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五十六:挖坑
李向平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嗯”然后到:“咱们就这么给他伏低做小?”
李必咽了口唾沫道:“孙儿想明白了,没有必要激怒贾璟,也没有必要跑到前面和贾璟放对,贾璟他也清楚,他不敢对我们怎么样,所以无缘无故的激怒他实属不智,淇国公宋清不是要整治他吗?咱们在背后发力便是了,跑到明面上和他近身相搏不管赢了还是输了,脸上都难看。”
李向平哼了一声,缓缓吐出了口气道:“还没蠢到家……那这次家里丢的脸就这么算了?咱们还亲自跑到贾家去道歉,你不嫌窝囊?”
李必咽了口唾沫道:“脸面……丢了也就丢了,谁也不敢不会因此小看了咱们家,他贾璟就算因此名声大噪也不过是火上浇油,更让淇国公宋清等人耿耿于怀罢了,真正重要的是切实利益……”
李必头脑越发清醒道:“当务之急是稳住贾璟,务必不要因为成国公府使开国一脉与洪治一脉爆发冲突,若是因为成国公府而两派发生争斗才是大事!”
李必头脑越发冷静,思路也越来越清晰,他沉声道:“若是因为成国公府爆发了两派之间的争斗,进而引起了陛下的注意,这对成国公府才是真正的打击,至于在贾璟这里丢的面子,不过是小事罢了。”
李必道:“成国公府靠的本来也不是威势,或者说到了成国公府这个地位靠的本来就不是脸面,所以从来就不会有人因为这种小事而小觑了我们,谁也不会说成国公府是怕了贾璟或者是没了足够的实力。”
“他们反而会因为贾璟的嚣张跋扈而感到愤怒,进而越发为贾璟吸引仇恨,所以此时成国公府该做的应该是尽力从这件事中抽身出去,以免之后对贾璟的攻扞波及到我们......”
“所以此时向贾璟道谦,稳住贾璟才是最正确的做法,算得上是,及时止损,同时也是借刀杀人之计,于我们没有什么损失,也能够阴贾璟一次.......”
李必偷眼瞧着李向平沉默着的样子,李向平闭着眼靠着熊皮座椅上,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听见李向平幽幽的叹气声,李向平轻声道:“他妈了个巴子的!你个小王蛋是真特么该死啊!”
李必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李向平睁开眼睛道:“你要是个蠢到什么也不知道的蠢货也就罢了,你小子偏偏什么都能想明白,你怎么就是他妈的不干人事儿呢!”
李必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孙儿一时猪油蒙了心!忘了以往老祖宗的谆谆教诲了!才导致事情变成了这样的局面,孙儿该死!孙儿该死!”
李向平没说话,却见成国公府的大管家突然走了进来,随后伏在李向平耳朵边上说了些什么,李向平陡然睁开双眼,过了不知道多久,李向平才缓缓的说道:“下去罢,贾家不用去了。”
于是李必磕了个头便出去了,走到门口时才听到里面猛然爆发了砸东西的声音,李必面色一白,急急忙忙的便走了。
李向平没有如贾璟所料的暴跳如雷,当然这不是说他不生气,他这么大岁数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什么样的窝囊气没受过?贾璟区区几句话会让他愤怒,但要说激怒他让他因此出什么事那是不可能的。
但也同时让他第一次对这个小子产生了直视的感觉,他不得不承认,在此之前他还真没怎么把贾璟这小子放在眼里......
但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让李向平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英雄出少年啊!”
贾璟这小子看似暴躁易怒,但实际上每一步的分寸都把握的极好,贾家的脸面找回来了也就算了,你成国公府的脸面丢都丢了,我还死磕着你不让你救人干甚么?
若是一般的少年郎谁能咽下这口气?肯定也是不死不休的喊打喊杀了,要不就是倔驴一样为了面子跟人死磕,尤其是贾璟这样少年得志的,难免有些飘飘然,志得意满之下便是死期将至,大多神童便是因此而消亡的……
但是这个小犊子怎么就不上套呢!贾璟派人给开国元勋送信的消息已经走漏了,任谁都知道这是贾璟准备息事宁人了,既然如此,成国公府也就没有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道理了!
这么小的岁数就这么老六,不会因为少年意气而损害了利益,李向平老眼微微眯了起来,是个人物!
只不过……这回这脸还真就得丢了!你堂堂的成国公府世孙,让人家贾璟一句话吓得自己亲弟弟大冬天的赤条条挂在牌坊上都不敢救!你怕他什么呀?他还敢如何你不成?
李向平哀叹着靠在了座位上闭上了眼睛,其实怪不到李必头上,李向平情知成国公府的声势太大了,若是他儿子还在倒还好,成国公府可以慢慢的转换门庭,不至于太刻意,也不至于太丢脸,几十年之后,成国公府还是那个成国公府!
但天不遂人愿,他儿子早死,只留下了个孙子,那这事儿性质可就变了!第三代直接掌权,可就由不得你慢慢来了,只能干脆利落当机立断的认怂,越怂越安全!虽然丢了脸面,也没了权势,但跟命比起来这都是小事!
过了百年之后要脸要权势的都不在了,你再看看成国公府,又能生发起来!这就是李向平为子孙后代谋的路,可惜啊,他这样培养虽然的确是把李必培养成了个人才,但也同样把他培养的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甚至是只能盯着眼前那点儿利益的鼠目寸光了!李向平承认自己无情狠辣,为了利益他什么都干得出,事实上在外面混的爷们儿有几个不是这样?但无情不是这么个无情法!你连你亲弟弟都不救!往后谁还敢跟你站到一块儿!怕是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就算心里再冷再狠,面上也得是有副人样,这样才能拉起一批人,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亲信心腹,你这一眼冷冰冰的,自己弟弟挂在上面都得权衡利弊的选手,谁敢跟你推心置腹啊!莫非果真天下没有长盛不败的家族?老天果真要亡我!
李向平头疼的“哎哟!哎哟!”直叫,却也知道,天命如此,非人力可逆转……
贾璟微微眯着眼眺望着远处河滩上的人们,那些有神京城的市民,也有附近的村民,宽阔的河面冻的结实,他们就提着铁钎一下一下的凿着冰面,等凿出了个面盆大小的窟窿之后,就坐在冰面上往里面丢下鱼线和鱼钩,鱼钩上再串着些面团之类的物事。
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大群鲜衣怒马的奴仆也在指挥着一些壮汉,壮汉们即使是在深冬也赤裸着上身,雾气腾腾的冒着汗,挥舞着大铁钎一下一下的凿着冰面,胡喝着吼着采冰号子。
打碎一块浮冰之后,便有另外一帮人给冰套上绳子拉上来,用各种工具规制平整,像是一大块冰砖一样,这回再用绳索捆好,两个人一前一后用扁担挑着,给运到一旁官道上的马车内。
他们或许是城内的富贵人家,或许是冰店,在冬天这样采下冰来在冰窖屯好,等到了夏天,不管是放在冰鉴里当“空调”用,还是做成冰酸梅汤喝都是极好的。
冰店也卖原冰,也会把它们打碎拌上酸奶牛奶水果之类的东西,制成这个时代的“冰激凌”,古人享受生活的方式,丝毫不弱于现代人,甚至比接受了西方冲击的现代人更强,很多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及审美,大多遗传自我们的先祖罢了,以至于贾璟到现在除了很想念智能产品之外其实并没有多想家……
贾璟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长长的雾气如同白练一般喷涌而出,在他的身后,隔着不知道多远分割出来一片场地,四大营的指挥使正带着各自的兵在训练。
其实不用他们做甚么,只是盯着就行了,剩下的具体事情有中下层的将领负责,整个卧麟坡便响彻着各种嘹亮的口号及歌声,时不时的还有一两声密集的火枪响声,爆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年了。
引得河面上的冰钓和采冰的人们不时的向这边驻足张望,玉麟军的将士们见有百姓在一旁,便更加起劲儿了,薛平对着他的麟爪营吼道:“原地休息!”
麟爪营士兵们才依依不舍的原地坐下休息,薛平见状不动声色吼道:“全体都有!把战歌唱一遍!”这下子麟爪营就更来劲儿了,一个个扯着脖子喊的脸红脖子粗。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何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两百五十八:打架(下)
“总之我是不敢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一个逃兵的!没准儿还是他杀了那个兄弟用尸体盖在自己身上!”
陈安猛然顿住,那个小旗轻声道:“行了!别说了……”结果陈安却站了起来,微微低着头,那个小旗刚要走,却见陈安直直的冲这这边走来。
那个小旗领着那人道:“咱们走罢。”另外一个小旗看到陈安过来,居然就这样站在那里冷笑道:“我不走!凭什么叫我走?该走的是某个逃兵!胆小鬼!害死了多少弟兄?”
陈安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盯着那人怒吼一声一拳就打在了那人脸上,那小旗被一拳打倒之后震惊的看着陈安,随后怒火猛地冲了上来,就要上去和陈安扭打在一起。
旁边的小旗见状连忙阻拦道:“行了!不要打架!军中禁止互相斗殴!你们疯了吗?”俩人哪里管的了这么多,热血一上头谁也不管不顾了,一个一把推开了那个小旗,俩人便扭打在了一起。
动静顿时就大了起来,在一旁的总旗注意到了这里,便过来大吼道:“干甚么!你们在干甚么?给我松开!”
俩人完全顾不上了,就算是总旗上前阻拦,二人依旧你一拳我一脚,总旗气急,上前一把抱在陈安腰间,一个马步扎实便将陈安甩飞了出去。
那个小旗见状居然仍旧不松手,快步上前骑在陈安身上,挥舞着拳头就往陈安脸上左右开弓的打了起来,边打还边骂道:“我说错了吗?你个胆小鬼!丢尽了我玉麟军的脸面!你也配做玉麟军的将士?你是不是给人家跪下磕头了,人家才饶过你的?”
陈安脸色涨红,破口大骂道:“你放屁!”说着挣扎着就要还手,那小旗压在他身上那里就能还得了手?旁边的总旗见状更加愤怒,一脚上去就踢在了那小旗的后背上将他踢到一边。
陈安得以挣脱束缚站起来就要扑向那个小旗,总旗脸色铁青的推在他的胸口处,将陈安拦住大吼道:“你们干甚么?疯了是不是?你给我老实的站住!”
那小旗捂着脸大骂道:“今儿爷们儿就是打你了!就是看不惯你这个德行怎么了!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你他娘的靠装死倒是当了官儿了!我呸!老子羞于你为伍!”
陈安脸色涨红,气的已经喘不过来气了,眼睛通红着骂道:“你说谁?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小旗破口大骂道:“我再说十遍!你就是个胆小鬼!是个怂包!怎么了!”
总旗感受着陈安的愤怒不由得大吼道:“冷静!”陈安一把推开总旗大吼道:“我不是怂包!我不是!”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连那个小旗看着陈安疯魔的样子也不敢说话了,只是捂着胸口半躺在地上看着陈安,陈安猩红的眼睛看着四周围观的士兵,脑门上青筋暴起,喘着粗气大吼道:“我不是怂包!我当时的确是怕了,但我不是怂包!我更不是逃兵!我从来没想过逃跑!我不会给玉麟军丢人!”
陈安咬着牙指着所有人道:“谁以后再敢说我是逃兵,我......我就跟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英雄是狗熊,咱们战场上见!”
“谁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众人都愣住了,看向身后,便见贾璟脸色铁青的骑着马站在那里,那小旗也不敢躺在地上了,连忙站起来立正,所有人都立马站直了身子昂着脑袋吼道:“见过玉帅!”
这次贾璟却没有面色和蔼的向他们问好,反而是脸色铁青的不发一言,林烽同样脸色难看的上前喝道:“怎么回事!”
那总旗咽了口唾沫硬着头上前道:“报告指挥使大人!没甚么,只是发生了些口角......”
贾璟轻声道:“发生了口角?”林烽恨铁不成钢的驱马给贾璟让出位置,贾璟冷冷的扫视着众人呵斥道:“发生了些口角就要跟自己的战友刺刀见红吗!”
众人战战兢兢的目不斜视,连大气都不敢出,贾璟扫视着众人,随后看向犹自不服气的陈安,挥舞着鞭子啪啪啪三声就打在了陈安的肩膀上,大骂道:“长本事了,我看看你怎么跟自己的战友袍泽刺刀见红的!去啊!”
陈安虽然仍旧身姿挺得笔直,但一直倔强的眼神却终于软了下来,大滴大滴眼泪掉落,嘴却仍旧紧紧的抿着不肯委屈的发出声,贾璟怒喝道:“还他妈哭!出去别说是我贾璟手底下的兵,老子嫌丢人!”
说着看向另一边的小旗挥舞鞭子又是啪啪啪三鞭子,破口大骂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做对了!”那个连忙立正大吼:“回玉帅!没有!”
贾璟大骂道:“我看你就是这么想的!”那个小旗不敢说话了,贾璟扫视了一眼四周严肃道:“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敢对自己的袍泽兄弟动手,老子给你们找个好地方让你们好好亲近亲近!都记住了吗!”
“是!”
贾璟看向一旁的总旗道:“你手底下的人闹的事,你难辞其咎,五百个俯卧撑!今晚之前,把六千字的检讨交到我的帅帐!”
六千字?!虽然玉麟军上下所有官兵们都上了一年的“夜校”勉强算得上是文化水平较高的军队,但是六千字?他认得的字都不一定有这么多!
总旗内心叫苦,面上却不敢说什么立马回道:“是!”然后干净利落的负着甲就趴在地上做起俯卧撑来。
贾璟冷哼一声道:“剩下所有麟首营的!用绳索互相捆住彼此,围着卧麟坡给我跑!什么时候看到太阳升起来了,什么时候结束!”
看到太阳升起来?
麟首营的将士们看了一眼天边即将坠落下去的太阳公公心中顿时升起万分不舍,冬天的太阳可是比以往要升起来晚多了!真这样跑一晚上......会死人的!
贾璟却大手一挥道:“你们俩捆在一起!”小旗愣了一下随后吼道:“是!”于是二人像是闹别扭的小夫妻似的被迫捆到了一起,仍旧暗地里你撞我一下,我别你一下的赌气。
贾璟吼道:“给我跑!还有力气打架,我看你们就是太闲了!有这个闲心思就给我跑!什么时候跑的没这个心思了什么时候完!跑!”
“是!”
于是一帮人就穿着训练时候的红夹袄就开始一言不发的闷头跑了起来,贾璟不耐烦的对身后匆匆赶到的百户道:“你也去!陪着他们跑完!”
那百户话都没来得及说只能喊一声:“是!”然后就挎着刀大踏步的追了上去……
贾璟摇摇头驱马转过头来,林烽上前道:“真跑一晚上?”贾璟哼了一声道:“叫人看着点儿,别死人就行了,再说以他们现在的体质也不至于死人。”
林峰点点头道:“我一会儿就吩咐下去。”贾璟点点头,林烽又道:“你说的明儿早朝要上折子的事,用不用我们帮忙?”
贾璟笑了笑,林烽的意思是加鸡精需不需要宣宁侯府的支持,贾璟摇摇头道:“再说罢,真需要的时候,世叔会知道我的用意的,你又上不了朝,跟着瞎操什么心?”
林烽一脸无语的看着贾璟:“你要是这么说话,咱们可就做不了朋友了!”贾璟嘿嘿一笑,按理说林烽不至于什么官爵都没捞着,但是本身这件事洪治老臣们就是在贾璟封伯的事情上退步了,所以除了贾璟整个玉麟军几乎都没怎么捞到好处。
而原本属于玉麟军的功劳荣誉却又被敢武营给抢了去,所以自然林烽如今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他的宣宁侯府世子外加玉麟军副帅,这还是宣宁侯府的世子,玉麟军里的其他军官那就更不用说了,也就在玉麟军内部贾璟职权能够涉及的范围内升了一把职,剩下该有的封赏一个都没捞着!
因为这件事玉麟军上下其实是有怨气的,不过倒不是冲着贾璟,贾璟如今就是他们的精神领袖,他们崇拜都来不及怎么会对贾璟不满?所以自然就需要找到一个“敌人”来宣泄。
洪治勋臣和敢武营明显的就是最适合的,外带着连永熙帝其实他们也是不满的,只不过永熙帝是皇帝所以他们才不会说出来罢了,但要是我说真的有多尊重永熙帝......呵呵......
