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陈平一入安阳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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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先生一言,项羽受教!”项羽肃然回道:“还请先生教我如何破局?”
陈平叹息一声,道:“其实项郎做的,已经足够好了。尽可能将项氏声望扩大,稳固住已有的兵力。除此之外,身为主将,宋义拥有的便利太多。若是没有合适时机,项郎还是等待吧!”
“等待?”项羽琢磨着两个字。
陈平点头,道:“正是。而今十月,秋高气爽,正是用兵之时。错过此刻,委实可惜。但于宋义,也将受到军中其余有识之人侧目,其中,自然有项郎可以捉摸之时机。”
项羽细细品味,而今秋高气爽,过了十月,到十一月呢?恐怕天气就要冷下来了吧,再到十二月呢?以强秦的实力,要将王离二十万大军的冬季补给运送上去依旧艰难,到了十一月,只要下一场雨,又冷又冻,甚至还有可能的饥饿。军中宋义可还能弹压得住?
要知道,楚国初建不过数月。底蕴并不雄厚,许多钱粮辎重,都是靠着战争缴获所得。而今国家尚未完全扎下根基,税赋收取,着实不能弥补庞大的军费。
此次北上援赵大军,到了赵地,那自然可以要赵国供给。可而今依旧在楚国边境,军费军需,当然是楚国自己搞定。
再者彭城离着安阳可不远,项羽要是刻意让军中后勤弄点小差错,再运作一下,倒要看看宋义有何神通可以破解!
一念及此,项羽连声称善,又道:“先生可还有教我?”
“不敢不敢!”陈平谦逊了一下,终于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道:“陈平还有一策,或许可以帮到项郎!”
“请先生明示!”项羽问。
陈平清了清嗓子,道:“听闻卿子冠军麾下有一支魏兵,是临济破城后,逃亡之楚地的精锐。陈平欲以魏国太仆衔领此魏军北上谋求复国。此策,一来可使宋义实力削弱。二来,陈平为项梁举荐之人,也可以算作项氏亲近之人。我领军北上征战,自然也算是给施压!”
“善哉!”项羽听到这里,道:“此事,定不让先生失望!”
“有劳项郎!”陈平心中重重松了口气。
陈平走后,项庄进入帐内,看着陈平的背影,道:“此人谋划,不在项氏心上啊!”
“的确!”项羽满脸可惜,道:“他虽然自命项氏亲近之人,却不是项氏亲信之人。”
“待他窘境之时,再图谋吧!”项庄跟着道。
项羽点点头,道:“庄弟将魏兵之事告之诸将,今日,怎么也不能叫宋义好过!”
安阳卿子冠军府。
宋义自命为楚国令尹,却喜欢自号卿子冠军。这个很是骚包的称呼是当年宋义起事反秦时,众人一个个想当将军,最后又要找个主事人。于是宋义便被推了出来,为了区别其他将军,找了个卿子冠军的说法。
卿子不必说,冠军,意思是冠绝诸军的意思。看起来颇为骚包,不少人还真就对这买账。
而今帅帐内,宋义心中微微有些不好的感觉。静静等着,看着诸人入内。最后,目光定格在了年轻英武的项羽身上。
项羽的确是很年轻,但宋义不关注这些。而是关注着项羽此次要求升帐点将的目的!
身为次将,当老二的滋味不好说。别的不说,就说这召集一干将官开会,也得让宋义知道。因为,这是宋义的权力。不同意,你还不能开会了,只能私底下商量,看起来跟地下党似的。
项羽不知道地下党是何意,但此次,项羽却打算给宋义添个堵。
于是,项羽一看人齐了,自顾自起来道:“魏太仆陈平,得知军中有魏兵在。意欲领军北上收复魏国失地,诸位,意下如何?”
项羽一发话,项庄、项庄、龙且、钟离昧、季布、虞子期、曹咎、项声、周兰、留公旋一帮子人齐刷刷地看向宋义。最后,范增出来,慢悠悠地看着一干怒目对视的宋义亲信将官,道:“前有旧例,魏国魏豹来时,便赠与了兵马数千,使其回魏地立都平阳。今日陈平欲北上,自然可以照比魏豹旧例!”
说着,众人又是齐刷刷地看向帐内位居最末的一人。正是魏国周市麾下大将,而今神色淡漠的申徒武蒲。众人所言,叫申徒武蒲干枯的心中再一次燃起了希望。
亡国之人是难有尊严可说的,虽然看在申徒武蒲带着数千魏国百战精兵的份上,收留了下来。可没了国家,便是亡国奴。亡国奴的地位,自然可想而知。没了国家,想要奋发,就只有靠着双手去厮杀,用军功换取荣耀。
故而,为了北上进攻秦军。申徒武蒲初始是很激动的,可没想到,而今,宋义迁延不前,竟是想着慢慢将这些杂牌兵全都渗透吸收了,再去救援赵国。
如此因私废公,叫申徒武蒲心中仅有的期望也给打碎了。就此,申徒武蒲也只是混着日子,只能瞅着,什么时候去找魏豹了。
却不想,而今,陈平竟然再次站了出来。如同在黑暗之中给了申徒武蒲一盏明灯一般,叫申徒武蒲一下子便激动了起来。出列,大拜道:“申徒武蒲,叩谢将军大恩!”
宋义登时就尴尬了起来,脸色阴沉。
这申徒武蒲,可是好不晓事理!
看样子,看方向和动作。申徒武蒲是叩向宋义的,可宋义还没答应呢。这是要笔他么?若不是如此,这不就是谢了项羽?这可是要削宋义的面子啊!
宋义脸色一沉,道:“名人给申徒将军补充好军资辎重,给陈平吧!”
“喏!”军中军仓都尉赵固听令,出去安排。
帐内气氛顿时便古怪了起来,无论此刻宋义如何做好人。总之,此刻无论宋义怎么大方挽回声誉,那都是确确实实被项羽削了面子了。抬出魏国太仆陈平来强压着从宋义手中抠出了一支精兵,这如何不叫宋义难堪?
要知道,人家一个亡国之奴。就算是太仆,也是亡国之奴。一个亡国之奴都知道过去带着数千残兵败将过去复国了,你堂堂楚国令尹,上将军,手握二十万雄兵。竟然迁延不前,在安阳和自己人内讧。这如何不是打脸,如何不叫一干项羽麾下之人为之窃笑?
无论如何,宋义无法否认的是,这一回合,他的确败了。
此刻,项羽再次出列,言辞恳切地朝着宋义道:““秦围赵急,宜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破秦军必矣。
此刻的宋义哪里愿意听项羽的说话,心中气得不行。根本就不愿意接受失败宋义敏锐感觉到帐内气氛的变化,顿时轻咳一声,将帐内注意力吸收过来,面色肃然,冷冷地看着项羽,道:“不然。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疲,我承其敝;不胜,则我引兵鼓行而西,必举秦矣。故不如先斗秦、赵。夫被坚执锐,义不如公;坐运筹策,公不如义!”
这一段话是什么意思呢?
项羽是说,眼下秦国围攻赵国,赵国的局势十分紧张击破,应该早些带着大军北上渡河,楚军在外面进攻秦军,赵国在里面作为内应。如此里应外合,一定能够打败秦军的!
宋义却是根本就不打算北上,回话是说:不是这样的,想要去除牛身上的虮虱,抓虻虫是没有用的。现在秦军攻赵,战胜之后便是兵将疲弱的时候,我可以抓住他疲弱时候的机会。要是不能胜,同样,我也可以领兵西进,在他败仗的时候捡便宜,一定可以让秦人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啊,不如让秦国和赵国先打着。要说披着甲,拿着武器去战斗,我宋义是不如的你项羽的。可要说坐下来计划军策谋略,你项羽,是不如我宋义的!
最后一句话,说的最是刻板。几乎可以说是撕破了脸皮地反对项羽北上救援赵国!
随着陈平这一事件,也终于意味着,楚军内部的争端,已经公开化!
帐内一片寂静,无论是宋义麾下原本不大认真的将官,还是项羽一棒子后世闻名的猛将。所有人都是面色肃然,寂静无声地关注着项羽的反应。
但宋义此刻似乎已经出离愤怒,要狠狠利用主帅的身份压制身为次将的项羽。
于是又是以主帅的身份下令道:“有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者,皆斩之!”
这话看起来,是说军中有不听军律违反军法的人斩杀掉。可实际上,就是在暗示项羽!
“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如此四者,还能说是谁?自然是项羽,强大得难以命令,不听军令!
也就是说,若是项羽再要胡乱动作,宋义不吝用雷霆手段,将项羽杀死!
到了那一刻,楚国就要面对一次极其强大的震荡了。无论是什么结果,都将是难以想象的!
宋义这是在绑架楚国的未来,要挟项羽,压制项羽啊!众人莫不敛神屏息,看着这想来以果决霸气的项羽,到底会不会忍不住怒气,爆发出来!
帐内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项羽身上,似乎永恒的,帐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第十七章:三川南郡恨难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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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获取上风的项羽最终在主帅的威严下没有暴起发难,项羽极其敏锐的听觉甚至告诉自己帐外已经有数百刀斧手埋伏了起来。身为主帅,可以用军令死死压制住项羽,对此,项羽却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陈平一事虽然让项羽站在了道德上的制高点,但显然,此次,被宋义狠狠用主帅身份羞辱的项羽无力还击。至少,在这个机会极其不合适。
项羽沉默了,于是九月最末的这一点,大秦扶苏元年最后一天在楚军帅帐爆发的争端就此熄灭。
帐内诡异的气氛没有影响到申徒武蒲,作为亡国奴身份的魏将,申徒武蒲此刻沉浸在有目标为之奋斗的欢喜之中。原本哀莫大于心死的申徒武蒲好不容易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寻到了以前的旧部聚集了兵马投靠宋义,想着就是复国,结果宋义迁延不前让申徒武蒲心中抑郁难解。
而今,终于得逢强人挽此狂澜,这叫申徒武蒲如何不惊喜若狂?
申徒武蒲想到自己终于熬出了日子,不由想念起了自己以前在军中的两个好友。
魏国在临济一战国亡,国家精华尽在临济被秦军攻克之后消亡,而魏国国王魏咎自焚以谢臣民的举动更是将这国家的臣民感动的一塌糊涂,宫娥妃嫔甚至亲卫大臣追随的,一批批跟着殉节。
如此,自然是叫魏国王室的声望刷到了近乎满值,叫魏豹在平阳重建魏国大大加分。
但同样,失去了领头人的魏国整体复国力量便显得颇为分散,不集中。而魏豹也缺乏强大的魄力和亲信力聚合这些力量,在项梁项羽支持魏豹复国后,在楚营的申徒武蒲并没有过去寻找魏豹投靠。
作为心性较为纯粹的军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士。申徒武蒲瞧不起同样身为武职的魏豹,但对身为文职的陈平却多有宽容。因为惯常的文武评价标准是: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只要如此,一个国家早晚就能兴盛起来。
话说魏国的灭亡并非没有意义,这个战国时期曾经的中原鼎盛强国眼下依旧为天下反秦势力做出了最为主要的两点贡献。
一,就是为楚国的复兴转移了压力,为天下反秦势力争取到了发展壮大的时间。因为魏国,在中原盘踞看起来实力不弱的魏国,故而在击败陈胜过后章邯没有带着二十万兵马继续朝着东北下去,一路打到会稽郡将项氏攻灭。而是领着兵马转头在临济将魏国一举攻灭,顺带还将亲自带着大兵过来救援的齐国国主田儋夜袭杀死在了帅帐之中。
在前前后后,数之不尽的魏国能人志士,战卒官员的努力之中,临济一战让章邯的兵锋稍稍停顿,让一直以来锐气磅礴,强大无比的骊山刑徒军在临济城下损失颇为严重,以至于打成了疲兵,其后被逆转战局,令人扼腕叹息。
这是魏国的悲壮历史,也是申徒武蒲对此无可奈何的现实。
但同样,魏国也有第二个不弱于前者的遗产。
那就是留下了人才!这个人才,有在平阳重建魏国王都,立志复国却有嫌小家子气的魏豹。更有后世离间计大名鼎鼎的曲逆献侯陈平,同样,有位汉朝建立打下汗马功劳的几个魏将。
不错,申徒武蒲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带着残兵败将到楚国军营图谋复国的申徒武蒲并非是孤单的,除了那个他看不起的魏豹,那个让他惊喜若狂的陈平外。周市麾下另外两员大将,一个皇欣,一个傅宽。两人同样带着从临济溃散下来的败兵汇聚了魏国的残留力量。
只是于原定历史不同的,是申徒武蒲并未找到两人。同样,也未有陷入那个叫刘邦身边上上下下欲仙欲死的惊人大坑。
不错,魏国留下的第二份遗产就是人才!
复国、反秦的人才!
尤其是军事上,带着军队的反秦复国的两员悍将。
陈县。武安侯府!
作为以前的陈王宫,虽说数次大战过后稍显残破,但作为刘邦的府邸已经是十分不错的待遇了。
此次,在武安侯府前稍稍停顿的皇欣和傅宽神色镇定,步入府内。迎接的是张良,这位反秦复韩的韩国司徒世家子此刻显得颇为激动。因为,接下来刘邦要进攻的方向就是韩地!
而透过确切风声,在彭城闲居许久的韩成已经开始运作。
说起韩成,也不得不说这位比较倒霉。在原定历史上,在三川郡、颍川郡的秦国力量并没有这么强悍。原定历史上的韩成以韩国公子横阳君的身份扯起造反,时而攻下城池,扯起韩国的大旗,时而又被李由大败,旗帜于是将落。过不久,又是打下城池,和秦国如此周而复始地打着游击战。
如是往复循环,一直到项梁定陶败章邯,知道了韩成这么一号人物,于是借兵数千给了韩成过去,这才算渐渐立下了根基,复了韩国地盘。当然,韩国在中原如此要冲之地,往来征战,十分频繁,极难振作。故而最后韩国的命运算是六国之中最为势弱的,这里按下不表。
作为五世仕韩,两代司徒之后的张良。能够复国,自然是喜笑颜开。
而韩国复国的关键,则是在眼前两人身上。
这两人,一个是原先周市大将皇欣。一个,是以前魏国五大夫将傅宽。虽说漏了申徒武蒲,不知所踪。可能够找到这两个人,让这两人聚合起魏国的残余力量,对于要在魏国地盘上有所作为的刘邦而言,这实在太过关键了!
刘邦要西进,要打败秦军。这些,都不是空白白牙可以做到的,首要天时地利人和。论起天时,三川郡内忧纷乱,公子高图谋不轨,可谓天时在楚。
论起地利,中原平坦,大城残破,雄关没落。故而地利在楚。
再论人和,有吕氏父子相助,利用吕氏在陈郡的影响力,刘邦迅速在陈郡站稳了脚跟。而下一个,陈留作为魏国临近之地,想要人和,便离不开魏国故人!
这故人,便是皇欣、傅宽!
如此人和,自然在刘邦之手!
第十七章:三川南郡恨难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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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回秦完本有啥意见的,都在书评区里说说吧。(._《》)1(1)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不知看官们有何意见】
“故韩之地,而今首推陈留!”比起有些拘谨的傅宽,皇欣侃侃而谈道:“陈留为赵贲据守之地,西进三川之要冲。控颍川,北街章邯。若是能攻克此处,便可使李斯、章邯无以依托!”
