住,放他们下山,慕翎还派人找寻他们的踪迹。
只是苍梧那样的高手,岂是这样容易被人发现的?慕翎自己的情报网,主要是在京城中起作用,东边不是他的天下。
原来东域的手,伸的倒是挺长的,后来被慕泽和元锦玉一锅端了。
他还去找过哪些逃走的尼姑,依旧没什么进展。恐怕她们是乔装成了正常女子的模样,分开走了。
慕翎这次去五台山,什么都没得到,回去驻地,就和相爷商量登基的事情。
这件事绝对不能再拖了,东域那边也催促了她很多次。
只是一切都准备好了,甚至他还伪造了诏书,却有个消息传来。
说他为难了太皇太后,让她以死相逼!而且他只要拿出诏书,亲手杀了太皇太后的谣言,就会变成真的。
当时太皇太后看他的眼神就很是不善,他怎么能想到,她这都销声匿迹十几天了,还能弄出这样的情况来!这是要把自己往死里逼啊!
当时慕翎狠狠地摔了伪造的诏书,真是恨透了这个死女人。
最关键的是,慕翎还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初苍梧把她带走,他一个局外人看的清清楚楚,太皇太后对那个少林派的掌门,感情绝对不一般。
只是这么多年,太皇太后在他的记忆中,都只是一个称谓而已,朝廷的人都以为,太皇太后是真心来礼佛的,现在慕翎阴暗地想,指不定她就是想来和那个和尚幽会!
太皇太后还指责自己对佛门不敬,他看她才是真的地把佛门给玷|污了!
只是她是皇家的人,如果他的名声坏了,那会成为大周这么多年来,最大的丑闻,这几个陆续登上皇位的王爷,也抬不起头来。
所以慕翎不能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来。
他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当然有了。
太皇太后的事情,他不能往外散播,苍梧总是可以的。
这人不是号称得道高僧么?如果被世人知道,他这么多年都一个女人有染,少林寺的清白和地位,恐怕也就不保了。
最好整个门派上下都驱逐苍梧,让他临老,身败名裂。
他想的阴森,行动也很快,叫来了相爷,就让他把消息传了出去。
元锦玉和慕泽已经在前往南疆的路上了,这两道消息几乎是同时到的。
当时她还在马车中,璃潇则是坐在一边,愠怒地说:“污蔑的少林派掌门苍梧大师和女子有染的消息,是从东域传来的,一定是慕翎搞的鬼。”
就是因为这件事,队伍中的少林僧人们,已经和元锦玉慕泽告别了,他们需要回去少林寺主持大局。
沉小桃请示过璃潇,所以一并跟着文竹走了。
元锦玉虽然没见过这位苍梧大师,但看看文竹的品行,就能猜到一二了。
慕翎这种行为,着实让元锦玉很不齿,也不怪璃潇会生气。
1915.第1915章 梳花苞头(求推荐票)
只是少林怎么会被慕翎惦记上,元锦玉有些疑惑。
她沉思片刻,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咱们安排去五台山的人,关注过静庵的动静么?”自从太皇太后给元锦玉的那块玉佩在江湖上掀起了波澜后,她对太皇太后关注更多了。
璃潇正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传来消息说,静庵已经没有人了。”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不在?”按说她年纪这么大了,是不能轻易下山的。
种种可能联系在一起,元锦玉微微瞪大眼睛,急切地叮嘱璃潇:“你马山给沉小桃传消息,让她多多注意少林寺的动静。”
“主子您是怀疑……”璃潇聪慧,瞬间就明白了元锦玉的意思。
“恐怕慕翎不是在针对少林寺,而是在针对太皇太后。”
老一辈人的事情,元锦玉也没办法插手,但慕翎要是对太皇太后不利,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璃潇点头,神色凝重:“我明白了。”
她要下马车去安排,还不忘宽慰元锦玉:“主子,苍梧大师在江湖上的名声,这么多年一直很好,在不少地方都很有威望。就凭这些流言,是不能蒙蔽百姓双眼的。”
元锦玉也平静了下来,她也希望,慕翎这次只是诋毁苍梧几句,就能收手了。
“但愿如此。”
璃潇很快就离开了,元锦玉看了看在一边玩儿的开心的大娃,他的两个小腿还弯着,软乎乎的,特别可爱。
她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大娃的小膝盖,正捧着小鸭子的大娃抬头,还“咦?”了一声。
娘亲为什么要拍宝宝呀,是想和宝宝一起玩儿吗?