林峰叹口气道:“我论不论功都行,了不起回去当我的宣宁侯世子,但是玉麟军中的弟兄们可都是泥腿子出身,都盼着杀敌立功封妻荫子呢!一次两次行,一直这么有功不赏的话......”
林烽看了一眼四周道:“军心不稳啊!”贾璟默默的点点头,他心里也是知道这些的,所以才需要更多的战功更高的地位,才能真真正正的做到和洪治勋臣平等对话,甚至是硬碰硬!
天下承平日久,到哪里才能捞的到战功呢?很简单,九边。
这就是贾璟与叶时最近在筹谋的事情,他们要将玉麟军的将士们用洪治勋臣的手,送到九边!
两百五十七:打架(上)
贾璟嘴里跟着轻声哼唱着,这个时代适合他前世的军歌不多,也就这前世远征军军歌的《知识青年从军歌》稍微合适一点,唱歌是很方便又有用的思想政治工作,唱军歌总比让他们哼那些滢词浪曲强……
林烽从远处驱马上前,先是猛灌了一大口水,随后把水囊丢给了贾璟道:“璟哥儿,今儿怎么舍得来了?”贾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说的就跟我没放你们假一样,还有,在军中叫我玉帅!”
林烽撇了撇嘴,看你那骚包的样子,还玉帅……
林烽啧啧感叹道:“这歌也就你敢写了,这要是流传出去,国子监那帮老学究得骂死你!”贾璟不屑的笑道:“骂就骂呗,他们除了骂我两句泄愤还能干吗?又不会掉两块肉……”
林烽一脸佩服的看着贾璟,也就你能说出这种话了,我们要是敢招惹那帮文人,家里老子非得吊起来打不可!
贾璟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道:“再说了,我又没崇武抑文!这后面不是写了吗,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我这是鼓励他们参军报国啊!”
林烽不愿意跟他扯书袋,实际上也是他扯不过,于是点点头道:“是是是!你有理,你永远有理!”
林烽驱马上前与贾璟并肩而行道:“昨儿那事儿怎么说了?”贾璟拉了拉马缰放缓速度道:“什么事儿啊?”
林烽无语道:“还能什么事儿?你们家衔玉而诞那个,不是说让人打惨了?”贾放松了马缰让马随意的低着头吃草道:“你们怎么都知道啊?”
林烽嘿嘿一笑道:“这事儿到现在不知道的都少!要不是你写信阻止现在没准儿都爆发了不知道多少场冲突了!”贾璟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这个我还不知道?”
林烽疑惑道:“那你说的是哪个?”贾璟抬起头道:“宝玉衔玉而诞这事儿,不会全神京城都知道罢?”林烽眨了眨眼睛道:“你们家人你不知道?不说全神京城都知道,最起码稍微跟贾家有点儿接触的都应该知道罢,你问这个干吗?”
贾璟摇了摇头,沉吟着看向了远方的田野,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个玉虎符,当初把自己送到贾家的那些人,应该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块儿东西的,他们甚至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玩意儿其实是被做成了虎符的形状!所以才会做出了错误的仿制品。
或许他们知道?所以故意做出错的仿制品来区分自己和宝玉?
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的绝对不止他们,最起码北静王背后的势力也知道!但是他们不知道这块玉其实是虎符的形状,所以当初北静王抱着目的接近宝玉,却没发现宝玉的玉是仿制的!
而宝玉衔玉而诞这件事背后未必没有那些送自己来贾家的人的手笔,一开始他以为这一切都是太上皇的安排,但随后的接触中他逐渐的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太上皇虽然对他很慈爱,但是其实是很矛盾的一种心态。
那就是恨不得他死,却又不舍得让他死,所以他也不确定当初到底是不是太上皇把他送到了贾家,可以肯定的是太上皇肯定知道自己被藏到了贾家,并且也在监视自己,但是这些事还真不一定是他安排的,因为他没有必要给自己安排个信物!
玉虎符和“太子宝印”无不在证实着,等到自己成长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会借助这些信物扶保自己造反!他们想玩奇货可居?
或者也有可能是想要留下一点善因的贾代化贾代善?贾璟不知道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最他们是站在太上皇那边的,不然太上皇不会任由他们这样做,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们在太上皇的监控之下。
贾璟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如果真的是贾代化贾代善的话,那么贾璟就真的可以松口气了,因为他们并不是想要掌控自己玩一出奇货可居,知情者们也大多死了,知道自己身份的最后一个人贾敬已经亲手被他做了。
贾敬当初对自己能避则避,应该也是矛盾于该如何和自己相处,但是他应该也只是受贾代化贾代善所托,所以到后来他其实只是想监禁自己,并没有奇货可居的想法,为此甚至不惜弄瞎弄残自己!
也就是说贾敬并不知道太上皇时时刻刻都在监视着自己!不然他不敢这样做!
但如果是贾代化贾代善的话,他们又为什么要用自己的亲孙子来给贾璟提供保护?世界上不会真的有这么忠心的人要牺牲自己全家来庇护他罢?
也可能是太上皇的要求?那贾代善他们也未免太忠心了些……或许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真的成事了,能念在贾家庇护他一场,甚至用亲孙子狸猫换太子来为他吸引火力的交情下,保贾家一场富贵或者……放贾家一马?
所以贾宝玉衔玉而诞才会闹的满城风雨,是为了替自己吸引大部分注意力?贾璟摩挲着下巴,还真忘了问了,也不知道宝玉和水溶最近处的怎么样?
水溶肯定是知道自己的存在的,只不过他把宝玉当成了自己,如果水溶真的有什么不臣之心的话,那贾家怎么败的可就一目了然了!一个失了势的郡王怎么想也不可能造反成功啊!而水溶失败之后的贾家,因为屡次站错队,却又几乎在每一个队伍里都是属于摇旗呐喊的小喽啰,这才逃过一劫,只落得个抄家的下场……
贾璟沉吟着,林烽却上前轻轻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贾璟回过神来:“怎么了?”林烽道:“想甚么呢这么入迷,跟你说话都听不见。”
贾璟叹了口气道:“没什么,你要说什么?”林烽无奈道:“我问你昨天那事儿怎么处理,真就这么算了?”
贾璟耸耸肩道:“还能怎么办?这个时候老老实实过日子才是正经,再说了,我在别的地方还有手段整他们呢!”林烽眨眨眼道:“什么手段?”
贾璟抬起头看了看日头道:“快十五了罢?”林烽愣了愣不知道贾璟怎么又说这个,于是掐着手指算了算道:“是快十五了,怎么了?”
贾璟突然笑道:“你说,我自从封伯以来,还没上过朝呢,这上朝是甚么样?”林烽愣愣的摇摇头道:“我又没上过朝……你上朝干吗?”
贾璟笑道:“上朝还能干吗?自然是有奏本要上折子呗!”林烽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一个武将,上折子?
于是林烽摇了摇头道:“你到底要干吗?你不会还想弹劾成国公那老王八蛋罢?他老乌龟壳硬的很,要是能靠弹劾弹倒,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你趁早少做这个梦。”贾璟笑了笑道:“我弹劾他干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烽还要再问,却见前面突然爆发了争吵,贾璟双眼微眯,林烽道:“怎么回事?好像是麟首营的。”贾璟抿了抿嘴道:“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二人驱马上前……
“这小子你认识吗?”
“哪个?”
“就是那边那个小旗官。”
“怎么了?”
陈安神色冰冷的撑在地上做俯卧撑,就在他不远处,两个同样的小旗官正在窃窃私语,陈安听清楚了,但是他还是自顾自的做着俯卧撑,全当没听到一般。
他浑身上下都冒着腾腾的热气,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不停的滑落,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却仍旧咬着牙做着不知道第几百个俯卧撑。
那个小旗怪异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他太熟悉了,好奇,鄙夷,羞辱,不屑……他最近经受过很多这样的冷眼白眼,这样怪异的眼神表情……
那个小旗轻声道:“他就是那回平叛的时候唯一一个生还的人!”另外一个微微皱眉道:“什么唯一生还的人?”
另外一个看了他一眼道:“你忘了?玉帅派出去那几百个视死如归的弟兄,替咱们争取时间的那些兄弟!”那个便哦哦的点点头,另外一个便道:“我听说,他就是那几百人离唯一活下来的。”
那个微微皱眉道:“这么厉害?”另外一个道:“厉害个屁!我听人说了,他被救出来的时候都快疯了!是躲在另外一个弟兄的尸体下面才躲过一劫的!”
那个表示很惊讶道:“不会罢?”另外一个便道:“我听把他就出来的兄弟说的!他亲眼所见,他们从死人堆里把他刨出来的!多了那么久……啧啧!”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逃兵?”
“何止是逃兵?我听说之前他是在麟爪营混的,薛指挥使嫌他废物胆小,才把他拨到麟首营来了!可惜哟!咱们兄弟居然要把后背交给这样的人!”
“那还能怎么办?都是上面的安排咱们还能反抗不成?”
“我劝你啊,还是提防着点儿他,我总觉得没准儿是他杀了咱们自己人才躲到那些尸体下面逃过了一劫!”
两百五十九:悲伤的薛蟠
薛蟠呆愣愣的躺在床上,嘴巴张的大大的,两只牛眼无辜的看着天空,就好像每个人小的时候都写过的青春疼痛文学作文里的描写一样:“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呈现出的哥特式悲伤”
薛蟠不知道什么是哥特式悲伤,但是他现在的确是很悲伤,柳湘莲按着脑袋呻吟着把双臂柱在桌子上,贾宝玉也同样呆呆的靠着椅子喝茶,不时的还要发出两声呻吟。
床上的薛蟠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了,眼神还是不变,嘴里却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啊……”柳湘莲连忙抬起头道:“怎么了大哥?”
薛蟠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随后捂着肚子在床上呻吟道:“哎哟……我肚子疼……”柳湘莲唬了一跳连忙上前道:“怎么会肚子疼?莫不是吃坏了东西?”
薛蟠痛苦的呻吟道:“气得我肚子疼!”柳湘莲一脸无奈的摇摇头坐了回去,薛蟠带着哭腔把自己的大脸埋在了枕头里叫道:“我怎么就……我灌那么多马尿做甚么!嗯哼哼哼哼!”
柳湘莲叹口气道:“看开点罢大哥,昨儿那么多人都劝,伯爷也劝你喝多了,你偏说自己没喝多还叫伯爷立马领走不然打死,伯爷无奈这才领走的……”
贾宝玉觉得香菱这样好的丫头跟了薛大傻子本就是糟蹋了,所以也在一旁补刀道:“对啊对啊,我瞧着香菱跟了二哥也挺好的,再说给都给出去了,都在东府住了一晚了……”
殊不知薛蟠最在意的正是这一句!薛蟠也不怎么在乎香菱,不过是个长得好的丫头罢了,他从小到大要多少有多少甚么时候缺过?香菱的品行在他这里并不重要,他只要,啊不是,只馋香菱的身子。
但是没了!全没了!
这么好的丫鬟,自己为了她惹出了那么多事儿,连口汤都没捞着就没了!但凡薛蟠喝着头汤了他也不会着急成这样,玩都玩过了送给贾璟又能如何?但是现在香菱可是正经的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摸过!就这么完璧归赵了?
薛蟠不甘心的抬起头道:“你们说,我现在先把香菱接回来有点事嘱咐,璟哥儿能信吗?”柳湘莲和贾宝玉都沉默了,你这个……就有点侮辱人了……不光是骂人,都有点儿侮辱人智商了!再说了……
柳湘莲道:“算了罢大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人家都在伯爷的屋里睡了一晚了……”柳湘莲这话恨不得直接挑明了说香菱现在已经是贾璟的形状了,薛蟠委屈的瞪大眼睛,随后哎呀的哭叫了一声,倒在床上手脚挥舞着撒泼。
薛蟠难受的心里就好像是刀子绞一般,他哭喊道:“都怪我妈!我说接回来当天一蒙被子拉到了,我妈非不叫我碰!非要摆什么酒!纳个妾还非要摆什么酒!现在好了,摆到人家床上去了!哎哟!可难受死我了!”
薛蟠难受的就好像是一群蚂蚁在身上爬一样,柳湘莲和宝玉对视一眼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默不作声的喝茶了。
薛蟠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道:“不行!璟哥儿是个正经人,没准儿现在还没动呢?我得叫我妈她们要回来!”
“要去你去!我们死活拉着你你非要送,这回我们刚舍出去,你又叫我们要回来!要去你自己去罢!能从璟哥儿手里要出来算你本事!”
薛姨妈沉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柳湘莲和宝玉连忙站起来:“伯母(姨妈)。”
薛姨妈和蔼的冲他俩点点头:“坐你们的,昨儿睡得怎么样?”柳湘莲和宝玉都是有些尴尬,柳湘莲拱手道:“昨儿侄儿酒后无状,冲撞了伯母,实在是失礼!”
薛姨妈笑道:“你们还小,是这样的,只是往后在外面可万不能如此了。”柳湘莲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点了点头。
薛蟠在一旁坐起来瞪着大眼睛道:“我不管!哎呀!没有香菱我就快死了!妹妹呢!妹妹快去替我把香菱要回来!”薛姨妈没好气道:“你妹妹哪里有空管你的事?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要去!”
薛蟠闻言顿时知道再也没有可能要回香菱了,于是只能呆呆的躺了回去,一双眼睛呆呆的看着天上:“香菱……我的香菱……全没了!”
……
香菱倒是很快从又一次的颠沛流离中恢复了心情,晴雯性格爽朗,虽然有的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但是这样的性格反而吸引老实人,于是晴雯很快就多了一个小尾巴。
无论走到哪里,香菱都忠实的粘着晴雯,做一个忠诚的小跟班,就算是晴雯不耐烦的吩咐她去做别的事,她也是立马去做完然后回来继续形影不离的粘着晴雯。
就像现在,晴雯实在是烦不胜烦了就吩咐她去把贾璟洗好的衣裳收起来,于是香菱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宁国府上晾晒衣物的地方,府上的衣裳大多在这边洗完之后晾晒,但主子们大多不习惯,就让丫鬟婆子们自己洗了晾在自己院子里。
不过着整座国公府如今就只贾璟一个人,他衣裳那么多晴雯一个人也洗不过来,所以贾璟也就让晴雯不用麻烦,直接送到这边让别人洗了,晴雯虽然不愿意,但是事情多的时候也会把一两件扔给她们洗。
前些时日晴雯一直忙着给贾璟绣那身白底织金飞鱼,所以才没空洗衣裳,把贾璟的两件衣裳扔给了她们洗,今儿想来也晾晒干净了,晴雯便想着取回来熨平整再熏上香,这些都是贴身丫鬟该做的事。
正巧着送了个香菱过来,还粘人的紧,晴雯也就烦不胜烦的吩咐香菱去了,香菱也听话,照着晴雯的描述便寻着路去了,刚巧到了地方,按着晴雯的说法,只要是看起来华贵的男人衣裳就收起来。
却等到了一件衣裳旁愣住了,只见一个少女正两眼放光的伏在那里,细细的打量着那竹竿上晾晒的大红底海牙飞鱼服,香菱不认识这人,于是只能轻轻的上前。
那少女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不由得一惊,随后回过头,看清了香菱之后才松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拍着胸口道:“你这人,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吓死我了!”
香菱微微低着头道:“对,对不起……”然后手脚麻利的收起了一旁竹竿上的衣裳,那少女见状,便上前道:“这衣裳是谁的?”
香菱快步走着,心里想着赶紧回去,却见那少女居然追了上来,还长口问了起来,香菱不由得有些发慌得道:“是……是二爷的……”
那少女眨了眨大眼睛道:“二爷?是贾璟吗?”香菱不认识她却见她直呼贾璟的大名不由得有些生气也有些害怕,只是点了点头便微微低着头快步走着。
谁知那少女却越发来了劲儿,她两眼放光的上前道:“真的是贾璟?靖武伯贾璟?他回来了吗?”香菱只是一味的摇着头,那少女气急便站住了道:“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话,你却老是避着我!”
香菱站住了脚,有些害怕的道:“我,我不认识你……”那少女愣了一下,随后道:“你不是这府上的丫头?”
香菱摇了摇头却突然顿住,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是,我是二爷昨儿才带回来的……”那少女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然后摩挲着下巴围着香菱绕圈圈审视着她,香菱不由得有些坐立难安,那少女笑道:“没想到他居然好这口!哎!我问你,他现在在府上没有?”
