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6章 桃花盛景
桃夭灼灼,其华必现。
平城君山有一片桃林,每逢春季遍野粉红,游人若织。
这一日,皇子们下学之后,罗娇娇抱着小刘晔与薄郎君出了宫门。
他们坐着马车回府途中,看到了一富户迎娶娇妻,遍撒桃花的场面。
“太美了!”
罗娇娇见新郎牵着新娘在桃花雨中漫步而过的情景,不由得惊叹出声。
“你喜欢桃花?”薄郎君若有所思地望着罗娇娇问道。
“当然了!哪有女子不喜爱桃花的?”罗娇娇回眸冲薄郎君巧笑,她的眼中仿佛盛满了无限春光,令人瞬间沉沦。
“姜钰!去君山赏桃花!”薄郎君吩咐姜钰驾车去君山。
“君山?”罗娇娇是官宦人家的闺阁女子,除了偶尔逛趟集市外,对平城的其他地方并不熟悉。
姜钰将马车停在了郊外君山脚下的一家酒楼门前。
“主子!天已近晌午,先用了午饭再上山吧!”姜钰见薄郎君三人下了马车,遂提出了建议。
薄郎君还未置可否,罗娇娇已经带着小刘晔进了酒楼。他只好跟了进去。
酒楼里的饭菜不错,小刘晔吃得很开心。罗娇娇忙着给小刘晔夹菜,自己倒是最后一个放下碗筷。
上山的时候,小刘晔睡着了。姜钰背着他跟在了罗娇娇和薄郎君的身后慢行。
君山不是很陡峭,所以大家攀爬起来并不吃力。
山上的树都抽出了黄绿色的新叶,草色嫩绿可人。
晌午时分,游人大多数已经下山,所以山中游玩的人寥寥无几。山林里显得十分的幽静。
一阵风袭来,花香阵阵,沁人心脾。
“在那边!”
罗娇娇远远地看到了一片粉色的花海,急急地奔了过去。
桃花开遍山野,桃树姿态万千。罗娇娇完全陶醉在这粉红色的梦幻般的景象里了。
小刘晔这时也在姜钰的背上醒来了。他看到面前的美丽景色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呢!
罗娇娇一时兴起,跳起舞来。它那娇俏的身影穿梭在桃花丛中,时而飞旋枝上,快乐得像一只鸟儿。
“她会飞!”小刘晔在姜钰的肩头拍起了小巴掌。
“郎君!来追我呀!”罗娇娇远远地在枝头唤道。
薄郎君闻言微微一笑,人已经飞掠树梢追向罗娇娇。
“哇!又一只大鸟!”小刘晔惊叫道。
“我们到树上看得清楚!”
姜钰轻轻一纵,背着小刘晔上了树。他突然看到罗娇娇被他的主子用一朵桃花打中脚踝跌落枝头。他的主子又飞身而下接住了罗娇娇落到地面。两人对视良久,相拥相吻。
姜钰捂住了小刘晔的眼睛,飞身下了树。小刘晔扒开姜钰的手,稚气地叫道:“我还没看清他们在干什么呢?”
姜钰红着脸把小刘晔放到了地上。小刘晔撒腿跑向了桃花林中。
“回来!”姜钰疾步追上小刘晔,拉住了他的胳膊。
罗娇娇听到了姜钰的声音,忙推开了薄郎君。薄郎君从后面搂住了罗娇娇的腰肢不撒手。
“刘晔!我在这儿!”罗娇娇随口一喊,薄郎君立刻松开了手臂。
“来了!”
小刘晔使劲地拉着姜钰的手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薄郎君看到姜钰带着小刘晔来到面前,他的眼神仿佛能吃人。
姜钰不得不垂下眼睑,看向正在捡地上的桃花瓣的小刘晔。
“桃花掉地上了,就不美了!我去给你摘一支拿回去可好?”罗娇娇说着起身就要去摘桃花枝。
“不要!药爷爷说,花不能摘。它们离了枝就会枯萎,还会死掉的!就不好看了!”小刘晔的话使得罗娇娇的手停在了枝桠间。
“地上的花瓣粘了尘土!”薄郎君说着袍袖一挥,一树桃花便纷纷落下。
姜钰和罗娇娇用衣襟兜了许多给小刘晔。罗娇娇从怀里拿出帕子,一片一片地将桃花放在了帕子中。
罗娇娇把装了满满的一帕子桃花系好提在手里。
“药公说了,花儿可以入药。药可以治病救人!”
小刘晔稚气的话语使得薄郎君一怔。这话是那么的耳熟,让他的思绪回到了从前。那时,他也像小刘晔这般大小,整天跟在药公的身后转。
“药是可以救人,但要看用它的人肯不肯救!”薄郎君的心结始终未解。
“主子!您是知道的,当年药公的所为完全是为了您好!”姜钰从小与薄郎君一道长大。他年长薄郎君一岁,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
“若不是如此,我怎会还留他在府里这么多年?”薄郎君此时的心情低落,举步往山下而去。
姜钰抱起小刘晔,然后他和罗娇娇一起跟着薄郎君下山。
来时赏花的兴致已然不在。罗娇娇提着那包桃花,心里感慨万千。
薄郎君上了马车才稳住了心绪。他歉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罗娇娇。
小刘晔要学习赶马车,所以他坐在了姜钰的身边。
“君山的桃花真美!要是能画下来就好了!”罗娇娇的思绪还在桃林之中呢!
看来,我并未影响到她的雅兴。薄郎君思及于此,心下稍安。
“看你这么喜欢桃林,本郎君就破例为你画一幅吧!”薄郎君的眼角露出了笑意。
“太好了!回去就画!”罗娇娇拍手道。
“我也要画!”小刘晔从车帘外爬了进来。
罗娇娇抱起了小刘晔笑着说:“好!我们一起画桃花!”
薄郎君看着罗娇娇和小刘晔脸上欢快的表情,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在他的心底油然而生。原来,守护心爱的人也是一种快乐。
小刘晔回到薄府后,不想再去药公的园子了。他要和罗娇娇住在一起。
罗娇娇看向了薄郎君。薄郎君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屋子,不可以随便去别人的屋子里睡觉,你的父王没告诉过你吗?”
罗娇娇把代王抬了出来。薄郎君听了她的话有些哭笑不得。
“好吧!”
小刘晔居然被说服了,这令薄郎君大惑不解。他这才知道小孩子是那么的好哄。
罗娇娇把小刘晔送到了药园门前,看着他走进去的孤独小身影于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她现在才深深地体会到了每个人的境遇不同,生长环境便不一样。
小皇子们看似地位尊崇,可谁又能想到那些像小刘晔一样没了父母倚靠的他们的生活是何等的孤寂。
二皇子虽然不能常得父亲在身边,但他好歹也能和母妃在一起生活。但他看到三皇子刘壮被父皇宠爱时,他也会因嫉妒而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儿来。他将小风车故意扔到小刘壮的脸上,就是一个孩子内心不平衡的表现。
我将来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想什么这么入神?小刘晔的桃花包怎么还在你的手里?”
