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一将无能累三军
先锋突击的扶苏和身边的三十余名精锐亲卫猛然从中间突进,目标直指右翼的指挥官那个名作鱼布的五百主。随后跟进的军官团更是迅压上进行分割包围,一通迅即有效的组合拳让扶苏的反攻将右翼这一百跃跃欲试的重装材官打得满头是包之后狠狠地开始痛揍起来,
可怜无助的重装材官同学们原本还想趁着扶苏撤退混乱之际来狠狠捅一刀,没想到原本应该被自己狠狠宰下的这群暴徒竟然还有这般实力反攻。两百号人,打仗说起来差不多就是打架。尤其是眼下情况混乱,彼此都来不及整队再战的时候,混战不可避免地进行下来。不过这场混战之中优势颇大的当然是扶苏这一方。无论如何,扶苏这手下一个个大头兵以前至少都是伍长以及伍长以上的武官组成的。能压下五人、十人、五十人的军官当然有一技之长。如此,两方混战一起基本就是扶苏占据优势。
于是,集合阵列之下的重装材官面对右翼原本坚若磐石的圆阵啃不动。而再面对着区区一百名阵列散乱并不齐整的断后部队时,又悲催地现这群士卒竟然战力极高反倒将自己打得抱头鼠窜。比阵列啃不动,比散兵捉对厮杀又打不过,这样右翼这手下原本有五百号人的五百主鱼布如何心甘情愿。心中无不怨念着那带走大部分兵力的武陵校尉,再看向此刻凶猛冲杀而来的暴徒主将,心里终于慌乱起来了。原本自持手下有几分真本事的鱼布终于现这群根本就不是什么暴徒,这些人就算比起现役军人之中的精锐而言也是强手了。
再看向暴徒之中白甲鲜亮,威风凛凛的主将,鱼布猛然想到些什么脚下竟然一软,差点都给倒了下来。心中怯意已生,鱼布也就没什么坚决反击的念头了。领着身边十余人的亲卫,且战且退,好像他们反倒成了那断后给主力撤退的断后部队,而扶苏则成了坚决剿杀追击的得胜之军。主将既然没了坚决反击的信念,也就不要指望属下能够不畏死不怯战嗷嗷直叫反攻扶苏的凶猛攻势。
两百多号人在相对而言极为宽敞的广场之上并没有如以前鱼布所想那般最差也是相持不下,反而是扶苏以亲卫当做锋锐的箭头一次次将想要反击成形的重装材官给击散。重装材官本就是一种强大的兵种,若是单个对付扶苏可以很轻易地将这群人打得满头是包,可要是这些重装材官找到了组织联合起来配合反击,扶苏可就未必吃得下了。扶苏用亲卫当做锋锐的箭头完成了将重装材官打散打乱的目的,不过人数更多的军官团就要完成战场上最主要的战术任务了。扶苏将眼下的军官团用伍长当小兵,用什长当伍长,用屯长当什长,用百将当屯长一级一级下放下去加强军官团的实力。这样的办法将编制紧缩,实力较强的军团充任基层事实上让这六十多号人的一个加强屯拥有强的实力。小范围内的配合和大范围内的互相呼应使得扶苏很快就掌握了战场的局势。被分割围歼的重装材官尽管撤退出了一半多的人马,可还是有一部分被扶苏在突击、分割围歼之中消灭。
若是有足够的时间,两边人数相当装备相若。这场客观上公平的战斗扶苏已然胜利了,不过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绝对的公平。同样,扶苏尽管在相同的条件下可以以一百人对抗两百人甚至三百人。
可当六百多号人呼啦啦扬起一堆尘土而来时……
扶苏知道他嚣张的时候结束了……
眼下扶苏舒爽的好事刚刚到了**部分就不得不结尾,不是扶苏不想继续和右翼这群可爱的“重装材官”好生亲热,而是这群重装材官的娘家人来了……扶苏再嚣张,数倍于己的情况下也不敢嚣张起来。
面上可惜的表情一闪而逝,紧接着当然是勒令后撤。心中暗骂,丫的,这时候打乱自己好事的本事还真高。仔细想想,扶苏也知道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内还真没办法继续扩大战果。心中有决断,当然就要迅动起来。
亲卫就在身侧,扶苏一声断喝:“撤退!”
多么干净利落的两个字。
于是三十多号人迅返身,其余军官团的人看到这里迅就反应了过来。此刻,不过区区十余步外就已经有了跑的最快的守陵军弩兵追来的。至于为什么是轻装材官追来,当然是看到右翼这群软蛋被扶苏狠狠欺负后心中战意稍退的鱼制下的命令。至于理由,更是冠冕堂皇:重装材官衣甲沉重,冲过去后极可能没了体力。如此,当然要这些甲具不重负担不大的轻装材官先冲。两百多号弩兵心中无奈,弩兵在鱼家这里就是后娘养的。进攻时拉弓射箭扣动扳机累的双臂酸软无力,等到打完功劳不多全是安慰奖,至于能够换取功劳和钱粮的级更是连边都摸不到。
此番头一次有了近战赚取级的机会却碰到了一群战力不凡的暴徒,当然,这只是军官们的说辞。就算眼睛瞎了的人也能猜到这群所谓“暴徒”肯定是经验丰富精锐部队。
对于弩兵而言,既没有好处又要吃大亏的近战根本就是一顿苦差事。若是能够收割级当然欢呼雀跃,可若是成了去送死当炮灰的,那就两说了,不去骂娘那都还是轻的。如此,战斗的积极性当然高不起来。弩兵磨磨蹭蹭,后续兵马又不想去送死,鱼制更是没了勇猛献身“为国”的精神。于是,右翼这些重装材官等到现在才等到“远”在百步之外的守陵军主力。百步啊,就是一条狗跑起来够不过区区数十息的时间。
此刻,看到“暴徒”有了逃跑的迹象,弩兵的脚步顿时快了起来。对方既然没有战斗的**,那就意味着自己没有身亡的危险,这时候不做做样子那还什么时候去做?等到扶苏有了实际行动,处理好几乎被打残地右翼重装材官时,弩兵这“救援”的度顿时徒然快了起来。
跑在队伍最后的鱼制心中一阵悲哀,过对方两倍多的兵力,而且战场局势又是如此明显的优势,他竟然还是败了。看着一个个没有精气神的士卒,鱼制对前方那个白衣白甲的“暴徒”头子心中怨念无限增大。
鱼制脚步有些沉重,原本高昂挺立的头颅此刻也有些不敢抬起。鱼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至少眼下的鱼制血气轻浮不够资格做一名合格的将领。鱼制连手下都不能降服,使得一群老兵油子在初战失利后都开始不买他的帐了。
鱼制想要用迅即干净的胜利来巩固这群老兵油子之中的威信。却不料,第一战在优势兵力和优势战局之下都不能获得成功,这样的结果让鱼制难以接受,更是开始心慌意料了。鱼制脾性轻浮,年少沉不住气的缺点此刻显露无疑。第一战的失利让鱼制的信心有些动摇,除了怨恨和咒怨之外竟然没有其他手段,直到下定决心之后却连身先士卒做出表率的勇气都没有。而且鱼制对战机的把握差到了极致,就算捕捉到为数不多的的战机还是敌人故意为卖出来的。这样的眼光和水准让鱼制纵然有了数倍于对方的兵力还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失去对战场节奏的掌握。扶苏在战场之上的有惊无险与其说是扶苏手段不俗,眼光水平都是一时之选还不如说是因为他有一群足够优秀的手下和一个足够白痴的对手。
战场之上的画面迅地在鱼制脑中回放,越是回想,鱼制就越是觉得不堪。看着周遭往来的目光,却觉得这些原本疑惑的目光都成了一个个恶毒地嘲讽。可鱼制却不敢狠狠地瞪回去,他恶意地揣度着他们就是咬死了他不敢将事情公开所以肆无忌惮地嘲弄自己,嘲弄这么一个无能的上司。
鱼制感到了羞辱,这是他人生中最羞愤的时刻。这让鱼制心中激愤充满,恶毒的咒怨一个个回想在脑海之中终于让鱼制开始行动起来。他毕竟是这支军队的领,尽管这名官二代手头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就是心理素质上的水平也谈不上多么理想。可身为一个军队的头号长官,他仍旧拥有者这七百号人的指挥权。
尽管追击的脚步一直没有降下来,不过看着越远去的暴徒背影。鱼制下达了追击的命令,而且第一次领着卫兵走到了第一线。
这一次,鱼制并没有啰嗦无聊地分辨着什么。他似乎领会到了什么,知道了行动永远比话语拥有更强的说服力。
一百重甲披挂的卫兵将鱼制护卫在中间,左右两边是残存下来约莫两百左右的重装材官,最后则是换上强弓硬弩的轻装材官。完整配置下的守陵军迅冲向了此刻已然大开迎接暴徒的武库大门。
鱼制这一次终于抓住了战机。他知道武库大门极其沉重,开关都是不易,开一次关一次都要耗去许久的时间。他们想要进武库坚守,那么,他鱼制就趁着这机会将“暴徒”在武库内的力量一并都消灭干净。
然而,月芷会如鱼制愿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请君先入彀
武库大门极其坚固,尤其还是在地下的建筑,直接通天了。在底下修建东西,除非是天然的溶洞,不然都在工程之上都要面对极其苛刻的难题。当然,这些难题在扶苏来之前就被墨家那些才华横溢的门徒给解决了。在地上的武库,顶多就是一个坚固的房子。若要攻打武库,大门极其坚固之下也难以撞开,如若在地上便把房顶掀开弄个口子丢进火种用火攻,毕竟再坚固的房子房顶还是可以掀开的。可若是建立在地下的房子又去如何掀开他的房顶?建在武陵地下的这个武库用大地当做地基,至于房顶,直接就是头顶上的土层。若要掀开房顶,那还得有飞天遁地之术才行!便是再高明的机关师也没有办法了,更何况鱼家眼下一个懂得工程锻造的高级人才都没有。
鱼制不笨,毕竟有着不差的基因。若是能稳住心性,也未必看不出几分战机。再对上眼下这熟悉无比的武陵,当然知道武库大门一关之后的结果。鱼制虽说不清楚对方有什么底牌,心中隐隐那个猜测也不愿意相信,可一旦拖下去前线定然不能接受到武陵提供的补给。每日从武陵运出去的粮秣军械鱼制都有耳闻,那可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若是这里出了差错就算前线能够安然无恙他这一房在族中也定要失势。
所以,这是鱼制最后的机会了。若是鱼制不能抓住时机将这武库占领将暴徒分子一举肃清,他就将要失去一切。
他已然被逼到了悬崖的尖端,退无可退。再退就只有亡命一途了!
前面三局,好像田忌赛马一般。扶苏第一局用下等马对拼对方的上等马,这一举是扶苏自己放弃的。算作扶苏失败,不过实际上扶苏也没什么损失。相反,用第一局的放弃扶苏很快就获得了第二局的胜利。左翼的解围使得扶苏弥补了第一局的失利,随后,扶苏又拼死一搏组织军官团和亲卫将右翼的重装材官打得满头是包。扶苏的这一番绝地反击成功将右翼的一百多重装材官几乎给打残掉,这样,扶苏就避免了两面夹击的困境。第三局,当然是扶苏胜利。
虽说三局之中扶苏获得了两场胜利,但一番激战下来,面对守陵军这算作正规军的战斗,扶苏手中三百号人已然这折损了数十上百。实际上也就这一百多人能有战力了。但守陵军不同,守陵军尽管左右两翼这加起来三百名重装材官都在扶苏手中吃了大亏,可事实上死亡的不过数十余人,轻伤百余。大多数还留有战斗力,只不过在失败的阴影下失去了战斗意志。有战斗意志,扶苏便能用弱兵击败数倍于己强军。没战斗意志,尽管鱼制能徒然神仙附体成了绝世智将也挽回不了颓势。
故而,虽说等到扶苏撤退时,尽管救援右翼的守陵军仍旧留有主力。可在一个胆怯畏战的主将影响下,士气低落,战斗意志也是薄弱。
鱼制想要改变这些,想要抓住最后翻盘的机会。只有提起军卒们的士气,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那个他最仇恨的暴徒头子学习:身先士卒。
于是,重甲披身脚步沉重的卫队率先冲向了刚刚打开的武库大门,追向了警惕不已的暴徒断后部队。主将和卫队居先,身后紧跟着的就是还村留下的两百余重装材官。最后,就是提供远程火力支援的弓弩手。
将近六百余人在空旷的广场上跑动起来,声势颇大。此刻鱼制的举动总算挽回了一点军心,毕竟是一军主将,军法如山的情况下也没有谁会违背命令。鱼制能够作出表率,挽回一些军心士气,这支守陵军还是有足够实力击败已经兵力不多的扶苏的。
鱼制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拿出仅剩的勇气作出最后一搏。这毕竟关系到他日后的命运,若是真的败了,甚至导致武陵不能为前线提供军需粮秣,失势是定然若是前线局势更加糜烂他那一房纵然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鱼制接连的几次打击之后消磨掉的战意终于冒了出来,手中的卫队也终于舍得放了出来。两军对阵,除非不到最紧要的关头,不然一定会有一支预备队。就如萧何防守冀县,尽管城墙之上的战斗再如何激烈,也不会将全部兵力都放上去。只有等到危急城防紧要的时候才会将预备队派出,一举夺回失地将防线逼回去。
鱼制虽说不算一名合格的将领,甚至也未必知道预备队的作用。事实上鱼制甚至一开始就打算着一击就将对面这群暴徒击溃,根本就没有预备队留存的概念。可实际上鱼制手中用来保命的卫队就是守陵军的预备队。
鱼制兵少,导致一次性派出所有重装材官后连接下去进攻中路的兵力都没有存余。可鱼制有同样是重装材官的卫队做守护,若是一开始鱼制就将卫队拍上去冲击扶苏所在的阵列,然后再让弓弩手换装近战,也许战局在那时已然让他取得了胜利。
可历史从来没有如果,鱼制没有这么聪明地考虑到这些“十分危险”的策略。同样,扶苏也并没有放弃过蹂躏鱼制不甚强大的心灵。
但此刻,鱼制出击。那支一直雪藏起来用来保命的卫兵出击了。战局打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一个时辰,持续厮杀两个钟头纵然就是专业化训练过的士卒也未必吃得消,更何况还是扶苏手下这些并没有受过持续专业化的训练?扶苏最多只能祈祷陇西郡对民兵训练足够上心让这些人体力还能多些了。
开战至今,鱼制手中的卫队一支没有参与进攻。尽管这一百名精锐战士被鱼制前进后退来来回回不知凡几,可就是没有接触过战斗。同样,开战至今就算扶苏也是战斗的汗流浃背了,可鱼制和手头的一百人体力依旧是满满的。
扶苏的三百讨逆军是全程参与战斗,尤其是亲卫和武官体力消耗更是巨大。这样状态下的讨逆军根本不可能打得过是生力军的鱼制卫队。
看到守陵军主将脑袋开窍地领着生力军冲了过来,扶苏头也不回撒丫子就开始跑了起来。此刻扶苏甚至还将身上沉重的白甲都给丢了下去。扶苏一带头,亲卫们更是迫不及待地将甲胄边跑边脱,至于那些军官不明所以地看着扶苏以及亲卫的动作。直到扶苏不停朝着几个脑瓜子转得快一些的军官挤眼睛这几个才明白了过来,连忙将碍手碍脚跑不快的盔甲脱去。甚至做戏还做了全套,扶苏和亲卫没有将武器丢掉他们还将手头最小的匕都给丢了,看的扶苏心中直喊败家。
追在后面的守陵军原本脚步并不快,拉着距离约莫三十四步。距离不远,可这么吊着连给你射箭架弩的机会都没有。两边跑得都不快,扶苏是因为体力下降盔甲碍手碍脚还真跑不快,一直到盔甲脱了这才如兔子一般撒丫子跑了起来。身后的守陵军大多没多少战意,接连几次被打得没了信心,当然没战意了,哪里会跑快?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糊涂至极的主将,升官财在先,打生打死在后。谁没对这贪生怕死的年轻主官心怀怨恨?就差没将所有失败都怪到他头上了!不过一挨扶苏和军官团开始脱盔甲丢武器,他们就傻眼了。原本威风凛凛所向披靡的这群“暴徒”竟然会畏战?而且还是他们原本看不起的主将一上场就达到了这个效果!!!
这样强烈的刺激让他们有些难以相信。但只要仔细想想也就对了,毕竟人数比“暴徒”多上两倍,而且还是一支新力军的上场。战局多变,他们主将鼓起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做出如此英明的决断,分明就是想在敌军实力最弱的时刻将最肥美的功劳抢到手嘛!这样的判断迅占据了多数老兵油子的脑海。永远不要以为民众多愚昧,事实上在商业气息浓郁的西行商路起点狄道城中,秦人也有许多脑瓜子活跃的。尤其还是当了兵多年的兵油子,脑瓜子更是转得快。厮杀争先他们未必擅长,可贪小便宜就绝对熟稔了。
如此一想,守陵军上上下下如何不眼冒绿光?原本看向主官鱼制鄙夷的目光此刻顿时变成了叹服的异色,虽说这个主官有些贪婪可至少还不算太笨。如此一来,追击的步伐顿时快了几倍。就算追杀不到这群暴徒拿到级,那些不过在武库门内左近的盔甲武器也是非常值钱的货色啊!要知道,扶苏丢下的这些盔甲都是武库之中的精良优品,至少要到百将级别才可能配备的高级货!你不用拿去卖钱都足够大了!
如此一想,这些守陵军脚丫子顿时生风。五百余人一下子就呼啦啦越过了原本还在慢跑变快跑状态的鱼制以及鱼制的卫队。
鱼制原本还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虎躯一震,敌将远遁。心中的疑虑还没想明白。可分明就挺清楚了自己阵列之中响亮的喊声:“快看那白甲,那可是至少校尉才能配备的精甲啊。至少一万钱!快冲啊,谁抢到就是谁的,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啦!”
“那全身甲我要了,谁请我跟谁急!”
“别挤我,别挤我啊!”
……%……
贪欲此刻占据了大多数兵卒的心间。在他们看来,自己大兵压来这群暴徒当然见好就收迅跑开。尽管暴徒占了些小便宜,可如何能比得上自己正规军人数众多?而且还有一个生力军的主官卫队!