香菱刚要说话,却见一旁走出来个女子道:“三姐!你乱跑什么?”那少女回过头撇撇嘴道:“大姐你怎么又追过来了?”
那女人瞪了她一眼上前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府里如今不许乱跑,你……你是谁?”那女人看向一旁的香菱,香菱福了一礼道:“我,我是二爷昨儿带回来的丫头……”
那女人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二弟回来了?”香菱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那女人似乎有些紧张也有些讨好的意味,香菱摇了摇头道:“二爷还没回来……”
那女人似乎是松了口气,随后对香菱道:“没什么事,你先忙去罢。”香菱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快步走了,身后又传来那个少女的声音:“哎!我还有话要问你……”
“你闹够了没有?”
“谁闹了?我是替大姐你鸣不平!你好歹也是宁府的大奶奶!岂有自己洗衣裳的道理?说出去不怕笑掉大牙!”
“你胡说些什么,你给我……”
那女人似乎是生气了,香菱赶忙加快脚步走了,后面的没听清楚,但是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宁府的大奶奶?那到底是二爷的什么人?为什么是府上的主子却得自己洗衣裳?
香菱呆愣愣的回到了贾璟的院子,晴雯见香菱的样子不由得上前道:“怎么了?让你去取回衣裳撞客了不成?怎么这副样子回来了?”
香菱回过神来,看着晴雯犹豫了一下……
两百六十章:厉害的宝姑娘(上)
晴雯恍然大悟道:“哦,好像是……东府原来的珍大爷的媳妇,是咱们府上的大奶奶没错,是咱们爷的大嫂……她三妹?估计应该是她娘家的那两个妹妹罢。”
香菱挠了挠脑袋道:“那怎么会还要自己洗衣裳?”晴雯耸了耸肩:“谁知道?不过也不关咱们的事!我听说啊,这个尤大奶奶在咱们爷的大哥在的时候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连自己的妹妹被……被西府的琏二爷摸了去都装做不知道!”
晴雯撇撇嘴道:“能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也是应当的,谁还把她当正经主子?不过也不管咱们的事,咱们伺候好爷就是了。”香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晴雯沉吟了片刻,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随后出门对路过的一个丫鬟道:“今儿可有哪个姑娘来了?”
那丫鬟微微低头道:“回晴雯姐姐,好像宝姑娘在会芳园顽。”晴雯又道:“只有宝姑娘?”那丫鬟点点头道:“不知道为何,确实只有宝姑娘。”
晴雯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头对香菱道:“你在这里看家,我去去就来。”香菱虽然也想再见见宝钗,但是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于是晴雯便向着会芳园的方向而去。
绕了许久才从假山石后找到了正在看书的宝钗,宝钗身着一色半新不旧的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外面罩着浅紫色的斗篷,坐在石凳上,手里握着书却不觉寒冷,只是微微眯着眼笑着看书,一旁的莺儿也不敢打扰,只坐在一旁默默的打着绺子解闷儿。
晴雯不由得上前笑道:“宝姑娘!”宝钗愣了一下抬起头来便看到了晴雯,于是便笑道:“可是巧了,你怎么来了?”晴雯笑道:“我却正要问姑娘怎么在这儿,这样大冷的天儿。”
宝钗笑了笑并没有说是因为囊萤映雪和冬天看书更精神的典故,只是笑道:“在屋里闷得慌,便出来走走,并不觉得多冷。”晴雯笑道:“正巧了我有件事求姑娘。”
宝钗愣了一下,不免笑道:“求我?什么事?”晴雯道:“姑娘可能去西府请三姑娘来?我不识得路也不敢随意出府……”
宝钗不免疑惑道:“找探丫头做甚?”晴雯闻言迟疑了起来,宝钗便起身笑道:“我这便去一趟,顺便也家去了。”莺儿在一旁有些生气的看着晴雯,晴雯张了张嘴,还是为难道:“不是信不过姑娘,只是……不太好说。”
宝钗微笑道:“不必为难,我并不在意。”晴雯一咬牙还是说道:“姑娘今儿受了气回去,岂不是我挑拨了爷和姑娘的关系?”
宝钗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怎会如此呢?你不必太放在心上,不过是些许的小事罢了,没这样了不得!”晴雯还是说道:“罢了罢了,爷怪我就怪我罢!不然在宝姑娘这里我越发的不是好人了!”
宝钗无奈道:“我岂会因为你说什么而迁怒你?在你眼里我就如此小气不成?”晴雯摇了摇头道:“两府上都是知道宝姑娘是大度的,只是这件事实在是……还请宝姑娘替我们爷保密,不然我就是死一万次也赎不了这罪了!”
晴雯说着抹起了眼泪,宝钗连忙拉她坐下道:“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把你急成这样?不要急慢慢说。”
晴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事情说了一遍,随后便道:“我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但总觉得这件事似乎对爷不太好,毕竟尤大奶奶还是爷的大嫂子,若是传出去,宁府的大奶奶,如今连洗衣裳都得自己洗,那怕是要……”
宝钗闻言听晴雯说完顿时凝重了起来,她缓缓的点点头道:“你做的对,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晴雯只是能想到或许对贾璟的名声不利,但是宝钗却能一下子想到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这件事如果真的传出去,可不仅仅是对贾璟的名声是个毁灭性的打击,在这个时代的孝道中可不仅仅是孝顺直系亲人这么简单的,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不是说说那么简单,而是真的要像孝顺父母一样去恭敬的对待。
这也是为甚么之前贾家那帮人找贾璟闹事会在半路上拉上尤氏的原因,如果尤氏遭受虐待的传闻真的流传出去的话,贾璟面临的不仅仅是来自政敌的攻扞,甚至会与整个儒家社会为敌!
士林会攻击他,民情会抨击他,这些反倒是小事了,这个时候这个污点就会成为他永远的把柄,就算逃过这一劫,下一次出了事就会是毁灭性的打击!到时候他就真的是臭了大街了,没准还会因此丢了爵位,甚至是永熙帝都救不了他!
晴雯想不到这些,但是宝钗却瞬间想明白了这一切,并且面色严肃了下来,就连晴雯都感受到了宝钗此时心情的凝重,因此晴雯迟疑的问道:“宝姑娘,这件事……不会很严重罢?”
宝钗微微吸了口气道:“你也不要怪我插手你们家的事,只是事急从权,二哥哥回来之后,你要跟他解释清楚。”以宝钗的性子,就算是贾璟这样对自己的亲娘了她都不会扫一眼,宝钗“冷美人”的称号可不是取着玩的。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宝钗若是个男人绝对是个出色的政客,最不济也是个杰出的商人,但可惜她是个女孩子,所以无情反而成了宝玉嫌弃的痛点。
如果贾璟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救薛蟠的话,此时的宝钗绝对是扭头就走,帮忙叫一声探春都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这本就是贾璟的家事,她一个薛家的丫头,哪里有替别人管家事的道理?
只是宝钗觉得薛家欠贾璟的人情颇多,所以此时才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暂时的替贾璟管起事来。
宝钗道:“你先跟我来。”说着便起身向着宁安堂的方向而去,晴雯也急急忙忙的跟着宝钗去了,莺儿在后面张了张嘴,却也只是叹了口气后追了上去。
宝钗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宁安堂了,但每一次还是会被这里震惊到,尤其是直面那头汉白玉猛虎的时候,总是让宝钗看到贾璟的影子,就仿佛是贾璟正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她……何等的男儿气概!
不过这一次的宝钗却没有心神失守,沉着脸的样子仿佛是与整座宁安堂的气势隐隐相和!猛虎下的两个太师椅,宝钗没有坐在贾璟的主座,而是坐到了主座一旁的那个。
端庄正坐之下,彻底的和整座宁安堂的气质融合,仿佛她天生就是这座宁安堂的主人一般!晴雯和莺儿都不禁恍惚间目眩神迷。
宝钗轻声道:“晴雯,去叫你们东府的管家来,莺儿,你去前面叫二哥哥的亲兵侍卫头领来。”
两人愣了一下,都是连忙点点头去了,宝钗却是缓缓的松了口气,没过一会儿便见云里雾里的王富忠随着晴雯赶到了宁安堂。
看到坐在主座一旁的宝钗,王富忠不由得更懵了,却也只能上前道:“薛姑娘,您这是?”
宝钗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大总管,还是等人到全了再说罢。”王富忠微微挑眉,却也只能站在一边,只是双手交叉看起来并不太在意宝钗说什么。
等待莺儿带着一个亲兵走进来,王富忠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莺儿轻声道:“姑娘,二爷没有亲兵侍卫头领,我只能随便领一个进来了。”
宝钗微微点了点头,王富忠不由得微微皱眉道:“薛姑娘,您是真的给我整糊涂了,您这到底是想干吗?”跑我宁国府发号施令来了?
薛宝钗并不在乎王富忠的态度,只是微微笑了笑道:“在说此事之前我要确认,二位都是二哥哥的亲信心腹罢?”王富忠和那亲兵对视了一眼,皆是摸不着头脑,我们是不是心腹……和你说的着吗?你一个薛家的姑娘到底是干嘛来了?
薛宝钗微微严肃道:“事关重大,请回答我!”王富忠看着背靠巨大猛虎的薛宝钗,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气势陡然升起!那亲兵不由得有种面对贾璟的感觉,于是便拱手道:“回姑娘,我们做为伯爷的亲兵,每一个弟兄都是伯爷最信任的心腹!”
宝钗点了点头道:“我猜大总管既然能做到宁府大总管的位置,那也一定是二哥哥的心腹了?”王富忠不置可否的默认了,薛宝钗不由得收回视线道:“那为什么你“”要害二哥哥?”
王富忠抬起头来,不由得笑道:“姑娘这话说的我是越发糊涂了……我害伯爷?”薛宝钗淡漠的道:“宁府大奶奶尤氏,为何都沦落到自己为自己洗衣裳的地步了?下一步,是不是还得自己出去找饭吃?”
王富忠的表情瞬间凝滞,随后冷汗刷的就下来了,宝钗淡漠的视线慢慢的看向了他:“大总管能不能解释解释此事……”
两百六十一:厉害的宝姑娘
王富忠的嘴紧紧的抿着,他疏忽了!因为贾璟不怎么在乎尤氏和秦可卿,所以王富忠其实也没怎么关注尤氏和秦可卿,只是随便吩咐了两句供着吃喝别饿死就行,任由她俩自生自灭去就是了。
但是王富忠没想到居然能疏忽到这种地步!宁府大奶奶自己洗衣裳?王富忠现在恨不得狠狠往自己脸上甩两巴掌!
他作为宁府大总管,他本来的任务就是替贾璟想到他想不到的事情,不止是为贾璟的生活,同样的也得为贾璟查漏补缺,查漏补缺居然漏了这么大个漏子自己还不知道!居然要靠一个没什么关系的表小姐提醒!
王富忠顿时冷汗直冒,薛宝钗见状便知道王富忠并非处于故意,于是原本叫人拿下他的心思也就淡了,于是便道:“大总管别告诉我……你也不知道此事?”
王富忠一咬牙躬身道:“请姑娘指点!”沉默了许久,宝钗才叹了口气道:“你现在就去查明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里出了岔子,谁办错了事,就罚谁,另外拨派两个人去尤大嫂子的屋里听用,您亲自走一遭解释,再从公中取几两银子不要太多,跟尤大嫂子解释解释,就说二哥哥疏忽了,过几日等回来了会亲自登门赔罪,注意动静要小,万不可惊动任何人。”
王富忠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姑娘说的是!”薛宝钗又对那个亲兵道:“你去给二哥哥报信,就说家里有急事,请他赶紧回来一趟,若是二哥哥忙于公务的话……就不必告诉他了,只说家里出了事等他晚上回来了再处理也是一样的。”
那亲兵不由自主的抱拳点头应下,随后领命而去,宝钗又对王富忠道:“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晴雯和香菱,她俩都不是多嘴多舌的性子,只是尤大嫂子的妹子……我听着似乎……”
王富忠闻铉声而知雅意连忙道:“您放心,我处理!”薛宝钗点了点头道:“不要太粗暴了,另外彻查府上所有知道这些事的人,动静要小,谁如果知道些只言片语,就警告他们,不许出去胡说八道。”
王富忠连忙笑道:“您放心,府上的奴仆如今都是伯爷的先生调教的,书香门第出来的读过书,不会做那些长嘴叨舌的事的。”
宝钗淡淡一笑:“小心点,错不了。”王富忠一惊,连忙低头道:“是……”心里暗自感叹,这姑娘看起来年岁不大,竟然如此了得!不免收起了一开始的轻视之心。
宝钗道:“好了,下去做事罢。”王富忠连忙点头而去,宝钗也终于松了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到莺儿和晴雯崇拜的小眼神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好了,应该没事了,等二哥哥回来了,你好好解释一下就好了。”
晴雯两眼放光的看着宝钗道:“宝姑娘,您这……太厉害了!”宝钗莞尔一笑道:“这算的什么?比不上你们爷分毫,好了,我也该走了,另外你可千万记得和二哥哥解释清楚,不然我夹在中间,反倒成了罪人。”
晴雯连忙点头道:“姑娘放心罢,我会跟爷说明白的!”宝钗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宁安堂,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便带着莺儿离开了。
贾璟听到亲兵的消息的时候恰好正到了府门前,不免笑道:“急事?还能有什么急事?”亲兵摇了摇头刚要说话,贾璟却一摆手,随后驱马上前走到一个从荣国府出来的小轿旁。
那轿夫见是贾璟连忙放下轿子见礼,贾璟摆了摆手指着轿子道:“里面的是谁?”那轿子里面却传来一声女声道:“可是二爷当面?”
贾璟愣了一下,听着耳熟,紧接着轿子帘便被掀开了,贾璟便看到了一副熟悉的娇容,贾璟眨了眨眼睛轻声道:“珍珠?”
袭人闻言不知怎么的脸色居然红润了起来,随后微微的点点头道:“见过二爷……”贾璟笑道:“不对,得叫袭人了。”
袭人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贾璟笑道:“你怎么在这儿?”袭人微微低着头道:“回二爷,我母亲病了,二奶奶特许批了我几天假,回家看看母亲。”
贾璟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后便看了一眼袭人的身上,袭人虽然害羞但是却没有闪躲,只是微微偏转过头去了,贾璟道:“你就穿着身回家?”
袭人愣了一下,随后有些艰难的道:“二奶奶是吩咐过,吩咐过……我可以穿别的回家,只是……我觉得还是得本分些才是。”
贾璟闻言不免愣了一下,前世红楼中袭人这次回家应该就是定下了贾宝玉的方立人的位置才对,所以王熙凤也做了个顺水人情让袭人的穿戴皆是以姨娘的位份来安排回去的,只是这一次怎么安排了袭人却没照做?
贾璟恍然的点点头,是了,这一次和宝玉成就好事的也不是袭人,而是麝月,那还真是奇怪啊,这个世界到底崩坏成了什么样子……
贾璟回过神来,袭人连忙收回了盯着贾璟的视线,贾璟摇摇头道:“不妥,太俭朴了些,你也在府上这么长时间了,还这样回去,怕是要让人说闲话。”
随后转过头对轿夫道:“先去宁国府,吩咐王富忠,找出两套合适规格的首饰衣装来。”袭人闻言大惊连忙道:“不!不不,不麻烦二爷了,我只穿这个就好……”
贾璟笑道:“那边府上多的是,你随便去挑,你别嫌晦气,就当送你了。”说着便驱马回去了,翻身下了马向府里走去。
袭人在轿子中看着贾璟的背影不由得心里甜丝丝的,伸出手来悄悄按住了扑通扑通乱跳的小鹿……虽然贾璟说的意思只是送她一些贾珍的姨娘剩下的东西,但是对于袭人来说意义都是一样的。
是贾璟送给她的东西……
可能贾璟自己都忘了,但是袭人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袭人还叫珍珠的时候是第一个和贾璟有接触的姑娘,袭人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而贾璟也是个小道士……
可能就是那句调侃的话,也可能就是一个搀扶的动作,甚至可能就只是贾璟不经意的一个眼神……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一个地位卑微的小丫鬟,从此就心心念念的只想着那个小道士,只是后来天不遂人愿,她到底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小丫鬟,所以她被送给了宝二爷当丫鬟,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况且这都是老太太的命令……
所以珍珠变成了袭人,她也慢慢的尝试忘了那个内心最深处的小道士,只是慢慢的那个小道士却越来越接近她的生活,路边上别的丫鬟的闲聊时崇拜爱慕的幻想,主子们嘴里也时不时的蹦出他的事,就连宝玉也经常提起他,不是赞叹他的诗才,就是苦恼他的光彩耀眼。
小道士终于变成了靖武伯贾璟,一个原本就遥不可及的人变得越发遥不可及,袭人也学会了把这些藏在心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王夫人的“好意”的时候,她还是回避了。
她自己骗自己是因为不忍心伤了“好姐妹”麝月的心,但她心里清楚,她其实根本不在乎麝月,二奶奶也暗示她可以穿戴姨娘的东西回去,她也委婉的拒绝了,她骗自己是为了本分……
现在她终于骗不了自己了,因为她真的很想要贾璟送给她的东西!宝玉的姨娘她不要,贾璟随手一甩的姨娘的东西她却心里高兴的直跳!这还说明不了问题?