“再西进荥阳,克洛阳,进逼函谷。如此,便可震动关中。得中原富庶之地,便可成王霸之业!”傅宽此刻接下说到这里,看着张良,目光炯炯,道:“使韩国复国立军寨,以防秦兵出关!武安侯再北上进攻濮阳,如此,章邯首尾失据,灭秦之大业,可期!”
“啪啪啪,好!”刘邦击掌赞叹,道:“两位不愧是熟悉此地的一时俊杰,刘邦能得两位相助,实乃天幸!”
“不敢!”皇欣和傅宽一阵谦逊。
刘邦笑着赏赐了美姬金银,又宽慰道:“魏国既灭,但反秦大义犹在。各国之间,于强秦而言依旧如累卵危急。各国反秦义士,自当抛却芥蒂。共为大业奋身!”
“前些时日,王上曾言先破秦入咸阳者为王!”若武安侯得王爵,自不吝惜荣华于勇士!”
两位亡国破家的前魏国高级将领此刻哪里还不明白两人的善意,齐齐高声道:“敢不效死!”
“好,好!”刘邦抚须一笑,道:“魏国旧部,我尽数发还于你们二人。这兵马器械,有所短缺尽管直言。带他日破了陈留,我亲自为两位勇士设宴庆贺!”
刘邦安排好了进攻陈留的军务,刚刚入了自己房间想要休息,却见亲卫头子刘安神情不安,一问,这才得知樊哙竟是求见良久。听此,刘邦愕然,道:“还不快去将樊哙兄弟请过来!”
说罢,刘邦摇摇头道:“还是我过去亲自请来吧!”
刘邦果然在客厅见到了左右踱步的樊哙,因为刚才收拢人心十分重要,故而刘邦下令任何人来了也不准打扰。没成想,这樊哙今日不去军营忙碌军务,却在武安侯府耗起了时间!
“樊哙兄弟今日寻我,到底是何事?”刘邦知道樊哙不会无的放矢,于是神情有些焦急。
樊哙神色凝重,道:“我观营中此次对西进之未来十分乐观,却并未想到那关中扶苏,是何动作。大兄当年和我一起,都是知晓扶苏厉害的。虽说近年刘邦在西北边陲和秦庭斗得厉害,没有余力顾及中原。可而今西边,月氏人已经日落西山,相传都要西迁逃避秦人兵锋了。而今秦人的大敌,已经只余下我们这些反秦的义军。而今西进,一旦扶苏出手,徒之奈何?”
听到这里,刘邦也顿时肃然起来。
他是和扶苏交过手的,其中更是有夺妻之恨在里头。虽说而今刘邦房中妻妾不知多少,可对在秣陵手握强兵的吕雉还是念念不忘。每每想起扶苏,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食之!
以前兵微将寡不知厉害,而今手握重兵了,才知道扶苏手中实力之雄厚,委实不是一般人可以抗衡的。
以前扶苏极少在中原发声,纵然期泽南路军曾经在三川郡晃荡袭扰,也未有传到刘邦耳中。故而,亦或者是下意识以及惯例猜度,刘邦都未有考虑扶苏会横插一脚。
毕竟,秦陇之地残破,前阵子在国中谈论,张良对此也有过议论。短时间,秦人不会出手!
“张良先生曾言扶苏不会出手,可邯郸行营蒯彻领兵五万,与章邯北上围攻巨鹿。若是以前胡亥得胜,这自然是秦庭最后一支主力。可眼下,秦庭分明还有大军三十余万尽在扶苏手中,未有丝毫损伤!”樊哙接着道。
刘邦神色凝重地看着樊哙,道:“你可是在咸阳得了什么风声?”
听此,蒯彻一阵神色黯然。稍一振作,拱手道:“的确是昔日兄弟来信!周勃兄弟而今在陇西狄道镇为主将,手握重兵。曹参兄弟主持定北镇,都是远离中原。萧何兄弟虽在中枢,却也并不参赞军务。三人对秦庭未来于中原谋划,都不知晓。此次来信,便是让我归顺秦庭,不要碰关中兵锋!”
“如此!”刘邦神色复杂,道:“恐怕关中出兵,已经成了必然!不然,以他们三人的性子,是不会做这种顺水人情的!”
果然,门外亲卫头子刘安来报:“张良先生求见!”
“快请!”刘邦看了一眼蒯彻,眼中神色明暗不定。
不多时,张良入内。看着樊哙,心中神电急转,道:“可是咸阳来了消息?”
刘邦和樊哙对视一眼,尽皆了然,道:“不错。”
张良重重一叹:“西进之事……”
说罢,两人都是看着刘邦,期待刘邦一锤定音,给出一个准数!
刘邦望天,看着这夕阳,心中想着这夕阳代表的终究是诸国的反秦势力,亦或者还是强秦。扶苏若是东进,刘邦要面对的就是一个比起章邯更加强大的敌人。
当年章邯最强大的时候,也未有叫六国反秦势力有过心灰意冷的感觉。毕竟,只好收拾了章邯,咸阳秦庭就再也没有力气了。咸阳最强大的两个军团都不在关中,打败了章邯,关中便可以为反秦势力所有。
可扶苏不同,扶苏光是中央常备主力军便有三十万。
而且,扶苏走的是精兵路线。于以往秦庭比,这军力人数的确不多,但战力会更加超过。故而,只要秦军出兵五万,刘邦便需要全力应付!
“三川郡的诸人……”刘邦沉吟一会,看向张良。
张良道:“三川郡而今混沌一片,叫人看不清虚实。虽然想来定然战力不强,可此刻冒然插手,恐怕最后便叫扶苏做了嫁衣!”
说到这里,刘邦神色一顿。显然,张良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对于三川郡的秦人同袍,扶苏的确不会下狠手。而且,处于和平接受的考虑,扶苏也许心中也是存着能够安然将三川郡接收回来的打算。
故而,一时半会,扶苏也许还没有下定决心要用军事行动解决这些!
但若是楚军入侵?而偏生限于内乱,叫三川郡、颍川郡、南阳郡等地的形成的微妙平衡便会被骤然打破。无力解决楚军的三川郡诸人自然不会对扶苏的插手有任何反感,毕竟,比起可恶的楚人,秦人无疑更加对三川郡、颍川郡、南阳郡拥有合法的统治效力!
“南郡!”张良忽然开口,一手狠狠点在了南郡上:“对阵扶苏,谁能有足够的胜算?三川郡的局势过于复杂,一头扎进去,难以讨好。武安侯当以偏师入三川、颍川。将局势搅乱,然后主力南下攻南阳,占据南郡!”
说罢张良又道:“郢城便在南郡,此为楚国故都。楚文王时迁都至此,其后楚国兴盛由此。若是武安侯据楚国国都,收楚地民心。据守荆楚富裕之地,交接南越,于项羽大将英布、彭越交好。如此,天下局势,可为武安侯所图谋矣!”
“正是!”樊哙此刻目光炯炯,道:“眼下,无论是三川郡还是颍川郡,秦人的力量都十分集中。光是一个公子高,就足够纠缠一阵。更不用说李斯、赵贲【历史上两次击败刘邦】这些人没一个是好相与的。如此,何不避开敌人锋芒。转入南阳,据守楚地,蓄养实力?”
刘邦听着两人的谋划,心中不知如何作想。平心而论,秦人的确强大。扶苏蛰伏许久都未有朝着中原动手,如此,固然让人觉得神秘难以对付。但真正和扶苏交手过的刘邦却总之觉得扶苏强大之余稍显果决。
而且,扶苏固然因为神秘而叫人觉得难以猜度。可对于刘邦而言,却不觉得这般。因为夺妻之恨,刘邦对扶苏的怨念那是滔滔江水也难以戏耍干净的。
故而,刘邦对扶苏的了解,也是十分深刻。可谓是时时刻刻都收集着扶苏的情报,打算算计着扶苏。
如此一个人,岂能这般轻易地避战?
但张良和樊哙说得的确也有道理。以前刘邦在中原乱战之地,虽说死人堆里爬来爬去,战争打来打去最终也是崛起手握数万雄兵。可终究没有一份好的基业,一份稳固的地盘。
原定刘邦最强悍之时,卷动天下风云将项羽的老家都给抄了。可还不是因为基地不够深厚,地盘不够扎实。再加上刘邦骄傲志得意满,于是骄兵之下,被项羽打得一败涂地,声势大衰。
而今刘邦好歹也是反秦元老,跟着秦人打了这么多架。明明都说好了,下一站是要攻克陈留,将三川郡如此天下头等富庶之地收入手中,可突然因为咸阳传来的只言片语,因为莫须有的扶苏出兵之可能,便要放弃既定战略!
这对于刘邦而言,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更何况,为了打败扶苏,刘邦已经等了太久,仇恨积蓄了太久了。这会,要放弃,可能吗?
“三川之行,我势在必得!”刘邦终于下定了决心,凛然看着两人,道:“最不济,靠着我在荥阳的布局,也能兵临洛阳城下!”
第十八章:巨鹿诡局安阳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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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鹿。
滔天的嘶喊声响彻云霄,无数秦军战卒攀爬着巨鹿临时加固加高的城墙。城下之下,各色巨鹿石砲不断发出轰鸣,邯郸行营的砲师稳定地发挥着远程输入的打击能力。
城墙之上,密密麻麻都是往上攀登的将士。城头之上,攒动的人头和迭起的刀光剑影让整个战场透着十足的血腥气。
巨鹿城内的赵军将士之顽强超出了章邯等一干人的预料,对此蒯彻也有解释。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当年赵国纵然长平一败国运尽丧,可赵军之强悍依旧多次将秦军击败。若不是最终王翦灭了赵国,恐怕秦国统一天下的进程还要往后推。
故而,赵国虽然只是一部分图谋不轨的余孽起事。但而今绝境之下,倒也让赵人骨子里的那种彪悍爆发了出来。
秦军尽管攻势强大,但赵军的反击依旧顽强。故此,尽管秦军坐拥三十万兵马。还有邯郸行营的强悍攻城器械使用,可攻守之势,依旧是僵持的下来。
毕竟,古代热武器出现之前,城池在冷兵器时代,对防守一方的加持作用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不然,孙子怎么会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眼下城内赵军兵马五万,虽说正规军肯定就那么三四万,余下都是青壮新丁,可五万兵马。据守巨鹿坚城,章邯对阵的兵力,也只能说是五则攻之。
也就是说,五倍多的兵力,对待城守,最好是攻城。而不是将城池全部围起来,想打哪儿就打哪儿,想这边来一下,就这么来一下。使劲地调戏城内守军。
如此战局叫章邯有些着恼,觉得在友军邯郸行营面前丢了面子平白叫人看轻了自己。而且,琢磨来捉摸去,章邯算是明白了城北远远看着的那些援赵大军是什么个心思。
这粗略不计十几路的援赵兵马着实十分零散,又没有强势之人抢先出头进攻秦军。于是,在这场大战之中,诡异地处于近乎中立的状态。反倒是章邯小心翼翼,生怕这群人再来一个和城内赵军里应外合破坏他的好事。
而今确定这些援赵大军似乎并不能下定决心要来招惹章邯,于是章邯便决心放开一些。恰此时,司马欣站了出来!
这司马欣作为行军长史,算是军中的核心人物。而且还是章邯的头号智囊,没了后勤等一大摊子事的司马欣似乎太过悠闲,想要上阵厮杀博取军功。于是,便提议可以挖坑破城!
这挖坑破城就是说下地道,将城墙下的地全部挖掘空了,然后攻城锤一撞,这城墙就很容易塌掉。
当然,若是挖的够深,一路越过城墙,直接通到城下哪个疙瘩角落里也是可以的。到时候数千兵马入城,内外再夹攻,巨鹿破城便有望了!
于是章邯照此施行,工程队在邯郸行营那取了数千柄锄头,便轰轰烈烈地开展了挖掘大计。
但显然,城内的兵马对此已经有了准备。张耳并非浪得虚名,听说城外楚军动作诡异。便各种防范措施全部用上,其中,便有防止地道战的方法!
那便是用大缸放置在城内的各个角落,然后择选听力好的人过去听动静。听明白了地点,便叫人集结兵马埋伏过去。
于是,等司马欣地道大战终于挖进城内后,城内已经预备好的赵军立马干柴烈火点燃了往下扔,一顿烟熏,地道内顿时一派兵荒马。好歹,城内那些人没有充足水源,不然一场打水,进去准备突击的数千将士恐怕就要全部歇菜了。
饶是如此,带头的司马欣拖着数百具尸体回来,脸色阴沉无比。
地道战被破,司马欣却没有沮丧。好歹还是弄塌了一段城墙,但于此,却再也寻不到第二次机会了。于是司马欣再次请战,终于提出了一条靠谱些的策略。
那便是辅攻西门!
这巨鹿城而今攻势是这样的。
章邯呢,带着兵马从邯郸出发,一路往东北打在巨鹿城的西南打开了架势,强攻巨鹿。而巨鹿城的东边呢,是漳水可以忽略不计。而巨鹿城的西边,章邯也只是象征性放了一些兵马没打算主攻。
巨鹿城的北边,是救援赵国的诸路兵马,按兵不动。
这西门相对而言,更加难以攻破一下。因为巨鹿城西较为狭隘,兵力展开较为不易。当年王离军二十万大军在此,对阵项羽不要命的进攻,被九次击破,最终全军覆灭。
其中,便有地势狭窄难以展开之故。
而今司马欣过去领着章邯骊山军分兵过去当偏师奇兵,希望能够打破僵局,帐内主人议论,最终都没有拒绝。
就蒯彻看来,这西面的确不适宜过多兵马展开。对阵城内顽强的守军,顶多就能发挥一下奇兵的作用。便是败了,也无大碍。若是成了,那更是极好的惊喜。
故而,蒯彻没有反对。
蒯彻不去反对,那章邯斟酌之后,还允诺蒯彻可以多带兵马。因为从巨鹿城南绕到巨鹿城西,中间虽然隔着不远,可却有一座小山隔着,道路十分不便,容易被人隔绝。
为了保障这支偏师的粮道安全,章邯便让司马欣多带些兵马过去攻巨鹿城西的时候,还要保障好自己的粮道安全。
司马欣答应得很是畅快,许是因为挖地道挖出了瘾,竟是没有一路兵马巡视唯恐哪支胆大包天的义军劫了粮草,而是直接挖了一个甬道,将巨鹿城西的偏师军营和巨鹿城南的主力军营给打通了!
如此一来,粮草运输,大大方便。
而巨鹿城的攻守势态,随着司马欣带着文云,王兴,孙岚,古宪以及一干将官西去加入到巨鹿城西城攻坚战后,发生了改变。
原本赵国内外全力防守,东门因为漳水不必太过担忧,北门好歹有一干援军护着。故而,大部实力都集中在了南门。而今西门突然告急,竟是险些叫一举突袭的司马欣给得手了!
第十八章:巨鹿诡局安阳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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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金吧!”司马欣看着城头之上险些站住脚跟的秦军将士,心中一派复杂。(._《》)
听此,跟在司马欣身边的古宪倒是没有多想。而是高喝道:“鸣金,收兵!”
随着这道军令发下,在城头之上已经再难坚持的秦军纷纷松了口气,在城下骤然升起的箭雨掩护之下,迅速撤回城中。
在城头上浴血厮杀而归的孙岚愤怒地看向司马欣,道:“城头之上将士舍生忘死,两千余将士抛尸西城,为何要撤退,为何要撤退?数日坚韧之苦,今朝全部尽丧?为何?”