姜钰见罗娇娇手里提着那包桃花神情迷茫地走过来,便奇怪地问道。
“呀!我怎么忘了?”罗娇娇转身欲回去,却听到薄郎君发话了。
“让姜钰去吧!我们一起来画一幅桃花图!”
第0317章 入木三分
在薄府住了近三年的罗娇娇居然不知书房左侧的书架是一道拉门。
她跟着薄郎君进入的一刹那,瞬间被里面的画境给迷住了。
画意、画境、画技俱达臻境的一幅桃花图,令罗娇娇大开眼界。君山桃花林之美尽显在一幅悬挂的绢帛之上。
震撼过后,罗娇娇询问薄郎君什么时候画的?
“早些时候画的,具体时日记不得了。”薄郎君取下那幅绢画放在了画案之上。
“还没画完?”
罗娇娇见薄郎君拿起蘸了墨汁的笔奇怪地问道。
“这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总算知道了!”薄郎君压好绢帛开始画了起来。
罗娇娇屏住呼吸看向薄郎君落笔之处。那里好像就是他们去的桃林所在,她记得那条上山入林的幽深小径。
他画的是我么?罗娇娇张大了眼睛盯着薄郎君的女子。
女子的衣裙飞舞,似在桃林里跳舞。桃花随着她的起舞翩翩而落,那眉眼间的欢愉神情像极了自己。
他把我入了他的画中?罗娇娇的内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她知道自己不单单是在他的,而是已经融入了他的内心深处,否则他怎么会把自己画得这般栩栩如生呢?
落墨染色,一气喝成。一幅绝美的桃林图呈现在罗娇娇的面前,犹如浑然天成。
罗娇娇仿若又走入了那桃林之中,嗅着那桃花特有的芬芳翩翩起舞。
“我们把画挂起来吧!”薄郎君手持长勾,同罗娇娇一起将那幅已完成的桃林图挂了起来。
罗娇娇在画前伫立良久,才发现薄郎君已经移步看向了另一幅画作之前。
“这不是娘娘的画像吗?”罗娇娇看着画上的薄姬似乎比现在年轻了许多,也更加的明艳动人。
“先王正是看到了这幅画像,才生了去瞧一瞧的念头。也正是这幅画像使得我阿姊在宫中有了一席之地。”薄郎君的心中感慨良多。
罗娇娇没想到一幅画居然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这幅画是先朝御用画师所画,我的画技也是他传授的。”薄郎君对罗娇娇丝毫也不隐瞒。
“怪不得你的画能画得那么好!”罗娇娇走近后,几乎能将画中人的肌肤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追求人物形象神态自然,性格刻画需得入木三分。”
“那可得完全了解一个人的脾性和喜好,那得多难啊!”罗娇娇不由得感叹道。
“我也以为我这辈子恐怕达不到师傅所说的境界了!可是,我居然做到了!”薄郎君一拉画旁的绳子,那幅薄姬画像便被卷了上去,后面的一幅画自然而然地露了出来。
“呵!你把我画得好传神!”罗娇娇惊喜地捂住了嘴巴。她赫然发现面前画上的女子竟然是自己。
“是不是不比我阿姊的那幅美人图差?”薄郎君微微一笑,很自信地说道。
“嗯!你什么时候画的,我怎么不知道呢?”罗娇娇不可置信地眨着眼睛看向薄郎君。
“我可以好不夸张地说,你在我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可是你对我的了解却只是冰山一角。”
“嗯!好像是那么回事。你的秘密太多了!我可不想全知道,以免惹来杀身之祸。”罗娇娇看了看这间画室才明白薄郎君所言非虚。她来了那么久,时至今日才知道书房隔壁有一间他的画室。
薄府守卫如此森严,并非完全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一定还有更多的不为人知的秘密!罗娇娇陷入了沉思之中。
“天色不早了!我让姜钰准备了夜宵,一起吃点吧!”
薄郎君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罗娇娇移步出了画室,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罗娇娇这才回想画室里并无窗户,四周放着的是夜明珠。因为她的心思都在画上,所以并未在意。
薄郎君按动机关,合上了书架,然后走到矮桌旁坐下了。
罗娇娇慢慢地走过去,坐在了薄郎君的对面。
桌子上的稻米粥散发着香甜的气味,使得罗娇娇端起碗吃了起来。
薄郎君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他静静地看着罗娇娇吃着。他喜欢看她吃东西时那极享受的样子。
“主子!宫里传话,刘博士病了。”姜钰在门外拱手禀报。
“知道了!”薄郎君不知怎地,心中有些失落感。
“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再听他唠叨了!”罗娇娇倒是一脸的喜色。
“多学点东西不好么?”薄郎君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罗娇娇。
“我是想学!可是他讲的东西我一听就想睡觉。”
罗娇娇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毫不掩饰地说道。惹得姜钰在门外转头憋不住地乐了。
“这么说,你这些日子尽在学堂里睡觉了?”薄郎君抿紧了嘴唇。
“那倒不是!怎么说也得给小刘晔做做样子不是?”罗娇娇看到了薄郎君的表情,哪里还敢承认她睡觉的事儿?
“早点歇了吧!”
薄郎君其实从罗娇娇的话音里已经知道她肯定是在刘博士给小皇子们授业时睡觉了。不过他倒是没有揭穿罗娇娇,因为他太了解她了。
薄郎君躺在床上还在想像着刘博士授课时的情形。
他能坚持这么多天,也真难为他了!薄郎君在心里暗暗地佩服刘博士的涵养。
罗娇娇在外间的榻上反倒睡不着了。也许是因为她听到了不用去宫里陪读的消息高兴过了头。
睡不着觉的滋味也不太好受,罗娇娇干脆坐起来练习功法。
罗娇娇天生就是练武的材料。她平心静气地坐了一会儿就入定了。
夜半,天下起了小雨。
罗娇娇渐渐地睁开了眼睛,轻轻地走到书房门口打开了门。
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空气却格外的清爽。罗娇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
这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会又被闷在了府里吧!罗娇娇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昨日玩得还不够尽兴么?”
薄郎君的声音在罗娇娇的身后响起。他给罗娇娇披上了他的外袍。
“那不一样!”罗娇娇咬着嘴唇道。
“如果天晴了,我下朝回来陪你逛街可好?”薄郎君深知罗娇娇的那点小心思。
“不许反悔!”
罗娇娇转身推着薄郎君进了屋门。门口的侍卫将屋门拉上了。
“我食过言么?”薄郎君转身搂住了罗娇娇的腰肢,他的目光在漆黑的屋子里显得更加的深邃了。
罗娇娇抬头看着薄郎君的眼睛有些害怕。她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们再眯会儿!天快亮了!”薄郎君搂着罗娇娇坐在了榻上。
“郎君睡吧!我不困!”罗娇娇打了一个哈欠扶着薄郎君躺下了。她坐在了他的身侧,给他拉上了被子。
第0318章 温情陪伴
清晨,雨渐渐地停了。
庭院里的花草树木被雨水洗刷过后,格外的青翠喜人。
姜钰端着水盆,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薄郎君的书房。
他轻轻地拉开房门,却站在门内不动了。罗娇娇的上半身趴在薄郎君的头上睡得正香。
姜钰闭了闭眼睛,然后放下水盆走到了榻前。
罗娇娇被姜钰抱了起来。薄郎君睁开眼睛坐起身子道:“没误了时辰吧!”