只是,她说到底也只是个丫鬟而已啊!她能拒绝贾母,拒绝王夫人,拒绝王熙凤吗?不能,她自己也知道再怎么拖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袭人想着想着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贾璟伸着懒腰走进了自己的院子对晴雯道:“晴雯,一会儿去把爷的飞鱼服拾掇出来,今儿晚上你跟香菱住,爷明天要早起……”
正在激动的和香菱叽叽喳喳的晴雯却一改往常的站了起来,激动的上前道:“爷!你可回来啦!我跟你说,宝姑娘实在是太厉害了!也不知道宝姑娘就那么……然后他们就……再然后……”
贾璟听得满头雾水不免叫道:“停停停停!你说什么呢?什么宝姑娘?”晴雯激动道:“哎呀!爷说还有哪个宝姑娘?自然是西府的薛家的那个宝姑娘!爷不知道,今儿咱们可承了人家的大情了!”
说着把方才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不外乎宝钗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聪明云云,贾璟却瞬间呆在当场,晴雯道:“爷啊,您说宝姑娘厉不厉害嘛,她当时就那么一……”
贾璟却脸色难看的腾的站了起来:“王富忠!你个废物点心!死哪去了!”说着便快步的冲了出去,晴雯根本插不上话,只能嘟着樱桃小嘴看着贾璟快步而去。
两百六十二:大明湖
大明湖四面荷花环绕,碧红接天,又兼柳树绕堤,每值春尽初夏之时,便是荷风轻拂细柳,水面波纹荡漾,北地风光,又与江南山水迥然而异,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如今虽然时值深冬,但是残荷败柳映衬之下,水光接天,镜面似的湖面映衬着几只残荷,自是一番萧条景象,恰如一副水墨,虽无生机,却另具美感。
高晞也是罕见的在这里放松了心情,一旁的戴祖伟喝了口茶道:“这就对了嘛!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个大权利场,还不放松放松心情?破案也不在这一两天,京中不时传来消息,宁国贾家的贾璟不是率兵平叛成功了吗?后续的调查案件不过是收尾罢了,你那么着急做甚么?”
高晞叹了口气道:“光宗你不知道,京中局势严峻,首辅他们已经很困难了,我不说着急回去,只怕他们顶不住啊.......”
戴祖伟道:“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一张一弛才是正道,你们这样老绷着也不是办法,行了行了,出来玩就别说那些烦心的事情,身处这等雅景之下还让你忘不了案牍之事?不提这个,不提这个!”
高晞无奈的摇了摇头,戴祖伟笑道:“看看这景色,多美啊!要不是你们把推到这个位置,我恨不得一辈子都留在这济南府。”
高晞闻言哼哼笑了两声,戴祖伟给高晞倒上茶之后笑道:“这大明湖啊,自古以来就有一奇景。”戴祖伟回过头来笑道:“历城县志上记载说是,湖出城中,擅奇宇内,异在恒雨不涨,久旱不涸,蛇不见,蛙不鸣,我初次见时也不得不的为之惊叹称奇啊!”
高晞笑道:“难为你还有这样的闲心.......”戴祖伟摆摆手道:“我不跟你们比,这整个山东,除了那家之外,没人敢跟我这个山东布政使拍板,我头疼也只头疼那一家子,你们京中的大人物自然是头疼不知道多少家子!”
高晞严肃道:“那家.......还老实吗?”戴祖伟哼哼两声道:“老实!那可太老实了!只要我不推行新政推到曲阜,他们比谁都老实!”
戴祖伟脸色微微沉下来道:“哼!若不是有为尊者讳,我早你娘骂街了!也不瞧瞧他们干的是什么混帐事!”
高晞叹了口气道:“只这一家子,比不知道多少家都难啃.......你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千万要小心再小心。”戴祖伟叹口气道:“我知道,这也是为甚么直到现在我也没往曲阜去过的原因,那里面,水深的很呐!”
高晞勉励道:“骨头难啃,也要啃!不光事涉新法大计,更是山东亿万黎庶的民生,身负陛下隆恩,无数百姓之厚望,光宗,当努力。”
戴祖伟抿了抿嘴,沉默着不说话了,恰在此时,便见一个小厮上前道:“大人,外面来了个年轻书生,想要进来歇歇脚。”
戴祖伟和高晞对视一眼,戴祖伟随意的挥挥手道:“我们今日出来就是游玩,又不是有什么公事,拦着人家干什么?我们还能独占这大明湖不成?叫他进来罢。”
那小厮领命而去,高晞和戴祖伟今日只是出来游玩所以都没有着官袍,但是只穿这样低调的便装,身上积年的官威和气质还是遮掩不住的,不过进来的书生似乎也没有和他俩搭话的意思。
那书生只是穿着最普通的粗麻布衣文士袍,头戴平定四方巾脚踏布鞋,进来之后也只是对着二人微微行了一礼,随后就转过头去欣赏湖景了。
这样一来反倒吸引了高晞和戴祖伟的兴趣,毕竟任谁看到他俩这样都不会觉得是普通人,于是戴祖伟笑着搭话道:“年轻人,你自何处而来啊?”
那书生方才回过神来,转过身行礼道:“学生自京城而来。”戴祖伟和高晞对视了一眼,戴祖伟“哦”了一声随后道:“老夫听说,京城前几日遭了灾民了?”
那书生沉默着点了点头,戴祖伟又问道:“现在没事了罢?”书生叹口气道:“没事了.......靖武伯贾璟带兵给平了。”
戴祖伟又和高晞对视了一眼,高晞便问道:“那你为何来此啊?游学?还是访友?”书生沉默了片刻,随后认真的抬起头,拱拱手道:“我看二位并非常人,故而有一事问询。”俩人愣了一下,戴祖伟道:“请说!”
那书生道:“敢问二位长者,山东民心究竟更向朝廷,还是白莲教?”俩人一惊,随后戴祖伟道:“年轻人,白莲教,可不好随便乱说啊。”
书生一脸坚毅道:“请直言!”戴祖伟不免更感兴趣了,于是道:“民心谁也不向,民心自有公道。”
书生沉吟片刻,随后道:“也就是说,山东白莲教其实就是无根之浮萍!他们并没有那么可怕,只要我能叫老百姓过好日子,白莲匪徒之灭亡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戴祖伟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只是......少年郎,你到底是甚么人?你与白莲教有仇吗?”
那书生眼睛瞬间血红,他看着远方的湖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书生说完便躬身一礼大踏步的离开了亭子,高晞拈了拈胡须,和戴祖伟对视一眼,戴祖伟对着身后吩咐道:“去查查看此人到底是何来路。”
那人领命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才回来道:“回大人,查清楚了。”戴祖伟点点头,那人便道:“此人乃是新上任的济南府知府。”戴祖伟随手便瞪大眼睛道:“济南府知府换人怎么本官却不知道?”
那人道:“回大人,是越级调任,此人是被京中的大人物给调派过来的,并未经过山东布政使司。”
戴祖伟嘿嘿一笑道:“越级调任?还大人物?济南府这么大的事居然不通过本官?还是这么年轻的人来担任知府?上面哪个大人物你倒是说来听听!”
那人沉吟了片刻,随后道:“虽然背后似乎有靖武伯贾璟和京兆府尹周骥的影子,但似乎并非是二人运作……”
戴祖伟沉默了,肯定不可能是他俩运作的啊!贾璟一介武勋脑子秀逗了敢往文官的安排里面伸手?周骥虽然的确是少年得志前途无量,但要说他现在有能量直接安排一个济南知府那也是扯淡,那什么人能用他俩做挡箭牌暗地里调动官员呢?
谁敢用一个很明显以后要拜相入阁甚至有可能成为最年轻的阁老的人,和一个已经成为最年轻伯爷的人,做挡箭牌?
戴祖伟沉吟片刻道:“此人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吗?”那人摇了摇头道:“似乎是之前和靖武伯贾璟的关系不错,之前只是一个养济院的低级官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升上来了。”
戴祖伟叹了口气,点点头道:“知道了,下去罢……”那人领命而去,高晞笑道:“怎么样?”戴祖伟苦笑道:“还能怎么办?来都来了……”
高晞笑道:“既然都看好他,那你就收着罢,没准儿真的是个人才能给你意外之喜呢?”戴祖伟冷笑一声:“能消停会儿我就满足了!你没看那个劲儿?明显是奔着惹事来的!”
高晞笑而不语,戴祖伟叹口气道:“罢了,反正本来这山东地界就够乱的了,再来一个也没什么,我照单全收了罢!你什么时候回京?”高晞闻言取过茶慢慢呷了一口,双眼微眯道:“快了,快了……”
贾璟沉着脸听着门外的惨叫声,一旁的尤氏有些坐立不安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敢说,贾璟却注意到了她,于是转过头略带责怪的道:“大嫂既然生活上有困难,为什么不跟我说?”
尤氏微微低下头没敢说话,贾璟沉声道:“我军务繁忙很多地方照顾不到大嫂,大嫂有什么地方不妥就应该主动来找我说,难道我还会为难大嫂不成?”
尤氏点了点头,贾璟接着说道:“就算是不找我,找晴雯找王富忠说都是一样的,王富忠还敢搪塞你不成?虽然大哥不在了,大嫂依然还是宁国府的大奶奶,谁敢对你不尊敬?”
尤氏一阵苦笑,谁对我尊敬过啊……贾珍在的时候都没人抱我当回事儿,现在不在了,府上还全是你的人,谁会把我当回事儿?
贾璟哼了一声道:“大嫂堂堂的宁国府大奶奶,居然要自己洗衣裳,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说出去丢的岂是大嫂一个人的脸?世人怕是得戳我的脊梁骨的!”
尤氏闻言连忙惊道:“我,我并没有此意!我并没有要责怪二弟的意思……”贾璟不耐烦的道:“世人不会这样想!他们只会说我贾璟苛待了长嫂!我原本就与大嫂说过,一切只管随了心意来,大嫂缘何还要如此?哪里不对只管跟我说便是了,大嫂莫非存心害我?”
尤氏一惊,连忙站起来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见里屋突然传出来一声娇喝!
两百六十三:尤三姐
“哪个要害你?我也是奇了!还有这样颠倒黑白的不成!”
贾璟一愣,随后扭头看去,便见一个少女猛地掀开了门帘走了出来,完全不顾身后传来的阻拦声,把门帘一摔,就那样双手叉着腰站在那,柳眉倒竖,樱桃小口突突突机关枪一样就开喷了:“人家常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我今儿算是见识了!怎么好好的一件事,黑白分明的,到了你这儿就颠倒不分了不成?”
那少女瞪着贾璟道:“也不知是我大姐受了委屈还是你受了委屈,明明受苦的是我大姐,怎么反倒你比她还难受?倒是成了你受了害了!好顿埋怨也不知是在埋怨哪个?分明是你照顾不周,怎么反倒成了我大姐的过错?”
“我今儿才算见识了你们官家爷们儿的嘴脸,呸!咱们也别忒世故了!哪个又怕哪个?若依你所说,我大姐原是你长嫂,这长嫂如母,没听说过儿子犯了错的,反倒扭过头来怪当妈的!”
尤氏连忙站起来急道:“三姐!你……”贾璟被喷的愣在当场却还是伸手制止了尤氏,尤氏连忙道:“二弟,这是我三妹,她岁数还小不懂事,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贾璟却摇摇头道:“她说的有道理,我之前急了,还请大嫂见谅。”尤氏赔笑道:“这有什么……”贾璟点点头瞥了一眼尤三姐,这玩意儿小辣椒似的还真是丝毫不比王熙凤差劲,难怪前世一气之下都能干出抹自己脖子这种事儿,确实是个狠人……
自杀需要的勇气可太大了,不然前世水凉居士也不会干出“今日水凉,不宜殉国”这种贻笑千年的事了,而一介女子能有勇气直接提着剑就抹了自己脖子,确实配得上“情刚”的称号,虽然只接触了一面,但贾璟已经深刻领会了尤三姐的刚烈暴躁了。
贾璟转过头道:“王富忠!你死了没?”外面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王富忠捂着屁股就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贾璟瞪了他一眼道:“先给大奶奶磕头赔罪。”
王富忠干净利落的跪倒在地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小的有负二爷重托!请大奶奶责罚!”尤氏慌忙拦道:“快起来快起来!不必如此……”
贾璟对尤氏道:“这奴才我还有用,念在他还忠心,请大嫂饶过他这一回,再有下次,一并责罚。”尤氏连忙道:“本来也怪不到他头上,还是算了罢二弟。”
贾璟点点头随后对王富忠喝道:“还不快滚起来!大奶奶仁慈,再有下次,仔细你的好皮!”王富忠连忙感恩戴德的起了来,一旁的尤三姐撇了撇嘴还想说甚么,却被尤氏瞪了一眼,只能双手抱胸站到了一边,心里一阵腹诽。
贾璟又道:“一会儿派两个人来大嫂这里听用,另外大嫂的月例钱还得涨,也从公中走,一文都不许少!”王富忠连忙道:“回二爷,这些薛姑娘都已经吩咐下来了。”
尤氏也连忙道:“对对,不必麻烦了,方才都送过来了……”贾璟却愣住了:“谁?”王富忠咽了口唾沫:“是,薛家的薛姑娘……”
“扑哧!”
尤氏瞪了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的尤三姐,尤三姐却抿着嘴笑道:“好了好了,我回去了!可不敢跟这个拐人替自己管家的待一块儿!一会儿还不定怎样呢!哼!”
贾璟脸色一黑,他倒不是生气尤三姐说的话,也不是气宝钗私自替他管家,但是……这算怎么个事儿啊!
她正经的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我正经的没娶亲的大小伙子,她跑我家替我做主,管我们家家事算怎么回事儿啊!
贾璟瞪了一眼王富忠,王富忠连忙低下头,贾璟看向尤氏道:“这件事……或许另有隐情。”尤氏点了点头表示我理解,贾璟一时语塞也编不出来了,于是开始硬转话题道:“我忘了问,大嫂怎么会自己洗衣裳?银蝶干甚么去了?她还敢跟大嫂拿大不成?”
尤氏连忙道:“不关银蝶的事……她,她被她家里人抢回去了……”贾璟了然的点点头,随后对尤氏道:“要不要我给大嫂派些人去要回来?”
尤氏连忙道:“不麻烦了,我叫两个人去接她回来就是了。”贾璟道:“大嫂不知道这样的人家,还是派两个人去稳妥些,就这么定了……”
贾璟说着起身道:“我平日里事情多,有照顾不到大嫂的地方,大嫂只管开口就是,不必跟我客气。”尤氏慌忙道:“并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二弟不用上心,我过得挺好的,三妹不会说话,冲撞了二弟的地方,二弟别见怪……”
里屋似乎又传来了一声不满的哼声,贾璟摇摇头道:“没什么,那就先这样,大嫂去和家里人说话罢,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尤氏点点头将贾璟送了出去,回过身来进了屋便道:“三妹也该收收自己的脾气,今儿也就是二弟大度,换了二人,早就翻了脸了!”
尤三姐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胳膊支在腿上,手则支着下巴,闻言撇撇嘴道:“谁怕他!他还能把我如何?他好大的官儿做着,还在乎我这小女子的两句话?果真这般小气,那我便认了!”