一边的古宪连忙拦住孙岚,劝解道:“赵歇领着宫城卫士已经过来了,若不是将军提前下达撤退的命令,恐怕你们此刻已经被全部围住包了饺子了!”
孙岚见此,回望城头,果然见到赵国最精锐的宫城禁卫在城头之上放箭还击。
“让本部再多运些箭支过来,反正邯郸行营有的是,不必提他们省着!”司马欣说罢,拍拍孙岚的肩膀,没有说话。
孙岚一阵挠头,此刻知道是错怪了司马欣,十分尴尬。
但司马欣却不觉得孙岚是错怪,虽说自己在山头筑台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城内兵马调动,知道宫城禁卫军来援,贪大要将孙岚全部围歼,孙岚自己身临其境不知情况。但实际上,战局瞬息万变,谁知道下一秒如何?
换一种说法,若是司马欣将身边最精锐的兵力全部派出去,一举上城头拼一把,鹿死谁手又有谁能知道呢?
毕竟,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司马欣之所以没有拼一把,去博取那不大的胜率,根本就是他不想巨鹿此刻被攻破!
可以想象,而今手握五万兵马的司马欣此刻若是攻破西城门,那赵国的结果就只有一个下场。到时候,章邯一路向北,破掉援赵的诸国大军,一次包圆儿全部的反秦势力,至此,西北除了齐国,燕赵还有可以反抗的力量吗?
到时候,项氏哪里还有作为的余地?
于是,积蓄了十数日功夫才准备齐全的一次突袭,最终结果竟然只是险险破城!如此令人遗憾令司马欣心中复杂感触的攻城战落下了帷幕,赵国对城西的司马欣已经有了警惕,自然,下一次无论再怎么谋划突袭,也很难再有今天这般优势了!
司马欣在所有人遗憾的目光之中回了军帐,今日的表现,已经可以让某些人闭嘴了!
“董翳,你谨慎是好的。可司马已经在军中做了这么久,勤勤恳恳,而今有了机会,放他去历练博取军功虽说有超拔之嫌。但而今看着表现,的确是用了心的!”章邯看着董翳,道。
董翳皱眉,心中那个猜测没有敢说出来。只是感叹道:“如此一战,只要再添一把火,待城头之上的兵马稳住跟脚,徐徐谋夺城门,这西城一破,巨鹿攻克也为时不远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你怎么如此执着起来?”章邯略微不满地道。
董翳叹息一声,心想你怎么就知道这司马欣是故意败下来的?前些时日,董翳便觉得司马欣自从从咸阳回来以后就十分不一样,行动鬼鬼祟祟的,竟然和一帮子楚人也混到了一起。
司马欣,可是秦人啊!
作为老秦人,董翳就有些看不惯楚人。
同时,根据董翳自己从咸阳了解到的情况,司马欣只要有点脑筋,就不该从咸阳拿不到一点善意。而且,扶苏根本没理由不见司马欣,那等若是将章邯的骊山军往敌人怀中推啊!
故而,董翳一直以来,对司马欣是颇有疑虑的。
前些时日司马欣要自己掌兵进攻巨鹿西城门,董翳便颇为反对,私下还找过章邯述说这司马欣诡异之处。隐隐暗指司马欣有鬼祟之事!
章邯对司马欣自然是信任的,但一边是自己的亲信大将董翳,一边是自己军中亲信智囊司马欣。章邯当然不会轻易怀疑自己的智囊,可同样,也不能怠慢了自己的大将。
于是,章邯便回答董翳,让董翳静观司马欣的动作:“你若是疑心他有异心,看他是否真心打就是了!”
“我担心的……”董翳收到这封军报,心中念叨:“就是他十分真心地认真地演着打啊!”
这句话董翳拿捏了很久,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巨鹿城西,看着繁忙甬道上来来回回,不停奔波将这军需辎重运送过来的民夫,司马欣悄悄点头,对此表示满意。巡视军营至此的司马欣长史抬头望天,看着南方,心中长长一叹:“主公,出手,我可就惨了!”
此次司马欣努力演戏,总算没有演砸,可下一次呢?装的总是不如真的管用罢!
安阳,楚军大营。
巡视了一遍军帐的蒲将看着军帐无碍,坐在了军帐之中,招来几个军中长官后勤的都尉,道:“军中后勤,情况如何?”
几个都尉对视一眼,推举出了一个领头的,干巴巴地回道:“回禀蒲将军,军中后勤……一切无碍啊。”
“哼!”蒲将军冷哼一声,道:“什么无碍,这连日秋雨,又恰逢阴冷天气。军中秋衣可有备了?你们做都尉的军官自然无虞,可军卒,有了几分关心?”
“卑职不敢!”几名都尉被蒲将军这一声冷哼吓出了一声喊,齐齐回道。
“还不过去看看!”蒲将军道。
“喏!”几名都尉对视一眼,尽皆无奈。这蒲将军,可是项氏底下的大将,得罪不起。可军中,的确是秋衣未有备齐,冬衣更是无从谈起。楚国底蕴浅薄,在安阳尚且只是勉强能够供给到军粮,其余再多,后方也是压力大大啊。
再者,军中也有主要次要之分。项氏的精干精锐,宋义的苍头军余部以及一干亲信军队,这些都没有饿着冻着那就够了。这蒲将军,可是好生不晓事理。
几个都尉这般心中想着,却终究是不敢说出来。且应付着罢了!
于是带着蒲将军一路去查看了军中仓库。
那名被推举出来成为头领叫做赵固的都尉干笑道:“军中从后方收到的秋衣,军粮,就在此处了!”
“嗯!”蒲将军嗯了一声,步入仓库之中。一拳打在袋子上,用随意在布袋之上一捅,果然见大米哗啦啦地留了出来。见此,蒲将军的神色才好看了一些。
转步过去,蒲将军将一个布袋拆开,里面崭新的都是手工粗糙却胜在厚实的布衣。看着这里,蒲将军这才满意地一点头。一挥手,百数亲兵过来,都是仔仔细细地去检查了。
回禀过来,都是确认无误,没有缺漏。
到了这里,负责掌管仓库保卫的赵固这才松了口气,心想还好军中还不知道彭城费尽心机弄来了这些冬衣,这才让自己应付了下来。可这些冬衣说是第一批,可他却知道这已经是全部了,不会再有了。而且,还是国都那帮子人指定的,要给宋义嫡系配备的,连项氏都只能捞点残渣!
看着蒲将军满意的表情,照顾只觉得自己真是到了八辈子霉碰上了这人。好歹人家算是满意了,过关了吧……赵固连连擦汗,心中松了一口气。但猛然的,赵固的心肝儿全部提了起来,双目圆瞪着难以描摹!
接着,蒲将军却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道:“如此就好,来人,去传龙且过来,招呼兄弟,全部给我搬走了!”
赵固惊愕地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指着蒲将军,颤声道:“蒲将军……未有卿子冠军手书,这些冬衣,都不能动啊!”
蒲将军却好似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命令自己的亲卫开始接管军仓,随后,脚步声密集而整齐,正是一脸欢畅的龙且带着千余力气一大把的好汉子过来。
那赵固扑通一声拜倒在地,颤声道:“将军……蒲将军,龙且将军。这些,都不得动,未得卿子冠军手书,任何人动了,都是违反军律啊!”
一千多号壮汉凶横的目光下,这赵固终究是没强硬起来,逐渐后退的步伐显示了那颗惧怕的心。
龙且拍拍手,高喝道:“兄弟们,这些好东西,是咱大楚女儿家好不容易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宝贝。既然是宝贝,就轻贱不得!可不是给一群怯战畏战的怕死鬼准备的!兄弟们,给我搬!”
龙且此言一出,千人齐声应和:“喏!”
且不提军仓乱糟糟成了一团迷糊,就说赵固逃出军仓后,立马奔向帅帐。
然刚刚出了军仓不久,就听见隔壁一帐中忽然想起声音:“听说项羽将军此次要给我们这些苦命兄弟分发冬衣?”
“这见鬼的冷天气,有了冬衣,也是宋义的狗腿子拿的。管我们甚事?”
“我听得真真切切,项羽将军已经发了令了,龙且将军领着一千多号好汉子,齐齐去了军仓,要给咱们发冬衣,发粮饷啊!”
“真的?”
“定不有假!”
赵固油然只觉得浑身发寒,这狗日的寒冷天气赵固身上衣料再厚也难以遮挡半分。
接连赵固有去听了几个军帐,见果然都是如此。心中一阵乱跳,连忙将象征着军仓都尉的衣甲丢了,急匆匆换了一身寻常军士的衣服。刚一出了帐中,却见军营一片喧哗纷乱。
那天杀的龙且竟然真的毫不顾惜卿子冠军的脸面,发了本该属于卿子冠军嫡系的冬衣!
第十九章:斩宋义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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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轻轻抚摸着这杆吴中匠人精心打制的长戟,看了眼身边戎装英武的项庄,道:“准备得如何?”
“营中军士,具是又冷又饿,此刻听闻蒲将军要发冬衣,都是齐齐聚集了过去!”项庄又道:“龙且将军,已经去发冬衣了!”
“好!”项羽赞了一声,又看向项伯,道:“叔父,帅帐情况如何?”
“宋义已经将嫡系拉出去弹压了,不过苍头军没有动弹,宋义担忧军士暴乱,没有外出!”项伯回道。
“不必等了!”项羽提起长戟,大步迈出,看着帐外一个个束手凛然而立的将官,道:“吴中八千子弟,何在?”
“末将在!”项庄当先高喝。
“末将在!”
……
季布,钟离昧,英布,彭越等等一干楚将齐声高喝。
项羽目光巡视众人,高喝道:“吾辈男儿,崛起微末。不甘暴秦驱使,遂立义旗。‘诛暴秦,伐无道’。而今,章邯围赵,反秦局势危在旦夕。吾辈男儿值此困阻之境,自当奋勇争先,岂能畏惧敌威,迁延不前?如此无道,吾等共伐之。诸将,随我,诛宋义!”
“诛宋义!”众将士齐声高喝,各自领兵而退。
而项羽,也是亲率八千吴兵精锐直接杀向帅帐。临走前,悄然朝着居末的吕臣点点头
此刻,军营内外,吵吵嚷嚷尽皆乱象。宋义命兵马迅速过去弹压,但同时,却将苍头军置于帅帐之中,防备着项氏。
此刻,一见项羽动了刀兵,要行军兵之事。宋义勃然变色,大喝道:“项羽,你竟敢军兵,难道不知军律?擅自调动兵马,行此阴私之事,纵然你是项梁之后有些福禄,当我不敢杀你?”
项羽持戟而入,冷眼望了望宋义,道:“前方敌情,秦军围赵,反秦之局势危在旦夕你畏敌怯战,迁延不前。如此无胆之将帅,我耻之!而今,军中将士饥寒交迫,你却纵容嫡系,使数万儿郎不得保暖。如此将帅,今日,非我诛你。此乃天诛!”
宋义冷笑不语,一挥手,营内突然齐齐冒出一排排弓箭手,这些弓箭手弓箭上弦,齐齐瞄准项羽这边。
见此,项庄也是立马命一干刀盾手立盾防守,将项羽身边所有的进攻方向都防住堵死。
却不料,项羽根本就是不惧。
正待宋义自以为得计之时,却忽然帅帐之中一声惨叫响起。
不知何时,吕臣竟然已经进入了帅帐之中。只见吕臣此刻竟是一剑斩杀了宋义嫡系的苍头军统领,看着一干慌乱的将卒,昂然高喝,道:“宋义怯懦畏战,非男儿辈跟随之良主。我在盱眙,助熊心宋义登位,却不料此等狼心狗肺,竟是转眼便夺了我兵权。诸位,苍头军立军之初,便是立志‘诛暴秦,伐无道’而今这宋义倒行逆施,困顿安阳耽于享乐。其子去宋国避雨,劫掠百姓,致使险些民变。吾等男儿,岂能于此鼠辈为伍?”
“诛宋义,北上援赵反秦!”
“诛宋义,北上援赵反秦!”
作为昔日苍头军的主将,吕臣此刻窜入帅帐之中,又是剑斩统领。如此威吓之名,加上往日的威严。统统加在了一干人身上,吕臣终于成功挑起苍头军那些被埋藏起来的情绪。
苍头军无疑是一支具有悲剧色彩的英雄部队,万马齐喑的年代独自抗秦收服张楚王都,其后被项氏打压好不容易在定陶一战重归吕氏手中,可还未稳定下来,又遭到熊心觊觎于是再次转手。
而为了掌控住这支军队,宋义虽然不吝钱粮富贵,可大批的更换军官,更换将领将苍头军折腾得够呛,军中磨合艰难,将士矛盾突出。更有克扣军饷、架空上级的事情频频爆发。
虽说最后随着吕氏父子渐渐离开而平定下来,但这些矛盾并非被解决,而是在宋义的强力压制下隐藏了下来。
而今,吕臣在故旧的掩藏之下突袭斩杀了宋义的嫡系统领,一举在帅帐之中高吼出所有人渴望的音符。这如何不叫一干人为之鼓舞?
见苍头军大哗,项羽哪里还能反应不过来?
当下,爆喝的项羽持戟杀入,一路挑飞数人,八千吴中子弟精兵精锐其后。钟离昧,项庄,季布等人紧随其后,尽情杀入。
只见项羽一路如牛刀入黄油杀进,宋义匆忙撤退,衣冠不整,身边亲卫紧紧拉着宋义淘宝,却由宋义一身宽大飘逸的装束而难以行动。以至于项羽领着一干猛将杀溃亲卫,直接将宋义重新堵入帅帐后,宋义这才颓然倒地。
灰白的瞳孔毫无焦距地看着项羽,宋义怨毒道:“项羽你悍然诛杀国中令尹,上将军,难道,就不怕天下人戳你脊梁骨吗?”
项羽昂扬而立,锐气无匹的眸中毫无畏惧,嗤笑道:“阻塞大军前进,怯敌畏战迁延安阳不前。心中还想着这般多地肮脏念头,杀你,正是顺天应时,令尹又如何?谁敢阻我成就霸业,便是熊心,也不过一竖子罢了!”
“你!”宋义冷冷指着项羽,久久说不出话来。
项羽畅然一笑,提步上前长戟一划,宋义首级飞起,双目圆瞪,显然是死不瞑目。
毫不顾惜身上鲜血喷涌,项羽踏步而出,看着乱糟糟已经被蒲将军和龙且搅乱的军营,项羽昂然高喝,道:“宋义不尊大王命令,竟敢迁延不前不去救援赵国,今日,我项羽斩杀宋义,诸将,谁敢不服?”
“谁敢不服……”
…………
……似有回声一般,项羽的话语让整个营帐猛然地沉寂了下来。
身为次将,项羽以下克上斩杀了宋义。这在众人看来,固然是惊世骇俗。但宋义前翻已经将整个军心失去,所有人都知道宋义爱惜自己的儿子派去宋国享受,而军中士卒在又冷又饿的环境下,忍饥挨冻,却不管不顾。
而今,项羽让蒲将军和龙且分发冬衣,将整个军中的对立情绪全部爆发出来。
此次,项羽拼着宋义那部分的军卒全部不要,也要斩杀了宋义。以此,终于将整个北伐救援赵国的主动权抢了回来!