“没!”
姜钰将罗娇娇轻轻地放在了榻上,给她盖上了被子。
罗娇娇一觉醒来时,发现天光已经大亮。她快速地梳洗了一下,然后换上了那套丽儿帮她选的漂亮衣裙等着薄郎君回来。
一个侍卫给她提来了食盒。罗娇娇匆匆地吃了早饭,然后来到了院子里向那条通往府门的石子路张望。
身穿朝服的薄郎君出现在石子路上。罗娇娇笑逐颜开地迎了上去。
薄郎君看到一身新衣的罗娇娇满面春风地向他跑来,他的整个眼底都透着笑意。
“等急了吧!”
薄郎君见罗娇娇突然停下了脚步,红着脸颊低下了头,便笑着问道。
“刚等了一会儿!”
罗娇娇让开了路,跟在薄郎君的身侧边走边说。
“我先处理一点儿小政务,然后陪你去集市!”薄郎君走进了书房内忙了起来。
罗娇娇坐在茶桌旁开始煮茶。她没有催薄郎君,因为她分得轻重,也知道个人事小,国家事大。
薄郎君好不容易忙完了手头的活儿,端起罗娇娇给他斟的茶抿了一口道:“可以了!我们走吧!”
薄郎君换了一身白色的服饰,看起来和罗娇娇的那套衣裙倒也般配。
集市上的人不多,也许是下了雨的缘故吧。路面上多少有些泥泞,还有的地方有水洼。
薄郎君的鞋上粘了泥巴,他有点很不适应。罗娇娇却开心的很,衣裙上溅上了泥点,她却一点也不在乎。她选了一个漂亮的竹篮子,让姜钰为他付钱买下了。
“它能做什么用?”
薄郎君好奇地拿过罗娇娇手里的竹篮看了又看。这竹篮子编的倒很精致,但他觉得他的府上用不到这个。
罗娇娇买了一些香烛和纸钱放了进去。薄郎君这才知道罗娇娇要去祭祀她的母亲。
薄郎君跟着罗娇娇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了代郡山。他虽然不知道罗娇娇为什么非得今日来祭祀她的母亲,但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罗娇娇母亲的墓地四周种着几棵桂树。它们的枝叶遮蔽着墓地。
罗娇娇给母亲的坟墓上了香,摆了果品,烧了一些纸钱。
薄郎君和姜钰也上香祭拜了罗夫人。罗娇娇跪在母亲坟前的草地上磕头,然后告诉她家里的一切都安好。
在回去的路上,罗娇娇说她看到竹篮子就想起了她的母亲。她小的时候经常和母亲提着竹篮子去买菜。
那时,罗娇娇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幸福快乐的鸟儿,围着妈妈转来转去。
“你还有父亲、姊姊和我!”薄郎君安慰着罗娇娇。
“对不起!让您走了那么远的路,还脏了鞋子和袍子。”罗娇娇瞅了瞅自己的粘了泥浆的裙摆和鞋子,再看看薄郎君的,心里充满了歉意。
“那就罚你回去为我洗衣服!”薄郎君勾了勾唇道。
“好!”罗娇娇的心里觉得好受多了。
天至正午,薄郎君三人回到了城里。罗娇娇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我们这个样子,也只能回去用饭了!”薄郎君走得很慢,他也有些疲累了。
“早知道这样,不如坐马车了!”罗娇娇心下有些懊悔。
“你喜欢吃什么就告诉姜钰,让他去酒楼买回去就是了!”薄郎君见罗娇娇没精打采的样子,微微一笑道。
“多谢郎君!”
罗娇娇欢快地拉着姜钰去了路旁的一家酒楼。她选了几样特色小吃,然后装了食盒提了出来。
薄郎君坐在街边的茶铺里喝茶。也许是因为渴了的缘故吧!他觉得这家茶铺的茶还不错!
姜钰付了茶钱,跟在薄郎君和罗娇娇的身后回到府内。
罗娇娇进了书房,将食盒中的小吃端出来一份,然后剩下的让姜钰送去给小皇子刘晔。
“他不可以随便吃外面的东西!”薄郎君出言阻止。
“真可惜!当皇子有什么好?”罗娇娇嘟囔着将食盒里的食物都端了出来。
“是不是买得有点多?”姜钰见矮桌上都快摆满了,不由得多了一句嘴。
管家送来了午饭没地儿放了,姜钰只好又拿了一张矮桌并上。
罗娇娇端了两碟给姜钰。姜钰拿到李正房中与他一起食用。
李正告诉姜钰,杨子胜的贴身侍卫一直跟在他们的后面。
“这小子武功不弱,我竟一点儿都没发觉。”姜钰微微地叹了口气。
“他在武功榜上排名第八,若不论轻功,连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李正倒是自谦的可以。
“姜钰!打水!”罗娇娇在院子里的井台旁叫道。
姜钰走出屋门一看,罗娇娇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薄郎君和她的衣服都放在了木盆里,他们沾满泥巴的鞋搁在一旁。
“我的衣服也脏了!”姜钰走到井台旁开始摇辘打水。
“行!我洗衣服,你刷鞋!”罗娇娇答应的倒是爽快。
姜钰苦笑着不吱声了。他回屋换了衣裳和鞋子,提着走了出来。
罗娇娇和姜钰一个洗衣服,一个刷鞋。两个人不一会儿就闹腾起来。姜钰那爽朗的笑声和罗娇娇清脆的嗓音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书房里的薄郎君放下了手里的朱笔走到门前。他看到罗娇娇手拿棒槌故意使劲儿地拍打着木盆里的衣物,溅起的水花扑了她自己和姜钰一脸。
“呵!”薄郎君也忍俊不禁了。
姜钰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罗娇娇“嘿嘿”直乐。
罗娇娇沮丧地嘟囔着:“这水怎么也不长眼睛呢!”
“咳咳!”
薄郎君笑得咳嗽了起来。罗娇娇眨了眨她那挂着水珠儿的眼睫毛,张着小嘴儿愣愣地瞅着薄郎君。
姜钰红着脸低头继续洗刷着鞋子。薄郎君转身进了书房,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这个罗娇娇洗衣服都这么有趣!笑死我了!”薄郎君在心里嘀咕着。他不知多久没这么开怀大笑过了。
“姜钰!我刚才是不是有点犯傻!”罗娇娇蹙着眉头问姜钰。
“不傻!挺可爱的!”姜钰说完后,自己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
“好你个姜钰!敢笑话我!”罗娇娇提起棒槌去追早已跑开了的姜钰。
书房门前的侍卫和隐身暗处的隐卫们都不知在心里笑了几个来回了。
“站住!姜钰!”罗娇娇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第0319章 暗较琴技
春耕农忙,犁牛辛勤耕耘田地。陌上田垄交织,一派繁忙景象。
户曹罗毅上书请求不得擅自屠杀耕牛,代王恩准,并严令春季不得食用牛肉。
朝臣们虽然知道罗毅保护耕牛,促进农耕没有错!但他们锦衣玉食惯了,牛肉又是佐餐下酒的最好食材,突然断了必定食不甘味。因此,他们在背后没少骂罗毅。上朝和下朝时,众臣公也没少给他脸色看。
罗毅倒也不在乎他们的脸色,他觉得民生是头等大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薄郎君也最爱食牛肉,但王令谁敢不从?他本来平时就吃得少,这回更懒得动筷了。
罗娇娇不知缘由,还劝薄郎君多吃一点。薄郎君勉强喝了碗米粥,就放下了筷子进了内室。
罗娇娇询问姜钰怎么回事?薄郎君是不是生病了?