尤氏张了张嘴,坐在炕上的尤老娘也道:“你三妹也是为了你着想,你不要怪她了。”尤氏微微皱眉道:“我不是怪她,只是她这样的脾气,果真惹了什么祸事可如何是好?”
尤老娘听后不以为然道:“她一个姑娘家还能惹出什么祸事?”尤氏气急却也不想对老娘发脾气,只能自己憋着,一旁的尤二姐见状连忙劝道:“大姐,既然没什么大事,人家也没放在心上,那就算了罢。”
尤三姐撇撇嘴笑道:“可不是没放在心上?我瞧着他也没多尊重大姐,不过是尽一份情分罢了,可没见这屋都没进,扭头就走了!”
尤氏闻言微微皱眉哼了一声道:“真当这宁国府还是以前?如今这是人家的地盘儿,人家不愿与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罢了!往后也别将他当了亲戚!面一年里都没见过几回,算得什么亲戚?人家又凭什么进这屋?果真光靠着生的好行事,迟早要出事的!”
尤三姐腾的就站了起来:“大姐,你!”尤三姐也脸色隐隐发白,尤氏原本说的就是气话,此时见尤二姐靠着窗悄悄落下泪来不禁也有心软道:“往后就老老实实在这院子里过日子罢,二弟既然允了你们进府,就踏实的过活,可别在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就咱们娘们儿四个过活不也很好?”
尤三姐听不下去了,直接扭过头便向外面走去道:“你们可踏实的过日子去罢!我这踏实不下去的人可尽远远儿的离了你们才是!”尤氏焦急的站了起来拦她,哪里拦得住早便摔了帘子哭着跑了出去。
“那边!不许走漏一人!”
“快!快跟上!”
“一个首级就是一百两白银呐!兄弟们!放过就是丢钱啊!有钱不赚是王八蛋!给老子追!”
深夜中的火把星星点点好似是天上的星星一般,只是如果靠近就不会被这样的场景所惊艳了,因为那黑夜中一个个举着火把的正是装备精良面目狰狞的士兵!
火光照耀着他们冰冷狰狞的脸庞,右手握着的刀在月光下闪烁着银光!其中一个小旗上前道:“大人!跟丢了!”
那百户骂道:“放屁!这附近连一堵墙都找不到还尼玛能跟丢了?”那小旗道:“大人!果然不见了!”
百户破口大骂道:“狗日的!一定是该死的白莲妖人的邪术!都是障眼法罢了!给老子挖地三尺也得把他们找出来!”
“是!”
在离他们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正在搀扶着一个中年书生奔跑着,两个人的状态都不是太好,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伤口,而那个中年书生更是身上有两道致命的伤口!
胸口上两道狰狞的伤口根本来不及包扎,此时鲜血几乎已经快要流满他的半边身子了,那年轻人呼哧带喘的拉着中年书生踉踉跄跄的跑着,嘴里还不时的念叨着:“要挺住啊,要挺住啊,你要是死了,我就真的亏惨啦!”
“在那边!”
那少年郎一惊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对书生道:“完了完了,你的法术怎么只能维持这么短时间啊?”
书生刚要说话,却猛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紧接着脚步踉跄着倒在了地上,连带着少年也被带到在地,少年大急,慌忙手脚并用爬了过去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啊?”
书生眼睛朦胧道:“我.......走不了了!”少年急得都快哭出声来了:“你不要这样啊!我费了好大劲才带你逃出来的,你要是死了,我可就亏大了!”
说着就要拉书生起来,书生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件白玉雕成的玉佩递给了少年。
两百六十四:余孽
少年哭丧着脸道:“这是什么?”书生强撑着一口气道:“你,你不用管这是什么......你只要记得,把这个东西,送到扬州......扬州聚丰祥刘家,他们,他们会给你钱的.......”
少年哭丧着脸道:“甚么聚甚么,我不识字啊!你先站起来再说。”那书生猛地一推少年道:“走!快走!”
少年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狰狞的士兵,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随后短暂的犹豫了一下道:“那,那好,我可就,先走了啊.......”
少年话音未落,只见忽地平地生风,紧接着狂风大作沙尘四溢,书生瞪大了眼睛愣在当场,依稀能听到那些士兵的吼声:“大人!风沙太......怎么办?”
“放屁!怎么会有风沙?定是妖人的障眼法!啊!”
“大人,不是啊.......”
“不是个屁!撤退!收兵!这么大的风沙,真他娘的邪了门儿了!在大漠里遇到这么大的风沙,他们肯定活不下来了!我们走!”
少年顶着风沙抓住了书生,努力的大吼道:“怎么......呸!呸!怎么办啊!完啦!真的要死在这儿啦!”
少年一边吐沙子一边用哭腔嘶声力竭的喊道:“我不想死啊!娘啊!咋办啊.......咦?”
不知道是少年的错觉还是怎么回事,他居然真的觉得风沙小了许多,只见风沙之中隐隐约约居然有个窈窕的身姿,少年不由得有些害怕道:“娘?不会真的是你显灵了罢?”
书生有气无力的白了他一眼道:“你娘是无生老母吗?”少年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向书生道:“啊?甚么,甚么母?”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一声好听的声音如梦似幻般在那少年的耳边响起,少年愣愣的看向前方,只见那窈窕的影子缓缓地在少年眼中变得真实起来。
书生强撑着做了几个手势道:“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护法,你受了很严重的伤。”
书生强撑着用惭愧的语气道:“娘娘,我们.......失败了!”那倩影没有说话,只是随手指着一个方向道:“向那里走,你们就可以走出风沙,那里有人在等着你们,先去宣府休整一下罢。”
书生努力抬起头用仰慕的眼神看着那道倩影道:“属下坏了大事,实在该死,居然还要劳动娘娘亲自来救,实在罪该万死!”那道倩影道:“你们这次不算是失败,我已经都知道了,你先休息去罢,后面还有事情要你去办。”
书生狂热道:“愿为娘娘赴死!”那道倩影沉默了一下道:“好好活着罢,我们已经死了太多人了......”书生一脸痛苦的捂着胸口道:“娘娘,全都是那个贾璟造的孽!若非他,我们的的弟兄不会死伤如此之多!这次的计划也绝不会失败!难道如此血海深仇就这么算了吗?”
那道倩影轻声道:“去罢,这次,就是为了向贾璟讨债的!”那书生闻言瞬间狂喜,一脸狰狞道:“是!我要将他粉身碎骨!方泄我心头之恨。”
“真的假的?”
“骗你干甚么?你看那儿!”
两个年轻的官员看向一旁的大陆,只见一个身着大红底海牙飞鱼通肩箭袖,外皮黑皮红里裘斗篷的少年正坐在马上身后亲兵们在他送到下马石边,便全部下马单膝跪地目送他离去。
那年轻的官员震惊道:“居然是真的!”另外一个一脸神秘道:“怎么样?没骗你罢?啧啧!你看看人家,鲜衣怒马起居八座!才刚多大?我记得才刚十六罢?啧啧!要不说人呐!还得是看投胎......”
贾璟面无表情的看向这边,那官员连忙尴尬的咳了咳故意转移了视线,另外一个也赶忙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贾璟却连微笑都欠奉。
贾璟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他对这种小人物的调侃还真没怎么上心,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罢了,老虎会在意蚂蚁咬他一口吗.......艹!还是好气!老虎当然不会在意蚂蚁咬他一口,因为老虎随手就把蚂蚁拍死了!
贾璟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因为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所以还真得把小孩子脾气收收,为了些许小事坏了大事不值得,人不遭嫉是庸才,可以理解嘛,人家寒窗苦读二十来年或许有的还得苦读一辈子,辛辛苦苦考上了,而且他们这样这么年轻的还得是其中最优秀的庶吉士,被多少人吹捧的天才。
结果进了官场才猛然发现自己原只是个配穿绿衣的佐尔小官!甚至他们当中最优秀的状元也只是个在翰林院坐冷板凳打蚊子的选手!任谁都会有心理落差的。
这个时候猛然发现了一个人,家世没说的一门双公,富贵那就更不用说了一整座国公府的底蕴敞开了败家,地位人家一生下来就是王侯公子,武力人家曾经一个打十几个,运气人家是身怀二帝之圣眷,就连大家最擅长的写诗!在人家面前都是个不入流的渣渣!
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苦苦追求的一切,人家一出生好像就有了!条条大路通长安也架不住人家生在长安啊!难免就会有些恰柠檬。
其实不光是他们,就连一些老官员又何尝不是如此?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了半辈子,才在这个大殿上争取到了一席之地,甚至还不怎么靠前,一个十来岁的娃娃居然随随便便就站到了自己面前!我#¥%#@%(嫉妒使人面目狰狞)!此时甚至不少人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润色好了今天过后弹劾贾璟的折子了!
贾璟心里太知道这帮人是怎么想的了,只不过他除了厌恶之外并没有甚么其他的情绪波动,这些人只知道贾璟生得好,有几个知道贾璟为了得到这些付出了甚么?真当乾坤卦是随随便便一拍脑袋就建立起来的?
真当玉麟军的士兵都是自己随手一说现代军队的制度模式之后就扔在那里自己训练拉倒了?支撑这么大个家业什么地方不得用钱?每一天金银都是海水一样淌出去的!有的甚至都听不到个响!
贾璟为了筹钱甚至连粪水的生意都做过!虽然有叶时的帮忙,但很多时候很多决策叶时也帮不到他!必须他这个主公自己下决定!谁有又能看得到那个时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唉声叹气的贾璟?在此之前他其实也只是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啊!
这些谁又能知道?没人在乎的,你风光的时候,他们只看得到你的风光,但是你只要软弱一点,他们就得上来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了!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问那些落魄的大能,为什么当初风光的时候不收手的原因,收的了吗?在外面混,不进则退!而退,就是全家死无葬身之地!只有一往无前的进取才能摆脱所有的桎梏!在那之前退一步,就是死!
贾璟双眼微眯,今天,就是最适合往洪治勋臣们胸口里捅一把刀的时候!
贾璟骑马至玄武门下,只见一个士兵上前大喝道:“止步!下马!”贾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士兵大喝道:“听不懂吗?宫中禁止骑马!没看到前面的下马石吗!你......啊!”
城门将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一巴掌就扇在他的后脑勺骂道:“你俩眼珠子是留着出气儿的啊?有眼无珠的狗东西,滚一边儿去!”
那个士兵稚嫩的脸上满是不服,却只能低着脑袋走到一边,那城门将便陪笑道:“新来的弟兄,不懂规矩,伯爷见谅。”贾璟点点头道:“看出来了,连我都不认识......”
贾璟早就是特许宫中骑马的人了,别说宫中骑马了,他小的时候甚至在宫中飙过马.......
城门将道:“伯爷今儿来是?”贾璟道:“上朝啊,还能干甚么?不然这么多文武百官站在这儿是赶大集呢?”
城门将嘴角抽搐了一下,往常这位爷总是跑到宫里闹事,差点儿都让他忘了这位爷其实现在已经是正经的朝廷官员了,还是有官爵在身的。
贾璟道:“对了,我是第一次上朝,你知不知道我该站在哪儿啊?”城门将苦笑道:“瞧您说的......给文武百官列位那是鸿胪寺官员负责的事情,卑职算哪根儿葱啊?”
贾璟点点头,他其实记得不少朝代上朝的规矩,但是大燕是一个架空朝代所以他还真不知道在这里上朝有没有别的规矩。
贾璟又道:“那我现在应该做甚么?”城门将无语的看着贾璟,合着您甚么都不知道就上朝来了?真不怪贾璟,此时能上朝的“朝参官”大多都是经过鸿胪寺的或者座师房师的照顾提点的,都知道规矩,再不济家里的老人也有提点的。
而很不幸贾家如今够格儿上朝的也就一个贾政,还只是大朝会才有资格来,贾璟也懒得去问了,所以这才一头雾水的愣在这。
城门将道:“进里面不知道,但是在进了玄武门可就不能骑马了,您是有这个资格宫中行马,但是早朝的时候,不行。”
两百六十五:朝议(上)
贾璟道:“那我这马就扔你这儿,进去了之后呢?”城门将苦笑道:“卑职同样不知,只知道是在午门外候着。”
贾璟点了点头,便在城门将担忧的眼神中懵懵懂懂的进了玄武门,谁知进去还没走几步便见,一个人冲他挥挥手道:“晦玉!”
贾璟愣了一下,知道并且敢叫他这个表字的人可不多,于是贾璟定睛一看,却是首辅上官仪此时正笑眯眯的看着他,贾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月斋先生。”
上官仪笑眯眯的点点头道:“好久没见了,没想到再见面居然都成了伯爷了。”贾璟微笑道:“不敢当,陛下如果知道月斋先生称我一声伯爷的话,怕是要直接打死我。”
上官仪哈哈一笑,随后道:“迷糊了罢?”贾璟笑了笑道:“略有耳闻,但是到底是第一次体验,难免有些紧张失仪之举。”
上官仪笑着指了指他道:“人人皆说你性情暴躁,又顽劣无礼,怎么今日一见老夫倒觉得果然不愧芝兰玉树?”贾璟嘴角微挑道:“与雅人相交,雅人自然就觉得贾璟是个雅人,与蛮子相交,蛮子自然觉得贾璟是个蛮子,变得是人,并非贾璟。”
上官仪哈哈大笑,随后道:“妙!妙!短短几句话,暗合我名教之理,你做武勋真是可惜了.......”贾璟笑了笑,我也就是这一两句还可以,再多说一点儿就得露馅......
上官仪道:“你要不是武勋,老夫还真愿意和你做个忘年交,我家里人极喜欢你的诗词。”贾璟微微挑眉道:“月斋先生诳我开心,我的诗,女子怕是不喜欢罢?”
上官仪中年丧子,唯有一独女,再有就是一个老妻和儿媳,唯一一个小孙子还是在襁褓之中,所以这“喜欢贾璟诗的家里人”自然不可能是男人,而贾璟现在写的诗大多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之类的......
再要不就是一些求玄问道的诗词,这些诗词女人怕是提不起兴趣的,要是稍微有点上进心的,还得骂上一句不可,咦?倒是不知道,上官仪的女儿到底是不是上官婉儿?
贾璟有心问一句,但是这个时代当着大街问人家爹他女儿的闺名.......别说这个时候了,就是在前世,你稍微透露一点儿对一个老父亲的女儿存在觊觎之心试试.......
所以贾璟还是忍住了贩剑,上官仪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讨论,只是说道:“老夫岂会诓你?你若是有空,给我写两张来,听陛下说你的字也写的极好,倒是藏着掖着不肯给老夫见识见识。”
贾璟笑着道:“下次一定。”两人聊着天便到了午门下,上官仪笑着道:“这午门的五凤之上设有朝钟朝鼓,由内廷四司之一钟鼓司的宦官们负责管理,到了上朝时分,钟鼓司便敲鼓响钟,然后打开宫门,朝参官们听号令而行,在此之前需要在午门前待漏。”
贾璟笑道:“在这里等到上朝,怕是得冻死不可。”此时上朝大多是午夜时分就得起来往这边儿赶,来的早了就得在外面候着,比如现在就刚刚过了丑时,而皇帝上朝是在卯时,夏天还好,冬天的神京城那可真的是打个喷嚏都结冰!此时二人站在这里,其实都已经感觉到了寒风刺骨。
上官仪又指向一旁的几排低矮的房屋笑道:“那里便是供官员休息的直房,按品级坐立,平日里便在那里等候宫门开启。”
贾璟笑道:“首辅大人怕是不用挤在那个小屋子里的罢?”上官仪笑着摇了摇头道:“端门内有供给我们休息的五间板房,”说着指向了一边道:“那边是武勋们休息的直房,你要过去吗?”