项羽在宋义按兵不动的第四十七天早上斩杀了宋义,随后便让末将【上、次、末。楚军三大将军】范增回禀怀王熊心,道:宋义勾结齐国,密谋造反,项羽果断狠辣,一举杀了宋义,挽回了这天大的危难。
得到宋义的确已经死掉,余下十余万大军也尽数被项羽发还回家。而苍头军,则是叫项羽全部吃了下去的情报,熊心几欲吐血,但终究不得不承认现实。
最终,完成精兵简政的项羽得到了楚王熊心的回复。
宋义已死,而项羽更是做绝了将军队解散。楚怀王等于是没了兵马,尽管国都中还有些宫卫军什么的可以装点门面。但完全不经过战事的这些兵马根本不足以抵挡项羽。
于是,熊心只好将压制项羽的希望寄托在了而今逐渐强大起来的刘邦。
而对于项羽,也不敢太过触怒。于此,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了宋义已死的事实,命项羽为主帅。
最后精简下来,拥兵六万的项羽整顿兵马,提兵北上,打破了诸国对于援赵的诡异沉默!
首先,项羽命楚中大将英布为主帅,蒲将军为副将带走了军中三分之一的兵马:两万人。
英布严格来说都不是项羽的嫡系精锐,而是属于靠近项氏的地方实力派。此次项羽倚重英布,将截断章邯大军后勤补给的任务郑重地交给了英布和蒲将军。
领着如此重任的英布北上渡了黄河,此次,英布和蒲将军的表情都十分凝重。
作为先锋,英布此次领着的任务十分重要。除了最主要的任务截断三十万大军的后勤外,英布直觉感受到了项羽对邯郸行营的忌惮。他不清楚这种忌惮来自什么考量,但两万兵马,要在五万人的虎视眈眈下卡掉对方的后勤,这样的任务无疑是极具挑战性的。
英布带着两万兵马渡过黄河急行军往北,试图截断邯郸行营对章邯大军的后勤运输。
对此,反应迅速的秦军没有拖拉。得令的蒯彻迅速回归邯郸,坐镇大本营。同时,命陈馀为主将,夏说为副将,领兵马三万对抗英布,须知整个邯郸行营的正军主力也不过三万余!
面对前赵国大将,现任秦国裨将的陈馀,英布不敢大意,双方一场大战以陈馀略占上风,却不分胜负落下帷幕。其后陈馀面对英布悍勇的打发凝重应对,却终究是因为要顾全粮道安全,而常常因此失彼。
最终,陈馀分兵夏说去保护粮道,自己领着两万兵马直接撞上了英布的主力。双方几次大战,陈馀抗住楚军的悍勇进攻后,损失不小。面对丝毫不顾惜损失的英布,陈馀再次联手夏说,一举试图伏杀英布。
面对陈馀挖下的大坑,英布明明猜到有危险,却依旧悍然入彀。以不过万余的兵马和陈馀大战在了一处,一场大战,在邯郸城外五十里平原处打开,双方你来我往,血雨纷飞,大战不久,便陷入白热化的死战。
此战,因为夏说提前埋伏。最终将英布拦住围攻,陈馀亲身上阵,激励士气。双方都打出了决绝的勇气,丝毫不退。
最终,因为突袭和兵力上的优势。英布接连败退,却困于围攻,局势急转直下。
正当此时,忽然邯郸城内急报:粮仓失守!
原来,英布竟是拼着主力受损,让蒲将军分了奇兵过去,寻到了邯郸在城外的一处重要粮草,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英布身上的时候。蒲将军领着三千兵马,一举攻入粮仓内部,一把大火,将邯郸城三分之二的粮草全部焚毁。
而寻着运送粮草的降卒,蒲将军竟是一路追杀各个运粮队伍,一时间,邯郸城在战略上的局势急转直下。
而此刻,邯郸城内已经没了多少兵马可以去阻截。
见此,陈馀和夏说不得不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大功。迅速分兵保护粮道,同时追杀蒲将军领着的大军。
侥幸逃过一劫的英布自此终于成功将邯郸行营的精力全部牵扯过来,除非短时间内再得到支援,不然,根本无力在短时间内继续为北方大军输送粮草。
至此,听着满耳的伤兵呻吟,损失惨重的英布终于可以向项羽复命了:“末将自河北一渡,奋勇至今,数千将卒战亡,军力疲乏再难寸进之时,终将强敌纠缠至此……”
写完最后一笔,英布重重拍在桌案之上,命人发向已经在漳河南岸等待久矣的楚军主力!
从出发时的二十万兵马,到而今只不过四万兵马。
更少的兵力却让项羽可以发挥更强的战力,而今,北岸先手已经布置完毕。项羽终于可以一展身手!
四万兵马集结在临时被平整起来的土地上,寂静得只余下旗帜飘扬时发出的响声。此刻,项羽以及一干高级将领统统入了校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齐刷刷地投注在了项羽的身上。
项羽神色不变,看着高台下一个个灼热、茫然、怯懦,恐惧以及各色交杂的目光。沉默不言过后,项羽忽然高声道:“四万楚中儿郎,今日,我命你们集结到此处!”
“是为何?”项羽猛然拍着自己的胸膛:“是为了带领你们北上,过河,诛暴秦!”
“更简单的说,是带你们去死!”项羽目光如电,略过一个个骤然惊惧的目光,道:“若是秦人依旧在我们楚国的土地上作威作福,用我们楚人的民脂民膏筑宫阙楼台,进行数不尽的战争。也许你们早就死了,在岭南不尽的山林里,在漠北的寒冬里,在西疆的大漠上。甚至,也许你们早就在秦人的兵役下,朝着自己的同袍痛下毒手。所以,我可以说,你们中的很多人,若不是用自己的双手奋起反抗,或者你们已经死了。也许还能活着,但绝不会如今天一般活着!”
“我项氏,崛起东南偏僻之地。奋起追随祖辈的荣耀,历经艰难,复立楚国。如此,方得天下楚人可以昂扬挺立:吾乃大国楚国之人!”
此刻,一个个将士将胸膛挺起,似乎真的觉得胸腔之中躁动得让人口干舌燥的东西就要奔涌而出一般。
“我会带你们去死,是为了更多的楚人可以抬头挺胸地在这世间行走!”项氏将楚国大旗扛旗,道:“自从当年我项羽追随叔父扛旗这反秦义旗的时候,我就从未害怕过死亡。因为,只要无惧死亡之人,才能在这时间堂堂正正地活着。我会带你们去死,光明正大地以楚人的名义。你们可以相信,纵然不信楚国,可以相信我项氏。哪怕你们死了,属于你们的军功赏赐,依旧会到达你们亲属乃至指定之人的手中。你们是楚国的英雄,我项氏,不会寒了英雄们心,不会让将士们死了担忧自己的亲眷在阳间窘迫!”
“今日,我项羽,带领你们北伐杀向秦军。我们要过去的北方,有三十万强大的敌人。他们的主帅是你们曾经为之恐惧的章邯,也是我叔父乃至我的手下败将。在北方,还有两万死战不退,将秦军后勤截断的英雄。今天,我要带领你们北上,去战胜这些敌人,救回我们的袍泽。也许当我再次南下的时候,你们中间不少人会要死去。但我可以保证,你们所有人,将赢得荣誉,你们将享受楚人,乃至天下人敬仰的目光。前提是,我带领你们去死,为了胜利的荣耀!”项羽猛然高举大旗:“将士们,告诉我,你们,可愿北伐?”
“愿意!”
“愿意!”
“愿意!”
……
轰然响起的众将士齐声高呼让整个校场为之震动。
项羽有些陶醉在这样令人目眩神离的场景之上,看着一个个渐渐不再怯懦的目光,高喝道:“我要带你们北上,去死,为了楚人的荣耀。北上渡河,北上!”
“渡河!”
“北上!”
“渡河!”
……
四万将士齐呼,所有人在项羽无匹的勇气下开始北上。
“亲卫队何在?”项羽看向项庄,道:“将营中所有的釜甑全部拿出来,尽数砸烂!”
“渡河完毕,所有的船尽数凿穿丢入河中。所有将士,每人持三日之粮,不破敌,不归还!”项羽凛然看着众将,发令道:“北上,渡河!”
“北上,渡河!”
全军高喝,所有人此刻哪怕再是怯懦,在这种集体情绪的感染之下,也变得勇敢起来。更何况,项羽根本不容自己失败。釜甑全部被砸烂,意思便是全军以后,除了这三天的粮食,若是不能战胜敌人用敌人的缴获做饭,不然全军就要面临断粮的危险。
疯狂的项羽此刻在军略之上表现得极其强硬果断,全军北上度过漳河,四万兵马有条不紊地在巨鹿城东北登陆。而十万零零散散的援赵大军此刻大部分还在军营之中安歇,作为纪律最好的燕国军队也只有半数在维持戒备。
渡过漳河的项羽根本没有犹疑,在全军注视之下,将所有的船只全部焚毁。所有人都知道,没了做饭的东西,借用找人借用其他军队的总是可以,没了粮食,也是可以从赵人乃至燕人手中拿到。可一旦没有船只,那便意味着最后一条退后的道路都没有了。
茫茫漳河,成了所有人后退的绝境之地。
破釜沉舟,再无退路!
十万余纷乱的援赵大军看着这只诡异的军队,震惊难掩!
第二十章:城北一战转乾坤(上)
“什么,邯郸粮道被截?”司马欣猛然立起,死死看着衣甲犹带鲜血的陈馀,道:“军中眼下只有不过七日的存粮,二十五万大军,加上你今天送过来的,也不过堪堪只多了三天只用。你却告诉我,需要一月乃至更久的时间?”
陈馀看着气急败坏的司马欣,心中没有想到其他,只是而今这境况,的确叫人心如刀绞。对此,陈馀不得不老实道:“国中在邯郸存粮五十万石,大半被楚将蒲将军焚毁。抢回来的,也不过只有区区数万石。便是这数万石,也是末将几番周折这才得以运送过来。”
“我不管你们用了什么周折!”刚刚从西城赶回来索要军需的司马欣显得得理不饶人,历喝道:“我们骊山军在前头拼死拼活,万余战卒抛尸此处。你们却告诉我连军粮都无法供应,这不可接受!若是一旦断粮,莫说归顺中央,如何从这群反贼手中安然逃脱都是难题!”
“何至于此?”董翳此刻站了出来,道:“长史这般说,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罢!”
“军需断绝,如此”
“够了”章邯虎目如电,帐中原本嚣然的争吵顿时结束。陈馀感激地朝着章邯一拜,司马欣气呼呼地回坐了过去,董翳倒是面无表情。
章邯轻拍桌案,道:“眼下帐中无人,这些话但说无妨。司马欣你在西城,军需紧张我能理解。但楚军既然动了手,恐怕技不止此。此刻徒然自己内斗,有甚好处?董翳说的是,若是自己都没有必胜的信心。纵然国中百万石军粮尽在我手,也不过是叫人焚烧的柴禾罢了。”
“是!”司马欣虽然依旧一派气愤难平的神色,但对于章邯的训导,却不得不躬身应下。
“陈馀!”章邯看向陈馀。
陈馀立马回道:“末将在!”
“你们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解决南面之敌?”章邯死死盯着陈馀,让陈馀一阵头大。没了蒯彻这楚汉头等外交家坐镇,对付章邯,叫陈馀还是有些吃力。
见此,陈馀也只好老老实实道:“击败南面之敌无碍,但若逼急了楚人。他们也大有奋不顾身,就是要断我粮道的信念啊。故而,总管之言,是保护粮道,驱逐外敌为要。至于军粮,从晋南行营可以匀一些过来,但大头都需要陪都运来。其中时间,紧赶慢赶至少需要半个月!”
“半个月!”不仅是章邯,便是其他人,也都是沉思了起来。
“半个月的时间!”董翳此刻开口:“二十五万将士,五天的缺口,紧一紧,恐怕有些艰难,但也并非不能试一试。若是这个时间内,可以攻破巨鹿,夺得重镇,所有的担心都将无碍。便是不能攻破,只要过了这段时间,自然可以好好和楚军算算这笔账!”
“不错!”章邯点点头,道:“楚军一动,的确叫我们吃了一些小亏。说来,也是犯了骄兵之心的缘故。诸将日后对阵,都用心着,须知沙场变故转瞬便有千般凶险。项羽此子,有力能扛鼎之力。是难得的绝世猛将,董翳,你有大敌了!”
“末将不敢轻心!”董翳起身回复。
司马欣罕见地保持了沉默。众人都是不以为意,此刻项羽还在漳水之南,并没有北渡。瞧着英布、蒲将军的路线。估计项羽存的就是用四万楚军精锐对阵章邯骊山刑徒军的心思,众人此刻都是表情轻松,自然是因为不觉得项羽对阵章邯会有多大胜算。
一个毛头小子,能有甚么本事。
章邯虽是用了心,没有轻敌。但终究是料不到项羽的用兵方向。
只有司马欣隐隐约约抓到了什么,却不敢说出来。
最终,陈馀又提出将一应辎重、石砲、巨弩交给章邯军的军士使用。自己带着在巨鹿南大营的邯郸行营军南军,用以减少军粮开支。对此,众人都是神色怪异。
邯郸行营军如此,当然可以说是用这些辎重来赔偿后勤不畅的故事。但同样也可以说是畏战怯敌,不过这词一冒出来,众人都是轻笑地否决了。
陈馀一战,差点围歼了英布。邯郸行营军的战力是不容小觑的,若不是蒲将军奇兵发威叫邯郸行营最终顾此失彼乱了后勤,哪里会有如此难堪的事情?
不过,随着邯郸行营军的撤离,章邯骊山军半月的军需,总算是不见短缺了起来。
“蒯彻高义,这些军资,我就敬谢不敏了!”章邯朝着南方一拱手:“好罢,董翳,你去送送陈馀将军。一会儿,军中讨论迎战楚军之事,记得早些回来!”
陈馀脸色微微有些难堪,显然,章邯心中的芥蒂并没有消去。的确,掌管后勤的邯郸行营出了问题。根子在这被拿捏住,怎么反驳都是无力。
再加上司马欣那个意图不轨的人在,指不定章邯在水的蹑窜之下,觉得是扶苏在用后勤卡骊山军。让骊山军和反秦义军消耗实力,最后扶苏大军出来,行渔翁之利呢?
那楚军,的确好深的算计!
陈馀这般一想,送行的董翳也是无言。他也觉得以邯郸行营五万兵马,竟是没有守住粮道十分疑惑。当然,这依旧是一帮子人下意识小瞧楚军的因果。
临了,陈馀带着兵马南撤,看着英武的董翳,沉声道:“董翳将军,小心司马欣吧!”
“你是说?”董翳神情一震,道:“西北?”
陈馀摇摇头。两军之间的信任裂痕实在太大了,言尽于此,多说无益。
董翳肃然拱手,陈馀行了一礼,回望这征战了两月余的地方,下令道:“全军南下,归营!”
“喏!”
当天下人都将目光聚集到巨鹿这块小小的地方时,在巨鹿城北的臧荼也是久久难以入睡。
于是臧荼在天刚刚亮的时候,便起身出来巡视军营,少不得一顿呵斥,将军中纪律稍稍整顿了一些。因为两月来秦军都没有朝着城北动手的缘故,故而不少人都是新生大意,但臧荼却不敢。
果然,看着这支气势冲天的兵马,臧荼全身神经猛然绷紧!