他开心地蹭了过来,小脑袋靠在元锦玉的膝盖上,还使劲儿蹭了蹭。
娘亲香香哒,最喜欢啦!
元锦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这孩子的头发长得也挺快的,这会儿都能梳个小辫子了。
少林寺的事,就算是急也不能解决,她就学着把心思转移到其他的事情上。
反正忧愁也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她还不如自己高兴些,身边的人也能不担心。
于是打定主意,她对大娃坏笑了一下,把他的小胖身子抱在了怀中。
这孩子现在比以前重了不少,恐怕再过两个月,她就不怎么能抱得动他了呢。
“小胖墩。”元锦玉叫大娃时,点点他的小鼻尖儿,他起初还没反应过来。
娘亲在说谁哪,他眨巴眨巴黑亮亮的大眼睛,宝宝一点都不胖哒。
元锦玉微笑着亲了亲他的圆鼓鼓的脸蛋儿:“娘亲给你梳个漂亮的小辫儿好不好。”
“咦?”大娃还不知道小辫是什么东西,就像是娘亲一样吗?他也好喜欢娘亲的头发哒,又黑又长又柔顺!
于是他马上高兴了起来,一个劲儿地在元锦玉的怀里拱着,示意她快一点。
元锦玉吩咐马车外面的银杏进来伺候,还特意让她带上了自己的梳妆匣子。
那里面有可疑系发的带子,都是元锦玉喜欢的颜色,银杏到马车来后,元锦玉特意从其中选出来了一条很喜庆的,还巧手地剪裁了一下,刚好适合大娃来用。
然后她就让大娃坐乖乖,自己伸手,去给大娃束发。
银杏还以为元锦玉叫她到马车上来是做什么,没想到是要给大娃扎小辫!
虽然头发长了,是应该扎起来,但怎么看主子的动作,怎么都像是给小姑娘梳头似的。
元锦玉的手指很灵活,大娃的头发长的并不齐,她先是把大部分都系住了,剩下的那些,一缕缕地往上绑。
没多长时间,大娃的头上,就出现了两个冲天的小团子,把他的小漂亮脸蛋,显得肉呼呼的。
元锦玉真是爱极了这样的他,抱着她一个劲儿亲了好几口,还不停念叨:“真是娘亲的好宝贝儿,头发不管怎么梳都好看!”
大娃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就在元锦玉怀中咿呀咿呀地,要找镜子看。
梳妆匣中也有,银杏手快地举了起来,对准了大娃。
大娃是个爱美的小孩子,有的时候给他一块镜子,他都能玩儿上很久。
这次他见镜子中的自己,发型改变了,还惊讶了一下。
但随即他就兴奋起来。梳头发呢!好神奇呀!娘亲笑得这么开心,宝宝是不是又漂亮啦!
银杏看他双眼亮晶晶地,就把镜子给他递了过去。
大娃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怀中的小鸭子,捧着镜子,还左右转头,像是在和镜子中的自己玩儿。
这孩子出名的喜欢美人,而且看他和谁亲近,基本上能排一个美貌榜了。
现在他见到自己的样子,也欢喜得不得了,然后元锦玉就看他自恋地和镜子中的自己说话,没多久,还亲了亲镜子。
元锦玉和银杏都要笑倒了,这孩子,怎么这么能耍宝的?看他抱着镜子,还不松手了呢。
银杏一边笑,一边擦着眼角边的泪水。她觉得最有趣的是,是这种小辫子,基本都是给小姑娘梳的,看他顶着两个小花苞,小脸儿那样精致,这要是换上一身衣裙,大家真的会觉得他是个漂亮小丫头呢。
队伍即将停下来休整,马车的速度降了下来,慕泽骑马来看看元锦玉。
还没等走近,就听到了小姑娘的笑声,想着刚刚璃潇离开的时候,面色还有些凝重,慕泽不由得宠溺地笑了笑。
经历的事情太多,锦玉已经能很好地调整自己的情绪了呢。
掀开车帘之前,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银杏察觉到慕泽来看他们母子的时辰了,便起身告退。
于是她刚好和马车外面的慕泽碰了这正着,脸上的笑容没收,给慕泽行礼。
“恩,退下吧。”
慕泽等银杏走了以后,才看向马车里面。结果一眼,他的表情就僵硬了。
那是他的儿子么?怎么被梳了两个花苞头?关键是梳头的技巧这么好,一定是元锦玉亲手给他弄的!