鱼制原本还有些疑虑,可众口一辞下也影响了他的判断。看到那在武库门内极其显眼的鲜亮白甲,心想纵然捉不到那暴徒头子,这盔甲也能算作军功了吧。这般一想,眼睛顿时亮了,脚下生风,再没去想为何刚才仔细琢磨的疑虑。
看着那一百名守陵军主将卫队也进入了武库大门,广场某处草堆隐秘~处,一名衣甲鲜亮的士兵冒了出来感叹道:“公子果然妙计啊!”
此人赫然便是扶苏留下的那名代号飞狐的特科科员。若是仔细分辨,分明听得这中气十足,体力没有半点折扣声音。尤为和刚才阵列之中最先点名要白甲的某名守陵军士卒声音相似。
第一百一十九章:首罪乃贪婪【四千大章】
【四千字。。。。写的很多了吧……唔,有书友说这几章些啰嗦了,这里说说吧。战争场面自觉地写的不算如何好,所以本着宁愿多写也不错漏的原则……如果不喜欢,请体谅则个。
第三卷就要开始了,今天泡图书馆找资料就用了不少时间。第三卷是另外一个地图,也是本书即将高的部分。请大家,多多关注……给回秦更多的支持】
世间有七宗罪。好色、贪食、懒惰、嫉妒、暴怒,傲慢以及贪婪。好色让人失去对美人的抵抗力,或者因为沉迷男女之事而不知节制损害身体。贪吃则让人身体胖,失去良好的身体根基。嫉妒和暴怒让人失去理智,嫉妒让人破坏人际间和谐的关系。暴怒则让人被情绪左右。傲慢让人失去亲和,惹人厌恶。至于最后一种,贪婪,或许也是被人推崇的一种罪恶。
然而,贪婪也是最容易让人失去理智的一种罪恶。当一个人贪婪之心占据上风时,甚至比起因为好色、嫉妒、暴怒等罪所产生的破坏还要大。
一个普通人并非圣贤,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七宗罪的几种甚至全部。这这宗罪隐藏于心中,平时不让人察觉。但并不意味着人就不会犯这七宗罪。眼下,守陵军显然就受到了贪婪的影响。他们看到了一地的盔甲武器,好似全部化作闪闪光的金银钱财闪花了他们清澈的眼,遮蔽了他们清明的心。他们因为贪婪,失去了对危险的嗅觉,失去了对局势的判断。
对于这些老兵油子而言,军官并不是十分畏惧的存在。事实上多数的武官也被诱惑到了,他们在一大堆钱财面前失去了判断力,而且也不认为这群溃逃的暴徒能有多大威胁。因为守陵军至始至终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这又给了他们错觉让他们觉得暴徒终究是难以伤害自己的!
当事后扶苏兴起去采访统计的时候,大多数人坦言,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甚至不认为这群暴徒能过给他们多大的危险。
而作为守陵军这七百人的主官,也就是守陵军千人主鱼制。在最后也没有意识到继续追击有何不妥,事实上当鱼制一直以来都没有觉将要面临的是灾难性的处境。最多,也就是一些袭扰性质的偷袭罢了,毕竟这群暴徒兵力终究是缺缺的。既然如此鱼制就没有再迟疑去追击这群可恶地如同猴子一般上串下跳不停躲避追击的暴徒。毕竟,谁也不会认为一群猴子能过将一群彪形大汉击倒在地,甚至全部俘虏。
当事后萧何听到这个傲慢却又不够自信的鱼家子弟这般形容扶苏后,萧何笑道:“的确。一小群猴子是不能将一群彪形大汉击倒在地,还能把彪形大汉都给俘虏了。可他们遇到的不是猴子,而是一群老虎,由一条龙带领下的老虎。”
且不论鱼制死前听到这句话有什么感想。但此刻,当鱼制依旧有些自信过度地追击过去时,终于觉了在武库大门口大家集体捡取这些被丢弃的精良军械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鱼制最后这一次颇为正确的决定让他在守陵军中多了几分威信,当鱼制下达不准捡取的命令时,也是得到颇为顺利的贯彻的。毕竟,再值钱的东西也要有命留着去享受才行。
于是,当这群暴徒都跑到武库里面,并且迅消失在没有灯光没有光亮的武库黑暗内后。追击的守陵军军人们却傻呆呆地列阵严阵以待,似乎防备着哪里又能突然冲出一大群精锐的朝廷大军。
时间……过了一息,十息,一百息,过了一刻钟……
一缕微风吹过……带起鱼制有些僵硬的笑容和鬓角飘起如似有嘲讽的丝。
重装材官五百人主鱼布此时有些忍不住了。他也是鱼家子弟,虽说不算嫡系本家。可他们那一房势力也是不弱的,当然不惧鱼制身后的背景。身上衣甲齐整,一丝血迹也没有。鱼布迈着步子在安静的地面上出不低的声音,引得一众人纷纷侧目,暗自关注。
鱼制微微皱眉,看向四周,总觉得这大门处有些诡异。武库大门极其沉重,若要打开至少需要十数人合力使用机关才行。显然,这大门才打开不多,刚刚好让六百多人的守陵军从容通过。同样,武库大门若是要关掉,也需要十数人操纵机关。这机关也没隐蔽,动时肯定会出声音。
若是这群暴徒有固守武库以扰乱前线之心,肯定不会放过武库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当然要在自己人进来后迅关掉武库大门。可等了一刻钟,横等竖等就是不见人影操纵机关,就是暗地里也没听到机关响动的声音。
如此沉默的空间却让鱼制感觉到了莫大的羞辱,沉默的机关如同一击响亮的耳光一样拍在鱼制依旧不甚厚实的面皮上,阵阵红。
看到鱼布走来,鱼制心中暗恨。对着这个旁支的鱼家子弟,鱼制不喜欢,无他,自以为有才华的人都是有傲气的。这样人,同样也未必好相处。显然,鱼制和鱼布相处并不愉快。鱼制除了身份上的上级能够压制鱼布以外,身后的背景并不能镇住这个同为鱼家子弟的鱼布。
鱼制五指捏紧,又有些泄气地松了下来。被逼宫地坚守总是不如自己主动顺势而为吧,鱼制心中默默想着。看向满地精良的盔甲武器,似乎感觉眼光看过去都有些染绿。目光定在最外头的那身白甲,鱼制的眼光就再也挪不动了。
一个身影浮现鱼制心中,既有些暗恨又有些惧怕。到了而今,藏不住的贪欲让鱼制不由开口道:“重装材官居前肃清残敌,让卫队收拾这些军械。等战后,再另行分配。”
鱼制话刚说话,终于忍不住的轻装材官模样的军官,也就是弓弩手五百主问道:“请问将军,那我们呢?”
对呀,重装材官居前。那么终于安全居后的弓弩手总算能盼点甜头了吧。那弓弩手五百主面上讨好的笑容十分诚挚。不过鱼制瞥了一眼,头有些低,抬起来目光又是凝视那件白甲。摇头道:“跟上。”
弓弩手五百主嘴巴蠕动一下,下意识道:“没了?”
鱼制头也不回,领着卫队就走向那件白甲。临了终于又回了俩字:“没了。”
弓弩手五百主气得有些哆嗦,不过看向身上单薄的盔甲可前面这数百重装材官,终于颓丧地点头了事。
要说守陵军内伤亡最惨的当然不是一直没有参战的鱼制卫队,也不是左右两翼的重装材官。就算几乎被打残的右翼鱼布所在的重装材官,也不过轻重伤数十,死亡倒真不多。反倒是只一战,被扶苏拿出底牌用弩箭激射几乎打掉胆气的弓弩手死伤最多,几乎有百余人不能参加战斗。这也意味着,弓弩手三百人就这么少了一百人。手中实力决定嘴巴话语权,在鱼家内部这种血缘至上山头林立的地方,军中一个外姓人能做到五百主已然不易了,还敢去奢求其他?鱼制是这般想着的,至于其它,还真没想过。
事实证明,鱼制的想法非常错误。他几乎一手促成了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鱼制让重装材官居前卫队捡取战利品的时候,包括原本还算支持的重装材官已然对他失去了好感。不过鱼制并没注意,六百余人呼啦啦带着盔甲碰撞声入了武库。
最先进去的是小心翼翼的重装材官,前面缓慢地推进,一百余人的卫队却迫不及待将身上多余的甲具脱下来背到身上然后将地上值钱的精良甲具收起来。此刻他们的才能得到了最大的施展:抢!
他们跟时间抢: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抢的最多的甲具。他们跟大地抢,在最短的距离抢夺最多的甲具。他们同样有一项保留节目,那边是跟自己人抢,只不过保留节目不能过于激烈,不然说不定你旁边眼馋的其余人就来分食了。
甲具不多,在武库大门处总共加起来就只有一百多副。当手脚最为利索的那名卫士捡起门口最后一件甲具的时候,却突然现,重装材官竟然还没他们走得快。而且,就在他身前十余步外,竟然还有数处寒光闪闪的地方。激动不已的这名幸运卫士立刻起身过去,在一众人惊讶之极的目光下出幸福的尖叫:“天啊。快看,有金银还有丢下来的半两钱!”
秦朝行秦半两作为正式的通用货币,口碑不错。而远处地上散乱着还有不少如同丢弃一般的钱币和金银。
重装材官和跟在身后的卫士、轻装材官弓弩手都是度立马快了起来。冲了过去,火把光芒照耀下竟然满是散落在地的钱币、珠宝、精美的工艺品、以及一些精良的甲具武器。鱼制抱起怀中闪耀的白甲震惊不已,尖声道:“他们洗劫了武库里面的金库!”
普通士卒根本就不知道武陵地下还有这么一个金库存在,那藏着钱财的地方不是一直由校尉掌管吗?公家有库房藏着鱼家的积蓄,这里只是武库藏有武器才是正经,怎么会有金库?
事实上,这也是只有中高级军官才知道的事情,当然还有那些主官庶务的主事知道。武陵虽说十分枯燥,可也是个钱财满地的地方,光是偷出一些寻常武器几袋粮米都够你一笔的了。不过这点手段当然只有普通士卒才去做。军官们,可是不屑于如此的。他们直接将大笔武陵藏下的财货自己转走,所得的金银,当然就在这武库里面藏好喽。毕竟鱼家四处扩兵经常有武器运送出去,通过武库,将自己贪污的财货弄出去当然十分便利。话说回来,哪里会有人想到武库里面竟然有一个小金库?
鱼制狂了,这群暴徒竟然洗劫了他所得数年的身家财富。
两个重装材官的五百主也狂了,尤其是鱼布,那是攒了多少年才有的金银啊!
其余中级军官也狂了,那些都是自己辛辛苦苦弄出来的心血啊!
军官们领着心腹迅脱离了队伍,冲向黑暗下满地的金银,他们迫切希望
这群该千刀万剐的“暴徒”还来不及将所有财货都给卷走。果然,他们现了残余,似乎这残余的东西还十分多。
乱了,高级军官直接带着卫队抢,中级军官领着手下人上。普通士卒们初始茫然失措,同样也迅反应过来挑些不惹人注目的东西藏道身上。
这时,武库二楼一处楼台上。白衣飘飘的扶苏此刻除了面色有些病态地白以外一切如常仍旧是那个绝世佳公子的模样。而另一边,一个秀美无双的女子心疼不已地给扶苏包扎着伤口。说不尽的关心在诸多的医药嘱咐下倾注,让扶苏心怀暖流涌动。
“你也真是的,那么多亲卫打架厮杀的事情他们上就好。你可是一国皇子,未来的陛下,怎么能做这种危险的事情?”月芷有些嗔怪,也很是担心。
扶苏却摇头笑道:“那你呢,这里太危险。在监牢我还有办法送你出去,这里,我还不能掌控。”
月芷冷哼一声,看向下方争执的守陵军军卒:“我怎么能放过他们?”
扶苏轻笑,武库里有许多巨弩,不过扶苏缺少使用的人手也就没有拿出来。但月芷凭借神农大山墨家领的身份,可是很容易让墨家诸人去操纵这些巨弩的。墨
家子弟本就是工程上的一把好手,操纵这些巨弩利器当然轻易。有这些终极武器,下面如同散沙的守陵军军卒的确无惧。
始皇三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扶苏一举设伏武库,巨弩剑大若矛,数击而至,贼寇丧胆。始贼弓弩手头目先降,贼寇无心战事俱降覆灭。
午后,期泽三百宫骑宿卫强攻武陵。铁蹄入内,如履平地。武陵遂地吾手!此时,身在冀县的鱼家叛军已经失去补给三天了。
卷终第一百二十章:陇西末
冀县。
风寒冷冽的大街上,时不时紧缩着脖子靠着墙脚巡逻的巡卒正在警惕地看着四方。冀县内保不齐就有鱼家的探子细作,要知道,萧何几次外出领队犒劳诸军都有被行刺的经历。
陇西毕竟是鱼家经营已久的地盘,冀县城内虽说是李家的影响范围。可鱼家一出手,李家家主李以及在狄道的老人都是尽数被捉,留在冀县老家的李氏族人吵成一团难以成事若不是萧何影响,估计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投降鱼家。如此一来,李家在陇西东半边地方影响力降至冰点。
鱼家存留下来的探子细作很多,刺探敌情,刺杀重要人物,扰乱城内秩序,这些都是鱼家细作的要务。每日都有军卒巡逻街道,时不时燃起的大火让民居焚毁一空,寒风凛冽下,极容易让失去避寒家园的平民冻死。为此,萧何不知愁白了多少头这才安置了下来。
距离那次冀县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八天了,现如今想起仍旧是心惊肉跳。
八天前,鱼家猛攻冀县四门,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不放过冀县内任何一个生命。这样的情况下燃起了冀县城防军民心中的哀兵心态,既然城破是死,战死城头也是死,为何不去城头御敌家门之外搏那一个渺茫的生机?
奋起反击的守军的确能坚守了一阵,然而海量一般的攻城军队让守军单薄的兵力变得更加捉襟见肘。
因为城墙损坏,又缺乏攻城器具,守军失去了在城墙上最有利的反击手段,不得以,只能和鱼家叛军开始一墙一砖的惨烈争夺战。
源源不断的守军通过冀县不甚高耸的城墙上爬上云梯迅厮杀。两方在狭隘的城墙之上反复争夺,拥有云梯不断增援兵力的鱼家叛军显然更有足够的底气。而南门处的情况更是令人心底里出沮丧之感,城墙被崩开使得守军失去了拦截鱼家叛军的最大障碍。若不是庆倪领着亲卫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将敌军赶出去,南门一旦失陷就将使得整个冀县陷落成为必然。
好在,天不绝人之路。
萧何领着民夫来修补城墙,在路上听闻其余三门危急的情况狠狠摔了一跤。对于一个正在壮年的人而言,摔一跤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此刻沉重悲哀的情况下却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末日之感!不过萧何却一点都没有这样的心情,被搀扶起来的萧何如如同着了魔一般,兴奋地又唱又跳手舞足蹈。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萧何这是不顾自己形象来提起众人反击的士气,大家也都应付式地笑笑并未当真。然而等了一会见萧何竟然还是这般时,他们便觉出问题了。
此刻,天上零零散散飘下来的雪花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今年的雪来得有些晚,若是早了,守城固然不易可攻城部队同样更加不易。可眼下,四门差点失去其一,这天气再下雪寒冷难道还能阻挡那些鱼家叛军?恐怕寒冷天气下又缺乏物资的守城军卒连手脚都冻得化不开了吧。
不过此刻萧何仍旧是兴奋地又叫又跳,手舞足蹈。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死灰一般的期望徒然又燃了起来。纷纷看向萧何,期盼问:“萧先生可有绝处逢生之计?”
萧何指着天上,大笑道:“天不亡我冀县,天不亡我扶苏公子,天不亡我大秦啊!”
众人双颊飞起一团红晕,萧何竟然有办法将窘迫到最甚的冀县挽回!