第二十章:城北一战转乾坤(下)
?四万兵马登陆漳河北岸,稍待,便全然不管在巨鹿城北驻扎着的将近十万兵马。《》 .
这些兵马,旗号杂乱,衣甲不整。粗一看,还以为是一帮子乱糟糟的乱民。项羽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只是自顾自地集结兵马。四万将士,在钟离昧,龙且,季布,曹咎,项声等将官的列阵指挥下。对远方的秦军,楚军列阵而对,四万将卒看着身后滔滔大火,都是心神凛然。
“前方,兵马六万余的司马欣所部!”范增附耳项羽,悄声道。
项羽微笑点头,忽然喊来田健,道:“北边听闻有几路兵马是援赵的,你过去告诉他们,今日,我项羽来了。‘诛暴秦,伐无道’。叫他们作壁上观也罢,休兵回家也罢,总之,不要耽误我诛暴秦之战。否则,定斩不饶!”
“喏!”田健直觉此刻项羽真是魔神附体一般,这气势当真惊人。
“先锋大将何在?”项羽立身巨鹿城北,十数万人的目光下,项羽长身而立,秋日的肃杀之下,直叫项羽如神环加持。
“如此绝世猛将,楚国幸甚!”臧荼看着如此情景,又是转眼看向齐国一干惊愕得连连后退的奇兵,以及一些不知所以,看着项羽如此风采,倾服拜倒不敢惹起项羽注意的不知名小规模义军,心中感慨莫名。
“末将在!”钟离昧首先出阵,在项羽麾下接令。
项羽看着这员麾下大将,道:“我命你领兵马一万,可敢冲击敌营?”
“有何不敢?”钟离昧昂然道:“愿为上将军效死!”
“好!我亲自为你压阵,首战,待你为我取首功来!”项羽传令驻军,待钟离昧领兵马一万,出击过后,三万兵马紧随其后,奔赴西北楚军所在。
钟离昧首战领命,领着一万兵马却并未直接冲击敌营。
此刻,巨鹿城北的动静已经叫司马欣知晓。虽然司马欣心中已经暗自有了其他打算,可一点都不敢显露出来。于是规规矩矩,号令全军戒备。
静静等待着楚军动作。
而钟离昧也是好不含糊,提兵直接插向了居于巨鹿城的西南角。
前文提及,秦军的布置。主力大营是在巨鹿城的南方偏西,而领军攻西城的司马欣则在约莫西方偏北的地方。而今,钟离昧胆大妄为竟敢自投罗网朝着秦军中间杀去,顿时叫观战者为之一惊。
所有人都是觉得这楚将着实不智,竟是朝着对方的刀尖上撞去。
却不料,钟离昧阵列严整,行走之间,依旧保持着紧密。行军到了西南,不等秦军有了动作,数百军士拿起铁锹竟是直接挖起了洞。
看到这里,所有人都是一阵明了的神色。
这钟离昧,竟是要断了城西秦军和城南秦军的联系!而且,还是如此精准地掌握住了甬道的地点和方位!
城西这般,不待司马欣反应过来,王兴疾声高喝,道:“还不快去救甬道,长史,末将请战,救援甬道,甬道若失,则军粮将断啊,长史!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孙岚古宪以及文云都是明白人,听此,哪里还没反应过来。
司马欣沉声道:“文云,你与我部去拦截秦军。孙岚,古宪你二人随王兴将军领所部将卒,立刻去将这股楚贼给我截杀在此!”
董翳目眦欲裂,看着甬道下面的军士惊叫着跑了出来,此间,董翳哪里还有犹疑,领军便是直接杀了过去。
项羽根本无惧,看着要绕一个大圈子的董翳直接无视。领着麾下兵马直接杀了上去。
司马欣沉着迎战,王云也非是浪荡之人。
但领着兵马四万的军力不弱于项羽的司马欣对阵项羽,战局却是朝着一边道的方向发展。
项羽领着兵马,根本无惧此刻骤然营地,是否应当仔细谋划,是否应当更加谨慎地应对,四万人,竟是直接杀了上去,排兵布阵,也未有任何出奇之处。
别人看不出名堂,但韩信,此刻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破釜沉舟自绝后路,敢如此做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天才。
“疯子……疯子……”韩信心中念叨着的全是疯子两个字想着项羽如此疯狂,似乎除了疯子两个字,其他的再也想不到了。此战,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未必没有退路。
对于秦人而言,战败了,还有扶苏的晋南行营。晋阳陪都留守军,甚至还有在咸阳的京师卫戍军军团。只要不是秦人一夜间都死光了,章邯就还有退路,蒯彻就还有转换之地。
对于赵人而言,败了也并非没有退路。赵歇可以流亡,张耳可以流亡。燕国齐国楚国都不会吝啬一口饭给他们。
甚至,对于那些不知名地小股起义军而言,也有退路。一看局势不妙,卷起铺盖就可以逃跑。
似乎,对于全天下人而言,都还有退路。
但对于楚军而言,对于上至项羽、钟离昧,下至寻常伍长乃至韩信而言。全都没有退路,他们除了身上可以吃三天的干粮以外,已经没有锅去做饭了。对于近在咫尺的秦军而言,他们已经没有船可以逃跑了。
现在不去厮杀,下一刻就要去死亡。
果然,项羽是要带领他们去死亡。
韩信这般想着,手中的佩剑握得更加紧了。他拼命地朝着前方的秦军刺去,那似乎依稀是楚人的面貌。顾不得了,韩信心中胡乱地想着,将首级割下,又是冲杀过去。
没有后路的人只有发疯,不想真的去跟着项羽去死的人,只有将前面的敌人杀死,自己才不会在下一刻死掉。
韩信心中十分后悔当日的举动,后悔当年没有说服项梁在定陶一战惨败。
但时间不会逆流,韩信要面对的是坚韧的秦军。还有一个个疯狂的楚军将士,在韩信的眼中,一个个往日熟悉的袍泽面孔都是扭曲起来。
往日无论和善,嫉妒,仇恨,悲愤,欢喜的面容此刻都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便是:疯狂。
一个个疯狂的袍泽,一个个疯狂地杀戮。
楚军的异常让文云一点都难以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这世界怎么了。为何一个个往日看起懦弱的反秦贼寇此刻突然凶猛了起来,这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切都不知道的文云只是看着一个个往日凶狠如虎狼的秦军将卒姐姐溃退,在楚军疯狂的进攻之下,秦军将士们顾此失彼,难以应对。整个秦军的若不是依靠着战阵,勉强靠着后方依旧犀利的三棱箭头支援,恐怕战阵已经要面临崩溃的难堪境地。
一旦没有战阵的保护,捉对厮杀文云根本没有胜利的可能。
秦军的战阵摇摇欲坠,楚军的进攻越发散乱却显得更加凶猛。
每个秦人竭力用秦戟将眼前的敌人击倒,但一个个飞身扑过来的楚军好似全部化作了专诸,根本不惜己身,要用短戈长剑将眼前的敌人杀死。
在韩信的眼中,前面拥挤的人潮不多时又瞬间变得空旷起来。只有一个个满脸狰狞的胜利者提着首级踩踏着失败者的身体继续冲过去,直到被下一个更加幸运或者更加勇敢的将士杀死。
而韩信,只得偷偷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和一个个茫然的秦军厮杀。
楚军的指挥已经近乎失灵,一个个大将只能指挥周遭千余人的军队。陷入绝境疯狂的楚军都知道自己只有三天的时间,不胜即死。他们不想死,尽管项羽已经说了是带着他们死。
每个人都恐惧死亡,所有他们更加想要赢得胜利。
胜利的代价是敌人的死亡,于是楚人更加疯狂。
而秦军,则在这样疯狂的敌人下越发显得难以招架。
终于,局势发生了些微的逆转。
从城南赶来的董翳所部秦军骊山刑徒军精锐并着孙岚古宪以及王兴带着的城西秦军一齐将钟离昧拦截在了一起,尽管这些楚军也士气难匹,每一个楚军将卒都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好不畏战,奋不顾身。
但他们对阵的不是一群新丁,或许王兴、孙岚、古宪算不上军中精锐。但董翳所领着的精悍军队,却绝对是不弱于项羽八千吴中子弟精兵的存在。
董翳领着的这些秦军,都是骊山刑徒军中真正的精锐。绝少有后来战损补充进去的新丁,全都是当年悍勇敢战的骊山徒。
这些精锐的加入让钟离昧感觉到了危险,故而,钟离昧并没有死扛,见甬道已经成功捣毁,当下便边站便退。最终,在曹咎的掩护之下撤退了下来。
而与此,空出手来的秦军终于有机会开始解救自己一干被压着打,几乎难有还手之力的同袍。
又是数万人的加入,项羽纵然再是精锐敢战,也不敢放手一搏。疯狂一战过后,眼见已经捞到了不少实惠,项羽没有继续疯狂一搏,而是在天色的掩护之下,徐徐收兵。
一日两战,两战皆是明平暗胜。尽管在董翳的帮助下最终司马欣和文云终究没有落得军阵崩溃败亡,可损失惨重的秦军此刻的确是叫一干秦军为之心中发寒。
同样,秦军和楚军的对决以如此方式落幕,将整个巨鹿大战的局势在大方向上全盘扭转了下来。
巨鹿城内赵军一派狂欢的景象,尽管城头之上的守卒不敢轻忽,但赵歇张耳等一干人,都是哭天喊地般地大笑了起来。而巨鹿城被的一干援赵大军,更是由此心思大变!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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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再战巨鹿搏斗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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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刚刚渡河不过半天的光景,整个巨鹿的战局便由此发生大变。*.*《》*
且不提城内一干狂欢的赵人,就说城北那些散乱的义军,也尽皆变得主动起来。往日无论赵人如何诚恳地请求这些人发兵南下救援,这些人从未有过意动。
至于城北援赵大军之中最是地位高的燕将臧荼,那更是鼻孔朝天,大牌得很。
而今项羽初战小胜,一举振奋了人心。
尤其是众人看着这些楚人疯狂的模样,都是心中小心翼翼。项梁在时,楚军仗着复国锐气正盛,大家还算是想象之中。可而今换了小一辈的项羽上来,怎的楚军就这般彪悍了?
不仅一个个好似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就渡河过来,而且打仗起来,竟是一点都不吝惜性命,一个个状若疯魔,杀伐强悍,令人瞠目结舌。
就算曾经见识过天下强军的燕赵齐等大国之军,也都是咋舌。
这项羽手下的兵,还真是厉害。尤其是项羽,那一杆大戟,收割人命竟是比收割稻草还要厉害。
如此凶猛的楚军,当下便叫所有人为之色变。那会战时,齐国军队齐齐战战兢兢地戒备唯恐项羽误伤了友军。而一干各路名头纷杂的义军更是毫无纪律胆气地趴在地上,一个个往后贴着,在山腰之上,在墙壁之上,看着楚军的凶猛杀伐,都是胆气大衰。
强秦强秦,首先强大的,自然就是这大军。而章邯的骊山军,更是所有起义军的噩梦。一个个闯下诺大声名的前辈葬身在章邯手中,成就了章邯咸阳秦庭最后辉煌的威名。
而今,章邯领着三十万大军过来。本来是叫所有人都为之惊惧难安的,可而今,竟是被项羽一击之下,两边都是得手!虽然因为董翳及时赶到而收了手,故而只是小胜而非大胜。
但饶是如此,就如当初项梁一战破掉大战无数未有败绩的章邯一般。
而今,继承了父辈荣光的项羽再次在关键时候打败秦军,依旧是如烈日于夜一般光芒难掩。于是,一到入夜,尽管楚军壁垒森严,帐中巡查严厉。
但一个个或是衣着华丽的义军首领,或是兵甲威严的大国将领,在楚军帐外,都是连声屏息,不敢在楚军营帐之中放肆。
而一个个看着这些城北援赵大军头头的楚军将士,都是与有荣焉,挺立于此,喜色难掩。
正当一个个人都讨好地小声奉承着出来接待的龙且时,忽然,所有人的身后都是一阵躁动。龙且正是不耐烦地敷衍着这些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人物,此刻听了这声音,也是为之愕然。
看过去,却见一身体雄壮,略带微笑,自有三分气度的将领走来。
其他看到这员将领的人,无论是义军首领,还是小国将官,见此,都是连声屏息,齐齐侧开身子,让出了一条道路。
臧荼走到楚军营帐门口,笑着朝让路的一干人道了一声多谢,然后,拱手不卑不亢地朝着龙且行礼,道:“燕国臧荼,求见项羽将军。劳烦通传,不胜感激!”
一干被谢的将官听了臧荼的谢,都是连道不敢。见了臧荼又是这般说,立马安静了下来,齐齐看着龙且的应对。他们这些人等了许久,都未有得到机会接见,而今过来,也就是想着和哪个楚军将官可以套套交情。然而大战将即,只有三天功夫的项羽哪里会里,一干将官都是约束在军营之中,故而每个人苦苦等着,都是无法。
而今臧荼这位援赵大军的最强势力来此,众人都是静静看着,不知龙且会不会放行。
龙且听了臧荼的自我介绍,恍然大悟,连声原本紧绷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回道:“原来是燕国大将,臧荼将军。主公有令,若是臧荼将军此等男儿来了,可以进去。请……”
说罢,龙且侧身一让,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之中走入了楚军营帐。
不多时,臧荼便到了帅帐门口,龙且入了帅帐,在斜靠着床榻案上的项羽耳边轻语几声。
稍待,项羽轻轻点头,脸上带上了有意思的表情,不多时,看着臧荼入帐。自有俨然气度,笑道:“你就是燕国臧荼?”
“正是末将!”臧荼站立如松,军人气度自显。
项羽点点头,用手朝着一边的轻按,道:“坐吧。这诸国援赵,除了我楚国。便是你燕国最卖力气,只是,你们城北这些援赵大军,以往倒是学了宋义的几分好本事!”
项羽这般直接,虽然脸色微变,依旧那般平淡地直视。但臧荼却分明觉得身上好似沉重了三分,站直身子,也有些吃力起来。这项羽和宋义的不对付,只要够得上那个层次的人,都有听闻。
更何况,这些城北的诸路义军,燕齐两国援赵大军。都是想着不想和秦军两败俱伤叫人捡了便宜,于是这才一齐将停兵不前的由头都推到宋义身上。
谁都知道宋义停兵不前的真实缘故。就算赵人计较起来,难道敢得罪楚国这个六国之中最强大的存在?
可而今项羽旧事重提,尽管没有责难的意味,可臧荼还是觉得心肝儿直跳。
这绝世猛将的气场,真是叫臧荼这小国末将有些吃不消。项羽这话说了,臧荼该如何答话?学宋义的好本事,还不就是暗自讽刺他们拥兵自重,军阀做派,没有抗秦杀敌的勇气。
如此这些,反正淡淡的一句话。就让臧荼心思万千,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
臧荼不说话,项羽当然不会主动找话。帐内的其他人在龙且送臧荼进来的时候,更是统统带了出去。反正也不信臧荼有这本事可以打得过项羽。
于是帐内的气氛逐渐凝滞,叫臧荼额上冷汗渐下。
臧荼思虑良久,竟是扑通一下,拜道:“不瞒上将,非臧荼不用力抗秦。如若不然,国中甲士不多,也不会五万南下。而是诸国诸路义军心思各异,臧荼威信难以降伏。齐人更是凑数一万老弱,心思诡异。而今反秦大军,心异难合,末将无能,只得苦求天降上将合天下兵马,共谋抗秦大事!”