慕泽一跃到了马车上,很快就稳住了身子,还将车帘随手放下了。
元锦玉靠在马车的小几上笑个不停,慕泽来了,她叫九哥都是断断续续的。
慕泽心疼地把自己的儿子抱在怀中,这傻小子,还跟着元锦玉一起笑呢,都不知道他被他娘亲给戏弄了。
“怎么想起给儿子扎头发了?”慕泽伸手拨楞了一下那两个小花苞,还一颤一颤的,别说,手感不错。
元锦玉深呼吸一口气,总算是遏制住了刚刚的笑声:“孩子的头发长了,不扎起来,行动不方便。”
“那你就给他梳一个小姑娘的发式?”慕泽笑得很无奈。
大娃软乎乎地靠在他怀里,反正爹爹说的是什么,他是不晓得滴。
元锦玉嘟了嘟嘴,很是有理由:“我就是一个女人呀,只会梳这种。”
慕泽叹气,用一种“你编,你再编”的眼神看向元锦玉,给她看得有点无所遁形。
意识到她有点怂,元锦玉马上回看了去,反正她就是这样梳了,九哥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还有一个想法没和九哥说呢,原本知道她怀的是两个孩子,她特别希望是一男一女。
两个男娃娃,她当然也是喜欢的,可一直都想知道,如果有个女儿,小姑娘会是多么漂亮乖巧。
反正大娃长得这么漂亮,她给他买两身裙子,偷偷地穿一下,然后她画下来,等大娃长大了,她还能拿出来给他看看。
估计九哥就算是同意自己这么做,也会挺同情他们的宝宝的,所以她就先不告诉他好啦!
慕泽确实没猜到元锦玉想的是什么,在他的目光下,元锦玉还辩解了一句:“我这辈子,就只给你一个男人束发过,你难道真的希望我给大娃束发?”
虽然他这么小,头发也短,是不能束发的,但是慕泽一想到这孩子可能会长大,元锦玉也会给他做衣裳,对他像是对自己一样好,就很是吃味。
刚刚还心疼地抱着大娃,转手慕泽就把他放下了,看着大娃,明显在看情敌一样。
他还有点嫌弃地说:“当然不希望。”
大娃有点懵逼,刚刚爹爹不是还很喜欢他,娘亲还叫他小宝贝儿呢么,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冷淡?
他可怜巴巴地,两只小手往一起戳了戳,眼泪汪汪地看着元锦玉。
元锦玉见大娃不开心了,马上抱起他来,亲亲他的脸蛋儿:“宝宝不难过,爹爹和娘亲都最喜欢你呢。”
小孩子最是敏感了,元锦玉不希望自己有任何负面的情绪,传递给他。
况且她和慕泽刚刚也不是真的嫌弃他,元锦玉还娇嗔了慕泽一眼,小声地说:“你不要总吓唬宝宝。”
慕泽无奈地笑着摇头,现在他是明白了,只要和元锦玉在一起,他就是没理的那一个。
这一点元锦玉深有感触。天下人都以为,慕泽那样冷冰冰的,一定是很强势。
其实他也只是在一些事情上强势而已,能让着自己的,都会让着的。
大娃被元锦玉哄了一会儿,才开心起来,但他还是抱着元锦玉的脖子,委屈地看着慕泽,像是在无声地谴责慕泽把他放下了似的。
慕泽是不可能像元锦玉那样放下身段的,他只是柔和一笑,揉了揉宝宝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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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第1916章 堪比天荒
大娃嗷唔一声,抓住了他的手,着急地看向元锦玉。
等元锦玉向他表明,他的发型没乱,他才真的放心下来。
真是的,爹爹怎么这样嘛。
慕泽想的也简单,只要他们母子两个高兴就行了,至于等这孩子长大后,知道了他娘亲还给他梳过花苞头时,到底是什么反应,就不在慕泽的关心范围了。
总是在马车中也很憋得慌,他们走了十来天,因为一路向南,所以明显能感觉到气温慢慢变高。
从这里已经看不到大雪的影子了。
于是在吃中膳前,元锦玉还准备下去走走。