姜钰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罗娇娇。罗娇娇听完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她找到了栾冲。
栾冲听说了此事后,进宫向薄姬禀报。薄姬听说薄郎君不思饮食,就宣他进宫。
薄郎君去安庆殿见他的阿姊薄姬。薄姬让他留在宫中陪伴自己。
薄郎君从未违拗过她的阿姊,因此就不再回府了。
薄姬让御厨变着花样地给薄郎君烹调美食。薄郎君知其心意,因而不免多食一些。薄姬见了很是欢喜,因此赏赐了珠宝首饰给罗娇娇,还赏了一台古琴给她。
罗娇娇得了好琴,更加地勤加练习。她觉得自己的曲子已经弹得很熟了,于是便去了梨园歌舞坊。
秦离有一阵子没见到罗娇娇了。他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才来学琴,谁知她居然练会了自己教的琴曲,而且还弹得不错。他哪里知道罗娇娇是得了薄郎君的指点了呢?
罗娇娇被秦离夸赞后,学得更加的勤奋了。秦离又把自己新谱的琴曲毫无保留地教给了罗娇娇。
罗娇娇回到薄府后,天天弹奏此曲,乐此不疲。
偶有一日,薄郎君回到府邸。他听到罗娇娇弹得琴曲耳生得很,便站在她的屋门外仔细聆听。
罗娇娇一曲弹罢,起身走到屋门口,发现薄郎君正站在门外沉思,便惊讶地问道:“郎君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府,碰巧听到你在弹奏琴曲,就听了一会儿。你这琴曲从何而来?”
“秦师傅教的!这是他自己谱的琴曲。郎君觉得怎么样?您看!还有歌词呢!”罗娇娇跑进屋子里,拿出了秦离所写的琴曲给薄郎君看。
薄郎君拿在手里看了起来。他的神情很是专注,一看就是深谙琴曲之人。
“还真不错!”薄郎君拿着琴谱走到罗娇娇的琴旁坐下了。
罗娇娇没想到薄郎君会对秦离写的新曲感兴趣。她走到薄郎君的身边观看他的弹奏。
刚开始的时候,薄郎君弹得还有些生疏。可是不一会儿,他已经弹得很好了。
“哇!您太棒了!”罗娇娇见薄郎君弹完曲子,不由得赞叹道。
“要想弹得好,必须熟知曲意。”薄郎君给罗娇娇讲解着。
“怎么才能知道呢?”罗娇娇还是不解。
“通过歌词了解曲意。不如你试着唱一唱!”薄郎君给罗娇娇一个建议。
“好!”罗娇娇用手打着拍子唱了起来。
“春意浓浓兮,花开早。春雨绵绵兮,燕归巢。春思长长兮,织锦巧。盼君归兮,路途遥……”
薄郎君琴曲相和,将罗娇娇带入了曲中的意境,她的歌声中融入了新妇思念远在边关的夫君的那种情思,让人听了颇具感染力。
罗娇娇唱罢道:“我明白了!”
薄郎君起身让罗娇娇去弹此曲。罗娇娇弹奏的曲声中多了一份情感的融和,果然不同一般。
“主子!东西已经取来,该回宫了!”姜钰见天已近晌午,便在门外拱手道。
“好好练吧!”薄郎君看了一眼罗娇娇,然后转身出了屋门。
“这就走了?”
罗娇娇本以为薄郎君会在府里吃了饭再走。她轻轻地走到屋门外,望着远去的薄郎君和姜钰二人发了一会儿呆。
午饭后,罗娇娇去了梨园歌舞坊。歌舞坊的舞姬们正在排练秦离新曲的舞蹈。秦离正在为她们伴奏。
舞姬们的舞姿固然美妙,但琴曲却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歌舞已尽,琴声亦止。
秦离一抬头,看到了舞台之下的罗娇娇。他起身走下舞台对罗娇娇道:“去我的琴室吧!”
罗娇娇跟着秦离来到了琴室。琴童给秦离奉了茶。
秦离喝过茶之后,让罗娇娇坐在琴台之后将她所练之曲弹给他听。
罗娇娇格外认真地弹了起来。她的琴技虽然不十分的娴熟,但她弹得已经够好了。
“你家里有人会弹琴?”
罗娇娇的琴技如此精进,已经让秦离起了疑心。他不相信单凭罗娇娇自己就能将他的琴曲中所蕴涵的感情色彩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家主子会弹琴!”罗娇娇不得不实话实说了。
“既如此,为何还要跟我学琴?”秦离已经看出罗娇娇与她的主子并非主仆那么简单。否则她的主子也不会好不吝啬地指点她了。
“我那时对琴技一窍不通,生怕主子笑话,所以就偷偷地来这儿拜您为师了。”罗娇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来!为师给你弹一遍,注意观察指法,好好领悟。”
秦离将双手放在琴弦之上,闭目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他突然睁开双眸,手指轮滑,琴音如珠落玉盘般悦耳。旋即泛音空灵,如空谷之音回响……
罗娇娇的心绪随着琴音时而欢愉,时而幽怨,时而期盼。
秦离的琴技的确了得,让罗娇娇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在梨园练习了两个时辰的琴,然后才回薄府。
罗娇娇没想到薄郎君居然在她的小屋里看秦离的曲稿。
“练得如何?”
薄郎君抬头看向一脸惊讶表情立在屋门口的罗娇娇。
“秦师傅说我需要在琴技方面下功夫。”罗娇娇走到薄郎君的面前施了一礼道。
“他教你了么?弹给我看看!”薄郎君放下琴谱起身让罗娇娇弹奏。
罗娇娇的脑海里出现了秦离弹这首曲子时的指法变化。她开始有模有样地弹了起来。
“嗯!不错!只是你太紧张了,所以指法的力度太过,影响了曲子的美感。”薄郎君的话,倒使得罗娇娇顿悟了。
罗娇娇得力于两位琴技高手的指点,居然把秦离的琴曲练得十分的精到。她已经迷恋上了弹奏古琴,直至月上中天才肯歇息。
第0320章 临时救场
梨园歌舞坊的舞姬们排练了新舞,前来观舞的人络绎不绝。
这日,罗娇娇觉得自己的琴练得差不多了,来梨园寻师傅。
秦离很少离开梨园,可是从昨晚开始,他就一直没出现过。他的琴童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台上的舞姬们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琴师了。
梨园歌舞坊的坊主到处也找不到秦离,只好让人去请曾经跟他学琴的徒弟们。可是他们来了之后,都说没有习得此曲,坊主气的直骂娘。
罗娇娇走到坊主身边说她会弹此曲,只是不及师傅弹得好。
坊主像得了宝贝一般抓着罗娇娇的手去了后台。
正当台下的客人们等得心焦之时,琴声猛然响起。舞姬们纷纷展露身姿,翩然而舞。
台下看客们正看得津津有味之时,一位站在后面的郎君摇摇头说:“舞姬们跳得倒是不错,可就是琴弹得差强人意。恐怕弹琴之人是初学琴之人吧!”