第二十一章:再战巨鹿搏斗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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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静静看着,心中却是道,燕国的确是派了五万兵马。可除却你臧荼的嫡系,其他的比起来,又和齐国的将卒强了多少?齐国给了一万老弱病残,燕国君主韩广,难道又给你了多少精锐?
五万兵马,里头全是便宜量又多的材官。骑卒且不论没有多少,能战之卒,恐怕连两万都凑不齐。其他顶多也就能干干后勤辅助的事情。
这天下,如扶苏那般将军制明晰下来的绝无仅有。
就是如项羽这般,六万人实打实的强军敢战之卒的,也是独此一号,别无分店。燕国这五万兵马,若真是全部都实打实的战卒。怎么可能聚合不了这在巨鹿城北的一干松散反秦势力?
这般想着,项羽却没有将臧荼拒之门外的心思。
他这般是想着,这臧荼,到底能不能用?
臧荼自从说完这一番话后,心中一片宁静,该说的该做的,都说了做了。结果如何,下面的发展已经不是臧荼能够控制的了。如此一想,臧荼也就是静静坐着,等着项羽的回复。
项羽想的,的确不差。六国复国,基本上在声势上全部做到了。
然而真正算是复国成功的,也就齐国和楚国像个样子。其他的,可以说是徒有其表。一个个的,国家底蕴全无。燕国在秦灭六国之前实力也只能说是在中游,虽然强国过几次。但终究不是大国,虽具山险,但国力不强。而今韩广以小吏出身的资本复了燕国,纵然天纵奇才,也不能让燕国的形势也好不到哪里去。
且不提西方扶苏旦夕可至兵马直入国都,就说国内,也是局势不稳。韩广是在一干故国大家族的支持下复国的,就权力而言多有制肘。而且,这臧荼也不是韩广的嫡系。
派出去打秦国,胜了固然不差。败了,也是有喜。故而,如此一想,韩广对这五万大军能有几分用心,便可想而知了。
五万人里头,能够上阵厮杀的,的确不过两万。
不然,面对巨鹿局势。臧荼也不会枯坐不动,连一干城北反秦义军都聚合不了。
他今日此来,就是要赌,赌这巨鹿破局就在项羽身上!
不然,枯坐不动的一干援赵大军,最终只能在秦军的各个击破之下,最终全部覆灭。他臧荼,更无单独幸存之理!
可以说,项羽是而今臧荼唯一的希望。
而今,他唯一的希望终于开口了。
项羽道:“你在燕国的情况,我也有些清楚。把你的命给我,若是此战你还能活下来。燕王,就是你的!”
臧荼双目圆瞪,愣愣地,甚至十分无礼地看着项羽。幸福来的太快,快得叫臧荼有些无法接受。但项羽就是这般直接地,果断地,迅速地给他的下半生给了选择题。
一道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选择!
“把你的命给我,若是此战你还能活下来,燕王,就是你的!”
如此简单的条件,如此诱惑至极的回报。简简单单,甚至有些粗暴直接,却透着无比自信和强大力量做后盾的承诺。就这么地从项羽的口中冒了出来。
臧荼先是愣神有些没反应过来,待临了,终于知道了这其中巨大的信息量。
臧荼激动得有些难以自制,五体投地地下拜,道:“末将臧荼,拜见主公。此生但有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你且起来,这刀山火海我不稀罕。我再要两日,击破秦贼便可。你带你两万兵马过来,裁汰无用之人。将帐外那些聒噪的义军能征敢战之人收来,我要七成补充伤损,其余你拿去。明日再战秦贼……”说罢,项羽眯着眼睛,轻笑一声,念叨出了一个名字:“董翳……呵呵……”
臧荼看着项羽轻描淡写地将十万兵马的命运确定下来,好似全然不放在心中一般。心中越发敬畏起来,如此胸中格局,那真是有大气魄,大自信才有的啊!
臧荼恭敬地退身了下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项羽的兵马却骤然暴涨了起来。
臧荼麾下两万敢战之士,加上合并其余诸路义军的人马。用了不过一夜的时间,竟是全部让楚军摸清楚了底细。虽说除了臧荼下定决心要和项羽一条都走到黑以外,一干义军都是阳奉阴违,但如此,项羽的楚军在北已经没了后顾之忧。
而且,一番吸纳。项羽又是得了万余男儿入伍作为后备!
而臧荼,更是将两万根本都一起带上了阵前。
第二日天色刚亮不久,大战又起。项羽丝毫没有疲惫的意思,领着楚军在巨鹿城西邀战司马欣。
司马欣初始想要闭营自守,却遭到了众将的反对。董翳更是暗讽司马欣怯敌畏战!
许是被司马欣的暗讽给惹了气急,司马欣也不再反对出战。但不肯领军,于是董翳亲自上阵。领着将近十万秦军迎战楚军!而在巨鹿城内的赵军也是一阵鼓噪,却被章邯用石砲巨弩给打得哑了火。
战前一番热闹,战起,却是肃杀无比。
昨日酣战的沙场暗红色未减,两军对垒,却是阵列俨然。
秦军的阵列暗自以王兴王云和董翳分开,楚军的阵列却是齐齐在项羽八千吴中子弟精兵之后。钟离昧,季布,龙且,项声,项佗,臧荼等等一干大将如同跟在老大的身后的小弟,敛神屏息,整个战场,一派沉寂。
沉寂在项羽秦军的鼓声中打破,八万余楚燕联军杀向了秦军。
而对此,毫不势弱的董翳更是拿出了骊山刑徒军的精锐悍然杀向项羽的八千子弟精兵。作为秦国大将,骊山刑徒军中也是极其出挑的人物。董翳丝毫不惧项羽的挑战,提起从邯郸行营中拿到的特制马槊,纵马杀向了项羽。
而项羽,也是不惧,迎战而上。身后儿郎,更是如狼似虎,丝毫不堕昨日吴中子弟精兵的威风。其后大将钟离昧,龙且,季布,臧荼等人都是威风凛凛,领着麾下将卒,厮杀起来。
两边的主将都不是稳妥的性子,一上来,便使上了全力。麾下儿郎,全部用上。
整个战场,一上来没多久,便在双方彼此不断的撩拨下显得越发激烈起来。
而项羽和董翳的捉对厮杀,更是成了此战的聚焦点。
白盔铁甲胯下骏马,一干大戟在马上使来,叫项羽在卖相之上便惹得将卒连连高喝鼓舞。
而董翳也是一系大秦黒盔墨甲,英气逼人,手上马槊使来,更是让敌手吃亏连连。
纵马疾驰,两人都是不弱人前。项羽首先发难,一夹马腹,快冲而去,铁戟迎面只扫。
而董翳也是沉声迎敌,双脚扣住马镫身子一个后仰,手上马槊却是绕了一大圈抽打过去,目标直击项羽胯下坐骑。项羽一招失手,自己躲开了董翳的一番连击,却不料身下一阵嘶鸣,坐骑双腿前屈,项羽竟是直接一个倒栽葱就要飞了出去。
董翳暗是得意,却不料项羽飞身而去,竟是直接一拳轰飞一名秦军骑卒,跨坐而上,杀人夺马,一气呵成。那秦军战卒的坐骑还要嘶鸣,被项羽一击拍在马臀上,立马老老实实。
得了战马,项羽立马便疾冲而上,要斩杀了董翳。手中画戟兜头直刺董翳面门,当真是电光火石之间,又急又快。董翳也绝非庸手,竟是不躲不让,一塌马镫,轻喝一声接着战马的冲力狠狠和项羽的画戟打在了一处。
嗡一声轰鸣,叫两人都是面色一变。
董翳面色大变是因为自己借着战马明显好过项羽坐骑,而且项羽明明有马镫不用,自己借用马镫之力,加上自己的力气,竟是没能在力气上压过项羽多少。
项羽面色大变,却是完全相反。项羽年少之时便力能扛鼎,而今二十少许,骤然掌握大权。可武艺之上,也并未有荒废了几分。而今身体越发雄壮,力气更是大了不少。平素勇冠三军的名声没少被人吹嘘,今日在沙场上对上秦军大将,没能占上上风且不提,竟是还被人隐隐压过不少!
一念及此,项羽如何不面色大变?
几番回合,整个战场都有些粘滞起来。秦军强悍,众所周知。而楚军悍勇,又是破釜沉舟不惜一切。故而两军战作一处,都没有丝毫力气留下。
其中最最能够影响战局结果的,恐怕也就是这士气了。秦军一方,士气虽说不是很高,但董翳如此勇猛,将对方绝世猛将给拦住而且还颇为占了上风,自然是叫一干人为之鼓舞。
楚军这边,尽管破釜沉舟的悍勇还在,可见主将竟然占了下风,那士气自然稍逊对方一筹。董翳几次又是利用马蹬之力在力气上胜过项羽。
项羽见此,也渐渐琢磨了过来。观察许久,终于知道了关节所在!
如此,项羽迅速掌握了马镫的技巧。轻夹马腹,纵马疾驰又是杀向董翳。
董翳看着项羽明白了马镫的作用,脸色阴沉,拨转马头又是杀奔过来。
项羽此刻得了马镫之助,只感马上使力凭空多了三分好处。再看向董翳,已经是跃跃欲试的感觉!
第二十二章:兵临荥阳三川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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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一路西进,魏将皇欣傅宽皆是用力。首战秦军于东郡,破于成武。此一战,刘邦军威初振。
到此时,刘邦越发坚定了西进攻陈留的决心。而张良和樊哙见此,少见地联合到了一起,一起在帐中劝说刘邦。
刘邦见麾下心腹谋士和心腹大将都是反对,有些举起不定。毕竟身为上位者,一位固执己见,就算是正确的,也可能伤了属下的心意。刘邦需要一个属下来摇旗呐喊。
待此时,还真就有人出来反对樊哙和张良的意见,支持刘邦西进三川郡,直入攻函谷克咸阳。
此人,便是郦食其。
郦食其在历史上也算是一号有名的强人。算是草莽之中的英豪,说起郦食其,便不得不说当年刘邦和彭越的故事。
与原定历史上到了第二年才相遇彭越不同,在这个时空中。刘邦并没有获得和项羽一起进三川郡杀三川郡郡守的机会。
在熊心撕破脸皮地说出了“先破秦地入咸阳为王”后。以两桃杀三士的计策彻底挑动了刘邦和项羽的关系。故而,刘邦在接到这个消息后,直接从砀郡出发开疆扩土。
第一个目标,便是砀郡北方的昌邑。而同样进攻这个地方的,是楚国的地方实力派彭越。
彭越当年也是拥兵数万的一方大佬,虽说最后投靠了项羽,可和英布一般,都是有相当大自主权的。而且比起英布更加幸运的,是彭越没有追随北上和秦军死磕。而是在国内留守。
留守的彭越见到刘邦进攻敞衣有些吃力,于是便好心地过去助拳。也不知怎的,尽管彭越帮忙了。可昌邑的秦军十分难啃,最后竟然都是没有打下。
这时候的刘邦还没有确定西进的战略。于是便广求天下贤人谋策,可以说是招才纳士的另类版。
这次刘邦运气不错,这般不拘出身,不论家世的招才纳士行动还真捞到了几个厉害的人物。
其中一人,便是郦食其。
郦食其是个高阳的酒徒,经常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但极喜好吃酒。刘邦收服了郦食其,也将高阳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而今此次张良和樊哙再次当众反对,郦食其便出列为刘邦摇旗呐喊。
张良再次反对刘邦直接西进,于是道:“论当年张楚故事。吴广何其勇,田臧李归亦非庸才。但秦人在三川之固,都叫六国反秦之士磕了个头破血流。如此这般,诸位难道看不出一二?三川郡无论再如何混乱,都是一致对外。与其重蹈吴广,田臧之惨事,不如学周文,绕道南郡,直击函谷。入主关中!”
郦食其出列,针尖对麦芒道:“若是不重蹈前人覆辙,那张良先生如此,难道要学周文后继乏力,无人呼应之戏地惨败?周文当年何其之盛,一战可函谷,天下为之震动。而彼时,还有吴广在荥阳牵制秦军。而今扶苏在关中不可小觑,在三川、颍川又五一奥援。若不能稳步于两川之地,如何立足攻克函谷?”
“好了好了。两位先生的意思,刘邦都是明白。既然如此……”刘邦沉吟一会儿,便道:“本侯命郦商为主将,皇欣,傅宽二人为副将出击陈留。”
说罢,在郦食其对面位列武将之末的郦商激动出列,高喝道:“末将领命!”
皇欣和傅宽都是略微一阵失望,最后明白刘邦再是器重,也不会骤然将重担交给两个尚不熟悉之人。于是都是齐齐振作心神,供着拱手行礼,高喝道:“末将领命!”
刘邦说完,面有得色。不过刘邦终究不是个刚愎的性子,一转眼便看到了樊哙和张良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神色,于是又是肃然道:“樊哙,我命你为南征主将,检点三万兵马,替我在荆楚,打下一份家业来!”
“末将领命!”樊哙稍稍振作,接下命令。
三川郡,荥阳。
三川郡作为此时天下最为富庶的地方,大城名城无数。洛阳,陈留,荥阳都是一时天下名都。
而此刻,三川内部的局势。尽管纷乱得眼花缭乱,但究根问底,也就是从这三座城市之中看出一二。
荥阳作为咸阳秦庭余孽公子高领着李泽辉和夷陵盘踞的地方,拥有着天下最大的粮仓:敖仓。用敖仓里短时间内几乎用不完的粮食,荥阳骤然扩充了数万兵马,一时间成了三川郡里最为嚣然的力量。
而另外两个中心城池,陈留,也就是后世的开封。此刻也是一派厉兵秣马,气氛肃杀的模样。
只不过,恐怕赵贲怎么也想不到,他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前方的楚军将领郦商、皇欣、傅宽。而是在身后的荥阳!
而作为三川郡里名副其实最大的城池洛阳,此刻却静谧得如同三九寒冬一般。
因为,在前不久,公子高正式自命监国。继承胡亥留下的大统地位,尽管眼下公子高政令不过只能监管住荥阳周遭,但公子高依旧遗诏咸阳秦庭时期的规制,将三公九卿,文武百官全部封了个遍。
甚至一时间荥阳内的但凡识字的,都可以入朝当个朝臣。规制混乱,叫人瞠目。
便是一下子成了“御史大夫”的李泽辉也是难以适应,最终在府中不知谋划着什么。
倒是夷陵进入角色的状态更加快一些,一下子成了在理论上可以统领天下兵马的太尉。夷陵迅速将一干杂七杂八整编起来的军队进行了训诫,好一番封官许愿,直刺激得一干青皮壮丁鼓噪不已,这才最后请出了由李泽辉陪同的荥阳文武一起准备公子高的登基大典。
最终,在荥阳城外一处临时赶制出来的祭坛上祭祖。正式宣告公子高在荥阳成立一个对抗咸阳扶苏的中央政权!
而于此,李斯拒绝入咸阳,带着洛阳百官过去叩见。
对此,公子高不知摔坏了多少珍贵器皿。最终,还是在夷陵的陪护下,带着数万大军,东进陈留,要求陈留赵贲支持荥阳政权。
见此,赵贲除了警惕警惕再警惕外,连番求教远在巨鹿的章邯。
然则此刻,赵贲似乎除了自救,什么办法也没了。
因为,郦商正式扣城陈留!