贾璟此时已经注意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而那些人隔着老远看到贾璟之后也是微微有些提防了起来,表情皆是凝重万分,贾璟嘴角微挑道:“罢了,与此等人同屋而坐,实在令人作呕,我宁可站在风中。”
上官仪笑了笑道:“倒也不必,东阙门内有专供锦衣卫休息的直房,你可以去那里。”贾璟笑着拱拱手道:“多谢月斋先生。”
上官仪笑了笑道:“记住,一会儿钟鼓响后,当值将军和宿卫执杖旗校等人先进,三通鼓之后,放官军旗校先入摆列,钟鸣之后,文武百官自左右掖门而入,文左武右,千万不要忘了!将军先入,次近侍官员,再次公侯驸马伯,次五府六部,又次应天府及在京杂职官员。”
贾璟点了点头,上官仪所说将军先入说的其实就是他这样有实权的勋贵,至于后面提的公侯驸马伯则是那些没有实权的人,所以贾璟其实应该是第一批进宫的那些人,而他所说的近侍官员说的也并非太监,而是他这样的内阁重臣,以及各位大学士,也就是皇帝的近臣。
上官仪道:“进去之后,在金水桥之南按品级列位,依旧是文左武右,待内侍响鞭之后,依次过桥,进入大明宫议事,明白了吗。”贾璟笑着拱手道:“多谢月斋先生指点。”
上官仪笑着摇摇头道:“去罢。”贾璟点点头,最后冲上官仪行了一礼,转身看也不看那些洪治勋臣一眼便向着东阙门锦衣卫直房而去。
在直房内此时看到贾璟的人们也大多议论纷纷,开国元勋们单独一个直房,洪治勋臣们则在另一个直房,不然两拨人挤在一块儿,开国元勋非得叫洪治勋臣给欺负死......
而洪治勋臣这边最高的自然是淇国公宋清以及陪坐在一旁的泾国公吴逵,成国公年岁已高,所以早就已经不上朝了,如果没有紧急军情或者是影响整个天下的国策变动的话,等闲成国公已经不上早朝了,就算是每个月的朔望早朝都不必来。
所以洪治勋臣这边自然是论资历论地位都是老大哥的淇国公宋清打头,此时他们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和上官仪结伴而行的贾璟,其中不少人便开始议论纷纷:“这小崽子怎么来了?”
“毛都没长齐呢,上朝?呵呵!”
“呵!还能怎么着?忘了人家如今是正经的功封的靖武伯了?”
“靖武伯,哼......”
吴逵一口饮尽手中的热茶,不耐烦的打断道:“你们有本事就上去给人家点儿颜色瞧瞧啊!去啊!不是一个个的瞧不起人家嘛?”众人都沉默了,吴逵冷笑一声道:“一个个二五八万的.......有本事的这话当着人家面说去!私底下说这些人家也听不到!”
吴逵把茶杯丢到桌子上道:“怎么着?还看不起人家?不是,老子问问你们有甚么可看不起人家的?嫌人家岁数小,你们倒是岁数大!连老子一个睁眼瞎都知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的道理!还毛都没长齐......你毛倒是齐了!你也就剩个毛了!”
吴逵撸了撸袖子道:“他妈的!老子越说越生气.......”宋清便沉声道:“够了!”吴逵这才悻悻的坐了回去,宋清道:“不管是干什么的,跟咱们没关系,他要是真的不自量力,那咱们就让他好好见识见识,他祖宗那点儿香火人情,可还保不住他!”
众人陷入了沉默,但是依稀之间似乎能听到隔壁开国元勋的直房内倒是热火朝天,吴逵一把抄起茶盏丢到了墙上道:“都他妈消停会儿!不知道殿前失仪啊!”隔壁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同样陷入诡异沉默的还有此时的锦衣卫们,他们端坐在直房里目不斜视,却总是忍不住用视线的余光扫着那个坐在主座的人,那人正坐在他们指挥使的位置上,他们的指挥使就算是不在都没人敢坐的位置.......
众人不敢说话,然后就看到他们的佥事大人正陪着小心点头哈腰的给那个年轻人奉上了热茶:“伯爷,您用茶。”
嘶!一个伯爷.......他们锦衣卫最巅峰的时候别说是一个伯爷了,就是王侯也随随便便抓起来想摆成甚么模样就摆成甚么模样,现在就算是落魄了,可那也是等闲不怕那些勋贵的,可是此时他们的佥事大人,他们锦衣卫的三把手此时居然对一个伯爷这么恭敬?
众人立马收回视线连瞄都不敢瞄了,贾璟接过茶水笑道:“多谢,你们忙你们的去罢,不必在我这儿伺候着,我就是心血来潮过来上个朝,猛然间想起来似乎本官还是个挂名的锦衣卫指挥使,这才过来看看,就是借着你们锦衣卫的直房歇歇,你们忙你们的,不必管我。”
那佥事陪着笑,您说啥是啥罢,我哪敢应承啊?同时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还真有人把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当真啊?
这个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只不过是个挂名,也就是皇上留着封赏的虚名,也就图个好听,其实实际上是跟锦衣卫没甚么关系,谁能想到贾璟居然因为这个跑到了锦衣卫的直房?
您不会真把自己当锦衣卫指挥使了罢?
------题外话------
这一章送给那位在十四章评论的朋友,我不知道你订没订到这章,不过我觉得你大概率是没花钱的,不过我也不在乎了
两百六十六:朝议(下)
贾璟自然不会跟他们说是因为不想跟开国元勋那帮废物凑到一块儿去的原因,那帮废物别的本事没有,坏事的本事那是一流,更兼扯关系攀交情磨磨唧唧的,他们如今也就这么点儿本事了。
不跟开国元勋在一屋那更不能跟洪治勋臣们一个屋了,大家伙儿都不是一个派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凑到一块不打架才怪呢!
贾璟倒是不怕他们一屋子人,就算是再加十个,贾璟照样把这帮老头儿吊起来锤,只是......到底是朔望大朝,这么严肃的场合贾璟和洪治勋臣干起来了,那永熙帝怕是也得把他给吊起来了......
贾璟呷了口茶水,却正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进来之后道:“哪位是靖武伯?”
贾璟靠在座位上道:“本官就是,怎么了?”那小太监道:“请您移步,我们大总管要见您。”
贾璟不耐烦道:“谁知道你们大总管是谁?内侍也能和外朝勾结?这还是大朝会,你们丫是谁派来还我的罢?趁早滚蛋!”
那小太监一慌,连忙跪下道:“我干爹.......我们总管是大明宫总管大太监戴公公,请伯爷务必前去相见,说是有要事,您要是不去,小的可就惨了......”
贾璟瞥了他一眼,随后道:“这个时间,戴权不是应该在伺候陛下?他有空来见我?”小太监道:“我们总管说,是尊者的吩咐。”
贾璟撇了撇嘴,还尊者......不就是皇上吗?于是贾璟便放下茶盏道:“罢了,那我就去看看,你们这茶不错,下次有机会我还来。”
说着贾璟拍了拍那个佥事的肩膀笑着走了,那佥事一阵苦笑,头一次听说进了锦衣卫还想下次再来的......
贾璟笑了笑便跟着小太监走到了一出宫门处,小太监道:“请您稍待。”随后便进去了,贾璟等了没一会儿便见一身身着大红金钱蟒宫袍,头戴乌纱,小臂上挂着个雪白马尾拂尘的戴权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一看贾璟便是一拍大腿,看了看四周上来道:“哎哟喂!小祖宗你又要干嘛啊!”贾璟百无聊赖的挥挥手道:“去!爷正经的伯爷,能不能别拿哄小孩子那出!”
戴权无奈道:“陛下说了,此时尚不是您掺和进来的好时候,您自己心里也应该也清楚!这次您做的事,陛下很失望!”
贾璟嘴角微调道:“我当然知道,如果不是利大于弊的话,你当我愿意这个时候跑过来给人伏低做小?”
戴权眨了眨眼睛道:“您有什么打算?”贾璟笑了笑道:“你就回去请陛下拭目以待罢!今儿绝对给陛下唱个大戏!”
戴权一阵苦笑,您要是给演砸了,在朔望大朝这么严肃的场合坏了陛下的大事,才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戴权无奈地叹口气道:“陛下说了,不用指望陛下给你更多的帮助,您自己找罪受,陛下也不会亲自下场帮您找面子。”
贾璟笑道:“不必!你只管回去跟陛下说,今儿臣绝对给陛下准备一份大礼!”戴权无奈的苦笑了声最后叮嘱道:“伯爷您一会上了朝,可千万小心呐,能站在那金銮殿里面的,十个里面有九个是人精,还有一个是人妖,都活的透了!哪句话里面都透着好几个陷阱,您跟他们打交道,可千万小心呐。”
贾璟面色古怪的看着戴权,太监说人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爷知道了,快去忙你的罢!”说着便转身走了,戴权原本还想说些甚么,却也只能叹口气走了。
贾璟正往回走着,正行到半路间,便听到午门四凤上钟鼓作响,于是贾璟便也不回锦衣卫的直房了,直接边赶到了午门外,此时正好赶上大多数洪治勋臣已经进去了。
看到了贾璟,几乎所有人的视线便都聚焦在了他身上,贾璟独自站在那里,迎接着所有洪治勋臣的目光,其中大部分是带有敌意的,也有少部分的只是好奇的看了看他,甚至有的还冲他点了点头示意。
贾璟只是面无表情以对,终于开国元勋们也走了上来,打头的是镇国公府的牛继宗,紧随其后居然是王子腾,随后才是锦乡伯韩峰,之后便是柳芳侯孝康石光珠,最后的是定城侯府袭二等男谢鲸,还有蒋子宁,戚建辉等人
没了......
看看刚进去的人家洪治勋臣那边,伯爷在那边是垫底的!而在开国元勋这里伯爷那是打头的.......
众人围上了贾璟,牛继宗拱拱手道:“璟哥儿,倒是很久没见了,没想到,再见面,居然都成了伯爷了!”
贾璟笑这拱拱手道:“世兄这是在笑话我?”众人笑了笑,王子腾却上前道:“璟哥儿,你怎么来了?存周知道吗?”
贾璟笑容不变,牛继宗石光珠等人却脸色一沉,就连锦乡伯韩峰也是双眼微眯的看向王子腾,贾璟笑呵呵道:“今儿不是朔望大朝吗,在京的官员不是都得上朝?对了!”
随后看向牛继宗道:“不是我不讲情面,世兄也要注意一下,这到底是公家的场合,咱们还是公事公办的好,璟哥儿一类的称呼.......世兄与我亲近,咱们私底下亲近,在这种地方,咱们还是一切以国家大事为重的好,您说是罢?”
牛继宗笑呵呵道:“对!对对!璟哥,呃,靖武伯说得对!咱们都是朝廷的官员,这国朝大事,咱们还是公事公办的好,啊?公事公办!”众人都是点头称是,同时都是阴狠的看了一眼王子腾。
王子腾自然是感觉到了众人对他的排斥与不满,所以只能对贾璟道:“你第一次上朝不知道这里面的典故,乱闯乱撞惹下祸事那是为贾家招灾,还好有首辅大人提点,不然......”
锦乡伯韩峰注意到了众人越发不满的样子,于是急忙打断道:“先上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是因为咱们延误了早朝,被御史看到了也是麻烦。”
众人压下满腔怒火点点头,贾璟却笑道:“我这第一次,倒还不知道该站哪.......”众人苦笑着看着贾璟,众人穿的大多是朝服,手中提着笏板,只有贾璟居然穿一身飞鱼就来了,这也就罢了,勋戚那边也不是没有穿蟒袍就来的,飞鱼服当朝服穿也不是不行,只是这笏板都没有,就空着手来的啊?
这边的动静也终于吸引了鸿胪寺的官员,也可能是有人打过招呼了,所以他们急匆匆的赶过来道:“先进去!先进去!早朝耽误不得!”
先进去,那也得先把顺序排好啊.......
鸿胪寺的官员哪里肯趟这趟浑水?这位爷虽然只是个伯爷,但是在开国元勋这一班里面显然是能站在前面的,那站谁前面?按岁数按资历都应该站第四个,但是你瞅瞅人家身上那身衣裳!别就以为是好看,那象征的是圣眷!谁敢让他站第四个?
那站第一?这么大点儿岁数站第一?再看看王子腾那张臭脸,一言不发的站在那就差把别想站我前面写脸上了!
牛继宗双眼微眯,冷笑一声道:“靖武伯虽然岁数不大,但是本事我是心服口服的!靖武伯当为第一位!我心甘情愿让贤!靖武伯,请!”
王子腾脸色一黑,只是仍旧抿着嘴不说话,贾璟笑了笑道:“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王子腾双眼微眯的看向贾璟,谁知贾璟居然转过头对着他身后的锦乡伯韩峰道:“按资历,按岁数,锦乡伯当站首位,我还是太年轻,怕难以服众啊,锦乡伯,请!”
锦乡伯韩峰看了一眼王子腾,又看了一眼贾璟和牛继宗,笑了笑道:“老夫无能,只是既然靖武伯盛情相请,那老夫就腆颜窃居这首位罢。”说着便笑着先走了进去。
贾璟笑着冲牛继宗和身后的石光珠侯孝康等人拱拱手:“诸位请了!”众人先是冷笑着看了一眼王子腾,随后也是冲贾璟拱拱手道:“靖武伯先请!”
贾璟哈哈一笑,一撩下摆快步的走了进去,牛继宗回过头对着王子腾不屑的笑了笑便转身走了,王子腾微微停顿了一下,身后的石光珠便冷笑道:“请罢!王大人!”
王子腾拢在袖子中的拳头缓缓的攥紧,捏在白玉笏板上都轻轻泛白,但是王子腾最后还是悄悄的松开了拳头,二话没说便进去了。
金水桥外因为开国元勋们久久没有进来,所以洪治勋臣们已经微微有些怪异了,好在贾璟他们也没有拖太久就进来了。
洪治勋臣们看到打头的锦乡伯皆是微微有些诧异,随后便看到了紧随其后的贾璟牛继宗等人,再看到面无表情的王子腾时,众人便恍然大悟了,随后便是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皆是有些不屑和鄙夷。
贾璟只作不知,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当你们洪治勋臣内部就都是甚么好玩意儿了?笑罢,可劲儿笑罢,我看你们一会儿还笑不笑的出来!
两百六十七:臣有本奏!
贾璟面无表情的想着,没过了一会儿,等到天边的朝阳慢慢的布满了天空,火红的光撕破了最后一丝黑暗之后,远远的便听到几声清脆的鞭响。
于是百官便开始向着里面走去,依次过了金水桥,直行到奉天门的丹墀之下,按照各自的位置在御道两侧相向站立等候,便见一个监察御史站了出来,怀里捧着笏板,面无表情的走到一旁站定,这是负责监督百官早朝的。
但凡是有咳嗽,吐痰,拥挤,衣冠不整,甚至是小跑着的,都会被他记在小本本上……
百官连大声说话交头接耳都不敢,更别说打会盹儿了,因为被他记下来,是真的有可能会被打板子的......要是因为直谏被打廷杖没什么,要是因为在宫里吐个痰或者是打了个盹儿,摸了会儿鱼就被打板子那可太丢人了!
所以一般情况下大家伙儿都极其给面子的老老实实的站着等着上朝,倒没有那头铁的想要试试来自监察御史的嘴炮关怀,这帮玩意儿官不大权力不小,在座的就算是皇上他也是想喷就喷,所以大家等闲也不愿意招惹这帮癞蛤蟆。
御史们自己也知道如此,所以基本上这样走形式的玩意儿也就不怎么上心了,那个御史也同样是如此,他百无聊赖的想着一会儿下朝之后是和同僚们去哪个新开的霖春坊潇洒潇洒呢,还是回家宠幸那个刚刚买回来的小妾呢?
他幸福的苦恼着,此时朝阳略微的撒下了一些温暖的阳光,那个御史徜徉在阳光里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道:“又是无所事事且美好安详的一天啊......嗯?”
然后他的表情猛地便严肃了起来,好家伙!居然有人敢在我当值的时候殿前失仪?你可算是撞着了!
御史提起笔就要在小本本上记上一笔,让老子看看你你是谁!呵,站的还挺靠前,大鱼啊!老子最喜欢弹劾大鱼了!穿的是个甚么玩意儿......
贾璟暗戳戳的回过头看向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在眼神之中冒出了丝丝的寒光,那个御史变态的狞笑着的表情瞬间凝滞。
嘶!好像......有点儿过于年轻了罢?这身上穿着的是.......飞鱼服?!御史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么年轻的高级武勋也就罢了,还身着御赐的飞鱼服?