大娃现在精神着呢,自然不能答应一个人留在马车中,就糯糯地伸手,让元锦玉抱抱。
她没顾着自己,先是把大娃包的严严实实的,还脖颈下巴和脸颊都被围住了,头上还带了特别可爱的红色帽子,显得小脸儿粉妆玉砌的。
然后她才把大娃抱给了九哥,自己穿着稍微薄一点的冬装,在九哥另外一只手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宁军选择驻扎的地方,是一片巨大的空地,纵然如此,五十万人排开,还是黑压压一片。
元锦玉不由得想到了九哥和李禹溪决战的那天,她是在夜晚到的战场,彼时看到面前的场景,还没这么震撼。
胜仗以后,庆功宴如愿举行,也就是在庆功宴上,慕泽和众位朝臣敲定了一系列的事项,还册封了不少官员。
能跟着慕泽的,定然都是忠心耿耿的,见慕泽称帝,他们比谁都要高兴。
之前黎成还有些担忧,官职给的高低,会让他们心生芥蒂,后来才知道,他想多了。
这些官员们都是开国功勋,官职高低又不影响什么。
况且殿下一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只要他们能完成分内的事,官职总会慢慢往上升的。
慕泽当时也很欣慰,不枉他一路保护了这些人。
他和锦玉是在宴会快开始的时候到的,虽然龙袍和凤袍没赶制出来,他们还是穿上了最庄重的衣裳。
大娃那会儿就睡着了,有银杏看着他,元锦玉离开的也放心。
她想自己永远忘不了,当她在九哥侧后半步,跟着他进门的时候,屋中的朝臣都高呼万岁和千岁的场景。
那呼唤,直击元锦玉的心底。
而两个人也落落大方,示意众位朝臣起身,并且落座。
这次的庆功宴和以往不太一样的地方还在于,有不少仪式,都是在那会儿举行的。
虽然已经去繁就简了很多,等真正能动筷,也是一个半时辰之后了。
元锦玉本来就饿,吃的也比往日多了不少,慕泽满是温柔地看着她,还小声问,刚刚不是给她的手里塞了两块糕点。
小姑娘把口中的东西咽下去,大眼睛水汪汪地:“那种情况下,谁能吃东西呀。”
大家可都看着呢。
慕泽见元锦玉这样拘谨,准备等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带她离开。
大家确实都很高兴,以黎成为首的不少官员,还来给慕泽敬酒。
慕泽的酒量很好,在这天也不想拂了众人的面子,于是便一一喝了。
其实大家都是意思意思,谁能敢灌皇上喝酒啊。
元锦玉的小心思就活泛起来了,她都好久没喝酒了呢,她这次就喝一口,总没关系的吧?
于是官员们举杯的时候,她也举杯,让慕泽很是无奈,又不能阻止她。
这些官员们倒是很受宠若惊,这一路行来,他们真的是觉得,元锦玉就是那种威严不外露的人,有种能让人折服的温和。
于是元锦玉就这样跟着蹭了几杯酒。
宴会过半,慕泽看看时辰,也差不多能离开了,就拉着元锦玉的小手,让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刚刚他看到她吃了不少东西,这会儿应该已经不饿了。
元锦玉虽然不饿了,但是她很想喝酒呀,九哥为什么要拽她走嘛?
她小脸酡红,双眼也有些迷离,撒娇地看着慕泽。
这幅样子,慕泽可不能让别人看了去,二话不说,就扣住了她的腰肢,给往外面带。
窦蔻本来还想给元锦玉单独敬酒呢,结果等她到的时候,两个人都走远了。
她有点嫉妒地看了慕泽的背影一眼,在心中喃喃:竟然霸占了玉姐姐,哼。
元锦玉晕晕乎乎的,其实后来的事,都有些不太记得了。
今天和慕泽在外面散步,她一边给娃娃整理一下衣裳,免得他被风吹到,一边还问的慕泽:“九哥,那天我喝醉了以后,是你带我回去的吧。”
元锦玉喝醉酒,情形总是不一样的,偶尔乖巧的像是个小仙女,偶尔就像是个小恶魔。
那天的她,明显很乖很乖,一直在问慕泽,怎么不让她留下嘛。
此刻慕泽笑着看向元锦玉:“不是我,还能有别人?”