萧何当然有办法,却没有绝对把握。
动民夫,萧何先要解决的就是南门防守问题。这时候守军要面对四门猛攻的叛军,已经没有办法专心修补城防之事。不过南门若是不去修补,肯定会再次被突破。但萧何这法子一来,却成了最先实践的地方。
民夫们一个个喊着号子,抬着大缸,举起大桶将勾连进来的河水抬到南门处。恰好,南门就临近城内河边,民夫和士卒抬着一桶桶冰冷彻骨的寒水上了城墙。在军官们的指挥下倒向城墙边沿。
此刻,仍旧还有不死心的鱼家叛军想要从兵力最雄厚的南门攻入。毕竟,这里有着一堵残破的城墙。然而,在这冰冷到呼气成冰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比一桶冷水倒到身上是更加难以忍受?一桶水下来,全身的热量都要被散去。冰冷的滋味纵然不让你冻死也至少小半月躺在床上修养伤寒杂病一堆。
不过守军显然计不止此。
水渍覆盖整个城墙,单薄的水面迅铺满城墙。尤其是残破的那堵城墙上,显然是被重点照顾,一桶又一桶冷水铺下去逐渐凝结成冰的迹象让城头处迅响起一片片欢呼声。
相比缺口更大的断墙处,城墙表面上的迹象更加明显。在这撒泡尿都能化成冰的时节里,城墙上薄薄的水渍迅化成一面面薄冰。看到成效的民夫和士卒们士气更加高昂起来,一桶桶水迅泼洒下去。城墙处的冰块厚度迅增加,数刻钟后,一块晶莹剔透光洁如镜的冰墙已然显露。而那断墙处的缺口已经被冰块堆积完毕,甚至延伸出去的冰块还增加了断墙处的厚度,比起咸阳厚重的城门还要坚固。
光洁如镜的城墙闪瞎了鱼家叛军的眼,振奋了一众守军的心。虽说城墙修补初步造成,可效用如何却让城墙上的众人有些心忧。不过,这里间的人当然不包括其始作俑者萧何。因为此刻的萧何已经离开了现场。
萧何在指挥洒水见了成效以后,他就带着庆倪和城中最后五百余预备队奔向了攻防最为惨烈的西门。萧何要将洒水成冰这一大招在西门鱼家投入最大的地方开展,鱼家投入越是巨大,到时候付出的伤亡同样将越加庞大。
撇去暂且看不到效用的西门,此时南门仍旧有三千余不肯离去等待机会的鱼家叛军守候。一见守军竟然在这么快的时间内修补好了城防,暴怒无比又心虚非常的南门鱼家叛军主将鱼新锋当然要做出决断。一千余人扛着云梯操纵着棚车撞车等等攻城战具驶向南门。
萧何的手段果然是有用的,而且还是十分实用十分有效。光滑洁净的冰墙有着漂亮的外表,同样也有着强大的实效。光滑的墙面让云梯难以攀附,云梯历尽艰辛到了城墙,刚刚搭上去,只需要墙头上的士卒轻轻一推手,便会迅滑向一边。而断墙处厚度常的冰块显然不是重物可以击破的,纵然鱼家连珍贵的撞车都拉了上去,也是徒劳无功。
此刻,城墙之上的守军显然有了一个短期根本不会断绝的防御手段:泼水。泼水成冰的季节里,无论是将冷水撒下去,还是将冰块当做石头砸下去,鱼家叛军显然都是不能承受。
…………
始皇三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鱼家叛军折翼于南门,同日,迅凝结的冰墙将鱼家叛军阻拦于外,不得寸进。而此时,鱼家显然不知道扶苏已经在鱼家“铁扇公主”肚子里狠狠搅和起来了。
十二月二十六日,是冀县尤为转安的日子。因为冰墙的出现,鱼家再难起强攻。因为数次攻城失利,鱼家的损伤已经达到了一个骇人的数字。为了强攻,尤其是在有一支强兵防守的冀县强攻,鱼家激励的军心下起极其残酷的攻城战。
无论如何,城池守军在战斗之中都占有优势,如此,为了抵消这些优势,鱼家付出的代价极其沉重。在冀县城内修养的伤卒有近两千人,而鱼家为了取得这个战果,付出的伤亡则有将近六千人。三倍的付出才取得的击杀击伤数却并没有达到攻破哪怕一面城墙的战果。冀县纵然到了最危险的境地也没有被叛军攻下城墙。
鱼家付出了这么巨大的伤亡,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战果。这对鱼家的士气是极其沉重的,而截止至二十六日的总攻让鱼家的军械、军粮、军资损耗都达到了一个庞大的数字。失败的结果让鱼家在短期之内再也没有力气起进攻,甚至连一处起猛攻的实力都没有。
被迫转为沉寂的鱼家终于现,等到二十七日的时候。武陵后方在二十四到二十六日应该来的物资补给竟然没有一点一滴送到前线。而情报给出的线索竟然在接近狄道的时候就被截断。
冷寂的气氛凝滞了整个鱼家中军大帐内的空气,众人莫不惊骇地计算着最坏的结果。
二十八日,扶苏重归天日。在一月之内第一次站站到了地面上。与此同时,掌握了武陵的扶苏当然十分直截了当地截取了送往鱼家前线的军资。重新恢复对权势掌握的扶苏让特科联系了墨家力量,透过特科和李家、墨家残余势力的联合,扶苏救出了被困密牢中的李家族长李以及诸多族老。率领扩编后的讨逆军,扶苏只用一千五百人便里应外合进入了郡城狄道。
始皇三十六年,正月初一。原本应当欢欢乐乐的新年被战争的鼓乐打破。停驻在北地郡义渠城的长城军团援军收到扶苏传来的密信后迅拿起不过七日所需的军粮,择精锐五千急行军奔向陇西。
正月初五。距离冀县更近的凤翔。原本停滞已经有半月之久的朝廷援军在打听到狄道收复鱼家叛军孤魂野外外,迅强行军“救援”冀县被困“友军”。
正月十三,东北五千余名精锐步卒在狄道野外向企图攻城的鱼家叛军起进攻,激战一日,鱼家哀兵奋数次击退九原援军。但损失颇大的鱼家叛军也失去了对狄道攻城的能力。
正月十五,正东方朝廷一万大军向鱼家疲卒起进攻激战野外于日出至日落。日暮时分,狄道守军联合九原援军起突袭,打破鱼家中军。乱军之中,鱼阳古身亡,鱼家核心子弟尽皆战力竭而亡。
始皇三十六年,二月初一最后一部分藏于山野的鱼家叛军归降。至此,动乱了秦朝腹心将近半年的陇西之乱至此终结。经历了小半年战事和政务锻炼的扶苏也将面临咸阳对他的决断。当然,这个决断扶苏在一年前就已经有了资格参与。只是……最终的结果仍旧要始皇去下结语。
扶苏在陇西的日子也将到了尽头,即将返回咸阳的扶苏也失去了继续滞留陇西的理由。同样……月芷也将回到神农大山。
用尽心力的扶苏终究没能将月芷留在身边,二月初七,扶苏一整日都坐在城头上,看着西去东升的太阳。那回眸的浅笑不停在脑海回访,许久许久。
【第二卷卷终。第三卷,龙潜北域即将开启】
【个人觉得第二卷实在纲许多了……所以,这些上万人规模的大战就没写了。毕竟到这里鱼家叛军就是个傻子数面围攻下也能胜利,写了下去就乏了。第三卷就要开启,很多资料和人名都要找啊找。最近还现了那个级大Bug。这里更正一下,扶苏到眼下是始皇三十六年~~】
【这章的早,早上就了。等会再跟上一个卷末感言,是个人想对大家说说的事情……】
卷终感悟词
卷终感悟词
原本,是想写在第二卷的卷终章的。不过后来想想,有凑字数的嫌疑,于是就另外开了一次上传。
写回秦,到现在么,从五月份动笔,六月份开始零零碎碎写,一直到七月份才开始真正地规划,写一个长篇小说。
七月份八月份是写作的高峰期,因为是假期,不喜外出,基本就是宅着偶尔出去。每天六千字,写了二十多万还算不错吧,呵呵。
最先上传不是在纵横,是在起点。每个写手都有一个成神的梦,我当然不例外。不过起点没签,也许是起名不大好的缘故吧,我取名这块一直没有太大的天赋。当然也许是文不大好。说到这里,要感谢编辑听风小楼的支持,最初投稿的就是起点不过一直到最后才来。
有些啰嗦,不过还是想说说。七月份写文,初次失败,好在有几个读者跟到纵横来支持,这个很感动那会写文很有热情,真的。写到现在,约莫有了半年的时光。算算在纵横,也呆了三四个月。回秦成绩不算好,更新不甚给力是我最大的抱歉。但出最初希望
了,也许现在野心有些大,但最近平静了些,也许写的文字多了,也就能平静些了。
写的有些乱,希望
不要介意。这点事第二卷写完的卷终词,也是写文到现在的一些感悟。
写了三四个月,将近六十万字,不算快不算慢吧。也有点成绩,不多,有很多错误,也感谢大家的理解,有些优点但不甚闪耀,也谢谢你们的支持。
嗯,这些唠嗑到这里就不说了,言辞有些拙,感人的话还真不大好说出口,也不知道这一千六多收藏里有多少在听的,不过但有一个觉得也值了。
下面是回秦的,算剧透吧。回秦第一卷十八万字这是大纲标准的规划,但最后是六十一章大约二十万字写了下来。有些出预期,那会我就觉得大纲就算列好了也不会如其愿。
第二卷呢,也写完了。一百二十章,约莫四十万字。大纲上的规划和第一卷是一样的,事实上当初就觉得到北域那块完以后就该算第二卷了完了。后来仔细想想没分拆,于是第三卷纲了。这些话前文有提,这里点到为止不赘述。
四十万字的第二卷,内容当然多了许多。扶苏公子在陇西之行也算完结了,鱼家这个虚构的势力集团和虚构的诸多人物事实上只是当初为扶苏打开咸阳门户做的准备。其目的是为了打击胡亥,还有为扶苏解决财政问题。也就是说,这陇西之行是给扶苏扩充钱袋子的。
结果最后写成了军事,不知大家觉得这些写得如何。写军事不多,还在试探期间所以人数没弄多总共也就千把人。人少好控制,以后会逐渐拉开笔墨。大场面当然会有。毕竟眼下的主角也是刚成年的年轻人,你说他有指挥千军万马的本事我也不信。
第二卷完成,下面就要展开第三卷了。第三卷的名字定为:龙潜北域。意思蛮直白的,嗯,就那么个意思。第三卷开始,就是全文拉开所有帷幕的时刻了,秦末大动乱即将开始。
小小剧透,将有新的女主登场。扶苏公子下一个地图不在九原……最后一个剧透。
好了,各位兄弟姐妹,卷三见。
第一章:恩典未及国患深
袅袅青烟升起之后迅飘散全无,融入空中全无踪迹只留下沁人心脾的香气提神醒脑。檀香炉子外,是肃穆沉静的大殿,冬日的朝阳懒洋洋地散着光芒,斜照入户,房内却无需她的温暖依然温暖如春。
显然,这是一座宫殿,是冬日亦不曾断绝阿房宫工程下新建好的一处行宫。无需感叹秦人的智慧,这个终结天下六国的有史以来最强国度拥有着的是这天下最丰富的技术储备,不过大半年过去,供给始皇享受的寝宫和行宫已然修建完毕。只不过,帝国的各个官署办公场地仍旧没有落幕,在咸阳旧宫的各个官署来往阿房宫实在有些麻烦了。
也仅仅是麻烦了些,扶苏站在高耸宫殿的台阶上回远望远处天际的那些旧宫,心中这般想着。
今天已经是始皇三十四年三月十三日。关于陇西那场动乱似乎徒然沉寂了下来,从引起火星到最终覆灭,经历了小半年的陇西之祸却消失在了众人的记忆之间,沉默在诸人的口舌深处。
当然,这仅是对于民众而言,因为他们终是善忘的。但对于朝廷而言却根本不可能忘记、漠视。
陇西是秦国国土的腹心之地,虽说单纯地理上的腹心应当是河洛之地。可事实上崤山以西的秦土才应该是秦国的根基,如此,陇西郡自然是秦国的腹心之地。
秦国能雄霸天下离不开其国民的支持,秦人淳朴,好战嗜血勇于公斗怯于私斗这些都是秦人的优点当然还有更多的来不及赘述了。但就在如此腹心之地,老秦人聚集之所,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秦人跟随叛军。除去那些参与叛乱的门阀大族的子弟,竟然有许多平民子弟,普通良家之子也入了鱼家叛军反叛,这让咸阳的高官们心中之惊悚难以想象。
秦国不是没有经历过叛乱,事实上朝堂之上的诸多大臣们心中都清楚,住在六国宫内的那些六国王族们一日都没有放弃对六国故地的渴望。同样,留在六国故地的那些前六国贵族们也一直留着不轨的心思。可有多少一心为国大臣会将这些事情告之皇帝,然后去彻查此事?
跟六国遗族勾结起来的高级官员或许没有几个,但被六国遗族喂饱的中级官员或者贪鄙的中高级军官绝对不少。居于朝堂之上的九卿高官不会跟六国遗族勾搭到一起引起皇帝的猜忌,但他们隐秘人群之中的门徒,党羽会是如何,谁又能知?此番,陇西鱼家能如此轻易掀起大祸如何不是帝国官僚下那些蛀虫的功劳?
陇西鱼家的叛乱也许是扶苏来之后引历史大车轮的扭动,从而走向了另一条道路。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其间的前因后果的确可循。
帝国的统治根基被动摇了,这是一个令人黯然神伤却有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尽管朝堂将事情控制得不错,而且一郡之内的叛乱始终没有蔓延到陇西之外。但民众之间的闲言碎语和诡秘表情下的恶意揣度仍旧是一个令人着恼的事情。好在,这个帝国依旧昌盛,当然,若是始皇帝能过节俭一些那就会更加昌盛了。扶苏这般想着,摇头失笑起来。
鱼家叛乱的结果当然是鱼家被夷九族,虽说是夷九族,却并非所有鱼家人都被杀了个干净。比如原陇西郡丞鱼朴,这个被鱼家放逐到月氏人部落的前朝廷高官。
鱼朴没死,第一是身在月氏人部落朝堂的人还管不到那里去,当然,朝廷若真的下了决心大军过去,月氏人若是交了当然皆大欢喜,若是不交兵戎相见也不含糊。不过这些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有许多鱼氏族人在叛乱之中是立功了的。
株连九族的确是要全部杀头,不过鱼朴因为在陇西帮过扶苏许多,而且鱼朴之子鱼楠最后也投诚而来,也就没杀了。最后,加上武陵地下的鱼澶和投诚而来的房翩这些跟鱼家有牵连的人都被赦免的罪过。
不过鱼朴鱼楠父子和鱼澶因为和鱼家有血缘关系都被贬为平民,永不得入官封爵等于是断了鱼家崛起的道路。
至于房翩,则因为投诚了扶苏,被扶苏保了下来眼下是扶苏幕僚集团之中的一号积极分子,和蒯彻一起负责对西行商路的开。扶苏在武陵地下大捞一笔,得钱近百万,珠宝金银锦帛值钱近三百万!若是不算那些海量的粮米、武器扶苏只怕身家已然过了千万,就是临淄的那些豪商也没有这么多的家产。
扶苏从造纸术到缺钱打开西行商路,这一系列的事情实在想不到竟然逼得陇西里这个几乎是国内顶级豪门的鱼家造反。当然,鱼家本就有造反之心,只不过阴差阳错被扶苏给牵引出心中恶念提前动罢了。
说到底,扶苏近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已然是没了财政危机。当初区区不过二十万不到的特科预算只不过是小意思而已,就是一次性将整个天下的特科网络都铺开扶苏也有足够的财力了。
当然,在现阶段的情况下,扶苏是没有那个人力和精力去布局覆盖天下的情报网络了。而且眼下身居咸阳,扶苏又不得不装低调。毕竟,眼下扶苏在朝臣的眼中形象已然大变。原先的温润君子成了铁血战将,任谁也心中嘀咕。
叛乱之后,平乱之功当然是一大热门话题。不过这个热门已经被解决了,但依旧是众人津津乐道的事情。
先是扶苏,被免去陇西监察御史的头衔带着扩充至一千人的卫队回了咸阳。这个卫队就是以前的讨逆军,不过被扶苏收编成了卫队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被始皇下令解散,而期泽原先的军侯身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因为,这一千人在战后被当做奖励成了扶苏的私人卫队。一千人,差不多也就一个千人主领导兵力,比起先前三百人也多不到哪里去。但在扶苏坚持的精英化使得眼下扶苏这支军队虽是一千人,战力却堪比一支成建制的三千人规模的军队。
扶苏身份特殊,年纪尚小挂一个一郡监察御史的职位已经是从权从巧处置了。毕竟,纵然是皇子年纪轻轻不过冠礼之年就担任千石高官,实在让人非议。周公尚俱谣言,朝廷眼下皇子派里胡亥领先许多,扶苏若不聪明点,岂不是树立靶子挨打吗?况且,陇西鱼家也是有被扶苏逼反嫌疑的,只要是消息灵通的明眼人,如何看不出期间的问题。这个非议,在朝廷之中流传颇,一定程度上让扶苏受到了一层莫名的阻碍。
扶苏身份特殊,加官晋爵是不可能的了。可光是赏赐钱帛扶苏又不缺,而且还显得不甚肃穆尊重。官禄扶苏都不缺,这个事情还真难办了。
这时候可没有荣誉奖励的,若说有类似的,那就只有二十等军功爵了。可那玩意更不适合扶苏了,作为皇帝的顺位继承人,扶苏天然上拥有对全**队的统帅效力只等一登基就能实现。你若弄上这军功爵,那岂不是将扶苏绑在了一介臣子的身份上?
思来想去,可是让李斯冯去疾诸多执宰想破了头。好在,最后还是始皇金口一开,以皇帝的身份下诏嘉奖,虽说全是口头上的奖励,末尾却是将这一千人的卫队送了过来而且好授予了适量扩充的权利。不要小看这一千人的军队,尽管各个豪族拉上庞大的宗族子弟和门客就能组织起军队好几千,但天下间还是政府强大皇权昌盛的。你一个豪族,无论如何私兵也只能在黑暗之中存在,顶破天百十人的护卫罢了。
一千人,还是精锐,踏破一个郡中豪族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要知道,依照秦律,调动五十人以上的军队就需要皇帝的许可了!
一支允许扶苏调动的千人卫队自然是对扶苏极重要的实质性奖励,可比起平叛之功,似乎还缺了些什么。扶苏这般想着,也回想起了平叛后其余的嘉奖和任免。
先,阻碍了北地郡义渠城援军进的那名军需官当然是被撸了,至于会不会复起那就另说了。
还有就是在凤翔停步不前的那一万人军队的主将,那主将身后背景也不弱,而且也是受到了胡亥一系的影响又有军功,不痛不痒的一批嘉奖既不升也不降也算是两方打平了。
不过若算上周校那一局,就是扶苏微胜了。汉中郡是大郡,也是一个富庶且地理极其重要重要的大郡。周校从郡尉升职郡守,而且还战时领军,这对周校影响力的提升和地位的提高都是十分闪耀的。而周校的墨家背景和扶苏背景又是刻得深刻的,如此,扶苏在这一局胜了。一负一平一胜,倒是知耻后勇,又恢复不少以往的声势。
九原援军上官牟、凤翔军的主将【名字暂且按下】、周校、李等等一系列的嘉奖调动下来在今日早朝到已经下来。在各式目光下,扶苏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涌动。
前面这些人的嘉奖、任命都出来,扶苏一直安静等着,却到早朝散去之后仍旧没有得到他的结果。扶苏心中想不明白,也猜不出始皇心中那些沟壑。平白的,心中却有想逃脱咸阳这个大牢笼的感慨。
咸阳城中仍旧是盛世之象,可扶苏却亲眼目睹过陇西乡村内、坊市间的情形。对这个国家眼下的病征知晓已然要过高坐皇位的那个父亲,甚至,扶苏都有些后悔从九原回来了。至少,在九原扶苏还可以帮助那些修筑长城劳役下的百姓。可身在帝都,身份尊崇的扶苏却束手束脚根本施展不开。
阶梯很长,也很漂亮,光滑洁净的地板上几乎要映出扶苏的影子。此刻,扶苏将刚才想得有些多的东西抛出脑后。接下来,也许就要面临始皇对他儿子的结语了。
他,很想听听父亲的判词。扶苏心中想着,也许始皇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帝王!