他是喜欢硬骨头喜欢大鱼没错,可不是喜欢能把牙崩坏的硬骨头!这样的人物用膝盖骨想也知道殿前失仪这种小毛病在人家面前那就是闹着玩儿一样!所以御史也不准备自找不痛快,干净利落的便转移了视线。
没带个笏板而已,武将嘛!带不带都一样的!那个御史强行安慰自己道,而贾璟在注意到御史转移视线之后,那很明显威胁的表情便也缓缓的消失了,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等待升朝。
等了不久,便听到一声内侍独特的尖利嗓音:“陛下驾到!奏乐!”于是台阶左右钟鼓司的乐师们便开始演奏起气势恢宏的宫廷音乐,而殿陛门楯间便缓缓走出两列身着全副铠甲的“大汉将军”,手中提着金钺金杖金瓜之类的礼器。
在大汉将军之后,便是几个锦衣卫鸾仪司的锦衣卫力士,撑着五伞盖,四团扇之类的东西,从左右两侧登上丹墀,立于被称为金台的御座之后,紧接着便是内使两人,一人执伞盖,立于座上,另一人执武备,杂二扇,立于座后正中,另有锦衣卫校尉各自小跑着到文武百官两侧执刀而立。
一切安排稳妥之后,又是三声鞭响,然后永熙帝才在万众瞩目之中姗姗来迟,缓缓的走到奉天门廊檐正中的御座之中,不知道为什么贾璟总觉得似乎永熙帝瞪了自己一眼一样,但是悄悄的抬起头却发现永熙帝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威严模样。
等到永熙帝在御座上坐稳了,向一旁的鸿胪寺官员示意之后,鸿胪寺官员才会高声唱道:“百官入朝!”
于是文武百官便沿着御道而上,立定之后,鸿胪寺官员接着唱道:“叩!”于是文武百官便跪地大喊:“参见陛下!”不必喊万岁万万岁那套,那玩意儿太谄媚了,也就武则天这样的女皇帝能琢磨的出来,现在大家也就过年的时候图个喜庆喊一声,平常是不喊的,都是个人物,多少要脸......
一拜三叩首之后,待永熙帝沉声道:“众卿平身!”于是百官便起身侍立两旁,这个时候才是正式开始升朝议事,繁琐吗?复杂吗?太祖朝的时候,每天都得这么玩一回.......
到了现在也就朔望大朝的时候搞一回,其余的时候大家都各自在各自的衙门办事,皇帝只会召见阁老军机之类的人议事。
升朝之后也并不是像影视剧里一样,让大太监喊一声:“有本早奏,无本退朝”的,这么大个帝国怎么可能没本可奏.......前世雍正的时候那些官员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跟雍正说一声,甚么今儿天气不错啊,甚么臣给陛下送了些芒果啊味道好极了您尝尝之类的.......
只不过上奏是要按照顺序的,第一批先上奏的是马上就要离京的官员,或是封疆大吏或是外国使节,一般都是他们先上奏,皇帝也就胡乱的嘱咐两句拉倒了。
上奏本也并不是自己跑出来就行了,是要鸿胪寺的官员指引着走出班列,然后指引着该跪在哪儿,如果上奏的人嗓子不行或者说话声音难听不够响亮还不行,会有专门的鸿胪寺官员上前,这样的官员一般都是音容兼美的,替这个官员朗诵他的奏折。
在例行公事一般的打发了第一批官员之后,永熙帝便沉声道:“众爱卿,有本可奏!”
文官集团之中便不停的有人走出来奏本,有议内政的,有议国事的,也有弹劾某某某的,不管是干什么的,总而言之一个人上奏之后必然是一群人云起响应,然后必然是有另外一群人站出来反对。
政事国事还好,大家多少还讲点斯文体面,一说到弹劾,那可是一个个脸都不要了,唾沫星子满天飞!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好像这要不是金銮殿上,一个个恨不得就撸袖子上手“彼其娘之”了。
贾璟在那里看的津津有味,反观武将这边倒是安安静静的看耍猴,贾璟不免感叹:我中华自有国情在此,文人好武,武人崇文啊......
转过头去,发现永熙帝始终面无表情的高坐金台之上,看似对底下混乱的局面不管不顾,实则一直在掌控全局,不时的调节着节奏,最后使众人达到一个巧妙的平衡。
贾璟不由得看入迷了,直到永熙帝第三次喊出:“还有本吗?”的时候,贾璟才抬起头道:“臣有本奏!”
随后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安静的场合下,贾璟的声音极其高亢,好像含愤而出一样。
所有人的视线不由得都看向了这位大燕新贵,只见贾璟面色坚毅的站了出来,洪治勋臣们不由得暗暗皱起了眉头,而开国元勋们则是有些担忧。
方才还没吵尽兴的文官见到贾璟如此模样,皆是暗自称叹,身为权贵竟有一身傲骨!好!好儿郎!长相也不像个武人,合该做我名教子弟,惜哉!惜哉!
谁能知道此时的贾璟其实心里慌的丫批,方才学习永熙帝学入迷了,这慌乱之下一是脱口而出,心里一慌脸色难免有些发僵.......
永熙帝听着贾璟“含怒而出”的语气不由得微微抖动了下细眉,不过还是是没有什么表情的点点头,于是戴权心中苦笑的对着鸿胪寺的官员点点头。
那些鸿胪寺的官员便一脸敬佩的领着贾璟出列跪下道:“靖武伯可用我等代宣?”
贾璟有些僵硬道:“不必!”但在鸿胪寺官员的眼中,贾璟此时却是无比庄严肃穆,相比所涉之事事关重大,于是鸿胪寺的官员不敢耽搁,便点点头退了下去。
贾璟从怀里掏出了奏折,目不斜视一板一眼的宣读起来:“臣!靖武伯贾璟启奏!”
“臣,蒙陛下不弃,舞象从戎,委以重任,常思忧叹,夙夜难寐,唯恐有负圣恩,遗笑四方,上负隆恩,下愧庶民,堕先祖宁荣之威,落我世勋武将之第!”
“邀得天幸,上佑吾皇,天佑大燕,庶璟侥幸,功封靖武伯,略报山恩,虽如此,难抵陛下赏识隆恩之万一.......”
淇国公宋清微微底下眼帘,而泾国公吴逵则眉头紧皱越发焦躁,来自武将的敏感嗅觉,让他一瞬间就觉得贾璟这个奏折怕是没憋甚么好主意!
开国元勋们自然是一个个不知道为什么与有荣焉,文官那边倒是反应平平,奏折开头先吹一遍皇帝,这是常识了,他们也没觉得贾璟说的那些有甚么了不起,只有站在后面的贾政略微有些担忧,璟哥儿这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啊......
贾璟混若不知的继续高声朗读着:“适逢玉麟军遭难,臣心生一策.......”
两百六十八:首开募兵
“适逢玉麟军遭难,我玉麟将士十不存一,二万玉麟军将士,竟减员至不足八千!念先祖之时,玉麟军何等威仪?横扫两江谁人能当?每每思之,臣心痛焉!亦不忍此能征善战之军落得如此田地!”
“贴户军户,百无存一,玉麟军难以为继,故而臣以为,值此之时,天下革新,风气一新,军中亦当如此!”
听到贾璟这样说,洪治勋臣们便开始隐隐的产生了些骚动,反而是开国元勋们,居然诡异的沉默了,文官那边也陡然精神了起来,你要是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永熙帝淡漠的眼神始终盯着贾璟的眼睛,想要看清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大概能想到一点,但是还是不敢相信,贾璟这么小的岁数能想到这些?就算是能先到,他有这个魄力?
永熙帝发自内心的希望贾璟是这样做,但是他心里又肯定贾璟不可能这样做,贾璟虽然是他亲手抚养的没错,但是贾璟到底是属于武勋阶层的,他会为了情谊选择背叛自己的阶层?
永熙帝虽然存在着那么点幻想和期盼,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能.......
但是就在此时,贾璟的眼睛抬了起来,和永熙帝直直的对视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故!臣贾璟!请自玉麟军始!兴募兵之制!臣!恭请圣裁!”
永熙帝的眼睛陡然瞪大,一股电流好像从脚底直冲上天灵盖,贾璟一个头磕在地上,却一石激起千层浪!
“臣反对!”
“臣附议!”
“这不是胡闹吗!世兵卫所乃是自太祖朝而始的祖制,岂能轻易更改?”
“竖子不足与谋!臣请驱逐靖武伯贾璟!”
“放屁!人家连话都没说完!诸公既然说靖武伯是一介竖子,却恐惧竖子之言吗?”
“臣附议!世兵制度早就应该进行改革了!靖武伯年少俊杰,该为人之所不敢为,臣为大燕贺!为靖武伯贺!”
朝堂之上顿时乱作一锅粥,任凭都御史如何敲击金瓯大喊:“肃静!肃静!不准殿前失仪!”也完全没用,新党自然是鼎力支持贾璟,此时已经是盛言激赞贾璟似乎贾璟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一样!一个个恨不得喊出:“君若早生十载,则我必为君门下走狗!”
诡异的是,旧党居然也没有多少站出来反对,居然是一帮骑墙派和旧党内部的一些人在高呼贾璟为国贼!
贾璟暗暗扫视众人,便知道大概是什么形势了,开国元勋保持着沉默,洪治勋臣们眼瞅着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但是这件事实在是太敏感所以洪治勋臣内部大多数人只是强忍着没有说话。
反而是文官这边闹得极其激烈,新党巨擎和旧党领袖自然不会亲自下场,但是此时旧党领袖们似乎也在保持着沉默,甚至是隐隐支持贾璟!
他们是守旧没错,但是他们也不是说甚么都守旧,他们只是反对激进的改革变法,不光是稳定此时早已稳固的权力分配,也同样是为了政权的稳固。
而军权很明显的就是在此时最威胁政权稳固的因素!虽然旧党和洪治勋臣们近些年很默契,但到底是文武殊途,世兵制度的弊端此时已经逐渐的在军中展现暴露出来了。
最明显的就是各个山头势力盘根错节,紧接着就是互相排挤打压,世世代代在军中培养出来的势力,甚至隐隐的已经有了威胁皇权的力量!跟这些比起来,喝兵血领空饷反倒是小事了!
这一点兵部尚书陈兴最有发言权,新党实行新政以来那个地方阻力最大?不是户部,不是刑部,反而是他这个兵部!
别看他整天乐乐呵呵的,但是揭开他的乌纱帽往里面看,已经是满头白发了!要知道陈兴今年才不到五十岁啊!
他每天如履薄冰的游走在军中各个山头之间,甚至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为各个山头之间的摩擦奔走!生怕一个擦枪走火闹出人命来!朝廷政斗顶多也就是一方落马结束,军中的争斗可是真真正正的要一方人头落地才能结束啊!
所以陈兴当然知道贾璟这一个奏折上来是什么分量,这没准就是他在兵部推行新政的破冰之举!饶是陈兴的心性此时也不得不激动了起来!
永熙帝很快就叫停了争斗,他沉声对贾璟道:“此事非同小可,可不是你小孩子胡闹的事情!你要是真的上了这个折子,朕,可就要把你当成大燕的靖武伯对待了!容不得你胡闹!”
贾璟抬起头看着永熙帝认真的道:“臣!绝无半句戏言!君前没有我胡闹的余地,臣请陛下开募兵制之先河!自玉麟军始!”
“胡说!”
“荒唐!”
“住嘴!”
永熙帝大吼一声:“肃静!”众人瞬间沉默,只是很显然永熙帝要是不给个说法,他们怕是要一脑袋撞死在这金銮殿上顽死谏的!
永熙帝沉声对贾璟道:“诸臣工以为,你的提议不好,贾璟,你以为如何?”贾璟嘴角微调瞥了一眼身后,躬身行礼道:“道理越辩越明白,臣愿与朝堂之上衮衮诸公,辩个明白!”
永熙帝看了一眼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旧党官员,沉声道:“准了!”贾璟躬身道:“谢陛下!”
随后转过身面对着斗志昂扬的旧党官员们,拱拱手道:“今日之辩,事涉国朝大事,不含任何其他的因素,相信诸公也是为我大燕之未来着想的,政见虽不同,却可求同存异,请赐教!”
一个官员走出来道:“说得好!既然是为国朝大事,那本官就做这第一个骂你这国贼之人!”
贾璟眉头微挑,笑容没有一丝味道的说道:“本官虽然说了求同存异,但可不是说能让你们随便胡言乱语的骂我.......你骂哪个是国贼?”
那官员指着贾璟道:“就骂你这祸国殃民之贼!世兵制度乃是我大燕万世不变之根基制度!岂能随意更改?”
贾璟冷冷道:“时移世移,此一时彼一时,曾经有用的东西,此时未必得用,君丫丫学语之时所着之红肚兜,不知今日可还曾穿在身上?”
那官员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你是要为新党张目吗?你所言所语难道不是为新党之理念?”
贾璟冷冷道:“我从未涉及政事,也从没听说过什么劳什子的新党旧党!我为武将,自然只关心军中之事,甚么新党理念,闻所未闻!休想给我贾璟戴帽子!今日只是就事论事!我认为募兵制好!你若是觉得不好,说出你的道理来!胡搅蛮缠的说我是什么劳什子新党作甚?若再如此,休怪我不讲规矩!”
那官员看着贾璟凶悍的眼神,不由得吓的后退一步同时指着贾璟道:“你!你......”
紧随其后一个官员便站了出来道:“胡说八道!你说募兵制好?那也说出你的道理来!世兵卫所乃是太祖流传下来的祖制,汝一介竖子安敢妄言国之大事?朝廷任由一乳臭未干之徒指挥,天下岂能不乱?”
贾璟冷笑道:“我乳臭未干却得以与诸公同殿而坐,我觉得该羞耻的不是我贾璟,而是诸公!”众人呐呐无言,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你说出来干吗?真是讨人嫌!
贾璟冷冷道:“至于募兵制度的好坏,不用我说,诸公心里是清楚的!兵员之数量,兵员之精良,乃至兵员之素质,皆是高于世兵卫所之兵员!诸公不知道,想必各位将军心里也清楚!至于为什么不清楚,呵呵!”
淇国公宋清低着眼帘,吴逵也是沉默着装死,大家都是带兵打仗的,自然是分得清募兵好还是世兵好,那世兵制度下只要是家里有个当兵的,家里任何一个男的都能过来当兵,还能有个好?
甚至有不少肺痨鬼都在军队里混日子!更不用说那些品行不端的青皮地痞了!这样的人,你能求他老老实实的别闹事别死人就不错了,你还指着他有战斗力?
只是就算是如此,军队这玩意儿能上去打个仗就行,再说了这些年顶多是哪里有个啥山贼土匪之类的剿剿匪,再要不就是自己人造个反啥的,都是洒洒水的小活儿,无关痛痒的事情。
天下承平日久,哪还需要那么厉害的武备?要知道大燕可是有接近二十来年没有跟外敌作战过了!自从宁王战殁北海之后,大燕再也没有遭受过外敌入侵,别说是大国战了,就是局部的小型战争打的都少.......
所以这个时候当然是争权夺利比精进武备更重要啦!大家当初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今天能站在这里瓜分权力吗?世兵能更好的维护洪治勋臣各个势力的稳定性,谁还会甘心搞募兵制?
这也就是贾璟说了先从他的玉麟军搞,不然他们早就按捺不住蹦出来骂人了!就是开国元勋此时其实也并没有多少人支持贾璟,他们同样是想不明白贾璟这是到底要干什么!
两百六十九:流水不腐
因为开国元勋们虽然废物,但他们同样是世兵制度的受益者!他们为数不多的势力本就是靠着世兵制度保存下来的!
所以他们同样是不理解贾璟到底要干什么,这不是自掘坟墓吗?还真有大义灭亲要携敌同亡的?这件事背后的受益者除了永熙帝还有谁?他们此时真的想劝住贾璟不要胡闹了!咱们世家想着自己世家的事就行了,你再怎么讨好惦记皇家,皇家还能真把你当自己人?还是太年轻!
此时贾璟率先站出来推广募兵制,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要不是他已经说了只搞他自己的玉麟军,恐怕此时早就是成为天下公敌,被群起而攻之了!
此时一个老倌儿也站了出来,跪在地上失声痛哭道:“太祖啊!太祖高皇帝在上啊!您显显灵罢!佞臣当道!弄臣恃宠啊!”
永熙帝脸色阴沉,什么意思?告诉太祖高皇帝朕是个宠信佞臣弄臣的昏君?永熙帝的手指按在龙椅扶手上隐隐发白,朕......真想送你去见太祖高皇帝!让你亲自去跟他说!