“瞧您说的?秦离师傅的琴技远近闻名,怎么会是您说的那样?”看客当中有人接了话茬。
“我敢说这弹琴之人绝非秦离!而弹琴之人一定是学琴新手!”那位郎君笃定地道。
“这琴弹得多好?怎么可能是新人弹的呢?”
“你们若是不信,等下让那位幕后操琴之人再演奏一曲,不就知我说得对不对了?”那位郎君的话使得在座的一些看客有些疑惑了。莫非弹琴之人真的不是秦离?而是一位初学琴的新人不成?
一曲舞罢,刚才那位郎君即刻出资点了一个人人熟知的名曲《高山流水》。
曲子点出,帘幕后好久没有动静。那位郎君高声叫道:“莫非刚才弹琴之人只会弹奏一曲?”
他的话音未落,帘后琴音突然响起。曲声时而高昂,时而低沉,将一曲“高山流水酬知音之意弹奏得荡气回肠,令人心之所向。”
坊主总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的目光落到了刚才点曲的那位郎君身上。那人连说几声:“不可能!绝不可能!”然后悄然离去了。
他刚走出梨园歌舞坊的院门,就被早候在门外的姜钰所擒。
姜钰押着那位郎君回到了梨园。薄郎君演奏完一曲,博得了台下众人的热烈掌声。
罗娇娇谢过薄郎君相助,然后与他一起来到了后园。
等在那里的坊主见薄郎君和罗娇娇来了,赶紧施礼道谢。
姜钰带着那人寻到后园,坊主见了那故意找茬,惹事生非之人厉声喝道:“秦离在哪儿?”
“殷某听不懂坊主的话意!”殷郎君强作镇定地道。
“你若现在不说,恐怕就再也没机会开口了!”薄郎君眯着眼睛看着殷郎君。
殷郎君只觉得自己的脖颈发凉。他垂下眼睑一瞧,姜钰的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你,你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殷郎君的脸色变得惨白起来,但他仍直着脖颈叫道。
“不会杀你!只不过会一直关着你,直到找到秦离为止!但你将会生不如死!”薄郎君的脸色沉了下去。
“说!”
姜钰的手用了劲道,压得殷郎君“扑通”跪下了。
“不想死就快说!别等着秦离被灭了口,你也没了活路!”薄郎君的话令在场的人俱惊。
“你快说啊!”罗娇娇急得跑到殷郎君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叫道。
“他在三文会馆的密室之中!”殷郎君只不过收了人家的钱财做事,并不想把命搭上。
“坊主!此人看好了!我们走!”
薄郎君嘱咐梨园歌舞坊的坊主后,带着罗娇娇和姜钰赶往三文会馆去救人。
姜钰打晕了殷郎君,然后跟着薄郎君二人来到了三文会馆。
三文会馆是平城文人墨客的聚会之所。馆长鲁新平在当地小有名气。他出身书香世家,喜好以文会友。
薄郎君三人直接进了会馆,让人找来了馆长鲁新平。
“不知三位来此所为何事?”鲁新平不识得薄郎君,因而动问。
薄郎君察言观色,发现这位鲁馆长面色平静,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狡诈之徒。
“你的密室在哪儿?有人举报你的密室之内关了秦离琴师!”薄郎君走近鲁馆长低语。
“啊?”鲁馆长呆愣了一下,旋即带薄郎君三人去了后院的书房。
当鲁馆长打开密室的门时,薄郎君三人看到了地上的血迹和打翻的茶盏。
“还有谁能打开密室?”薄郎君皱着眉头询问已经惊呆了的鲁馆长。
“表弟鲁青。”鲁馆长脱口而出。
“后门在哪里?”薄郎君追问。
“那儿!”鲁馆长走到窗边指着后院门。
薄郎君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道还未来得及关闭小门半敞着。
“姜钰!追!”薄郎君吩咐姜钰。
“是!”姜钰飞快地走出了鲁馆长的书房。
“他可还有其他的落脚点?”
薄郎君看着鲁馆长那张白皙的脸庞因惊吓而发青的样子继续问道。
“往西走约三百里有一座釜山。他在半山腰处有一草庐。”
“坐你的马车,带我们去寻!”薄郎君率先走出了书房。
鲁馆长心神不定地吩咐他的学徒给他备马车,然后他亲自驾车带着薄郎君和罗娇娇赶往釜山。
“您确定秦师傅被带去了釜山?”罗娇娇把自己的疑惑抛了出来。
“他还有地儿可去么?”
薄郎君太了解这些文人墨客了。他们行事只凭自己的一时喜好,丝毫也不顾及后果。
“他会不会杀了秦师傅?”罗娇娇很是担忧秦离的安危。
“不会!文人之间嫉恨的是才学的高低,并非利益的角逐。秦离应该不会有性命之虞。”
薄郎君安慰着罗娇娇。他也只是猜测秦离之祸起于他高超的琴技。至于他与鲁青之间还有没有其他的矛盾就不得而知了。
马车在釜山脚下停了下来。薄郎君三人沿着山路往山上走去。
当他们来到了半山腰的草庐时,看到秦离正在弹奏琴曲。姜钰就立在他的身后。
鲁青坐在秦离对面的山石之上手持酒壶倾听秦离所演奏之曲。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姜钰不抓鲁青呢?罗娇娇看着此情此景,不禁心中疑窦丛生。
薄郎君和鲁馆长驻足凝视着秦离。秦离丝毫也不像是被劫持之人。他神色坦然地拨弄着琴弦,任那清越的琴曲在他的指下如涓涓细流般流出。
山间清风阵阵,流水潺潺。大自然的清音巧妙地与秦离的琴声融合一处,仿佛天籁之音融入心灵。
“嘭”的一声,秦离所弹的琴断了一根琴弦,使得他的琴音戛然而止。
醉于他的琴音之中的薄郎君等人仿若刚从睡梦中醒来。
“请阁下开恩!”鲁馆长撩开衣襟,跪在了薄郎君的脚下。
第0321章 法理难容
法不容情,鲁青还是被姜钰押送去了县衙。县令很快审清了此案。
鲁青因慕名邀请秦离去三文会馆演奏琴曲被拒,以至于心中恼怒而将人绑了去。
秦离却依旧不肯就范,所以被鲁青关在了鲁馆长书房内的密室之中。
薄郎君三人去到三文会馆之事被鲁青知晓,他遂带着秦离去了釜山。
姜钰追踪而至,要擒拿鲁青归案。鲁青虽然武艺超群,却并不反抗。
一个人宁愿坐牢也要听上一曲,秦离感怀之余,终于愿意为他演奏。
县令也为此事而感到唏嘘不已。他以绑架之人并无害人之心,且并未造成严重后果为由,轻判了鲁青。
鲁青在被押往监牢之时,回头望了一眼秦离。
秦离此时的神情颇为沮丧,让人皆以为他是后悔因为自己太高傲而害得鲁青入狱。
在回去的路上,薄郎君对秦离道:“是他触犯了国法,你不必过于自责!”