第二章:谁知帝王心
焚香沐浴的嬴政在书房之中召见了他的大儿子扶苏。身在帝王家,感情上的东西就要较一般人淡然许多。不过始皇心中也是疑惑为何会生出扶苏这么一个性子软弱的儿子来。
一直以来,到焚书坑儒那段时间,扶苏给人的印象就是性子软。要做帝王,性子软弱无疑是一个致命的缺陷。这也是始皇一直以来没有定下帝国继承人的原因之一。
始皇因为对郑妃的歉疚心理,在称帝之后仍旧没有立下皇后,没有皇后,当然也就不存在嫡长子的意思。扶苏的确是长子,胡亥是幼子,可在嫡庶未确立的时候严格上说双方的差距并不大。也就是说,扶苏帝国继承人的身份在法理性上并非不可推翻。
不过始皇至死也没有立谁为皇后,所以,到眼下,嫡子依旧是一个没有确立的事情。
嬴政手中把玩着白子,晶莹如玉的棋子上在手指尖上蹿下跳飞舞起来煞是美观。
对扶苏,嬴政心中竟然有些猜不透。你说扶苏变了,自扶苏北去北域后性子大变,的确是如此胆气有了,也敢担当了。甚至扶苏一力掀起将陇西一大豪族给连根拔了,这种人当然不是性子软弱的人。哪个性子软弱的人能手下染血数千人却依旧气度温和如温润君子的?
身在皇室,扶苏天生就有一股子皇家气度。天下间能与扶苏比拟气质风度的,屈指可数。
可要说扶苏性子不是软弱,嬴政同样也不觉得。
在监牢之中,竟然还想着对身份卑贱低微的人予以照顾从不漠视,这样的行为让嬴政颇为费解。若是其他人做的,你可以说他邀名故作仁义。可这是扶苏做的,扶苏有何需要邀名的?况且这事几乎就始皇和当事人才知道,不传出去能卖甚么名?
以至于扶苏激战时几乎每战必争先就更是对前面的鲜活驳斥了,能身先士卒勇猛作战的军人如何会性子软弱?
眼下扶苏虽说身上还染了些恶名,有逼反朝廷重臣的嫌疑。可扶苏表现出的才能和声势已然过了胡亥。若不是扶苏失踪期间对扶苏在京势力的重创,嬴政有时都要暗叹扶苏说不定都有逼宫的实力了。
可以说,无论如何,作为一个送给扶苏平叛陇西大礼的立嫡的确是恰当的。可凭借嬴政这么多年执政天下的眼光来看,事情却不想表面上那么简单。
扶苏没动,也没有哪个小臣作为先锋喊出立扶苏为嫡的意思。显然,扶苏也看出了问题。
咸阳太平静了,从一月份陇西大战数场一直到三月份各方功臣领功授爵,扶苏和胡亥都没有任何异动。扶苏且不说,在这种事情上几乎没有什么主动权,被动低调才是扶苏最合适的外衣。自然没有上蹿下跳的理由。
可胡亥竟然也没有动,这就让嬴政和扶苏心中嘀咕了。胡亥是个什么品行,两人都是清楚。相比扶苏年长数岁和久为高位的经历,胡亥这两方面就要薄弱许多。
可以说胡亥是为了抑制扶苏而被嬴政自己立起来的,本意是用来抑制扶苏。结果一棒子把扶苏竟然打狠了没恢复元气,胡亥崛起骤然,不过年许时间就成为帝国新贵,俨然一副帝国未来主人的姿态。
这种单薄的经历让胡亥没有扶苏那份沉稳和足够的政治智慧,骤然的尊贵让胡亥做事多凭借自己的小聪明,缺乏大智慧,也不够稳重甚至不知进退。这让始皇在面对这个原本聪慧的小儿子时也有些心中纳闷,原本那么聪明可爱的小儿子怎么一有了权力就变得张狂无忌起来?
从以前胡亥的事迹来看,胡亥小聪明不断,偶尔也能冒出一个阴毒绝杀的计策来。可说起底蕴和实力,就勉为其难了。
论起底蕴,胡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差了扶苏四五岁,也就是差了扶苏四五年建立班底的时光。新贵的胡亥没有足够的幕僚班底来为他存下足够的底蕴,也缺乏那份沉稳的性子和清澈的眸子。
论起实力,胡亥倒是在朝中十分显赫。相李斯是他的支持者,依靠母妃又有始皇的宠幸,扶苏离开咸阳后一大批的投靠着纷纷暗送秋波,这些都让胡亥实力迅膨胀起来。可这些毕竟都不是他的实力,甚至李斯只能算作胡亥的亲近者,胡亥去打招呼都是时灵时不灵的状态。
缺乏自己的班底,没有足够的政治智慧。这样的一个胡亥面对携平叛之功来势汹汹扶苏竟然能静下三个月,实在让嬴政想不明白。
老实说,嬴政心中的确有了立下扶苏为太子的意思。
但胡亥势力已成,有了尾大不掉的架势。尽管嬴政有能力将胡亥玩死,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难道也要学着扶苏逼反鱼家一般再将自己儿子给逼反吗?
鱼家以前也不过是胡亥的一派支持势力而已,掐死一个鱼阳古胡亥依旧可以保存大部分元气。可若真让胡亥也给反了,帝国在最最中心的宫墙内说不定都能亮起血光。早年始皇剿灭嫪毐的反叛的时候咸阳就已然血光滔天。作为嬴政最宠爱的儿子,嬴政当然不想太过逼迫。
嬴政心中轻轻叹气,也许胡亥也是想到这一点,反而没有做出什么过激激动来刺激他那个哥哥和自己这个父亲吧。
胡亥心思想得不差,可难道大儿子就好对付吗?嬴政有些费神地揉揉脑袋,这时,一旁便有貌美的宫女身子婉转走来为始皇按摩着脑间。
“陛下,大公子来了。”一名声音阴柔,却不怯场胆颤的寺人在嬴政身边轻语。
这声音轻柔的寺人当然就是掌玺令赵高,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大内总管的称呼。赵高的职位也是掌玺令,故名意思,就是掌管玉玺的太监。
说起来,赵高也并非想跟扶苏有隙,尤其是扶苏眼下热火是最为可能登基为皇帝的皇子更是让赵高十分纠结。
赵高和扶苏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好,其原因还要从蒙氏兄弟说起。蒙毅和蒙恬兄弟对扶苏而言一直都是友好的,自然,扶苏也要投桃报李保持良好关系。而赵高跟蒙毅是有大仇的,当然这是从赵高这角度看来。
赵高本是秦国旁支宗室,这会的宗室没有汉以后那么多规矩约束,宗室子弟可以入朝为官。
于是,赵高就做了一个小吏,不过赵高手脚不干净犯了律法。当时的主审官就是蒙毅,蒙毅秉公执法就给严惩了,差点给杀头。
至于为什么说差点,这就有些渊源了,能更改上卿蒙毅判决的当然只有皇帝。皇帝觉得赵高做事认真,是个可造之材,于是就给免去了罪行。那会赵高是否是宦官还未得知,但等到赵高一步步成为宫廷内中车府令的时候就确认无疑是一个寺人了。
而那年,也恰好是胡亥成年出宫的时候。其间是否有什么隐秘,那就难说了。
蒙氏兄弟在朝堂之中的声望不言而喻,纵然蒙毅不会去刁难一个小小吏员。可蒙氏门徒在朝中不少,有些狡诈的揣度上官心思图谋狐媚的,就去动手刁难赵高。
反正,不管怎么说,蒙氏兄弟和赵高这梁子算是接下来不能解开了。如刚才所说,扶苏和蒙氏兄弟保持良好关系,人家和赵高结了梁子的,扶苏和赵高当然关系好不到哪里去。等到扶苏和胡亥矛盾公开化的时候,赵高也就没了退路,当然不会再和扶苏眉来眼去。
这几日要说煎熬,扶苏和胡亥都沉住了气。反倒是赵高心中有些胆颤,一想到扶苏若是登基以后他这个小小掌玺令的结局,他就腿肚子打颤。
而要说天下间最了解皇帝心思的,当然是皇帝身边的宦官。就算是天下头号皇帝亲信的蒙毅,也未必能揣度住皇帝的所有心思。而赵高,每日跟随皇帝左右,皇帝的性情摸得就差不多了。
况且太监是皇帝的家仆,命运都是捏在皇帝一人手中的。自然而然,皇帝对太监的防备就要少一些。故此,皇帝对立嫡两个选择中流露出的倾向性知道最为详细的就是太监了,这个太监指的不是别人,就是赵高!
“去让皇儿进来吧。”始皇嬴政的消息有些沙哑,近来帝国内事物越加繁忙。依照始皇揽权的性子,每日批阅的公文都有十石重。一份公文约莫有一两卷多,加起来就是一两斤重。按照秦度量衡,就是三四百份公文。这个数据是有史书记载的,确认无误。但刚才那记载的是平时的公文量!陇西一乱,山东之地又是蠢蠢欲动,政务之事就更加繁重了。以至于嬴政近来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
赵高心间一颤,赶忙将头低下去掩盖刚才的失态,低头转身去传告扶苏公子。
不多时,扶苏便进来了。
父子两两对视,扶苏倒是没多大区别,仍旧那副丰朗神骏的模样只不过眉眼多了几分坚毅,看起来整个人都要成熟许多。
嬴政看着长子,眼中满意的眼神藏也藏不住。而另一边扶苏看着嬴政就有些心酸了。嬴政身体并不好,身上病患也不少。虽说依旧那个坐上去也是霸气四溢俾睨天下的始皇帝,可刺眼的老人斑和潜藏在丝处的白色依旧让扶苏莫名心酸。
而始皇并不想这么早撒手这个皇帝的权位,一统天下后大秦帝国并不安稳。陇西的叛乱给了始皇一个提醒,山东六国故地的危险更是让人警觉。这些帝国的隐患让始皇十分不安,他担心他死后天下就此打乱,而国内空虚的情况他十分清楚极可能能他刚死天下就乱了起来。到时候,他就是秦国的罪人!
他不想,撒手,他求长生,吃丹药,可丹药之中那些重金属分明就是慢性毒药啊!更何况繁重的政务压在一个老人身上极容易让始皇身上潜藏的各种疾病摧毁掉始皇的根基元气!
对视稍待,扶苏先大礼参拜后坐下。而始皇却对赵高道:“你去把大门关好吧。”
赵高会意,朝着其余人一点头。温暖如春的室内顿时只余下一父一子对坐而谈。
却不料,始皇一开口就冒出一大重磅消息:“我确欲立你为太子!”说完,始皇便紧紧盯着扶苏的眼睛。
第三章:长幼不和棋难定
清澈,很平静也是一双十分漂亮的眸子。这便是扶苏的眼睛,被嬴政此刻审视的东西。在嬴政将“我欲立你为太子”的话说完以后,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双眼睛。
似乎是扶苏神经反应迟钝了许多一般,直到十息过去之后扶苏才反应了过来。双颊绯红,呼吸有些频繁,脑袋低了下去。开口道:“父皇厚爱,孩儿眼下却不能接受。”
嬴政朗声大笑,却引起身上沉疴咳嗽了起来。扶苏见状,骇了一跳,连忙过去给嬴政按摩。在陇西的那一两个月里,扶苏几乎一有空便和月芷腻在一起如同一个刚刚初恋的少年一般。当然,月芷作为一名墨家内第一神医手段当然是不凡的。耳濡目染之下,扶苏也受益颇多。其间,对于一些常见病患的处理手段也学了几分。甚至还从月芷手中学了几招按摩的手艺,却不想,第二个受到扶苏这待遇的却是自己老爹。想此景,扶苏心里有些沉重。
按摩了一会,嬴政也的症状也渐渐消去。脸色仍旧有些白,嬴政叹气凝视扶苏,看了许久。道:“你以为我是在试探你?”
扶苏看着窗外,此刻湛蓝的天空下云朵柔柔的样子可爱得紧。摇头道:“父皇过虑了。眼下陇西刚刚平乱,山东各郡又是危机重重这……”
扶苏话还没说完,始皇却打断了扶苏的话。谈话之中,打断别人说话是一种失礼的行为,更别说是作为天下礼仪学的最严谨的皇室了。始皇的动作让扶苏有些疑惑,却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始皇,顺从地停了下来。
始皇嬴政手中把玩着棋子,此时却没有在指尖飞舞起来而是安安静静地在五指间缓慢地磨蹭着。沉吟了会,嬴政道:“陇西的叛乱令我很震惊。难道万民黔都生活困顿到活不下去了?”
说完,手中那枚棋子重重落在了棋盘上。声音清脆,却令扶苏有些开心。
黔说不上是什么褒义词,可比起秦朝以前各国政府对百姓的称呼就有进步了。至少,秦朝政府认为黔是对百姓地位提升的称呼。而这样的称呼能始皇口中说出来,至少说明嬴政还是不糊涂的,对民生关注的。不像一些老贵族,对平民蔑视践踏,称呼也颇为难听。更不要想他们能对民乱有几分认识了。
看到始皇落子,扶苏迅跟上座子。这是围棋,两方都迅座子在四角各方一子。尽可能削弱先手的优势,是古代围棋的一种平衡的方法。与上次同样,是始皇执白子,而扶苏执黑子。始皇先行,扶苏迅跟上。
扶苏接上话头道:“父皇,陇西实为富庶。并非贫瘠之郡。”
说完这一句,扶苏有些忐忑地看着嬴政。在这里,扶苏是留了个小心眼的。说话说半截,是想勾起嬴政的注意。
却不想,扶苏说了。嬴政只是轻轻一笑便默而不语,继续认真落子趁着扶苏不注意又扫落了几枚黑子。弄得扶苏赶紧将注意力拉回来心中急忙想着应对之法。
正当扶苏想好了措辞后,嬴政却又开口将扶苏的话语堵在了肚子里。道:“陇西的情况,你去过,最清楚。我想知道最真实的!”
扶苏张张口,神色有些凝重。道:“陇西重商,西行商路可通西域诸国。西域诸国富庶,香料珍宝数不计数。这些在西域诸国价贱,于秦国华族却贵重。陇西诸商人沟通西域,将大秦之物交易于东西两方,获利十数倍乃至百倍实乃一条黄金之路。故而,儿臣说陇西富庶。”
华族就是汉族的前身,也是相对于外国时称呼自己民族的说法。
始皇嬴政神色淡然,没有表态仍旧是继续落子好似这棋盘有莫大的吸引力一般。良久,开口道:“重农抑商,这是国策。”
扶苏心中有些失望,却也不说话。重农抑商,各国都有体现其中以秦最为重视被是为是国策不可动摇。
扶苏将这条商路抛出来本意是想帮助解决眼下朝堂的财政困难,连带着,也解决眼下陇西困顿的情况。
毕竟,陇西普通百姓会跟着鱼家叛军造反,说到底是沉重赋税和繁重徭役下对朝廷的不满和泄。若是能将陇西普通百姓的收入水平提上去,通过组织商路来解决因为战乱和诸多原因破产的失地农民的生计问题。这些都是扶苏在陇西时就开始解决的问题。
看到扶苏脸上的表情,嬴政开口道:“陇西的情况你不必担心。鱼家虽说是国朝重臣,可比起那些蛀虫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若能再杀几个我也愿意。可惜了……眼下情况你也清楚,不允许。陇西的世家豪族,包括你所说因为丝绸商路而崛起那些豪族都被你给铲除了干净。这一次叛乱固然让朝廷因此多了几分动乱,但也好,陇西好生经营也能安稳十数年……”
扶苏有些吃惊地聆听着这个父皇对陇西局势的讲解,听完嬴政的话,扶苏默然不语心中却是感叹自己的无知。
扶苏灵魂之中是一名穿越者,当然有着穿越者对这个世界人莫名高人一等的想法。几乎每个穿越者都以为能够凭借多出几千年的见识便可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却不知这想法单纯幼稚地可笑。
扶苏脑海之中有的当然是后世经商致富的想法,这个法子本身不错,可却达不到对陇西处境的改观。虽说扶苏在陇西时将情况稳定了下来,可也是借着嬴政所言豪族尽去才能使得陇西得到改观。
扶苏在陇西的那段时间与其说是本身政治手段高让陇西矛盾缓和,黔安居乐业,还不如说是没有豪族后本身矛盾依然缓和,扶苏只是做了一个合适的推手罢了。
秦汉时期,一个不停的矛盾就是政府和豪族之间的矛盾。
这个矛盾时有缓和时有尖锐,缓和的时候社会稳定安居乐业,尖锐的时候豪族门阀坐大,土地兼并严重,普通民众生无活路只得造反。
强势政府时,如秦始皇嬴政在位时,中央政府强势力量雄厚豪族不得不潜伏不敢乱动。但当中央政府势弱时或者中央政府施政错误时,豪族门阀坐大,土地兼并,威胁地方稳定隐隐割裂地方。于是每朝每代都有为打击地方豪族世家,抑制土地兼并的行动和政策。
扶苏偏执地以为后世那一套法子能拥有,于是推动陇西成为商业基地将西域的东西卖到中原,将中原的东西卖到西域,赚去高额的利润。这个法子不错,却只能肥了那些跟风而来的商人,最多也只能惠及扶苏手中这一系主持陇西丝绸之路的人。
对于陇西而言,抑制兼并,使得民众耕者有其田才是正理。这也是自扶苏历任后郡守施政的主要方略。
扶苏起身,深深一拜。嬴政没有说话,示意扶苏继续下棋。
若有人看到这对父子的情况,恐怕会惊呼起来。这皇帝不是皇帝,皇子不是皇子。除去那身衣服,谁都只会以为两人只是忘年交罢了。
的确,始皇作为天下第一个皇帝,心思哪能常理揣度。而扶苏,作为穿越者,条条框框并不能约束到扶苏。于是,这对被分隔太久的父子竟然如同忘年交一般开始下棋。而始皇嬴政似乎也褪去了皇帝外衣下计算来计算去的政治思维。拾起有些陈旧的亲情汇合着对帝国未来继承人的期望开始和扶苏交流。
扶苏沉默地下棋,过了会开口道:“父皇。你这般说,这倒是更加确定不够太子的才能了。”
嬴政叹息其看着被扶苏扫落去的几枚棋子,没有借口反而道:“棋艺比起以往倒是精进了许多。”
扶苏回道:“身为父皇长子,若不能好生努力。哪有颜面做这个所谓……大公子!”严格来说,扶苏是帝国的皇长子,并非民间所称的大公子。皇长子,是正式的称呼。
嬴政点点头:“长幼……不能和啊。”
扶苏眼神有些黯然,没有过多掩饰继续下棋。棋盘上扶苏已然占据了优势,扶苏脑子聪明对阵的又是一个久患沉疴的老人,胜之不武的结果让扶苏有些烦闷。
中国人讲究含蓄,扶苏的话几乎说的很明白了。嬴政开头将话题提起,扶苏也就跟进,几乎就是明着说要始皇确立立嫡了。却不想,嬴政显然没有决断长子和幼子之间的取舍。
若是扶苏依旧是那个软弱性子也许嬴政早就偏向了胡亥,就没这么多牵扯。可扶苏的表现出奇的闪耀,难道又要将扶苏给贬出咸阳才行吗?所以,扶苏为了尽早了结这事都快摆出逼问的架势了。但嬴政仍旧是回避了……最后一句长幼不能和几乎就是言明了不做取舍,也就是不立嫡!