第二十二章:兵临荥阳三川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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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上的人都给我听着,吾皇驾临陈留,还不快让赵贲出城迎接,若是怠慢了吾皇,谁能担待得起?”一个寺人模样的骑士一身华服,在陈留西侧鼓噪不已,城头之上的大头兵们听了,都是慌张难辨。
这个时代,在大秦内的皇权的确是强大的。更何况,赵贲麾下的这些武卒本就是隶属咸阳秦庭的,而今见有人将咸阳秦庭的旗帜扛了起来。公子高更是名副其实的始皇之子,而今这般做,谁能去反抗了?
赵贲在东城抗敌,一听西城竟是来了这么一桩事,顿时一阵头大。
将在城头之上的事物丢给副手,道:“西城的事情,我去去就来。你谨守此处,莫要叫楚贼趁着空隙占了便宜!”
副将高声应命,秦军将卒勉力大呼,好不容易才将听闻西城动静的楚军士卒一波强悍攻势给打退了下去。
在东城城下的刘邦见这赵贲离开之时竟是没有得到便宜,轻叹一声,没有太过在意。身边的张良略带忧色地看着陈留,似乎目光穿透了函谷,看到了在咸阳城外集结待发的京师卫戍军团。
刘邦见此,笑道:“先生可是担忧这陈留难克?”
刘邦误以为张良是担心这陈留不好打,毕竟原定历史上,刘邦是一直到了第二年,这才将陈留给打下来的。而赵贲,也是曾经两次将刘邦拦住的一时人杰。
张良听此,当然不好继续唱反调,于是接下话头,道:“陈留城高墙厚,赵贲亦非庸手。纵然此刻临阵换将,又有公子高鼓噪。可赵贲手握强兵,能惧谁?”
“先生恐怕,高看赵贲了!”刘邦笑眯眯地说道:“这秦人非比我们这些亡国之人,楚国国亡,好不容易复国,这规制尚未健全。法统未有严密,故而众人难以想象秦人的心思。而先生流亡多日,虽有见识秦人之律法。可对这赵贲的心思,恐怕未必琢磨得到!”
“敢问其详!”张良轻轻巧巧捧了一句。
刘邦点点头,继续道:“赵贲身为秦将,但而今的秦,是分为两个,甚至三个的。这第一个秦,自然是而今占据关中,晋赵,川蜀之地的扶苏。第二个,那便是曾经占据了咸阳的胡亥、赵高时期的咸阳秦庭。这赵贲虽是秦军,可扶苏却指挥不到他身上。因为赵贲是跟随章邯,是自命胡亥忠臣的。纵然章邯想着投靠扶苏,可也绝不会轻易放弃三川、颍川等天下首等富庶之地。”
“得了三川颍川等中原富庶所在,捧起公子高这么一个空具皮囊的宗室子。那章邯便可聚集一个法统大义,尽管名不正言不顺,可依旧可以凭借手中兵马自立。甚至我楚国,燕齐魏赵,都可以支持章邯对抗扶苏。如此,作为章邯的心腹大将。赵贲难道一点都不能理解章邯的另一个打算?故此,若是把我换做公子高。若是赵贲不开门,便亲自撞门过去,看赵贲敢不敢绝掉这一条后路!”说到这里,小混混出身已经年近五十的刘邦满脸狠厉!
陈留城西。
赵贲在城头之上目视良久,见城外数万人乱糟糟地不成样子。衣甲不整,阵列松散。数万人犹如散沙,只有最中间的数千人拱卫着的一个步辇还算是个样子。
但步辇,那可是只有天子才敢用的东西啊!若是没有天子赐予,谁敢用?
不用看,这些从咸阳逃出来的少府中人还真是给公子高撑起了这个场面!
一念及此,赵贲在城头之上高声道:“前方战事紧急,军情为要。末将,着实不敢开城门,若是叫贼人得了间隙,这陈留一陷。三川将有大难!”
在步辇之上的公子高一听这话,顿时怒了。一个小小的偏将,竟然也敢顶撞大秦皇帝?
顿时,也不顾这临时赶制出来的龙袍针脚是否严密,命一干侍卫护着步辇,冲到城门下,手指着城头赵贲,怒喝道:“赵贲,身为秦臣,你竟然胆敢抗拒君命?难道,你就不怕朕以欺君罔上将你格杀此处吗?”
赵贲被这严厉无比却弄得毫无杀伤力的话语搞的一阵无语,这家伙虽然自己鼓捣要做皇帝。可怜李斯都没赞成,也就将荥阳一干傻乎乎的忠臣死士拉上去搭了个架子。至于陈留,谁会去理会公子高?
这公子高未必不知道这些,恐怕,就是拿捏着章邯存着不投降扶苏的最后一条后路,于是硬逼着要将陈留给收掉。想来,自视甚高的公子高也不会将城东一干楚国大军放在眼里。
在咸阳花花世界呆久了的胡亥,赵高哪个不是如此小觑六国反贼?就是公子高,顶多将刘邦看做难对付一些的土匪流寇罢了!
心中繁杂念头闪过,赵贲终究是没敢将自家将军这条后路掐断,于是只好呼喝回道:“公子既然要入城,那城内也没这么多粮食了。不如公子择选亲信五千入城,其余的,帮忙从敖仓运些粮食过来吧!”
赵贲看着步辇上神色变幻的公子高,一点畏惧之色也没有。这公子高,名头叫得极响,可本事不如扶苏,运道不如赵高。终究只不过是个被时运和权势冲昏了头脑的政治投机者罢了!
果然,听此,公子高竟是没有拒绝,对左右心腹李泽辉和夷陵道:“你二人,李泽辉速去将文武百官择精干些的随我入城。夷陵,你择选五千精锐战卒,我要狠狠树个威风!”
“喏!”李泽辉和夷陵透视应诺,低头互相对视,却是都瞧出了闪烁的意味。
公子高依言入城,文武百官杂吏数百人,军士五千余。驻扎在城东南一个以前被用来放置杂物的空地。
至于公子高一干寺人,赵贲原本倒是想着请入行宫。可奈何公子高却心疑行宫旁边的赵贲军营,于是根本就不愿意进入。赵贲见此,也没纠缠,让人盯牢了,便不再去管。
如是过了三日。
城内太平,城头之上却是战斗越发激烈。楚军自从复国之后,这反秦的力量也越发强大。单从战卒的水平来说,历经张楚,怀王两个时代的楚国军队已经在质量上走在了六国的前头,仅此甚至胜过秦军。
就说刘邦这些军队,也是战力不俗。
尤其是郦商深感机会难得,于是拼了命,绞尽脑汁地要攻下陈留。两个副手,一个皇欣一个傅宽也都没有制肘。而是带着魏国旧部,竭力相助。
敌人如此团结,赵贲的日子自然就越发难过。
连带着,去盯守公子高的人也少了一些。又是过去数日,战局越发白热,越发僵持。双方都是咬牙死磕,根本不留力气。赵贲更是连寒暄公子高的劲头都没有,让几个中级官员过去奉承以后,就没功夫理会,全心全意扎在了对楚军扣城的守城战上。
如此局面,在陈留城内统治颇为稳固的全城百姓,自然都是将目光都落在了眼下的战局上。
不要说什么张良身负五世仕韩的名头就能一嗓子招降过来,那完全是扯淡。且不说实践起来无比艰难,就说百姓的真实想法,也未必希望秦军输掉。
这年头打仗,永远不要将希望寄托在胜利者的仁慈上。
无论秦军名声再如何不堪,赵贲约束下,终究是陈留的守护者。赵贲军中,甚至不少补充进去的军士都是本地人。而郦商带领的楚军,那彻头彻尾的都是楚人。
一旦叫楚人攻入了而今秦地,以前韩地。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乡土之情在哪里,同情之心又能有多少?
更何况,而今战况僵持,战斗白热化。双方都是死伤枕籍,火气早就打出来了。不死不休的架势也就这般。若是换做寻常人,付出了这般大的代价,用尽了兄弟们的性命这才将陈留攻破。
一想着城内仇人的家属就在自己的刀剑之下,想报仇随时可去。谁又能约束住自己的部曲秋毫无犯?
刘邦许是因为张良,会多少约束一些。可楚军和陈留百姓毫无牵扯,一旦破城,全城百姓都要担忧,重则屠城,轻则被乱军冲入家中,奸~淫~掳~掠种种恶行!
故而,陈留的百姓大多还是支持者秦军,希望免掉这场兵祸的。
而此刻,也有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个场景。
此人,便是公子高。
将近十数日,一直被无视的公子高忽然出现在了军营之中。
一见到公子高,满堂将帅都是瞠目,静静思量,都是不知道这公子高为何忽然冒出在了军事重地上!难道,这家伙真不知进退,还想着夺权?
一念及此,赵贲的眼神就有些锐利刺人起来。
公子高仿佛没有见到这些,自顾自地道:“陈留百姓,家家户户都有抽丁上城助战,妇孺也尽知节义,助王师对抗贼寇。如此,叫朕心甚慰!”
连朕都搬出来了,赵贲笑容有些勉强地带着所有人起身恭候,将主座让给了公子高。
公子高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道:“既然如此,朕身在陈留,如何能袖手旁观?”
“明日,朕亲发大军,诸卿,且看朕剿灭刘贼!”公子高意气风发,好不耀人!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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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陈留陷落京亮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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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高的强出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此番,却并无一人前去阻拦。《》 .
拉着虎皮扯大旗的公子高在城中遭遇到了难以想象的阻力,长在深宫于妇人手的公子高严格来说并未有经历过什么磨练。只是想当然地觉得以大秦皇室的的威风加上拿捏住了章邯的痛脚,便可以获得一支雄兵。
只要城外这一场大战能够大胜,用刘贼的项上人头作为震慑城内宵小的利器,那赵贲便是在不愿,也要对自己恭顺。
当然,这些东西并不都是公子高想出来的。长于深宫妇人手的公子高虽说聪慧,但于这些,却不了解。这些,都是公子高的两个亲信大臣说的。李泽辉和夷陵两人都是叫好,想出了这么一个可行的谋略。
于是公子高大大高兴,很是封官许愿给了两人一大堆未来的头衔。
而今,公子高闯入陈留城内的军议,将自己的这般谋划搬了出来。帐内一干人听了,都是不由大吃一惊,但转而,全都是暗中窃笑。便是赵贲,嘴角的笑容也是显得有些古怪。
“公子如此高义,末将自然不敢拒绝!”赵贲回复。
见赵贲一口一个公子,虽然神态还算留了谦卑,可根本就不搭理他这个已经在荥阳称帝了的大能。
一念及此,公子高只能心中再三嘱咐自己要稳住,一定要在野战之上,用数万颗首级堆一个京观,以此来叫天下人睁眼看看,他这始皇次子是不是能够力挽大秦之狂澜!
将几个军务上的负责后勤的佐官丢在军议上,公子高起身便直接去城西南的军营。
不多时,两千余看着还有阵仗本事的骑卒赶着万余军阵松散的材官终于在东门上集聚了起来。公子高虽说终究只是个长在深宫之中的政治投机者,可好歹也接触过一些顶级人物。
对当今军务,也有点看法。这两千骑卒整顿出来,所用,都是效仿扶苏的骑卒。战力比起材官,要强上许多。也是公子高一力整顿,用以安生立命的资本。两千余看起来战力不弱的骑卒,对阵上一般的帝国正规军材官,也能抗衡一个部了。
而今在东城校场上,被公子高亲领着两千骑卒,却是干着弹压万余材官的活计。
这万余材官,一半分作夷陵统领,一半分作李泽辉统领。两人倒是合作愉快,一起领军也而不见龌龊。靠着手下几百嫡系,闹哄哄了许久,总算将万余兵丁的军阵给整理了清楚。
见此,公子高再是不知军务,也不由面上燥红。更是对击败城外贼寇,刷取高额声望多了期待。
而李泽辉和夷陵的表情,也越发显得肃然起来。看着城门,两人彼此再次对视,齐齐一点头,开始指挥军队出城。
见这混乱不堪的步卒总算被整顿出了个模样,在城门楼上的赵贲轻叹一声,道:“叫两个文官训练武卒,能到这份境地,还真是不易啊!”
这半带调笑的话语顿时引起了一干将官的哄笑,没人对这群荥阳来客有什么好感。
点到为止,赵贲没有继续说,而是挥手看向城门校尉,点点头:“开城门,看公子高杀敌!”
说完这句话,赵贲忽然觉得心中有些不安,略一皱眉,按下心中的异常,仔细看着城下军卒在各自长官的弹压下走向城门。一切似乎正常,见此,赵贲摇摇头似乎是想将心中那股子荒谬的感觉逐出脑外。
然不久,赵贲忽然凝神静观,目光登时惊愕起来。
公子高两千骑卒当先冲出城门,纵马疾驰的公子高只觉得这世界好似全部掌握在了手中,看着城外略显慌乱,衣色杂乱的楚军如同一个个移动军功,满面兴奋之下,根本不顾身后的李泽辉和夷陵,当先领着骑卒便杀了过去。
好歹公子高也的确是有些能耐,郦商命皇欣过去应对,一时间,竟是无法压制。秦军底子的确深厚,纵然几次分裂,可被公子高拿银钱堆下去的两千骑卒还真是颇有战力,隐隐有将皇欣亚打着的意思。
但这些还不在赵贲的意料之中,若公子高真的只是个目空一切,毫无章法的皇族宗室子,章邯也根本不会多看一眼,有些根底,那才是正常。
公子高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夷陵和李泽辉!
只见夷陵和李泽辉远远默契的对视全部叫赵贲看在了眼里,而接下来的举动,更是毫不脱阴谋范畴。当万余军士在走出城门口,忽然一阵鼓噪。
城门中间,竟是争吵了起来。
先是争吵,接着,越发激烈起来。便是你推我搡,推推搡搡之后,口角逐渐升级成了斗殴。而不知怎的,往日见到这个,会立马冒出来的各级军官,此刻,却都是不知踪迹,找不到了人影。
而在前头带路的夷陵和李泽辉竟是不管不顾,待城门口的口角逐渐升级成了群殴之后,赵贲哪里还不明白这其中肯定有那阴私之事。
立马历喝道:“左右,还不快去弹压,此战时,谁敢作乱,立斩不误,速去,速去!”
然则赵贲此言已经晚了一步,这看似混乱,竟是忽然有千数精悍之人竟是有组织地开始堵门。而数千还没有出城的那些军士此刻乱糟糟的,根本没有明白过来,各级军官,有门路知道内情的早就没了踪影,那些不知情况的,在这乱局之中,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而千余精悍军士,却根本不管不顾,悍然向城门守军动了刀兵。
友军忽然变成敌人,尤其还是这群自命天子亲卫看似牛皮哄哄的友军。这叫城门处的守军有些措手不及反应不过来,而这一千多号人却毫不手软,砍杀起来极其果断。
不多时,城门便短暂失陷。
直到刀光骤起,血光飞舞,所有人这才知道发生了兵变。所有人惊恐的叫声之中,约莫八九千还未出城的军士就这么被当做了弃子,活生生成了赵贲平乱大军砍杀的对象,成了一干乱贼夺取城门现成的肉盾!