“郎君为何不网开一面呢?”罗娇娇觉得鲁青也没把秦离怎么样,为什么非得坐牢?
“如果人人都以自己无恶意而随意触犯法网,私自劫持和囚禁他人,那还不乱了?”薄郎君耐心地给罗娇娇解释着。
“也是!师傅!他没伤害你吧!”罗娇娇的眼睛看向了师傅秦离。
“没有!”
秦离坐在马车箱里的侧凳之上。他看到罗娇娇挨着薄郎君坐着,想开口劝诫他的徒儿男女授受不亲。但他却又怕薄郎君恼他,因而一直蹙着个眉头。
“那密室里的血渍是怎么回事?”罗娇娇不解地看向她的师傅。
“他为了带我离开,用匕首扎了自己的胳膊。我本以为他只是做做样子,吓唬我一下,不曾想他来真的!”秦离低头叹息。
“他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罗娇娇对鲁青的行为实在是无法苟同。
“他是有些疯魔!不过此人也的确有些文采,而且武功高强!可惜了!”秦离对鲁青入狱一事还是觉得内疚和惋惜。
“行事偏激之人难堪大任!”薄郎君从来不会感情用事。罗娇娇对他来说只是个例外。
马车到了梨园歌舞坊。罗娇娇送秦离至园内。殷郎君早已被官府的人捉走,并且以收受他人钱财,扰乱梨园处以罚金和拘役三日。
坊主见秦离琴师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自然是大喜过望。她吩咐人准备宴席,却被秦离拒绝了。
薄郎君在梨园歌舞坊门前等候罗娇娇。他让鲁馆长驾车回三文会馆了。
罗娇娇见马车不见了,便知薄郎君想与她一起走回薄府。
姜钰骑马赶来,他的手里提着食盒和新鲜的果子。他翻身下马,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罗娇娇。
罗娇娇忙活了大半天,早就饥肠辘辘、口干舌燥了,因此她走得特别快。
薄郎君的身子有些乏了,况且他也不擅长行走,故而落在了后面。
姜钰牵着马跟在他主子的身后。他看着跑到前面的罗娇娇格外的焦急,心里暗暗地嘀咕着:“哪有婢子走在主子的前头呢!”
薄郎君望着罗娇娇迈着轻快的步子跑进了府內,他不但没有丝毫责怪她之意,反倒露出了笑容。
也许爱可以包容一切吧!薄郎君现在觉得什么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只要罗娇娇开心就好。
秦离师傅被救了回来,罗娇娇自然是高兴的。她回到了薄郎君的书房就打开食盒大吃了起来。
薄郎君和姜钰回来一看,书房里的矮桌上摆放着残羹。罗娇娇早就趴在榻上睡着了。
“走!去沐浴!”薄郎君没有进书房,而是去了清远香榭。
薄郎君泡在温泉池里惬意地闭着眼睛。今个儿顺利地解救了秦离,他的心里还是颇为满意的。
姜钰刚给薄郎君洗好发丝。薄郎君突然睁开眼睛问他:“你会为了听琴曲而劫人么?”
“不会!他本就是个琴师,要想听他弹曲子太容易了,花钱买一曲就成!”姜钰也觉着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却说不上来。
“鲁青会弹琴曲么?他的胳膊上真的有伤口么?”薄郎君忽然觉得此事疑点重重,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薄郎君沐浴后没有回书房,而是和姜钰从暗门悄悄地离开了府邸。
衙门的牢房里只关了两个犯人。一个就是刚进牢房的鲁青;另一个是个偷儿,已经被关两天了,明日他就可以出去。
鲁青坐在牢房里的草垫子上想着心事。牢房的门被打开了,薄郎君和姜钰走了进去。
“怎么?嫌我被判罚的轻了?”鲁青坐着没动,眼睛却看向了薄郎君。
“听说你的武艺不错,想不想去边关充军?”薄郎君淡淡地道。
“去边关做苦役?”鲁青张大了眼眸。
“从军!保家卫国!”薄郎君的眼睛紧盯着鲁青的反应。
“以一个囚犯的身份?”鲁青不可置信地看着薄郎君。
“如果你的身手了得,做个卫队长也不是不可以!”薄郎君并不接鲁青的话头,说完后退出了牢房。
姜钰向鲁青出手了。鲁青见姜钰抓向他的左肩,本能地反手挡开,人已经顺势站了起来。
姜钰收回右掌,左手击向鲁青右胸。鲁青抬起右手与其对接了一掌。
两个人的内力相当,各退一步站稳脚跟。姜钰并未收手,反而出手更加地狠绝。鲁青的衣衫被姜钰一把撕破。布帛的撕裂声在沉寂阴暗的牢房里格外的瘆人。
没有伤痕!薄郎君看到鲁青的双臂肌肉紧实,毫无刀伤,不由得抿紧了唇。
秦离竟然说了谎,这令薄郎君很是气恼。他可以肯定的是,当时密室之中除了秦离和鲁青,应该还有第三个人在场。那么第三个人是谁?他又去了哪里?
鲁青被薄郎君和姜钰带回了薄府的地牢之中。他看着摆在面前的古琴和脸色阴沉的薄郎君闭上了眼睛。
“你根本不会弹琴!说说为什么要劫走秦离?密室之中的另外一人是谁?”薄郎君打破了沉默,直接问道。
鲁青依旧是闭目一言不发。薄郎君冷笑道:“姜钰!去拿秦离!”
“此事与他无关!都是我一时糊涂!”鲁青听说要将秦离抓来,急忙出言阻止。
姜钰停下脚步,看向了薄郎君。他还没搞清楚自己的主子的意图。他是为了逼出鲁青的供词,还是真的要捉拿秦离。
“与他无关?那他为何扯谎,说密室地上的血渍是你身上的?他分明就是在帮那第三人逃脱责罚!”薄郎君眉目立了起来。
秦离是我家公子,受伤之人是他的管家,我是他的护卫。
鲁青的话出乎薄郎君的意料,使得他半天才反应过味儿来。
敢情是他们主仆之间的事儿!我这半天不是瞎忙乎了么?