扶苏眼下几乎都有些怀疑自己这次主动出击是否真的正确了,扶苏想要做出最后的挽回,想要从中央出找出治疗整个天下沉疴下的药方。却不想,病者的监护人竟然还犹豫着下一任监护人的人选而不去治疗。这让扶苏心中悲哀沉郁无限。
扶苏此次主动出击打破了咸阳的宁静,却不想……嬴政竟然根本就没有下定立嫡的决心!!!
第四章:挽大厦无恋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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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心头烦闷,棋风也渐渐急躁起来。左冲右突,一时间倒是战果不俗。
两人落子越来越快,扶苏年轻又恰逢心情不愉下棋便急躁起来。而始皇也一反常态几乎跟着扶苏落子,配合扶苏的以快打快。这样的下棋很快便到了中盘的末尾,这时,刚要落子,扶苏却突然顿住了。
看着棋局,扶苏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左右想要继续进攻,前后再看,眼中的惊色让心间的烦躁终于冷了下来。
心绪一平静下来,扶苏反倒为刚才的逼问有了几分歉意。
事实上,扶苏并不喜欢这个犹如牢笼一般的京城咸阳。
也许是扶苏本尊有太多的承载留在这里,也许是咸阳的胡亥让扶苏太过不爽利。总之,若不是有太子之位留着扶苏去争取,扶苏宁愿能利用手中的能量多为民生谋些福祉。
至少,扶苏不想秦国就如同那薄底的高楼大厦一般徒然倒塌,还把自己砸死!可笑而今咸阳诸公连今日帝国真正的患症都全无意识。
思绪回到棋盘上。
仔细便观全局,扶苏放弃了进攻,放弃了刚才所有冒进下占领的区域,转而手中的主力开始防守。
嬴政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扶苏,不动声色开始了反攻。
果然,似乎如同将倾之大厦一般。棋盘上分明占据优势的扶苏却一点一滴被嬴政各个击破,全部收复。两方僵持在扶苏刚才防御的地方,再不得寸进。
扶苏示意开始数子,也就是两方决定胜负的计算所得的目。计算到了最后,扶苏负了一子半。若不是最后扶苏紧要关头紧急防守了下去,只怕已然全部崩塌,负的目数连最后一丝颜面都留不下来。
嬴政没了先前轻松的姿态,感叹着对扶苏道:“你这半年来,就如这棋局一般。初始你便占据了优势,大理都在你这边。朝臣都喜欢你,若不是那软性子成了致命缺陷你都已经是太子了。可最后如何?你性子是改好了,却锋芒太露,刺痛了太多的人眼睛,甚至包括我!直至你差点陷落北域,连累得咸阳~根基也一并元气大伤。眼下你虽说在陇西,一举将局势扳了回来。可元气伤去的你在咸阳已无优势了,甚至劣势尽显!我若立你嫡,难道要我阿房宫内也染尽血雨?”
扶苏不由地想起了以前电视剧里的玄武门之变,苦笑着摇头。嬴政这般说的确真理,可若真的拖下去,也许对嬴政是好的,对扶苏是好的,对胡亥也是好的。
也许胡亥就是看到僵持下去对大家都好这才并未动作吧。
所有人都以为扶苏也是这般想的。只要始皇在一天,大家都是好的何苦没有把握下两败俱伤,平白便宜了其余皇子?
毕竟,眼下的政治形势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只要大家不动,这个平衡状态就会维持下去。扶苏眼下没有实力压倒胡亥从而平稳取得太子之位,就算扶苏拉起再大的声势短时间内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去吸收,将手中的实力恢复到昔日的地步。
甚至,就算扶苏取得了始皇嬴政的支持,想要平稳地安定好局势使得继承人平稳过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时的胡亥虽说输了一局,甚至连手下一颗重要的棋子:鱼家势力被扶苏连根拔起,可无论如何胡亥依旧占有优势。连始皇隐隐有些觉得胡亥已经脱离了控制。那从京师出去救援陇西的大将章邯竟然是胡亥手下的人,这如何不让始皇惊异?
眼下京畿内史地区兵力空虚,始皇嬴政手中两大军团分在南北,这甚至让始皇隐隐对二儿子有些忌惮起来!
再从胡亥的角度来看,扶苏固然动不了他。可他更别想主动动摇扶苏了,扶苏纵然有些污名可挟着平叛大功这一大杀器使得扶苏数月内都会是一个势力的上升期。
胡亥这时候去主动争,去斗扶苏,只会让满朝大臣看着皇室的笑话。毕竟,去年都得那么凶,现在还玩这一手,难道就这么想让朝臣看两位继承人就只有这点本事?
所以,胡亥在名义上失去了对扶苏进攻的机会,就算胡亥再如何桀骜,再如何意气用事也不能在这关头去动扶苏。
再从始皇这边看,两个儿子都安静下来,他也好将南北两大边患解决以后腾手出来解决内部继承人的问题。毕竟,秦朝已经经不起大的动乱,以维稳的思维来看待继承人之争的确是老成谋国之言。
扶苏知道,这的确是对三人都好。可也有不好,是对朝廷不好,对江山不好,对万千黔不好!
要知道,始皇能活几年,扶苏可是清清楚楚的很啊!
而秦国运还有几年,扶苏更是心焦得很啊!
这时候不趁着始皇还在,将这继承人的祸乱解决好,等到始皇不在了,秦国内乱一起山东六国故地就要翻天了!就如同战国初期的时候,秦国内乱,诸国挥师秦国都雍城下,使得秦面临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国难。到时候,以秦朝眼下百姓对皇室的看法,绝不会有数十万平民抄起家中武器支援国都之举!最后,就只有国都既陷敌手,而秦国宗庙断绝的凄凉下场了!
不下重药,不治猛症。扶苏心思百转,决定再做一次努力让始皇做出决断,尽管割去胡亥这个毒瘤!
扶苏酝酿情绪,用最诚恳地话语道:“陛下!儿臣却以为,这棋局就如大秦之国运。秦皇扫**,虎视何雄哉。棋盘之上所有敌人都被碾碎,就如这六国被横扫干净。可纵然扫了干净,也还留下那么多鬼魅魍魉在!而且,大举用兵十数年的结果虽说辉煌,可对大秦的子民而言这十数年的负担太重了。而且吏治到眼下已经令人难以入目,秦土尚可,东方诸郡却无民心依附。这光景若再拖数年,到最后,若不一扫沉疴,安民生,息兵事,固功业。恐怕这国运……”
“够了!”嬴政话语不甚冰冷,甚至语调还很轻柔。可停在扶苏心中却猛然沉下,如坠寒冰。
这是第二次打断了吧……扶苏想着。心中涌起万般不甘,却没有一丝悔恨。
扶苏这番话事实上可以不说,甚至完全也可以拖下去。到时候,只要等着朝臣好生将自己平叛功业议论好,让自己在咸阳中安安稳稳恢复势力便可。
然后,再加上这平叛军功,扶苏完全可以用一年两年的时间便重新将胡亥压在底下。可扶苏并不悔恨自己的这番决断。
真正的政治家和政客是不同的,政治家有胸怀,懂取舍有大局观,而政客不同,政客只是一群为了利益而嗡嗡直叫的苍蝇,至多不过是一群追逐肥肉骨头的恶狗罢了。
于扶苏而言,当然要做一名优秀的政治家,而非一个肠肥脑满的政客。扶苏生来作为大秦帝国的皇长子,立志要做的是能与始皇嬴政比拟的一代君王。
如此,扶苏当然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而不从整个帝国的利益来考虑,也许始皇的判断没有错误,眼下安息矛盾比主动激化矛盾更加合适。可始皇毕竟不能预料自己生命的剩余时光,如何会考虑到他还有没有时间来解决这个炸弹?
扶苏虽说知道,可更不能将始皇活不过一年的消息捅出来,到时候敏感极端的始皇定会对扶苏失去好感。失去了皇帝的支持,对于一个暂时不能独立的皇子而言,不啻于失去了支撑的顶梁柱。
说完这番话,尽管仍旧被始皇给否决掉了。扶苏却没有多少遗憾的,毕竟他努力了他做好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甚至,扶苏为了这个帝国的未来,已经做出最大的牺牲。
扶苏知道,这番话既然没有被始皇嬴政接纳,扶苏在嬴政心中也就失去了原先的重量。对于母妃愧疚的心理或许能让始皇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断对扶苏关照,容忍他的错误。可毕竟不如人家胡亥有一个现在仍旧得宠的胡姬,每时每刻的枕头风也许就是扶苏自己也吃不消。
扶苏在陇西这一局中大胜了胡亥,主要的当然是扶苏自己的努力。可若没有始皇在朝中的支持,许谨独木难支如何能抗住胡亥的压力?
可眼下扶苏未来在嬴政心中失去了倾重,重新和胡亥在嬴政心中占据平等的扶苏已经失去了最大的优势。但使胡亥聪明一些,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胡亥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棋盘上棋子错乱,扶苏堪堪只少了一目半便可胜利。
然而扶苏的目光早就从这点小小棋盘内挪去,扶苏看向窗外。宫廷建筑下奢华的窗子外,是洁白如洗的云朵,是苍穹湛蓝的天空。
窗子外的那个方向,是扶苏生死交错过的地点,也是扶苏结识相爱王芙的地方:那是北域。
夺嫡失败,扶苏对这咸阳已经了无留恋。既然从帝国的上层着手不能挽救这个伟大的国度,扶苏想着也许只有一步一步从基层上扎实走上去才有可能挽大厦将倾。心中下了决断,扶苏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扭头回来,扶苏凝视始皇嬴政,头一次将始皇的话语堵在了胸间:“儿臣愿去北域,为陛扫沉疴,安民生!”
嬴政呐呐着看着扶苏,无声地闭着双眼,沉思起来:“准奏。皇儿……还有何要求,尽管提吧。”
说完,嬴政竟然走向宫阙外的亭台。宫阙高耸,地基是一层层打实的黄土,一层层垫下去,使得宫阙成为整个城市内屈指可数的高海拔建筑。而始皇嬴政的宫殿当然是极高的,抬眼望去,越过坚若磐石的宫墙,便是繁华无极的咸阳都城。始皇嬴政凝目远望,不知想着什么。
扶苏起身跟着走到亭台,双手按在栏杆上。目光瞥向了自己的府邸,似乎看到了妻子等候的身影让扶苏一阵心暖。开口道:“公事上的请求都会在明日早朝的奏章上。只是……还有私事一件。”
嬴政轻笑一声,道:“咸阳之中,无论谁,只要愿意,你皆可带走。”嬴政猜到了扶苏说的是谁,历来外出领军的大将都会降妻小宗族放在京师中表示忠诚。
扶苏若去了北域,到了那里定然会有远臣子的权力。按照惯例,当然要对扶苏做出限制。其间,将妻小押在咸阳就是一个表示。可扶苏如何会愿意?让王芙作为人质,对扶苏而言几乎是不可接受的。扶苏已然在月芷之事上负了妻子,在这事上断然不会再退步。
嬴政主动提出来,当真是让扶苏好一阵感谢。这番正要道谢,嬴政却道:“我将要东巡天下,到时候,见见你的成效,可莫要让我失望罢。”
【扶苏离开咸阳之前当然要多给些奖品,嗯……这是铺垫,不可少的。】
第五章:遥出三郡有贤妻
始皇三十七年,三月十七日。始皇帝连昭三条,曰::“顾念民生艰难,山东诸郡律法于民不合,着大皇子扶苏出镇云中郡、雁门郡、代郡郡守,兼领三郡郡尉,官秩万石。节制地方,统领军政。有便宜黜陟之权……”
古代写字不方便,一个字一个字都要在竹简上刻下去,所以很多事情都尽量用最精简的文字来表述出来。如文言文就是这般展下来的,到后来书写成本和印刷成本不断下降以后,白话文就越来越普及了。除了少数特殊的地方用文言文外,其余地方就越少了起来。
始皇帝嬴政此次下诏,连续有三条。
先,便是对扶苏的任免处置。扶苏作为大皇子,这职位当然不会低。一来就是郡守,而且更为彪悍的是,扶苏的官秩要远过一般的郡守。官制和官秩是不同的,虽说两者读音一样却意思不同。扶苏眼下是皇长子,可皇长子本身是没有级别的,要说起来始皇三十多个儿子难不成都要封官封爵?要知道秦朝坚定实行郡县制的结果就是使得宗室,包括皇帝的直系宗室都失去了封王封国的可能。最多,只是用国家来供养并且保持很高的地位。除此之外,那种封地之内几乎独立的情况根本是没有的。
扯远点说,后世也有人认为就是秦朝宗室力量太弱才使得秦国骤亡,这也让汉时封国说十分走俏。
撇去扯远的,扶苏身为皇长子,在诸多皇子之中地位当然是最高的。就凭扶苏以前担任宫内宿卫长官的资历,扶苏的官秩【注意不是官制官职是官秩】也比得上一般地方的郡守之职了,有两千石。到后来扶苏监军北方军团,扶苏的官秩已经升级到了五千石。
北方军的大帅是蒙恬,蒙恬是谁?那是眼下秦国头号帅臣,在领北方军以前就是内史地区的长官了。内史可是位比九卿的存在,当了北方军三十万精锐的统帅后,那更是官秩比拟丞相了。扶苏要去监军这么一个人,官秩太低你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话。于是,扶苏的官秩从两千石提升到了五千石。
这个多少多少石是薪俸的意思,意思是扶苏的年薪是五千石。而蒙毅的年薪是一万石。按照一石相当于现在一百块的样子算,扶苏的年薪是五十万,而蒙毅这等丞相级别的大将就是年薪一百万。秦朝在对高级官员的薪酬上,是历代之中相当高的了。
话说回来,扶苏在去陇西的时候就已然是朝中位比九卿的了,除了在官秩五千石还少了些以外,扶苏的品级已经比得上其余九卿了。而胡亥,眼下虽说混的风生水起,势力遍布朝中远扶苏,可要论起他自身的官秩,也就摇领的几个虚衔恐怕比起公子高也强不到哪里去,撑死不过两千石。
扶苏在去陇西的时候已经有了九卿级别的身份,不过官制毕竟还只有五千石,比不上那些九卿万石年薪的高官。眼下,既然要出镇云中当然不会吝惜官秩。
于是,扶苏的官秩终于功德圆满成了人臣之中最高的万石水平。在秦朝,官员品级上九卿当然是弱于三公的,不过在官秩上却是两者同级。九卿和三公算是官职,而万石和两千石则算是官秩。前者是自己干活的位置,后者是自己的工资水平。官秩演化到后代就相当于在秦朝体制内的级别如同后面魏晋后的一品大员和九品小官一样。
眼下,再回去看始皇帝嬴政的诏书。前面两句都是虚的,名号罢了。后面,扶苏出镇云中郡就是实的了。说到这里,先撇下后面的说说第二道诏书。也就是关于秦朝内行政划分的更改,怎么个更改呢?竟然都是因为扶苏一人而生的变动:代郡、云中郡、雁门郡三郡合一,郡治扶苏自己看着办。原先的那三个郡的军政两大长官调回咸阳,官秩不变依旧两千石。
原来啊,扶苏在奏章中想要将雁门和云中郡合并了,这样就便于对北方异族的防守反攻。要知道,除了蒙毅要面对匈奴人,在代郡、云中郡、雁门郡、渔阳郡等等这几个郡县还要面对北方东胡人的袭扰。
扶苏可不想自己安心修养民生的时候有林胡来骚扰,故而就提出了这么一条。结果始皇十分大方,还将代郡给弄了进来一并给了扶苏。三个郡虽说看起来很多,实际上地方很小,还比不得李由治下的三川郡一个郡大。
于是,尽管朝中对扶苏一走便如此厚爱有些不满,可皇帝一力推动胡亥又不反对下,结果便默视其合并了。
这时候,再看扶苏其后两条。兼领郡守、郡尉有节制地方、统领军政之权,并且还有黜陟之权。
前者好说,除了监察之权扶苏没有外,军政两面大权扶苏都有了。有了钱,还有了兵这下扶苏在三郡之中几乎可以说是成了独立王国了。最最关键的,还有最后一条:黜陟之权。黜陟为何意?就是官员的升降问题,扶苏尽管有了军政两面大权,可并没有细分。要说军,扶苏手下将不过两三名,兵不过千余。要说政,扶苏手下不过萧何、房翩以及几个水平一般的门客。军事上还好说,毕竟有蒙恬可去打秋风,可政就难办了,没有人事权,扶苏就算有了名义上的政务主官的身份,恐怕连下面的县丞都不买你帐。
眼下有了黜陟之权,扶苏想要动谁就动谁,若要对付一个不听话的县令也不必隔着千山万水跟着朝廷打文字官司了。
眼下,再看第三条诏令。诏令为何?那便是始皇嬴政要东巡天下!这一条比起前两条的轰动还要厉害,不过朝中都是支持。当然,这些支持者并不包括那些被山东之地豪族喂饱了的官员。这一条诏令的影响,也许要贯彻其后的数十年时间。
陇西叛乱一起,尽管影响被封锁在了陇西一郡之地。可陇西生了叛乱还是被山东六国故地那些豪族知道了,这些豪族中大多是由六国贵族转变而来的。如此,也就是说这些人随时都可以摇身一变成了反秦先锋,复国英雄!