元锦玉对于那晚上的记忆,只剩下意乱情迷,和能折磨死人,却又让人快乐的冲撞。
在孩子面前,这些话她是不能说的,就小声地嘟囔:“我就喝了几杯。”
“好像你喝几杯不会醉似的。”慕泽挪揄地说。
小姑娘气呼呼,两边脸颊似乎都鼓成了小包子。
慕泽哈哈笑了起来,大娃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左右跟着笑就对了。
男人现在想起那天晚上,还有些食髓知味。
因为元锦玉太乖了,让她走就走,让她停就停,还总是用柔软温顺的眼神看着自己,慕泽就总是忍不住欺负她。
大娃那会儿已经睡着了,屋中也没有其他人在伺候,慕泽把元就能与拦腰抱起来,压在了床上。
元锦玉还是波光潋滟地看他,慕泽气息灼热,贴在她脸颊边问:“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么?”
元锦玉没回答,只是脸更红了。
慕泽心思恶劣起来,伸手捏捏她的小脸儿,一点儿力气都没用,那吹弹可破的手感,让慕泽留恋不已。
“不让你喝酒,你以前总是偷偷喝,这次还知道蹭酒了,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别看慕泽这么说,其实他的语气和目光,都半点杀伤力没有,元锦玉也不会害怕。
被他整个笼罩住的元锦玉,就微微偏着头,秀发在床榻上铺开,显得她更加妖娆妩媚。
她那双精致的狐狸眼,也带上了很多的神采,慕泽看着就不由得心跳急促起来哦。
而后元锦玉的话,更是将这一切,掀至顶峰。
“九哥想怎么样都好。”
这么温顺得告诉他,可以为所欲为,慕泽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
她太迷人,总是牵动他的心弦,而且现在的样子,更是让慕泽想要狠狠地疼爱她。
他的动作稍微有点粗暴,元锦玉一边小声地嘤咛,一边小幅度地摆动身子,婉转动人,迎合慕泽,也能让她更好受一些。
于是那天晚上,慕泽非常享受,后来元锦玉就觉得他是在海浪中不断翻滚的小船,被浪打翻来去,最终不知道飘往什么地方。
左右她也不害怕,因为慕泽就像是大海,自己到哪里,他都跟随。
这些事情,元锦玉都是没太多的印象的,她感触最深的就是第二天差点没下来床,身上也都是暧昧的痕迹。
都很久没这样激烈过了,元锦玉也不知道昨天她喝酒后,是哪里刺激到了慕泽。
现在她识相地也没问,因为担心会听到什么让她脸红心跳的答案。
队伍的驻地一角,有炊烟已经升起许久,元锦玉立于原地,小脸儿微红,着迷地看着炊烟,慢慢升空,在消散不见。
慕泽单手抱着娃娃,也顺着她的目光而去。
他们两个站得很近,高大俊朗的男人身边,就是小巧伊人的女人。
这一刻,元锦玉的心真的很宁静。
“九哥,你看这场景,是不是很美?”元锦玉用手指了指,远处的山峰,高处白云,还有他们所钟爱的土地。
那些誓死相随的人,都在身边。
最关键的是……元锦玉缓缓回头,就算是知道慕泽还在原地,她依旧很期待。
这里的位置,永远都是他,也只会有他一个人。
“是很美。”慕泽看向的依旧是元锦玉,反正再美的景色,在他看来,都是元锦玉的陪衬。
元锦玉轻轻笑了:“我总想游历江山,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实现了。其实苦中作乐,也别有一番趣味不是么。”
只是这乐趣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让元锦玉选择,她肯定是不想要的。
“只要不停歇,总会能看到更多的风景。”
然后蓦然回首,身后是风景和你。
元锦玉莫名就被慕泽的话感动了,以前九哥硬邦邦的,哪里会和她这么说。
现在他的心态改变了,总觉得有些话,如果不及时说,可能就没就会传达到心爱人的耳中了。
他们的相恋,就是一场赛跑。
总觉得每时每刻,都过得那样快,又恨不得在这一刻,就是地老天荒。
元锦玉主动伸出小手,握住了他的,大娃靠在慕泽的铠甲上,笑呵呵地看娘亲动作。
小孩子这样聪明,爹娘之间的恩爱,他都能发现得了呢。
元锦玉低着头,同慕泽说:“饭快好了,咱们回去吧。”
“好。”慕泽温柔至极,大手裹住了她的小手,又和她十指相扣。
这一刻,已经堪比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