第0322章 身份存疑
据鲁青所供述,秦离是东莱郡秦家堡堡主的第三子。
堡内关系复杂,先后发生过两次变故。在第二次堡内发生叛乱时,秦离的生母亡故。他伤痛之余独自离开了。
这么多年以来,鲁青一直在寻找他的主人。他没想到的是他的主子居然会来到了自己故土平城。他也是在表哥的三元会馆里听到了有关秦离的消息。
秦离不愿意回到秦家堡。鲁青无奈之下只好给管家传信。
管家得了鲁青的传信,急忙从秦家堡赶到平城来接小主人回去。
秦离说那个家已经跟他没关系了。他现在有了安身立命之所,让他们不要打搅他的平静生活。
管家告诉秦离,他的两位兄长皆因争夺秦家堡的继承人之位而亡故。老堡主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盼着他能回去继任堡主之位。可是秦离却依旧不为所动,因而鲁青和管家不得已而采取下策,想将秦离绑了回去。
秦离在密室之中大发脾气,不肯跟他们走。所以管家以死威胁秦离,若他执意不肯与他回去,那么他只能死在他的面前了。
密室里的血渍就是管家留下的。秦离不忍管家死去,只好跟着他去釜山躲避薄郎君三人的追踪。
鲁青依旧被关在县衙大牢之中。薄郎君让姜钰着人去查一下鲁青所言是否属实。
秦离也被姜钰派人监视起来。不过秦家堡的管家始终没有再露面。
这一切,罗娇娇丝毫也不知情。她一直被蒙在鼓里,还像往常一样去梨园学琴。
秦离好像丝毫没有被秦家堡之事所影响,依旧在梨园收徒传授琴技和给舞姬们伴曲。
春日踏青的日子快到了。罗娇娇回府同薄郎君说,她要与师傅秦离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去踏青。
“那我怎么办?”薄郎君接过罗娇娇递给他的茶抿了一口,然后抬眼看向罗娇娇。
“要不您与我们一道?”罗娇娇眨了眨她那双水剪眸子道。
“也好!只是不知你那师傅可愿意?”薄郎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你们的琴弹得都那么好,就是那个什么高山流水遇知音。秦师傅一定不会拒绝与您一起踏青的!”罗娇娇在地上走了一圈。
“嗯!你说的在理!就这么定了!”薄郎君听了罗娇娇的话有些忍俊不禁。他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说。
“我这就去梨园告诉师傅去!”罗娇娇的话音未落,人早就没影儿了。
“主子!查清楚了!”姜钰拿着传信筒走了进来。
薄郎君抽出竹筒里的帛条看了起来。他的眉峰渐渐地收拢了。
“果然他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那要不要……”姜钰的手握住了剑柄。
“先不要动他!他好像不喜欢做那些自己不愿做的事儿!如果他愿意做一辈子琴师,此事也就作罢!”薄郎君点燃烛火,燃了那帛条。
“可秦家堡的那些人……”
姜钰的意思薄郎君明白。他怕那些人不会放弃秦离。
“他若真的无意于此,其他的人我们替他挡了便是!但我一定要弄清楚他的真正意图,免得被假象所蒙蔽。”薄郎君想起了秦离为了掩护秦家堡的管家和他的护卫而扯谎之事。
罗娇娇很快便回来了。她兴冲冲地告诉薄郎君,她的师傅秦离已经答应他们可以一起去踏青了。
正好我可以借此接近于他,了解一下其为人品性和志向。薄郎君听了罗娇娇的话琢磨了起来。
罗娇娇见薄郎君听了她的话一直沉默不语,心下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他又改变了主意?
“不知我们要去哪里踏青?”薄郎君探问道。
“听师傅说要去城外南郊的一个僻静之地,好像叫凤来山。”罗娇娇回忆着师傅与师哥、师姐们的谈话,搜寻着他们曾说的地方。
“哪有什么凤来山?一定是凤鸣山!”姜钰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对对!就是凤鸣山!师傅说踏青那日的人必多,所以选了城外的山林,以远离喧嚣,尽享自然恬静之色。”罗娇娇掐着腰附和姜钰的话,然后将秦离所说复述出来。
“倒真的像一个高雅之士!”
薄郎君起身走到了矮桌旁。姜钰已经将饭菜摆好了。
“什么叫像?明明就是!”
罗娇娇坐在了薄郎君的对过,矫正他的话意。她哪里知晓薄郎君正在查秦离呢!
“这菜呢?烹饪手法不同,就会有不同的味道!虽说它的本质不会改变,但若是不及时加以烹调,不久之后就会腐烂变质!”薄郎君拿起筷子对罗娇娇道。
“人怎么能和菜相提并论呢?”罗娇娇拄着下巴,撅着圆嘟嘟的唇儿反驳着。
“质不同,理相通。”薄郎君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了罗娇娇的菜碟里。
“我不懂你说的这些大道理。秦师傅就是一个君子,很好的那种!”
罗娇娇拿起筷子夹起薄郎君给她放在碟子中的鱼肉填到了口中细细品味起来。
“但愿如此,那便最好!”
薄郎君也希望秦离表里如一,值得罗娇娇去崇拜。
“您怀疑秦师傅?”罗娇娇倒底是聪慧之人,她放下饭碗看向了正细细咀嚼食物的薄郎君。
“怕你识人不明!”薄郎君咽下口中的食物缓缓道。
“我看人可准了呢!”罗娇娇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
“是么?我好像听过某人口中的登徒子向你提过亲!”薄郎君故意地道。
“那只是我一时看走了眼,他其实从未去过那种地方,也不曾与任何女子交往过。”罗娇娇虽然看似在狡辩,但说得都是实话。
“你觉得本郎君比不上他?”薄郎君听了罗娇娇的话有些气儿不顺,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吃不下去了。
“他一直对我规规矩矩的,不像某人那么轻薄浮浪!”
罗娇娇说这话时不觉红了脸颊。她低头用筷子插着饭,不敢抬头看薄郎君。
薄郎君听了罗娇娇这话,心里敞亮多了。他微微地勾了勾唇,拿起筷子接着吃饭。
姜钰在门外瞅着一向吃得极少的薄郎君似乎对今天的饭菜格外的爱吃,而以往贪吃的罗娇娇反而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
“我吃好了!记得明日寅时三刻去梨园!”罗娇娇将碗里的饭扒到嘴里,起身跑出了书房。
“撤了吧!”薄郎君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姜钰走进屋子开始收拾饭桌。薄郎君起身问了一句:“秦家堡的管家可有消息?”
“没有!梨园外和县衙大牢都已经安排了眼线,只要他一出现,我们的人就会将他擒获!”
“最好弄一张他的画像,以免抓错了人,打草惊蛇。”薄郎君说完进了内室休息去了。
“是!”