嬴政要东巡天下,随行的当然有一整套的军政班子甚至南北两边的大军都可以借此调回来一部分跟着始皇东巡,震慑天下不轨分子。
始皇三十四年四月六日夜。晋阳,一处精致华美的池中亭台中。一袭白衣的扶苏席地而坐饮着清酒,刚刚送别太原郡郡守、郡尉、监察御史的扶苏眼下喝的有些醉人。抬眼望着天,扶苏不知想着什么,神情有些飘忽目光游离着没个定性。
从扶苏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差不多一年了,瞅着这个世界却生了于之前几乎两样的变化。一直以来,扶苏都担心着自己这只有些过分肥大的蝴蝶扇起来的风会扭转了历史的大车轮,那样,扶苏能够居于这个世界所有人最强Bug的预测也就失去了作用。
历史上的扶苏这时候应当老老实实自怨自艾地在北疆跟一大群兵头子谈天说地,或许年关时节还在哪一出跟匈奴人激斗,然后在这样的环境中逐渐磨砺成为一代皇者。
不过扶苏知道,这些都没了。眼下的扶苏在和胡亥的争夺战中尽管挽回了一局却仍旧逃脱不了北出咸阳的境遇,尽管九原那数十万大军与扶苏擦肩而过,换成了三郡之地的新土或者说是一块用来安慰扶苏争夺失败的抚慰品。
的确,历史在这一年中已然生了改变。焚书坑儒果然如那些砖家叫兽一般所言并非是坑了儒生,而是多为术士而儒生寥寥的阴谋战。那些藏身其后的六国遗族獠牙锋锐得还得扶苏出手。而蒙恬北战匈奴中扶苏也友情出演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顺便还捞到了一个心爱的绝代美人儿。甚至一回到咸阳就掀起了一个豪族的叛乱,并且一举平叛。
这一年若要从诸家史书中翻,根本就不会翻出来。可扶苏就是这般做了,历史也随着变了。似乎扶苏的担心真的就要成真了,好在,当始皇第三条诏令出来的时候,扶苏重重出了一口气。这个世界还没有变,历史上的大事件中的确不会变。始皇将要在天气初暖的时候东巡天下,如历史上那般,始皇建立了联通天下的驰道去镇压山东六郡暗潮汹涌。
扶苏抿着杯中的薄酒,心想,也许那两个指着自己父亲车驾说:大丈夫当如斯的未来王者也会开始光了吧。
一身简装,肤若凝脂眉黛若画的王芙在几个女婢的簇拥下走到了池中的亭边。挥手制止了身边侍女的跟随,王芙拖着丝质长裙到了池边。看着扶苏眼中的游离,王芙心中轻叹,盘膝坐下,开始静静为扶苏酌酒。
“夫君这是介怀咸阳之事吗?”王芙凝视着扶苏,有此一问。
扶苏摇头:“当日与娘子出咸阳时变与娘子说了。父皇无决断之志,我留在咸阳与救国无益。既然如此,咸阳也就无可留恋。与其留在那里让外臣看我皇家笑话,还不如自出咸阳,为这天下多做点实事。”
王芙拖动着身子将杯子递给扶苏,若是寻常女子也许此刻就劝扶苏不喝了。可王芙却知道扶苏心中定然有些故事,故此反而主动帮扶苏酌酒解开心结:“那,夫君能与妾身述说为何抑郁寡欢么?”
扶苏心中暖流涌动,忽然想到了那日对月芷所言:我非扶苏,非大秦皇子,而是一介每日为粮米奔波的平民。时至今日,扶苏突然脱口而出道:“我若不在是皇子,也没用一个倚靠的皇帝父亲,芙儿还会与我共患难吗?”
王芙心间一动,似乎想到了扶苏心中的担心。也对,扶苏此时不过是一个失去皇帝宠信的皇子。而且还是被“贬出”咸阳的皇子,显然是没有夺嫡的希望
了。既然没有立嫡的希望
,王家当然不会在讲扶苏当做一个重要人物来看待。若是日后胡亥登基将扶苏严厉打击甚至逼死,王家里的宗老恐怕也会主动把王芙带走吧……
王芙忽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的确,身在帝王家衣食无忧,富贵无边。可同样的,哪里会有寻常人家那般的欢乐呢?
有些哽咽,王芙将柔软的身子倒在扶苏柔声道:“妾身既嫁夫君门中,自身为夫君人,死为夫君鬼。”
扶苏闭眼深吸王芙身上的清香,心间的柔软被不断触动。
手脚也有些不规矩起来,小帐篷的高度也渐渐立起……
“那今日……定要好好疼惜芙儿……”
第六章:若非得意马蹄急【双更,晚上一更】
扶苏此番出咸阳,可以说有跟胡亥争夺嫡子位置失败的因果在里面。有这么个名头,扶苏尽管有节制地方统领军政的大权在里面,可有多少人能将扶苏放在眼里就难说了。
古代政治中,历来讲究一个站队问题。而最大的站队,当然就是皇权更替的站队。跟对了未来的皇帝陛下,那么你的权势就滚滚而来。如果跟错了,那便是如坠深渊,惨得估计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眼下的扶苏和胡亥就是站队之中两个最大的热门,除了那些一早就完成站队的和打定主意墙头草的,其余人瞄准站队的对象当然就是扶苏和胡亥两人。
其实,在咸阳时,若是扶苏稳住气,在咸阳城中稳稳恢复元气。那么,趁着陇西平叛的大功,扶苏再不济也能将胡亥比下去。可扶苏这般急躁地亮剑却没有得到嬴政的支持,结果被“逐出”咸阳。当然,事实上扶苏并不是被“逐出”咸阳的,而且还是自己提出要出咸阳的。但普通人,缺乏消息来源的那些人当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扶苏被贬出去了,而且还是心态急躁没点城府地亮剑却连胡亥皮毛都没伤到便被逐了出去。
扶苏的这个表现显然让咸阳京中许多元老大失所望,他们是知道扶苏自己提议出去的。可扶苏连续几招显然十分昏聩,第一招时,是在手下功臣赏完时现没有自己,这时就沉不住气,便失了沉稳急躁地进攻。
这种时机把握和气度修养让京中不少老勋贵不仅不解,还十分失望。
虽说如此,纵然短时间失去了夺嫡的可能,可扶苏只要好生在京中修养,也有恢复元气的机会。眼下许谨还依旧坚挺在廷尉的位置上,整个秦朝司法系统中被许谨的门生故吏遍布。
扶苏手握司法大权未尝没有一举再拔起几个胡亥根基的的机会。到时候,扶苏依旧有机会在咸阳城中击败胡亥,成为秦帝。就算再不济,他自己短时间内成不了皇嫡子,也可以让其他人成不了皇嫡子。
显然,在京中大多数勋贵元老看来,扶苏并没有那个城府。一次失败,竟然就只想着去图谋封国享乐,这让他们对扶苏的期望再次跌落到谷底。
在大多数的勋贵元老看来,扶苏选择成为三郡之主当然是退缩了,没有斗志了。三郡之地,几乎完全给了扶苏。始皇一力支持,胡亥还隐隐推动。在众人看来,就是胡亥和嬴政用三郡当做封国来换取扶苏对夺嫡之心的交换了,扶苏安心享乐去当一个有些权力的闲散王爷。而胡亥,则用三郡之地换取了未来的帝位皇尊。
无论扶苏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这番动作显然让所有人误以为扶苏失去了对皇位的争夺之心。
始皇三十四年,四月。离开太原郡郡治晋阳驶向雁门郡郡治善无的驰道上。扶苏正在看着马车帘子外黄土铺就的驰道,以及宽阔驰道两边的青树摇曳。
后世喜欢用好大喜功来形容秦汉时期的两个帝王,一个是汉武帝刘彻,另外一个便是始皇嬴政。在许多不明所以的人看来,秦始皇嬴政修建长城,北击匈奴南占岭南都是为了满足自己对功业的喜爱。同样,拆除秦国庞大国土内以往由六国修建的关墙也被视为对武力的迷信,固执地认为不会再有任何敌人能威胁到秦国统治。而更加闻名的工程驰道、直道、五尺道更是成了诸多砖家叫兽肆意泼脏水的实证。
但是,当扶苏来到这个世界亲身体验的时候,对这些工程的认知就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在砖家叫兽看来是好大喜功的万里长城实际上是蒙恬为了收复失地而立下的重大战略举措,是反攻匈奴极大的倚仗。而汉时失去长城倚仗的汉室面对匈奴时,刘邦败于匈奴的白登之围更是红果果地验证了汉室面对匈奴时的势弱。
要知道,终秦数百年,就是一部对外强硬完胜的历史。从义渠人到岭南百越,再到匈奴人月氏人林胡人东胡人,有哪一个在秦朝手中占过好处?
而秦朝在军事上的辉煌胜利可以说是迫不得已的政治举措,秦朝需要在军事上的辉煌来稳定内部的统治。帝国庞大的惯性使得这个军功至上的国家在面对和平时期诸多问题时仍旧保留了其固有的惯性,这个惯性让秦朝上下并没有做好转变文治的准备。而不得不两面开战来缓和国内矛盾便是其中因果而成。战争的开展使得军功制得以存留,而山东诸郡的蠢蠢欲动同样需要一场场胜利来震慑。
为了将整个国土更好的连结起来,加国内的融合,加强各个地区的联系,始皇开凿了沟通秦陇与巴蜀栈道,修建了行走云滇的五尺道,修建了直达九原的军用高公路:直道,更建立了全国性完整的公路体系:驰道。当然,这些道路也有为镇压六国故地叛乱的作用。而修路的作用在后世现代社会,体现得淋漓精致。而且,若不是临晋道的通行,扶苏也不会这么容易便到了晋阳。
而关于历史上始皇拆毁关墙的评判,扶苏也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到那人的脸上。拆毁关墙,当然不是拆毁到那些大城大县的防御措施,不然,萧何早就死在了冀县哪里会跟随扶苏到了雁门?这些关墙,都是以往六国为了隔绝六国联系,互相敌视防御的状态下修建的。不将这些拆掉,难道驰道直道五尺道都不修了?
思路从后世那些砖家叫兽的分析中回来,扶苏隐隐已经从地平线的尽头看到了一座城池的影子。
喝令马夫停车,温柔地让王芙继续休息。扶苏弯着腰出了马车,上了一匹西域而来的阿尔捷金马。
阿尔捷金马,就是俗称的汗血宝马。扶苏在领军占领鱼家叛军整个后勤基地时,军资粮秣占了一大半,财货也如山一般堆积。其间,让扶苏最为高兴的除了捞到手中的四百万钱就是这三匹汗血宝马了。
鱼家组织商队来往东西,里面的商品中当然就有许多汗血宝马。而死去的那位过了一把丞相瘾的鱼阳古坐下就是这么一匹汗血宝马。总共三匹汗血宝马,扶苏将一匹奖励给了萧何,自己用了一匹,然后又献给了皇帝老爹一匹,这便没了。
扶苏翻身上马,在高出左右马匹一头的汗血宝马上,双腿轻夹马腹,蹭一下汗血宝马知道了主人的意思,撒腿若离弦般奔了出去。刚刚上马的萧何无奈地看了一眼,和期泽失笑对视。夹~紧马腹,纵马跟了上去。扶苏一走,身后的作为亲卫的三百宫骑宿卫当然是紧跟而上。最后只留下两千多步行车驰的人继续慢慢走。
此次扶苏的队伍中,除了小夫妻两个,还有一千人规模的卫队。这卫队中细分起来就是宫骑宿卫三百,作为扶苏的近身亲卫,其余便是七百步卒多是重装或者弩兵。除了卫队,就是伺候的奴仆侍女了,光这些也有六七百人。再加上那些谋臣干将的家人亲属仆从,蜿蜒而后也有千余步长。
此刻离着善无约莫还有数千步,扶苏已然迫不及待想要早些到达属于自己的这片土地。扶苏从咸阳北行,一路行来多是在马车上坐着。马车是皇家御制的,依着秦朝先进的车辆制造水平,马车的减震性能和稳定性能都是十分优异。再加上本就有平坦宽阔的驰道可以走,使得扶苏一路走来也没有几分旅途疲惫的意思。
不过马车上再是舒服,也比不得车外空气新鲜。毕竟,在人声马嘶的车队里,扶苏想要安静地呼吸些新鲜的空气还真不容易。前面是战马踏蹄下扬起的烟尘,后面则是拖成长龙的车队。在数千人的人群之中,尘土飞扬下哪有什么清新空气。
不过眼下就不同了,感受着耳边马蹄急,风声疾可真是好不快意。纵马狂奔下的扶苏顶着不甚猛烈的北风,畅快奔驰,身后数百人紧紧跟随。扶苏仗着宝马迅疾,又是先行,一马当先下好不威风。惹得驰道两边飞鸟展翅一个个吓得迅飞的没影。
啁啾……
一声鹰鸣,扶苏奔驰而行间,抬头向上看。却现一只成年猎鹰在自己头顶上来回飞来飞去,扶苏心中纳闷了。
雄鹰历来是性子傲的,野生下的雄鹰根本不该围着谁谁转圈圈吧。心中纳闷,扶苏也有点心疑了。
拍拍战马上放着的一把漆黑宝弓,这是始皇在扶苏临走前送给扶苏的,说是皇室珍藏。别人看不出这黑不溜秋的弓有何名堂,可扶苏这用弓久了的人却是知道。这弓,可不同凡响。光是用材,就抵得了一百把军用良弓的造价了。
且不说其他,看着这雄鹰飞来飞去,扶苏也有点手痒。拿出漆黑宝弓,却不拿箭反倒是拉开弓弦轻轻虚弹了一下。嗡嗡之声响起,透人人肺的声音竟然传得极远。扶苏身后亲卫听见弓弦声鸣,顿时齐齐加,竟然不一会儿就跟了上来。扶苏见此,面色有些红,扶苏练习骑术不久若不是身后这些弓马娴熟的亲卫让着扶苏,还真领先不了。
这时再抬头看,那弓鸣声果然被那鹰听到。初始飞离,不多时,竟然又回了过来而且低空滑翔而下,在扶苏头顶上数十丈的距离盘旋。扶苏制止住其余人的搭弓。
萧何正待疑惑,期泽却道:“有人来了,估计就是那鹰的主人。”
扶苏凝目而是,看见远方来人十数,纵马而来在三十余步外下马。领头之人,赫然眼眶微陷,髋骨有些稍高初看与华族人无异。可在扶苏这双刁钻的眼睛看来,再见便看出了其间奥妙:“竟然是个胡人后裔?”扶苏心中纳闷,也没有多说。
那带着匈奴血统之人果然是头顶上鹰的主人,一来,便大礼参拜:“下官善无游徼,拜见扶苏公子。”
扶苏眼光一下子就锐利起来了,心中藏着怒火:善无城内竟然只派一“乡长”来迎接堂堂“一省军政长官”!!!
第七章:善无城外下马威
扶苏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并未有作。咸阳城内那些人以为扶苏是个没有城府,不会考量的人。可熟悉扶苏的人知道,在自己人面前扶苏的确亲和得没有架子,基本感觉不到皇子的压力。
可一旦扶苏气势作,那就是凝然岳峙,跟一座山压过来似地。脸上而不需板起来,光是冷冷盯着你也够你心惊胆战的了。
扶苏身为大皇子,皇室的顶级教育下,气度涵养都不用说。再说那城府,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那才叫城府。陇西接连数场大战,且不提牛刀小试的武陵地下那几场,就是扶苏领着弱军出狄道城围歼陇西叛军那一场。若没点城府和养气功夫,只怕扶苏早就在三军前颜面丢尽了。
扶苏面上不见一丝异色,待人如沐春风。只是初始眼色稍稍冷然,令那有两分胡人血统的游徼先是感觉到一股子如山的压力袭来,正觉得忐忑时再看已然没了。只看见扶苏脸上的微笑,听得扶苏道:“免礼,平身吧。”
游徼听了扶苏的话,悄然松了口气。刚才一闪而逝的压力让游徼心中有些惴惴,虽说那气势捉摸不到。可眼下这大皇子显然不是一般的生猛角色啊。
这游徼名作东博,靠着祖峰冒青烟当了个游徼。却被配到了这里当这么个劳什子的接待的活计。游徼职责为何?是管理县城以外乡里一级治安等工作,相当于后世的分管治安的副乡长。东博的祖母是一名林胡人,作为一个异族后代能够做到朝廷的官员,虽说是最低级的,但已经让东博十分满意了。
游徼是秦朝体制内最低的官员,勉强算个官只比吏员稍好些。平时游徼谨小慎微也不敢得罪人,要能选择工作的话,他当然是不想来的。一个游徼,帝国行政体系内最低级的成员,却要去迎接最高级一等的大官。这不是对扶苏红果果的打脸是什么?
分明是个得罪人的伙计,却让东博给捞上了。这让东博心中十分抑郁,知道这趟伙计只怕那大皇子一进城就把自己撸了来泄。
看着平时里那些个友善的朋友一下子变得冷漠,东博游徼知道自己身上这层官皮算是扒定了。没法,东博没个上层助力,老黄牛而今成了的炊事班战士:职业背黑锅。什么倒霉事都得被拉上。
思来想去,东博也只有好生将这接待工作好好做,争取了万中未必有一的机会。
于是,东博一大早便将心爱的猎鹰放了出去。祖上的胡人血统让东博学到了家中流传下来的熬鹰活,养了一只猎鹰的东博将扶苏的画像找了回来让老伙计好生认清一早放飞出去找那大皇子扶苏。
果然,老伙计一看到扶苏来。隔着三里东博便领着人来迎接。好在……扶苏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生气的。
“起身上马吧,我不习惯俯视别人,脖子太累。”扶苏看了一眼这个名作东博的游徼,心中琢磨着善无城中那群老官僚心中到底想着什么。
听了扶苏的话,东博连忙起身。身后一群小吏大气都不敢出,有东博前面顶着,作为小人物的他们可不想扶苏一生气下把他们也给连累了。
眼下民生艰难,徭役和税赋沉重的小老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尤其还是临近长城要修建长城的郡县里面劳力几乎都被抽空至少三分之一。在衙门中税赋和徭役总会免去些,可要比小老百姓好过活许多。
东博老老实实起身上马,领着人让开侧身跟到一众亲卫身后。扶苏三百亲卫,当然不会是将扶苏团团围住保护。一直在身侧的一般都是九名武艺极高的贴身亲卫,在其后,才是围在外圈的数十名亲卫,最后便是其余宫骑宿卫在外围环视。
扶苏仍旧是居于前列,期泽和萧何跟在身侧稍后的位置。东博游徼则吊在最末,只有扶苏问起的时候才跑到前列去。
客气话说完,扶苏便问起了善无城内的事情。令东博意外的是,扶苏问的大多是些平民小黔才关心的事情。
“善无城的麦子几钱一斗?”