而在远处,居高临下看着的刘邦见此,终于发出了奸计得逞的畅然大笑!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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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陈留陷落京亮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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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军进攻!”刘邦立在公台之上,高声呼喝,此言,迅速在传令兵下军令传遍全军。《》 .
数万大军,听此号令,全军杀奔陈留。
而郦商更是将所有的预备队派了出去,此番,刘邦暗藏的后手突发奇效。谁也不知道刘邦是在什么时候将李泽辉和夷陵这两个大秦高官收入囊中,但只要确定,而今陈留西城已经出现绝佳机会即刻。
从陈留城中逃出生天的夷陵和李泽辉带着嫡系都是骤然将左臂之上系上一块红绸,见此早有默契的刘邦下令,一旦见到这有红绸的军士,那便是友军。
果然,带着兵马冲出陈留的李泽辉和夷陵都没有将兵锋杀向刘邦,而是独自带着将官拜倒在刘邦台下。
见此,公子高怒极攻心,一口鲜血喷出,不妨被皇欣当场斩杀。
失了公子高,两千余精骑原本还有死战的勇气,而下便失去了主心骨,顿时成了散沙,被皇欣三下五除二渐渐消灭干净,留下一堆降卒,交给后方辅兵看管。
没了公子高这个最后的阻碍,刘邦全军都是杀向陈留。冲向了拥堵不堪的陈留东门。
此刻的东门,混乱不堪。逃出陈留的士卒不是迅速投降就是在李泽辉和夷陵的指挥下去夺城门,而敌我不辨的万余人堵塞在城门之上,更是将此东城弄得混沌一片,叫人看不清楚什么名堂。
便是反应最快的赵贲下令平乱,但此刻,刘邦已经尽起兵马,开始攻城。
蚁附攻城,石砲击打,林冲吕公车,轒辒车等等各色战车攻城器械一齐都是用了上去。积攒了多年的老本在如此酣畅之下,尽数投入了上去。
刘邦不惜成本的投入迅速换到了回报,顾此失彼的赵贲不仅要照顾刘邦的攻城,还要迅速平定城门处的混乱。
然则,万人规模的混乱哪里是这么容易平定的。尤其是还有夷陵和李泽辉此等人有组织有计划地捣乱,这毕竟是万余受过训练,有武器有战法的军队。
赵贲的副将过去领着兵马弹压,甚至遭遇了难以想象的困难。最后只有乱箭齐发,将宝贵的箭支耗在了这一干内贼之上。
而此刻,郦商的兵马已经朝着城门冲击,内外夹击之下,这伙被抛弃的乱军很是迅速地败亡了下来。但于此,无论赵贲副将如何努力,如何奋勇厮杀,终究是难以挽回了。
楚军杀入陈留门口,加上以前夷陵和李泽辉安排的后手,整个陈留东门陷落。
数以百计的楚军将卒迅速涌入城门,不断扩大战果,稳固住已经打下的基础。如此战况之下,赵贲徒之奈何,只能领着亲卫死命地冲杀上去。
不过陈留城内的秦军将卒终究是出于弱势,难以挽回如此颓势。
随着刘邦的主力逐渐将东城夺回,且战且退的赵贲只能在巷战之上试图扳回局面。
不过,熟门熟路的并不只是赵贲。拥有夷陵和李泽辉两名半个陈留熟人的刘邦迅速肃清陈留城内的残敌,一战主力几乎尽数败亡溃散的赵贲最后只能退守帅府。
最终,眼见秦军军心溃散,残部不知所踪,只有数十亲卫护着自己,惨笑一声,在楚军涌进后,赵贲自刎而死。
赵贲一死,城内再无成规模成建制的反抗。
陈留由此陷落在了刘邦的手中。
打开了陈留的门户,刘邦由此酣然大笑。前次领着兵马,以楚国大将身份攻克雍丘的刘邦意气风发,最终却败落在了赵贲之中。若不是刘邦得逢一干能人相助,只怕最终刘邦就要因此败亡了。
而今,终于将此大敌打败。攻克天下重镇陈留,打开了三川郡这个天下最是富庶地方的门户。这如何不叫刘邦为之大笑酣畅?
整个陈留充斥着胜利者狂欢的气息,而陈留陷落的消息也迅速扩散。
最先收到消息的自然是位于洛阳郡守府的李斯。
作为被扶苏拿捏得根本不容反抗的前大秦丞相,收到消息的李斯迅速和特科通气,之后,看着东方,却毫无紧张之色。
“刘贼,势不过至此了!”李斯轻笑一声,对刘邦主力西进,似乎毫无看好:“可惜我南郡的力量被我抽调一空,若不然……”
李斯想到这里,不由摇摇头。南军的秦军,经历周文等张楚大将的摧残,已经所剩无几。而且,作为老牌楚国地区。南郡的反秦力量也是很强大,曾经逼迫驻扎在郢地水师东撤的反秦义军共敖便在南郡。
刘邦若是通过南阳进入南郡,用以图谋自立,那还说不得有几分指望。可西进直指三川……
“函谷,我已经给你们了。等大军入洛阳,一切告之落幕,我便乞骸骨,回家,颐养天年!”李斯看着对面的稳坐不动的淳于越道。
淳于越肃然拱手:“丞相,高义!”
听此,李斯一派苦涩。函谷给了,关中通往东方便再无阻塞。交接洛阳的事物给淳于越后,他若再留下去,难道是给关中那帮子人添加阻塞吗?
李由能得鸿胪寺卿已经是顶点了,他再多加阻塞,恐怕孙辈的前途,也要被打压下去了。
他李斯当年造下如此罪孽,能保住一身性命,还加上的子孙平安,还有什么可求的?
函谷关。
一名神色落寞的李姓中年将领看着李斯的信件,似乎透过纸张,感受到了东方那个族长的无奈。一念及此,再看向西方,雄赳赳十万大军驻扎关城之下。如此,叫这将领再无奢望,解开甲胄,掏出一方将印,对着面前那位神色温和的大帅,递过去,道:“这函谷,便交给将军了!”
“李将军高义!”李左车接下将印,在城门楼上高高举起这象征着函谷易主的将印,突然高喝道:“吾王万岁,大秦必胜!”
李左车这一声高呼,城下十万大军在主帅如此豪情之下,也尽皆爆发出了震天的轰鸣。十万男儿,齐声高喝:”吾王万岁,大秦必胜!”
“吾王万岁,大秦必胜!”
“吾王万岁,大秦必胜!”
轻轻一按,李左车深呼一口气,看着东方自信道:“洛阳,我来了!”
十万京师卫戍军团在咸阳城外组建完毕之后,便正式以李左车为帅兼领材官部左将军,以期泽为骑卒部右将军,以庆倪领后勤事为行军司马兼后将军。
兵马十万,出关扫荡余孽。
而此番,扶苏正式下诏。以洛阳为大秦东都,三川一旦平靖,扶苏将正式移驻洛阳,直接就近指挥天下兵马。
而当京师卫戍军团组建完毕之后,扶苏已经开始着手将涉间,苏角,周勃,曹参,孙甘回调中枢,开始组建第二支大规模军团。若不是因为国内财政依旧紧张,而百姓恢复,也远远还有很长一段路。不然,扶苏恐怕早就开始组建规模上二十万的大军团了。
而不是要分成两次,先易后难地分开组建军团。
尽管一切都还在计划之初,可距离中枢最近的涉间,苏角,孙甘等人已经接到扶苏接见的诏令,并且三人都开始准备自己所在军镇行营的交代事宜。
至于周勃所在的陇西狄道镇,因为周勃频繁出动小股骑卒,入侵月氏人牧场,又加上樊篱出兵协助保护商路叫月氏人没了可以反抗的资本。
于是,被周勃连番打击而变得实力虚弱的月氏人在一次强力报复行动被周勃领骑卒六千击溃后,终于气焰全消,慌慌张张开始西迁。这个原定历史上被匈奴人欺负得连连后退的强大异族在当朝名将周勃和银川镇樊篱的联手打击下,再也承受不住。
西方的强敌消失,银川镇和狄道镇的兵力需求自然也跟着消减。
再加上扶苏组建第二支大规模兵团的消息在高层之中酝酿,西方和北方边境上,除了樊篱以及一些老将恐怕要继续坚守外。整个大秦的兵力将再次回到中央,开始收拾中原乱局。
而随着巴蜀钱粮运转,使得扶苏可以大幅减免兵祸地区钱粮赋役,故而,整个大秦都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复原。
整个朝堂之上,所有人都是言笑晏晏。在拨开阴云的这片天空,所有大秦人似乎都感受到了中兴的味道。骤然松了一口气的秦人在解决掉内部问题,在解决到西方异族侵袭的难题后,终于可以将全部的目光投注到了中原,投注到了六国余孽掀起的这场惊天骇浪。
而作为先遣军,作为此次解决最后一部分历史遗留问题的第一个军团。
李左车以及他麾下的将士,终于踏出了函谷关。追随者先烈们的脚步,贯彻着扶苏的意志,用刀剑,划向了东方那个凝滞的世界。再一次用最有力的声音,表达了大秦对这片土地,对这个世界无可置疑的统治音符!
这片属于大秦的土地,将再一次在大秦军人的刀剑之下,回归大秦的怀抱!
而不同的是,这一次,帝国将有幸面对一个可以处理被统治地区繁复艰难问题的君主。扶苏,将驾临洛阳这个天下顶尖富庶之地。
所以,李斯不会担心。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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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荆楚三川何惧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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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一次,李左车将用大秦人的刀剑,教训一次来自东方,那片狂热土地上的一切阴谋家!
南阳郡,宛城。
从当年武安君白起攻楚占宛起,于秦昭襄王35年大秦开始设置南阳郡,治宛县(今河南南阳市),到始皇一统天下后,此地依旧为南阳郡。当时的面积,除现今南阳市域外,还有河南省的鲁山、叶县、舞阳、滦川的一部分和湖北的随州、枣阳一带。
在东汉时期,南阳更是因为出了一个刘秀,而被作为龙兴之地备受爱护。以至于世家豪族层出不穷,便是在大秦时期,在扶苏二年十月的南阳郡。这个地方依旧是兵家所争之地。
当年的周文避开了吴广一头撞得头破血流的荥阳城,绕过荥阳、洛阳,从南阳这边,直接一头打开了函谷关,自此震动天下为张楚老人所倍加怀念。
周文过后,张楚依旧没有放弃这个战略要地。
陈胜曾命令铚县人宋留领兵去平定南阳,再进兵武关。宋留攻占了南阳之后,传来了陈王被杀的消息,于是南阳又被秦军夺了回去。宋留不能进入武关,就往东到了新蔡,不料又遇上了秦军,宋留带着部队投降了秦军。秦军押解宋留到了咸阳,将他五马分尸示众。
如此兵家必争之地,在后世,宋金大战,宋元大战,那更是十分关键紧要的地方。杨过大侠守襄阳,那更是天下闻名。
而由襄阳往北,第一个面对的,便是这南阳郡。
樊哙领刘邦的命令,以主将的身份带领偏师南下攻略南阳。
作为反秦的热土,尽管自从秦昭襄王35年开始这里便是大秦的国土。但几次三番被反秦的势力璀璨,尽管其后章邯出关,震慑天下一度收回了荆楚南阳地区,可留下的力量终究是薄弱。
于是樊哙一战而下,南阳易主比起想象之中,要更加容易。
为了证明南下这条路是正确的,樊哙决定做一件大事,去证明自己当初的建议。
如此,樊哙领兵叩关武关。在原定历史上,秦庭散乱,武关士卒士气低落,故而刘邦叩关入关中,最终成就了大业基础。然则此番樊哙面对的秦军,却完全不同于以前遇到的地方秦军。
这些险关要隘,那都是枢密院十分警惕的地方。派出去的将领,尽管领兵不会多,但一个个都是军中青壮派精英。这些精英,或许不够稳重。但绝不是什么士气低落,战力孱弱的原定历史上的秦军。
于是,占据着险要地势,樊哙几次进攻都是灰头土脸,损失不轻。
其后更是被武关守将领军厮杀,给打落了士气。尽管那守将轻敌之下,差点也被他给包圆了。可想要攻克关中门户,樊哙此次算是算盘全部落空。
所幸樊哙的迷惘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收到了张良的书信。
得知樊哙占据南阳郡后在武关装得灰头土脸,张良便仔细分说。而今秦庭,已经不是胡亥时期那般散乱如泥沙,困顿窘迫难以振作的时候了。占据了天府之国的巴蜀,扶苏财力可以得到持续,拥有了秦陇晋赵之地,扶苏不缺兵员大将。如此境地,那种趁着对方虚弱没注意,一下子成就震动天下功业的想法,那是不要有了。
故而,想要在未来天下大势之中图谋一隅之地。那便要尽快在扶苏腾出手收拾天下之前,将地盘给占好。
此刻便是攻破了武关,以樊哙偏师的力量,也无法对阵在汉中,在内史的秦军力量。
须知,扶苏身边最是精锐的一万两千人可是随时都在身边的。于此一头撞上去头破血流,还不如在此时刻,迅速占据南郡,洞庭郡,长沙郡,甚至直接和在南越盘踞最盛拥兵五十万的赵佗联系!
张良在信中提及其余,没有掩饰对刘邦此次西进有过太好的预计。甚至,隐隐约约,张良点出,赵佗和巴蜀,极可能是挽救刘邦的一个大王牌!
而南阳郡、洞庭郡、长沙郡、南郡这些地方,便是刘邦的最后退路!
说到这里,樊哙倒吸一口凉气。这一个个说得,都跟避难一样,但偏生,樊哙自己竟然全部信了!
于是,樊哙马不停蹄,休整兵马过后,便开始朝着南郡动手。一路上,用楚怀王熊心的名义收揽了共敖的兵马,一路推进,都打到了长沙郡和洞庭郡。
至此,张良更是在刘邦身边,命一口齿伶俐,机灵聪敏的使者南下去找了赵佗!
比起上次的赵佗的还只是秦将的身份,此次,赵佗偏居南越,却已经自立一国,正式反出大秦!
比起原定历史,此次赵佗建国大大加速。
在原定历史上:南越国(公元前203年—公元前111年),是秦朝将灭亡时,由南海郡尉赵佗起兵兼并桂林郡和象郡后于约前204年建立,于公元前111年为汉武帝所灭,传五世,历93年。国都位于番禺(今广东省广州市),疆域包括今天中国的广东、广西两省区的大部分,福建、湖南、贵州、云南的部分地区和越南的北部。南越国又称为南越或南粤,在越南又称为赵朝或前赵朝。
此次,被张良派来的刘邦私人使者历尽千辛万苦,在中原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南越。
面对刘邦的使者,赵佗没有拒绝。已经和楚国人接触过一次,却得到不菲好处的赵佗没有断绝北上进中原的念头。
说归到底,中原才是男儿应当争夺的地方。尽管金角银边草肚皮中,赵佗算是占据了金角银边,可肚皮那才是大头啊!毕竟,岭南地区物资匮乏,又不是后世,此刻仅仅只能说是开发的初级阶段。
尽管赵佗手握雄兵,却困顿地理,难以进取。
而今刘邦使者来此,赵佗直觉感到,此次,他将获得突破!
于是在番禹王宫内,再无第三人的地方,赵佗和刘邦使者长谈一夜,谁也不知道他们一晚上说了什么,但赵佗和刘邦使者,尽皆神色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