一个官员也站出来大怒道:“世兵卫所制度乃是太祖制定下来的万世不变之良法!如今你说募兵制比世兵制更好,你是在说你比太祖还厉害,还聪明吗?”
贾璟冷笑着,大多数反对的都是这些玩意儿,旧党领袖们虽然是维稳派,但架不住这样的腐儒伪儒和老顽固啊!
新党主张雷厉风行,施展雷霆手段,一举清扫所有沉疴!如今的大燕经不起拖延了,但旧党却主张维稳,不希望过快的进行变革,主张治大国如烹小鲜应当缓而又缓,慢慢的来。
但是旧党的这种理念很容易就被这些腐儒给误解,并自诩为旧党!旧党不是一动都不动的摆烂,而是一步一步的慢慢来,而他们却觉得所有的制度都是好的,只要维持就可以了!我大燕国力强盛,四海升平呵!
我呸!
好不好是靠朝廷官员说的吗?太平粉饰的再如何好,能掩盖得了那张皮下面血淋淋的事实吗?大燕已经拖不下去了!甚至说如果没有新旧二党领袖这些人杰的支撑和努力,没有永熙帝励精图治十数载,整个大燕早就分崩离析了!
这些人只顾着自己的舒坦日子,只顾着自己的道义!自己的理念!谁想过百姓?谁想过大燕的明天?反倒还真是这样的人却活的最久活得最好!
反正就算是明天女真人打到了神京城,他们也不过是换一身皮罢了!谁当家,还妨碍老子做官?反正你们谁做主子,也离不了老子!
贾璟恨得牙痒痒,于是大怒道:“太祖是太祖!太祖自然是人中豪杰高瞻远瞩,只是太祖施行世兵制那是在太祖朝,如今是永熙朝!”
贾璟不等他们说话便打断道:“太祖设立世兵制度之前,难道我中华就一直施行世兵制度数钱年了吗?如果这样说起来,在座的衮衮诸公此时怕是还生活在大周而不是我大燕!可见太祖也是按照当时的世情而制定的!”
“如今既然世情不同了,那制度自然也得跟着变!上古之时,人皆披兽衣,食草木树皮,若非圣人出而革新,诸公现在不也是茹毛饮血之徒?吾愚且鲁,尚且知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道理!怎么诸公皆是当世人杰却不知道吗?”
贾璟冷笑道:“不,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只是不想知道罢了!因为你们就是这不流动的死水之下的臭虫!”
贾璟不顾众人脸色难看,继续破口大骂道:“这大燕是陛下的!是万民的!更是我等衷心为大燕奔走呼号之人的!我等先祖为今日之大燕披肝沥胆筚路蓝缕,才有了你们在这里安安稳稳的高谈阔论!”
贾璟冷冷道:“大燕已经到了不变不通之时!此时谁敢坏我大燕江山,便是我贾璟之死敌!是汉奸!我与他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大胆!”
“狂妄!”
贾璟冷笑道:“我是狂妄!我狂妄到与你们讲道理!与尔等说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
说着猛地单膝跪在地上冲永熙帝抱拳道:“今日,我玉麟军必首行募兵之制,不然,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金銮殿上,天命如此!腐儒焉敢坏我先祖披肝沥胆所创之大好江山!”
说着大踏步上前道:“方才是谁要哭太祖来着?今日你我便一起去见太祖!到他老人家面前再论个明白!”
好家伙!你这不纯疯子?真同归于尽啊?那谁还敢跟你玩这个?一众官员纷纷摇着头轰散开来,生怕被这个神经病拉着袖子一块触柱顽........
周先生诚不欺我,当你觉得屋子里太暗,需要开一扇窗户,大家一定不允许,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果然贾璟一开始撒泼寻死,立马便有人站出来好言相劝了:“你既然知道天命,那就应该知道祖宗才是天命,何必如此呢?”
贾璟怒道:“若为大燕之江山!为亿万之黎庶!贾璟何惜一死?此之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好!”
贾璟回过头看去,居然是新党党魁上官仪,上官仪出列道:“臣枉活数十载,至今日方知这世上竟果真有生而知之者!如此三言!如此人物!臣佩服的五体投地!若晚生三十年,甘为宁国门下走狗!陛下!”
上官仪沉声拱手道:“臣!请陛下自玉麟军首行募兵之制!”陈兴立马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站出来道:“陛下!臣为兵部尚书!此议臣愿以命相扶!臣!请陛下首行募兵之制!”
此时被贾璟的“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震撼到的新党巨擎们也纷纷站出来力挺道:“臣!请陛下首行募兵之制!”紧接着新党的门生们也早就按捺不住了内心的激动了,这三句话简直说的他们热血澎湃啊!这不就是我最真实的写照吗!没说的!你贾璟今天就是要星星要月亮我们都给你!
于是这场朝议真正的成为了新党的狂欢,就在那些反对的人气急败坏的向旧党求助的时候,旧党领袖杨继盛走了出来,上官仪双眼微眯,今日不论如何,只要杨继盛胆敢反对此事,他新党必举全党之力疯狂打击旧党!
杨继盛在众人的缓缓走了出来,旧党在等待他的号令,新党也在准备向他发动攻击,谁知杨继盛缓缓抬起低垂的眼帘之后既然躬身说出了震惊了所有人的话:“臣!请陛下于玉麟军首行募兵之制!”
旧党众人恍若得到了指令一般同时战出:“臣等附议!”洪治勋臣那边的气氛越发低迷阴沉,被亲密战友背刺之后显然让他们并不好受。
恰在此时一向老实本分从不掺和进任何争斗的宣宁侯林恩居然站了出来:“臣!恭请陛下首行募兵之制!”
这下众人更加惊诧了,宣宁侯府虽然勉强算是开国元勋,但是人家早就脱离了各个党派了,只和其他几个候府抱团取暖,踏踏实实的在九边磨练然后老实的过自己的日子,算得上是老好人一样。
但是谁能想到武勋当中最先向洪治勋臣开炮的居然是这帮老实人?不过宣宁侯府的盟友们向来是同进共退,此时宣宁侯林恩既然开了口,那他们就算是再不愿意也会陪着走下去。
在众人的惊诧下宣宁侯林恩冲贾璟点了点头,贾璟也点点头回应,这个时候众人才猛然发现,贾璟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宣宁侯府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了!
在宣宁侯林恩开了个头之后,韩峰牛继宗石光珠侯孝康等人也一咬牙一跺脚,纷纷站出来拱手道:“臣等附议!”上一秒还稳坐钓鱼台的洪治勋臣此时居然瞬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看起来似乎都风雨飘摇了起来!
不过洪治勋臣们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表示反对,一个人的正义不算正义,一群人的正义才是正义!当整个朝廷都站在同一边打击你们的时候,你们也就只有老老实实的站直了的份儿!一开始为了避嫌没人说话,此时就更不敢有人说话了。
众人看向站在最前头的淇国公宋清,只是直到永熙帝说话的时候,宋清也没有站出来说些什么,众人不免有些颓丧。
永熙帝却十分欢欣!十多年了!终于让他等到了今天!这个千载难逢的对军权动刀的破冰之举!这个贾璟不声不响的居然送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大礼!
永熙帝极力掩饰自己的兴奋,嗓音里却仍就带这些颤抖得道:“既然诸臣工都以为募兵制可行,那就从玉麟军开始,首行募兵制度!”
“陛下圣明!”
永熙帝道:“贾璟听旨!着你立刻于玉麟军中首行募兵之制!特许你于神经城内遴选适龄壮丁参军!”贾璟跪在地上道:“臣!必不辜负陛下隆恩!不负满朝文武之厚望!”
两百七十章:决裂
“晦玉啊,有空来我府上顽啊!我那个小孙子顽劣的紧!没什么别的本事,平常就爱写写诗看看书,书呆子一个!你多带他顽顽。”
“靖武伯,今日靖武伯一番言论简直是振聋发聩!我等末进后学实在是发自内心的敬仰敬佩!有机会,您再来给我们讲讲!我等必扫榻以迎,洗耳恭听!”
“璟哥儿,你先忙,咱们回荣禧.......宁安堂说话。”
“晦玉,你个臭小子多长时间没来看老夫了?咋滴?有用就一口一个陈公,没用就是糟老头子了是罢?哈哈!那不敢那不敢!你的好礼还是自己留着罢!”
“晦玉,有机会来我府上吃饭,我也有些事情和你探讨.......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贾璟虚伪假笑着敷衍着众人,洪治勋臣们则在淇国公宋清的带领下一言不发的离去了,贾璟看着他们的头上,那里似乎阴云密布......
“臭小子!滚起来罢!”
永熙帝下朝的时候暗戳戳的给了贾璟一个眼色,于是贾璟便心领神会的赶到了大明宫后面的暖阁内。
贾璟嘿嘿笑着站了起来,此时就算是永熙帝也不紧嘴角微挑,舒坦,舒坦啊!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让洪治勋臣吃瘪!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威胁到洪治勋臣!
谁又能想得到,居然是靠着一个毛头小子?这种感觉就像是在闷热的夏日午后,来一碗酸爽甜美,沁人心脾的冰酸梅汤一样!让永熙帝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通透了起来!整个人简直都想要挥拳欢呼雀跃!
因为几乎今天朝堂之上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大燕王朝施行了近百年的世兵制度终于要被粉碎了!也同样意味着,洪治勋臣独霸整个大燕军方的局面将要彻底被打破!
这就像是魏晋之前的世家一般,在唐朝之前,这天下其实是掌握在世家的手中的,就算是皇族其实也只是其中的一个世家罢了,甚至皇朝可能会灭亡,而世家永远存在!
最嚣张的时候甚至连唐朝的皇帝想要嫁女给五姓七望家族中的人都会害怕被拒绝!为什么?就是因为这天底下最重要的东西被世家所垄断,那就是知识!
获取知识的手段被牢牢地掌握在世家手中,甚至全天下的书籍都掌握在他们手里!这个时代可能看一本书没什么,但在那个时候,一本书,是真的可以做传家宝的!甚至给你书,你都看不明白!
隋炀帝为了打破这样的世界付出了一切,甚至最后连自己的生命和祖宗基业,乃至是身后名都没了,但他还是失败了,陇西李氏崛起之后同样开始筹谋打破这样的格局,杨广恰好给他们提供了最有力的武器,科举制度。
科举制度打破了世家对知识和朝政权力的垄断,唐太宗以为“天下英才尽入吾瓠中矣!”事实上真的如此吗?
其实不然的,科举制只是破冰之举,被选拔上来的官员们依旧大部分是世家子弟,他们只是由另外一种选官制度变成了这个选官制度罢了,因为有知识的仍旧是这些人!
虽然情况不理想,但这也同样意味着,世家快要玩完了!因为此时已经有部分怀才不遇的庶族寒门得以入朝为官,而真正终结绵延几千年的世家的生命的那个男人登场了!
著名落榜生.......黄巢登上了历史舞台,他的起义真真正正的终结了所有世家的生命!
而募兵制度,就将像科举制度一样,成为终结洪治勋臣在军中的势力的一把破冰之刃!
这让永熙帝如何能够不兴奋?看着此时的贾璟也越看越觉得可爱!不免嘴角微挑道:“这次,做的还行。”
戴权闻言心中不免一阵惊叹艳羡,什么时候见过这位爷当面夸过谁?尤其还是个年轻人?能从永熙帝嘴里蹦出来“还行”两个字,可见贾璟这次是真的让永熙帝十分满意了!
贾璟同样知道永熙帝这个时候心情美好,于是也笑嘻嘻的道:“陛下这话说的多外道?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
永熙帝刚要点点头,贾璟却腆着个脸笑道:“陛下要是真的觉得这次臣做的还不错的话,把臣家里的那个丹书铁券赐还给臣,再随随便便封个侯爷国公啊啥的就行了。”
永熙帝脸色逐渐阴沉,还随随便便封你个国公侯爷?你倒是真长这个脸了!永熙帝冷笑道:“侯爷国公?小了罢?朕封你个王爷得了!”
贾璟一脸“惊喜”道:“果真吗?那臣先谢过陛下了!”永熙帝没好气道:“你谢个屁!蹬鼻子上脸!夸两句就上道!”
贾璟陪笑了两声,永熙帝白了他一眼随后道:“还早着呢!这才刚哪到哪儿?你当那帮人这么轻松对付的?”
贾璟不屑的撇了撇嘴,永熙帝见他如此不禁眼神闪烁了一下,洪治勋臣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今儿贾璟独自一人硬怼整个洪治勋臣,要不是洪智勋臣不想跟他撕破脸皮外加要避嫌,就贾璟这小身子骨还真不一定够人家折腾的!
甚至就是满朝文武都攻扞他们,只要他们态度强硬一点,谁都拿他们没辙......虽然是种祸之举,以后势必遭到永熙帝的无情打击,但是只要他们想,现在的大燕朝没有人能够动摇他们的势力,尤其是在军中!
不过.......让贾璟吃个亏也好,最近他实在是太顺了,此时难免生出骄矜之气,永熙帝甚么样的年轻人没见过?一眼就能看出来贾璟现在的毛病!
再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怕是明天尾巴更是要翘到天上去了!真当自己少年俊杰天下无敌?
永熙帝暗自打定主意于是便道:“朕提醒你,那帮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们今天被你打的灰头土脸,明天怕是就得把你打的更痛!”
贾璟一脸无所谓的耸耸肩道:“谁怕谁啊?陛下放心!这帮人就是冢中枯骨,早晚臣替陛下.......”
永熙帝挥着手道:“滚滚滚!朕听你吹牛皮就头疼!滚出去!”贾璟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最后冲永熙帝行了一礼道:“那臣就告退了!”
永熙帝看着贾璟的背影不由得一阵冷笑,你就可劲儿的乐呵罢!朕看你过两天还能不能乐呵的出来!
贾璟出了大明宫老远居然就看到了个熟人,于是贾璟大踏步地上前追上那道窈窕身姿道:“元春!你怎么在这儿?”
那宫廷女官正是贾璟许久未见的贾元春,此时的她居然已经换上了一身大红宫装,显然已经是一个地位不低的女官,在听到背后的声音之后,她先是身形一顿,随后便微微低下头快步的向前走着。
贾璟连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笑道:“你干嘛去?不认得我了?”元春被他拉住不免转过身来面对他,只是仍旧微微低着头,贾璟有些疑惑的笑道:“你怎么了?”
元春面无表情,冷冰冰的道:“原来是靖武伯当面,奴婢失敬。”贾璟以为元春是在揶揄他不免笑道:“甚么靖武伯?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
“贾大人!请自重!”
贾璟的笑容缓缓凝滞,他的嘴唇抿了抿有些艰涩道:“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些甚么?”
元春抬起头,冰冷的眼睛再也没有上一次见面时的温润纯良,她冷冷的直视着贾璟的双眼道:“宁国府袭一等超品靖武伯贾璟,您是从宫中长大的,不会不知道宫里面的规矩罢?”
贾璟如遭雷击,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元春狠狠的甩开了贾璟的手,微微低下头道:“宫中女侍不得与外朝男子交谈,您是圣眷在身的大伯爷,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自然是不在乎我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小宫女,想怎样愚弄就怎样愚弄随您的心意.......”
贾璟无奈道:“我没有……”元春却冷冷的打断他道:“这宫里的规矩奈何不得您,也没什么人敢把您如何,但于我却是个要命的桎梏!靖武伯,请您自重!”
元春说着冲贾璟微微低头福了一礼,随后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背对着贾璟走了好远之后才抹了一把眼泪,随后坚毅的离去,身后的贾璟刚要伸出手阻拦,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直到耳边响起两声啧啧声,才把贾璟从万千思绪中拉了回来,只见李铭和李妙锦正双手抱胸一只手摩挲着下巴,摇着头看着他,嘴里不时的发出啧啧声……
李铭见贾璟看过来不免幸灾乐祸道:“怎么样二哥,玩脱了罢?”贾璟不耐烦的骂道:“滚蛋!”
随后看向李妙锦道:“是不是你告诉她的?”李妙锦连忙双手在胸前摆了摆道:“可别把气撒在我头上!这些可不管我的事啊!是她自己找人打听的!”
贾璟转过身道:“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找谁打听?除了你她还能认识谁?”李妙锦看着贾璟不善的眼神一阵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