一石就是一百斤,一个小小的游徼约莫年薪一百石。善无心中转了几圈,对这些材米油盐的事情当然熟稔张口就来:“城头东的张家米铺米价稍贵,得一钱一斗。城西头的刘家米铺则便宜些,八钱能买一石麦。”
“嗯,你的薪俸多少?可能足用?年俸可能足额放?”
东博稍稍一愣,紧接着便继续道:“小人年俸百石,身后的儿郎年俸都是五十石。家里省着点,再赚些零工能够足用。还……还能足额。”
“身为游徼,这城坊乡里,治安如何?”
东博面色犯了难色,想了想,狠心下道:“平日间,还好。只是,郡兵出来的勤了些。”
“嗯?”扶苏听出了东博语气间的迟疑,眉头一皱,稍稍疑惑便没再问。继续道:“嗯,城中迎接的人马可都到了?”
东博又是一愣有些结巴道:“迎接?小臣……不知道。”这话说完,东博心中苦涩无比,他的确不知道官署里那些大官会不会来。可扶苏这般,难道还要他直接说就他一个小小的游徼来了?
扶苏只做没有听到东博的异状,道:“那便去看看,大队还未来。你让他们给本公子等着!”
东博咽了口唾沫,只觉得扶苏这话听着全无烟火气,可怎么都觉得里间十足的刀剑紧贴脖颈的那股子冰冷味道。又匆匆领着人纵马狂奔回去,东博只觉得这辈子估计是到了十成十的血霉了。
看着这东游徼纵马而去,性子直来直去的庆倪便道:“公子,这善无城内只怕有人并不欢迎公子。”
原本最喜欢直言的是伏承,不过伏承眼下已经做了特科科,要便关紧了自己个嘴巴。而且眼下早已去了其余两郡之中铺垫情报网络,为扶苏日后的决断做出第一手资料。
而王芙和扶苏结成了亲家,庆倪便就没了往日的芥蒂开始给扶苏用心做事。
萧何权谋之上不甚精通,分析也就从另一方面着手:“善无城是边郡之城,论起这物价只怕也就咸阳能比了。一名游徼,年俸百石足额放也只能堪堪够用。更何况……他身后那十数胥吏高者能有月俸八十斗便算好的了,更多的怕就如他所言年俸五十石都不能足额放了。这善无城大,居不易啊。”
期泽笑着道:“萧先生这做够了军需后勤的伙计,说话也带着斤斤计较的味道。想必,庆倪这方面感触最深吧。”
庆倪依旧那般性子冷,简单几字道:“有劳萧先生多矣。”
萧何颇为受用地点头道,抚着颌下的短须。
期泽看着庆倪脸上的不变的坚硬表情,又看着突然失笑道:“萧先生这话题一转,累得庆倪刚才那话都没得接下去了。”
扶苏这时打断他们的议论,道:“只怕城中还有人不大看好我啊。这东博只不过是个背黑锅的,就是不知道御史府里那位脑袋够不够灵光。不然,我这番好意光东博领了还不够吧。”
萧何含笑着点头,显然是明白了扶苏话中的意思。期泽和庆倪半懂不懂,不过身为军人倒也不必考虑那么许多。便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起来。前面把度放慢,让后面大队加,看着日头也还有几个时辰足够到善无城下。
扶苏此时也失去了纵马狂奔的兴致,看着地平线处的善无城竟有一丝压迫感传来。显然,始皇这三郡合一的诏令并不讨得这些本土派的好感。毕竟,原先的郡守就算是再强势他们也应付好了,若是还和本地豪强合作愉快的,那就更不会欢迎扶苏这个明显不好惹的皇子来了。
一个地方就那么大的蛋糕,本来就这么点了人又多,分起来谁都不爽利。眼下又要来了一个过江龙想强要一大块,甚至还要抢那把分割蛋糕的刀子谁会愿意?
当然,一郡之内不尽然是一群只知道排斥的豪强。有许多可以分化化解的豪强扶苏也要区别对待,不过此番郡城之内连一个够得上品级的人都不来迎接,分明就是要来下马威了。一个游徼来迎,你当大叫花子?
面上,扶苏并没有做出什么。只不过将这名作东博的游徼回去,至多而已就问了些问题。末了,也就带回了扶苏一句话:“大队还未来,你们都给本公子等着。”
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当真一派优雅公子的风范。可听在众人心中那就不同了,尤其是那最后半句:“给本公子等着。”既是告诉他们扶苏来了,一大条生猛的过江龙来了,让他们好生等着自己,前来迎接。同时潜意思里面当然就是,不来的,定有好看!
扶苏这话藏了两层意思。同时,扶苏也将这话传给了两拨人。第一么,当然就是那些桀骜不驯排斥自己的本地豪强。另外,便是雁门郡的监察御史:何辜。
一郡之中往往有三个巨头,这三人互相牵制不使某一人独大有异心。同时,三人分工明确也便于一郡的管理。其中,监察御史就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官员。除了那些特殊的边郡,大秦帝国国内几乎每一个郡都有监察御史。所以,除了常设的郡守和郡尉外,便多了一个掌握监察大权使君:监察御史。
到了扶苏这里,监察御史的工作就更加重要了。即使嬴政和胡亥真的有用三郡换妥协的心思在,也断不会一点防备都不给扶苏。那么,这监察御史就显得十分重要了。三郡的监察御史都没有召回就是明证。
而作为雁门郡中最高官员,当然是迎接扶苏的最佳人选也是唯一人选。何辜当然不会不知道这等重要大事,如此,却仍旧没来只有两种可能。一就是何辜疯了,为了一点点对胡亥的讨好而卷包裹滚蛋。二就是何辜根本不知道!
扶苏的行程不算绝密,毕竟几千号人浩浩荡荡来了,本地的各个体系要说没有察觉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那些占据优势的本地排斥派要真想闭上眼睛,甚至连带着把监察御史的眼睛给捂上那也不是难事。
显然,这个何辜的眼睛并非有透视功能。不过……此刻扶苏已经送一把还不知道是否锋利的刀子给何辜了,就不知道外面那层封锁的迷雾这刀子,能否刺个通透!
若是不锋利……扶苏心中想到这个带着胡人血统的游徼,心中叹息一声:既然不锋利,管你有何秘密,也只能杀了。
一阵寒风让东博有些冷战,看着眼前颇为朴素的监察御史府,犹豫了一会,敲响了御史府的大门。
第八章:城中巧舌辩如簧
雁门郡郡治善无城。御史府。
也不知始皇是不是不想给扶苏添加障碍,总之扶苏来三郡前,这三郡的郡守、郡尉已经被召回了朝中。毕竟,扶苏这过江龙一来,不仅本地势力不会喜欢,就是那些原本恋栈的享福的几个郡守郡尉也未必觉得这个“失势”皇子是个讨喜的。于是,眼下三郡之中代理军政的就只有这监察御史了。
监察御史原本只有监察之权,并无军政两大权力。原先军政长官在的时候也大多是御史势弱,毕竟一统天下的疆土需要稳定,频繁掀起监察利剑将郡县长官撸掉总是不利于地方稳定的。
骤然得揽大权的感觉让何辜有些飘飘然,权力的加持仿佛让何辜就是看着这座城市所有人也多了一份掌控的快感。不过这样的快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就随着那些恼人的地方士绅的言语给打散了。无他,这些士绅十分冷酷地将扶苏到来后对何辜的影响给分析了出来。
眼下陈馀的劝谏就让何辜有些难堪。作为郡内屈一指的名士,陈馀拥有者难以比拟的影响力。甚至,在那些文人士子的目光下,这个一郡亲民官的威望远远比不过这个只会动动嘴皮子的儒生。
出身御史台的何辜是个地地道道的老秦人,根植在老秦人心中的务实观念让何辜对那些只会说不会做的人先天有几分厌烦。不过眼下这个人的话他却不得不听。毕竟,此人背景雄厚连他都没摸清楚套路,就不说这个,其在士林中拥有的号召力让他这个一郡之长都有很大的压力。
“扶苏公子此一来,兄弟失和。雁门恐将不安啊……”
“三郡合一,实乃之未有故事。何况山水阻隔,交通不便。善无诚不合适。何若让那扶苏郡治设于代郡?”
“…………使君此两月,为国为民操劳至此想必十分辛苦吧。”陈馀眼角瞥到了何辜的不耐烦,知道刚才他将扶苏的危害说的让何辜感到了威胁,却并没有挑动此人的心弦。于是便换了一种口气,夸赞了何辜执政期间的功劳。
何辜年岁五十有一,年岁在朝中不算小却也没有多少年龄优势。故此恋栈的心思到没有几分,并没有被轻易用权力受到威胁给挑动到。可听到别人对自己执政的认可,心中还是颇为满意的。心想这“名士”倒也不是尽数难听话。
脸上多了几分笑容,何辜便谦逊道:“哪里哪里。那是人臣应当所为罢了。”
陈馀心中暗喜,心想这老家后总算给说动了。身为北方这一地域内的名士,陈馀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文人。此次,陈馀实在是受到了一个他推脱不得的指令。若是陈馀任务顺利达成,这何辜恐怕一下子就将扶苏得罪死了。到时候,再将何辜拉进阵营就事半功倍了。
但进展并不顺利,一开始的话并没有让何辜动容几分,可这客气的言辞里陈馀却看到了希望
。继续道:“不知使君可知眼下祸事已经来了……!”
何辜眼角微动,轻轻一笑:“嗯。这茶清香四溢,当真是良品。”
陈馀面皮一阵抽动,知道这老家伙是开始装糊涂了。却也不点破继续道:“大公子民间清誉甚高,纵然咸阳那有了甚么大事。大公子最不济也不会有何妨害。可而今到了雁门,与使君就有妨碍了!”
何辜眯着眼,品着杯中清香。良久,笑道:“何某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有何可妨碍的!”
陈馀心中也不急,徐徐道:“大公子出咸阳至雁门,诏书上说的漂亮是出镇河东之地。可不知使君与公子座前当如何自出?”
何辜抿了一口清茶,道:“自然是做我大秦臣子。”
陈馀心中暗喜,道:“那便是了。眼下大公子已然成了三郡之主,而国中立嫡之人几可确定。国中虽说不行分封,可眼下大公子这位置若可等同于王爵之位……期间真意,想必晚生多言即是有罪了!”
何辜眼神已经冷了下来,轻轻放下茶杯,不动声色。可眼见的陈馀却看得分明那茶水晃了,竟有一滴落于桌案之上。
陈馀神色不变,而何辜表情却冷冽,斥道:“陈馀!莫以为仗着家世便敢如此谤诽扶苏公子,而皇室之内兄弟之情也不是你可离间的。念在你造福乡里颇多,今日之言我权当未曾听闻。若要再提及,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陈馀心中惊讶,心想这何辜翻脸倒是比预想之中快了一些。神色依旧淡然,道:“使君此言过滤了,陈某这可是为国所谋。御史手握监察之权,自当有所言,有所行……”
陈馀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何辜冷冷盯着,喝断:“此事……不必再提。”
何辜的话语终究没敢用太重。看着陈馀涨红的脸庞,何辜心中想着自己这忌惮和火起是不是太大了。语气放缓,接着道:“今日天色不早了,我送送陈先生吧。”
陈馀虽说是雁门名士,却还真当不起一郡之长的“先生”之名。连忙起身,陈馀知道他今日只能做到这里了。不过也好,时间还有,他不愁不能将何辜拉下水。既然要做,也得客气着将最后的请求给说了出来,道:“明日便是旬假,得空,还请使君能来晚生家中赴宴。有几个人颇有些才名想请教文学于使君”
何辜面上表情又是缓和了几分,甚至还多了些笑容。说要送,还真就动手去送了。脚步一直停到大门处,吩咐仆人开门,却听到了拍门之声。
老管家面色疑惑,不过还是开了。却见一个年岁月末三十上下,眼眶微陷,髋骨稍高的男子立在门前。
何辜看了一眼,依稀有些印象,却没有太过放在心上。那男子侧身将道路推开给陈馀,待看清何辜面目时。大礼拜下道:“禀告御史,扶苏公子已经到了善无城外十里。”
此时已经到了初夏,暖风吹到雁门这里将仅剩的几分寒意给吹散了去。当何辜听到来人这话时却徒然感觉如坠冰窟,好在最后听清了那十里两字。心想还好有了挽回余地。
何辜盯着愕然回的陈馀,恶狠狠瞪了一眼。大叫一声:“备驾!”便汇着几个幕僚急急忙忙组织起了迎接事宜。
深宅大院,穿廊过院。这是一座颇为幽深的庭院,庭院装饰颇为雅致。看着物价多是名家之手,若非常人难得分辨。
张耳行路匆匆,一路从小门进来便直接走了过来。周遭的丫鬟仆从见了这步键如飞的客人,纷纷行礼。往时还会客气点点头的张耳而今却连客气的意思都没了,健步依旧走向了前方雅致依旧的别院中。
张耳的匆忙看在丫鬟们眼里,心中都是不接。这个往日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此刻的无礼让他们有些失落,不过这个大宅院里的门规森严一时也让他们不会想到他处。
李行此时正在和儿子的儿子下棋,年岁已经五十余的李行早没了为父复仇的野望。更何况,害得李家家破人亡的敌人早就被灭了,连国都被灭了,他也没什么可去复仇的。总不能,他还蹑窜着自己唯一的独子跟着去六国宫送死吧。
不错,李行便是战国末期最可敬的名将:李牧之子。要说最可敬,实力又强劲的名将。就是王翦、蒙武甚至白起也比不得李牧。这是最后几乎将秦国成功挡在崤山以西的赵国大将,若不是国君十分白痴地中了离间计,只怕眼下秦国还未必能越过赵国这道坎儿征服天下。
作为李牧被抄家灭族后仅存下来的独子,李行并不想再去搀和天下大势。毕竟,这个世界太过危险,做个富家翁已然足够。只是……唉。李行叹息了一下,为何秦人还是这般咄咄逼人?李行有些怔怔地看着棋盘,直到已经行过冠礼的长子李左车提醒,他才惊醒失笑落子。
李牧在天下,是天下景仰的一代名将。若不是有一个背后捅刀子的队友,没人会以为李牧不能出更大的光芒。李牧在国,是权倾一时的名将重臣,一言可惊一国的重臣!所以,尽管赵王中了离间之计将李家抄家灭族,可李牧留下来的遗产依旧让李行这个独子依靠李牧部将支持下成了一地之豪富。
而今数十年过去了,他也从一介孺子成了白交杂的老者。原先的小富之家眼下也成了雁门郡屈一指的豪族。经营有方的李行退了下来,专心开始教导成年的儿子。却不想,一心想找个继承人的儿子却对兵学视若珍宝。心中百感交杂的李行并没有去阻止。却不想,赵歇却找了过来……
那日,刚刚行冠礼,一向待人温和,为人友好的李左车当下就将手中的一卷书当做武器丢到了来人的脸上。此人,名作张耳……身份,则是将李家抄家灭族赵王之后的说客——怎的,杀了自己爷爷到头来还要自己帮他赵家做事?
落完最后一子,失神下的李行终究是没有赢过自己的儿子。失笑着,心想:输了抄家灭族的仇恨那又如何?他赵国王族还不是得求到自己头上?再说,只要有利益,这点过去了的仇恨还不能阻止他们谈判……
看着老管家李忠,李行道:“让那张耳过来吧,一起准备车驾。我与他去看看,来的这扶苏公子到底有何能耐,竟然将雁门搅得一锅沸水一般!”
李行将棋子放下,却没看到长子李左车看着棋盘的皱眉。这个皱眉,是听到张耳名字之后开始的。
第九章:衮冕甲士威雁门
扶苏并未一直傻等着。但纵马奔驰的感觉却被一个小小的分管治安的副乡长给打扰地没影了。扶苏的性子当然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影响的,实在是这关头从东博口中传出来的消息让扶苏心中已然没了那兴致。
东博小小一个游徼,扶苏当然不是畏惧这么一个小人物。而是透过东博扶苏看出了善无城内的态度。
扶苏此次从咸阳出北疆不同与上次去九原。上次去九原,扶苏在半路遇到的事情就足够惊险曲折了。可无论是谁,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乡野小吏谁都不会小觑了扶苏。因为那时候的扶苏虽说是被贬出咸阳,可扶苏极可能获得北方大将蒙恬的支持。
蒙恬是谁?那是国朝第一大帅,麾下精锐三十万定鼎九原这就能让匈奴不敢弯弓抱怨!明眼人也可以看出,始皇是担忧扶苏在咸阳政界上窜得太快,一来威胁到自己,二来也许有扶苏根基不厚实的缘故。扶苏虽说经营咸阳京畿这块地方有些年头,可仗着皇子身份经营下来的势力并不那么厚实。就如后面所展的一样,一到扶苏失踪,在咸阳的苏党麾下一大帮子墙头草立马就到了胡亥麾下。
扶苏的根基比起胡亥是要深厚,可并不能抵抗大风大浪。如果能获得蒙恬这尊大神,那区别就大了去了。有了皇帝陛下的暗示,扶苏带着皇长子身份去监军蒙恬,想要取得蒙恬的支持并不难。就如胡亥取得李斯的支持一样,外人看不清里面的云雾,可谁都知道那是始皇帝忌惮自己皇长子崛起太快威胁到了自己出手扶持胡亥,平衡两个夺嫡势力。
那会的扶苏虽说被迫放弃咸阳这么一个政治中心,可只要获得了蒙恬这一军事上的助力。谁都不会否认扶苏日后的道路是多么光芒。可眼下呢?
眼下的扶苏虽说挟着陇西平叛大功回到咸阳,可扶苏用这么一个绝妙的机会却冒然丢失在了对皇帝的逼迫之中。始皇嬴政没有选择扶苏,扶苏自己又主动离开咸阳来到雁门善无。这其中的那些事,任谁也会仔细琢磨。
琢磨来琢磨去,不外是扶苏失势成为定局。而为了安抚扶苏,或者说让扶苏日后不去打搅胡亥的顺利登基,将三郡之地当做封国赠与扶苏。
政治上的妥协和交易非常容易理解,尤其是在这些自持聪明的人身上,作得更加厉害。于是,扶苏失势论在云中、雁门、代郡大行其道。
巧的是,扶苏来到三郡并没有得到这群人的支持。这些豪门大多是一郡之精华,他们掌控相当的政治影响力,乡里之间有极其雄厚的影响力甚至远政府。在军事上,拥有庞大的佃户、私兵、家丁这些都可以在最后关头武装成军兵。当然这个不到最后一步他们是不会如此做的。在文化上,主要的士子大多出于豪富之家,至少也是有数百亩田地的小富之家。这些人都可以归结成势家豪族。
就是这些几乎可以说是一郡统治力量的一群势力,却并不欢迎扶苏这个天下第二尊贵的人物。因为扶苏所来,图谋并不为他们所喜。笼统说,扶苏就是一条过江龙,他们就是一大群不甚粗大的地头蛇。
过江龙来不是为了和你过家家的,扶苏有其政治抱负,尤其军事战略上的实践。这注定了扶苏所来必定不会让三郡之地平静。尽管豪族世家们并不会知道扶苏心中未来的打算,可借着扶苏以往事迹。谁会信扶苏就是来当一个闲散王爷?朝廷上想得倒是美妙,用三郡之地换取扶苏的安稳。可焉不知,扶苏这就是以退为进,用三郡之地作为反攻胡亥的热土?
要知道,燕赵自古多慷慨之士,扶苏要是募兵用武力去争夺帝位,蒙恬都未必去阻拦。到时候,恐有十万兵马分散在咸阳周边险关的咸阳拿什么去抵挡?
扶苏所图谋的政治目的决定了扶苏根本不会安安稳稳地跟豪族世家们好生相处。况且,就是最低烈度的冲突。扶苏这条过江龙也一定会和一大群地头蛇抢夺相当大的一部分蛋糕。而且,最最关键的是那把分割蛋糕的刀子。
燕赵之地,本就不是什么富裕膏腴之地。而三郡之中,基本都是边郡。至多,也就代郡稍稍富裕一些。而且还有沉重的徭役、赋税在这里。再加上越演越烈的土地兼并,三郡未来绝对不会是一个安稳的事态。
扶苏若想有作为,第一刀砍向未必是那些关外的异族。而是这些危机帝国统治根基的大世家、大豪族、大地主!
扶苏揉揉脑袋,这些内斗的东西扶苏搞了一年,实在有些厌倦了。还不如在北地郡到上郡那里爽利,对付起异族来,毫无半点压力。当然,若这时候换成那些华族势弱的时候就两说了。
扶苏将度放慢,一路上钻了几个林子反倒是打了些野味。扶苏也是旷久没有这般爽利了,今个儿倒是起了童趣。前面被城内豪族“下马威”带来的扫兴也一扫而空。
后面得到信的大队很快就跟了上来。当然,这个大队并不是指全部人马的大队。而是归属扶苏这块的大队人马,里面有扶苏的娇妻还有几百号家仆侍女。以及一应的门客、幕僚以及官署随从。
这些人加起来也有千把号人了。再加上扶苏这皇长子级别的待遇,马车极多也不虞走得慢。扶苏虽说是纵马狂奔,可马车一鞭子上来也容易追上。只不过可怜了再最后的大队人马,这些都是扶苏手下的亲属,人数极多浩浩荡荡得有小三千人。
这是初步跟随扶苏移民到三郡来的。边郡多是新立,有的也不过百年历史。看上去颇长的时间对于一个地区的展而言却还算很年轻,所以这些边郡人口都是很少。比起内地的大郡要少上许多。在九原,蒙恬就上书皇帝移民边疆,那个吴村的村民就是三万户移民到九原来的移民。
扶苏想要开边郡,当然就要移民内郡之人。这三千人约莫五百户可以算作跟随扶苏而来的第一批移民。
扶苏后队七百人材官护卫离开以后也不虞这些人的安全,毕竟还有不少扶苏留下的军官在主持秩序。而此时离着善无城不过十里不到,谅也没有那个宵小敢作乱。
隔着老远,坐在马上,远眺善无城门处,已然人山人海。城门三里外,照例有一长亭。此亭左右,郡署衙役奔走,郡兵肃然护卫。
先头数十人,皆是衣衫华美,面容整肃之人。这些人先头,一人着两千石官秩衣袍,衣冠严整,身形清叟而面色略带焦急。正是雁门郡监察御史何辜。
何辜身后,便是一众郡署属官。不过这些属官却不如何辜淡定。尤其是那些性子直军官,这些原本是以前雁门郡郡尉的属下,此刻老大突然被远调咸阳,只留下他们一干小弟。这如何让他们淡定?
相比这些只是义愤前任郡尉离开太过急切的中级军官,郡署内的胥吏和中级官吏就要难缠许多。只不过这些人面上却要比军官们要从容许多,面色颇为严肃好似心中十分拥戴即将到来的雁门郡未来之主。
尽管这些人之前有着各种各样抵制、对抗未来雁门郡主人的方案,勇气,和实力。可当扶苏的仪仗摆起来的时候,这些人的的确确还是被震撼到了。
身为皇子,尤其是出任地方大吏统管一方军政的大吏,扶苏的仪仗很是隆重。
威武的战车当先驶出,两边的仪仗战车缓缓从远方驶来。阵列不变,车上御手和车左车右都是身高体壮,目不斜视,极尽威严。
其后便是骑乘高头大马的骑军,衣甲鲜亮的宫骑宿卫此刻给了所有人一次震撼。边郡虽说边事不绝,可如此精锐的骑军还是少见。要说以往,也只有李牧在雁门的时候才有见过。
作为天下第一等强军的宫中宿卫,扶苏这三百骑军亲卫每次都能完美达成扶苏下达的作战命令。而在仪仗上,这些更不用让人担心。作为宫中严训的精锐宿卫,仪表上绝对不逊于任何一支军队。
高头大马,骑士雄壮。眼神锋锐,头颅直昂。衣甲鲜亮,剑锋寒光。作为仪仗的三百骑士连马匹的脚步落点都是齐整,令人叹服这些骑士骑术之精,以及三百人协调的一致性。
在后,便是七百步卒簇拥下的扶苏开始徐徐走到了台前。一身盛装的扶苏已经不复刚才那英武骑士的模样,下了马车,扶苏端坐在八名大汉抬着的步辇之上。
平稳的步辇上,一道珠帘稍稍遮挡了外界的探视。不过,当珠帘拉开时,一个容貌俊逸,身材完美,目光灼灼带着锐利的扶苏展露在了雁门郡诸人的面前。扶苏环视着诸人,竟有一股俾睨天下的气势。
此人身着玄色冕服,除去六冕的秦朝礼服从简。可扶苏刻意追求声势浩大的情况下,一身繁琐的冕服便被穿了身上。头挂九旒冕冠,衣为玄衣纁裳,绘龙、山、华虫、火、宗彝五章纹。黄裳之下,绣藻、粉米、黼、黻四章纹。九章王者之数,尽显威仪。
扶苏身侧,是七百名盔甲鲜亮,秦戟高指苍穹的材官。配合着身侧三百骑乘马上的宫骑宿卫,一时间,竟然令当先站立的雁门监察御史何辜有一种臣服的强烈心理暗示。
感受一道温和却带着压力的目光视来,原本还有故作姿态之心的何辜额上冷汗一冒。大礼参拜,何辜行了远规格的跪拜之礼:“雁门监察御史,何辜,领雁门郡上下士绅。拜见大皇子,拜见云中、雁门、代郡太守、郡尉。”
“吾等,拜见大皇子。”
隐在人群之中的李行有些受挫,看着旁边面色铁青的张耳。并不言语,跟着一起山呼起来:“吾等,拜见大皇子。”
“……拜见大皇子……”
…………
扶苏神色淡然,看着数千人群之外那块印刻善无城门的“善无”两字。心中默念:“天下九塞之,雁门……我来了!”
第十章:王族后裔羞入鞘
【这章提前了,晚上未必得空来】
代郡郡治,代县。
一处别院,装饰颇为简洁。此刻,房中中不停踱着步子的华服男子却显得有些急躁。看着桌上的那枚竹简,赵歇心中按捺不住的烦躁。走到内屋中的收藏室,看着满屋子的兵器盔甲,赵歇这才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这内屋不同于外间,外间装饰简洁,看上去主人就是个勤俭的小富之家。迥然不同于外间的,便是内屋之奢侈华美。每一物件莫不是有历史,有故事的藏品。尤其是一个个架子上挂着的诸多宝剑铁甲,更是让好武之人双眼灼热。但有些眼力劲的,就能看出这些东西价值不菲,绝不是一个区区小富之家能置办得起的。
这别院的主人唤作赵歇,左邻右舍也不大和这屋子主人熟悉。这左右都是些城中权贵置办下的别院,真正当做常住房屋的倒是不多。大多喜这清净,金屋藏娇罢了。而那些权贵彼此若是熟稔则还打声招呼,若是看你一身寒酸,正眼都不会给你。赵歇衣服还算得上体面,却也够不上一郡内的豪富权贵之家,当然没谁稀得和他打交道。
故此,住了这么数月,竟然也无人知晓这人的底细。只是偶尔问起,皱皱眉头道:哦,就是那个平常不出门的富家子?
赵歇的确不喜欢出门,因为他实在不喜欢这片秦朝统治下的天空。也不喜欢看着那些秦人官吏呼喝命令的样子。作为赵国王族的后裔,隐秘控制田亩万顷的王族后裔,赵歇无不讨厌那些对他连正眼都不给的代县权贵,以及他们身后的这个帝国。
赵歇有权,因为他依旧在乡村之中拥有庞大的影响力。若是露出真身,他可以交接满城任何一个权贵。因为他有资格,他是赵国王族后裔!
赵歇有钱,因为他在富饶之地拥有万顷良田。依靠他田地求活的有至少万户的佃户。因为,他是王族,拥有庞大的财产来置办田业。
赵歇有人,因为他拥有赵国王室后裔身份下听命的私兵、暗卫。因为他是王族后裔,这些人足够他攻打一个不甚强大的县城!
然而,赵歇空有这几乎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却依旧不惬意,甚至在代县城中连好生睡个安稳觉都不能。因为,这片天地是秦朝的。因为,那个极可能成为未来皇帝的大皇子扶苏就在相距不过数百里外的善无城。
而今天,一封阐明行动受挫的密函送到别院,让赵歇有些难过,甚至隐隐之间的恐惧。
不错,他是赵国王族后裔,只要将身份亮出来他就是身份尊崇的王子,无人不敢不敬。就是眼下代县执掌军政的监察御史连皋也不敢轻视。
满城的豪族世家,那些从赵国的上卿、郡守、将军位置上退下来的豪族家族会给与他尽可能的支持。乡野间被沉重赋税逼得难以畅快呼吸的小民甚至也会跟着他吼出复国大业的旗帜,只要他敢亮出身份,那些连正眼都不屑于给的左邻右舍都会赶紧过来巴结。
然而,赵歇不敢。
因为这是秦土。
这里不是赵国的代郡,是秦朝帝国的代郡,天下近千年以降第一个统一的帝国!
若是他胆敢招摇撞市图谋不轨,那个眼若鹰隼一般的监察御史连皋绝对不会放松对他的严加监管,甚至直接拘押!这个法家弟子中极其闻名的强硬派,绝对敢做!
所以,赵歇的影响力只能假于他人之手来达到他的目的。身为真正的主人,他却不得不伪装成一个混吃等死过平淡如水小日子的小富之家的主人。区区一个只能守着数亩别院的小富之家……
自从赵歇出了桑乾老家这日子就没一天舒心过。当然,在桑乾老家看到了扶苏要来三郡的情报后,赵歇已然待不住了。扶苏是谁,赵歇以前还有些不甚了解。可扶苏这一年杀十万人的功夫,任谁见了也心间跳。以赵歇的身份,又如何不会知道?
先是在神农大山把参与坑儒案的数百名方士逮住杀了个精光,再就是跑去北疆三关口一举杀了数万匈奴人,甚至最后连逃到山中当野人的匈奴左贤王都给抓了去。光是这份骇人的“功绩”已经让隐藏在赵国故地图谋反叛复国的赵家王族心中感到不妙了,好在,这还不是扶苏自己动手了,也算不得扶苏有多大的凶悍。
可等到扶苏在陇西一举破了号称十万的陇西鱼家大军时,赵歇就差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扶苏哪里是温文尔雅的翩翩皇长子啊,分明就是一个双手染血的屠夫!杀神!
才一年,就杀了十万人!扶苏这要是来了代郡,还不得将整个隐藏下来的赵国王族后裔给灭个干净啊!
于是,赵歇待不住了。尽管代县有他不喜欢的千千万万,甚至每日斜视下轻蔑的目光让赵歇几欲狂。可出于对扶苏的警惕,赵歇几乎动手亲自策划对扶苏的狙击。
同时,整个隐藏到赵国故地的力量开始动。为了对付这个极可能破坏赵国复国大业的皇长子,赵家别无可避,只能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来将扶苏赶出三郡。至少,也不能让扶苏立足于代郡、雁门任何一郡。于是,原先是赵地的:雁门、代郡、太原郡、钜鹿郡、邯郸郡等等赵家潜藏起来的力量都开始为阻击扶苏做准备。
而为了在不占优势的雁门狙击扶苏,赵歇甚至连一些脸面都丢去不得不寻求李家的支持。不错,赵国故地身为王族后裔的赵歇拥有庞大的影响力,在豪族之中也有很强的号召力。可在雁门,赵歇却不得不屈服于一个令人难以释怀的姓氏:李。
天下有许许多多姓李的,在陇西抗击鱼家叛军的时候作为陇西本地豪族代表的李信李家同样也是姓李。作为天下人臣之的李斯丞相也是姓李。这么多姓李的,却只有一家能让赵国王族为之难以面对,那便是李牧!那个战国末期可以说最著名的将领。一个几乎一人撑起一国的将领。作为战国四大名将,即使在让赵国几乎崩溃的长平之战后,李牧依旧领军独抗秦国不得东进。然而,这样一个国之长城却被赵王下狱捕杀,自毁长城的赵国随之被秦灭国。
而作为赵国王室后裔的赵歇自然明白李牧在赵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而在李牧家的雁门,李牧又是如何一个地位。要知道,早期的李牧在雁门一举灭杀匈奴十万大军那可不是说说玩的。可以说如果没有李牧,被匈奴摧残下的雁门郡绝无宁日。
如此,当李牧部将护着李牧之子李行到达雁门郡时,李牧遗下的声望顿时让李家成了雁门诸多豪门的领头羊!
而身为雁门郡曾经主人的赵国王室,则被狠狠丢到了一边。甚至当赵歇派出亲信谋臣张耳陈馀的时候,被一个黄口小儿差点打杀在了李家别院。
这让傲骨满身的未来赵王赵歇如何心甘?然而,比起扶苏来后的冲击而言,这一点亏即使再恶心他也只能咽下。
可如今,第一仗就失败的结果却让赵歇有些不可接受。也许酷爱武艺的赵歇在藏兵室时里能真正冷静下来反击扶苏。
一名青衣小仆远远站在帘外,珠帘阻隔下的赵歇身形有些飘忽。这样的赵歇让小仆下意识感到一阵压抑:“禀公子,陈先生来了。”
“公子?”赵歇惨笑一声,却没有人回应。青衣小仆说完便急急离开将场景留给赵歇和陈馀。
赵歇也不回头,便知道是心腹陈馀。陈馀是闻名赵地的名士,暗中却实际上是受到赵家控制的一枚棋子。当然,作为名士,地位比起一般棋子自然显得高级一些。
赵歇继续道:“头一次出手,却连对方的边儿都没摸到就给破了。区区一个游徼,竟然成了自缚手脚!我算什么公子,一个没落王族?一个本该灭绝的王族公子?去~他~妈的公子!”
赵歇说着说着,一阵失败后的癫狂带着羞怒夺取了心智对身体的控制。一把怒火燃起,羞怒满腔下的赵歇狠狠将眼前心爱的书架、宝剑推倒在地,甚至抓到什么就扔什么。如同一只受伤后羞刀难入鞘的独狼。
陈馀心中叹气,面上却不动声色。对于眼前这个少主公,看了将近二十年年,他也看的几乎透了。刚愎自用、狂傲、满腹王族公子派头却无多少实学。满脑子复国念头却五谷不分,四体不勤。酷爱武艺却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说起这个女人,陈馀神色一变将这些对主公不尊的念头撇去。
赵歇杀手狠,全然顾着性子泄心中的情绪。恰巧被一个小仆点燃的羞怒让赵歇刚刚一下估计就损失了数万钱的财富,陈馀叹息一声,只怕那小仆也活不成了。
知道再不拦,赵歇估计都会怪罪到他头上。陈馀无奈,堂堂闻名赵地的名士却要沦为一介私室的男仆这让陈馀每每想起都是无奈。好在,这个男仆地位很高,远一般的主子。
动作迅疾,脚步一动生生将继续打砸泄怒火的赵歇便按住难以动弹。这区区几手显露了陈馀不俗的武功底子,将赵歇狠狠按在床榻上,陈馀凝视渐渐平静的赵歇,道:“主公可知为何会败?”
赵歇一听,闭眼不语。良久,不良情绪统统泄以后,他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毕竟流淌着赵国王族优秀的血脉,脑子还是不笨的。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失败了依旧固执不知改进的固守所谓“自尊”下继续造成的失败。
赵歇起身,重重一作揖:“请先生教我,定教那扶苏小儿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