姜钰向薄郎君施礼后,提着食盒出了书房的门,却发现罗娇娇就立在门外。
第0323章 风清云淡
踏青之日,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平城的年轻人都换上了靓丽的衣衫,呼朋唤友地去山野郊游。
罗娇娇一身粉色裙褂等在府门口。薄郎君也换上了便服,白色长衫搭上水绿色的襦裙,使得罗娇娇耳目一新。
姜钰身着酱紫色侍卫服饰,胳膊上挂着一件白色披风跟在薄郎君的身后。
薄郎君刚要上马车,罗娇娇便开口道:“秦师傅说了,既然是踏青,就不能乘坐车马。”
姜钰听了罗娇娇的话,只好打开后车门将吃用的草编箱子提在手里,然后吩咐侍卫将马车赶去后院。
“凤鸣山在城外南郊,这走着去是不是远了点儿?”薄郎君皱起了眉头。
“走了!”罗娇娇拉着薄郎君的衣袖去往梨园歌舞坊。
秦离背着他的琴和他的弟子门已经聚集在了梨园歌舞坊的门前,他的童儿背着一个包袱跟随在侧。
“师傅!”罗娇娇看到秦离,赶紧跑了过去。
秦离和薄郎君互相见礼之后,大家一起走向南城门。
彼时街上的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他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但很少有罗娇娇一行十数人一起外出郊游的。
一路上,秦离和薄郎君所谈的都是关于琴技方面的话头。
罗娇娇和姜钰跟在他们身后,说的全是平城的哪家酒楼的菜肴好吃。
秦离的童儿在一旁听的是涎液欲滴。他平日里跟着秦离饮食清淡,哪里吃过什么酒楼美食?
不知不觉间,薄郎君一行来到了鸣凤山下。他们当中不乏富贵之人,所以大家坐在山下的石头上稍作歇息。
一个叫做寒叶的弟子并未带什么吃食,他的腰间挂着一葫芦,腰后别着一把竹笛。
薄郎君光看他的衣着便知他是贫苦人家的子弟。
“他的琴技如何?”薄郎君问坐在身边的秦离。
“笛子吹的尚可,琴技还需磨炼。”秦离看了一眼他的弟子寒叶道。
“恐怕他是交不起学费的吧!”薄郎君压低了声音。
“不错!他无事的时候帮着我打扫庭院。走吧!”秦离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然后催促大家上山。
凤鸣山上飞禽很多。他们不时地在树枝间飞旋或起落。
山色空灵,草木馥郁,鸟鸣啾啾,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秦离边走边给薄郎君说着那些鸟儿的来历和特点,使得薄郎君不得不佩服他的学识之广。
罗娇娇和几名年纪不大的学子早跑到前面去了。他们的欢声笑语感染着后面缓步而行的薄郎君等人。
“年轻真好!”秦离不由得感慨万千。
“不知秦师傅贵庚几何?”薄郎君探问道。
“双十有二!”秦离丝毫也没有防备薄郎君,脱口而出。
“虚长我三岁!”薄郎君为了不使秦离起疑,遂说出了自己的年纪。
“那这次出行,你可得听我的了!”秦离拉住了薄郎君的手臂笑道。
“那是自然!”薄郎君见秦离手劲儿颇大,暗自怀疑他会武功。
及至山巅,薄郎君等人迎风傲立山崖之上。胆小之人便在远处坐下歇息。
秦离脚踏崖边,并无丝毫的畏惧之意。薄郎君更加地笃定他不但会武,而且功力不弱。
“不如在此抚琴一曲,岂不快哉!”
秦离解下背着的古琴,走到一平坦之处盘膝坐下,他的童儿赶紧跪坐一旁侍候。
姜钰打开竹箱,拿出一毛毡铺在秦离的对过。薄郎君走过去坐下听琴。
罗娇娇却飞身上树,坐在粗枝上倾听。那些曾嘲笑过她的弟子们看到她竟然毫不费力地上了树,心下惶然不已。
琴音酣畅,忽而如风过隙,时而如飞瀑泻下了,又如骊鸟婉转惆啼……曲终琴音余耳,绵绵不绝。
薄郎君第一个拍起了巴掌。秦离的弟子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鼓掌叫好。
“把琴送到那位郎君身前。”秦离把他的琴递给了童儿。
薄郎君无法推却,只好接过琴坐正了身子。秦离的弟子们的眼睛“唰”地集中到了薄郎君按着琴弦的手上。
指拨弦动,山谷空灵,一雀飞鸣。疏忽水流之声悦耳,“叮咚”之音不绝。水波泛起,旭日东升,心境明朗……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愉快的笑容,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
“好琴技!”秦离由衷地赞叹道。
“师傅!那边山谷里好像有个院落!”罗娇娇站在树上眺望着谷底。
“我的一个朋友喜欢这山野僻静之地,所以建了一所院落。大家一道去看看吧!”秦离起身招呼着他的徒弟们。
姜钰扶起薄郎君,收了毡子放在竹箱里,跟着大家向谷底而行。
眼看着院落在望,路边出现了菜畦,绿色的嫩苗刚刚破土而出。
薄郎君和秦离到了院门口,看着篱笆门未关牢,便轻轻地推开了。
“茶已沏好,大家过来喝吧!”一位额前有几缕白发的老者提着水壶和一篮子碗从屋子里出来,放到了院中的石桌上。
“你怎知我会来?”秦离疑惑地问道。
“你的琴声我怎会听不出?第二首曲子是你弹的吧!”老者倒了半碗茶水递给了薄郎君。
“见笑了!”薄郎君接过水碗放在了石桌上。
“弹得不错!”老者给秦离也倒了碗茶水。
姜钰放下竹箱,拿过老者手里的壶给其他人倒水。
“还是这个后生懂事!”老者坐在了秦离的身边。
秦离的童儿将包袱打开,拿出一油布包递给了老者。
老者打开油布包,捏起一小撮盐巴放在鼻下嗅了嗅道:“好久没有盐巴吃了!”
“山野贫苦,不如城里。您为何偏要住在此地?”薄郎君实在是不理解。
“每个人的生活追求不一样,所以不可强求。”秦离微微一笑道。
“那秦师傅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呢?”薄郎君顺着秦离的话询问。
“一室一琴,平淡度日便好。”秦里淡然地端起茶水啜了一口。
“入朝为官,造福一方百姓不好么?”薄郎君挑了一下眉头。
“当官是好,但不是谁都做得的!”老者接口道。
“秦某志不在朝堂,唯喜好音律,一生与琴相伴足以!”
秦离的话打消了薄郎君心里的疑虑。他抬头看了一眼姜钰。姜钰会意地点点头。
晌午,薄郎君第一次吃了一顿乡野菜。姜钰带的肉酱和薄饼不一会儿就被众人吃光了。
秦离的弟子们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吃山野菜,觉得很是稀奇。
饭后,罗娇娇、姜钰和寒叶去帮老者捡拾碗盘,并去溪流边洗刷。
临行前,老者送给他们三人一些霹雳珠做防身之用。
罗娇娇边走边从她那袋黑色的小口袋里拿出一粒指甲大小的霹雳珠细细地瞧着。
“将它用力掷到地上,就会起烟雾,掩护人逃走!”
姜钰给罗娇娇讲解霹雳珠的用法。他没曾想罗娇娇居然真的就使劲儿的将手里的那颗霹雳珠摔到了地上。
顿时,青黑色的烟雾将姜钰和罗娇娇笼罩了起来。
毫无防备的姜钰被呛得直咳嗽。他拖拽着罗娇娇摆脱了烟雾出来了。
薄郎君等人听到姜钰的咳声回头一瞧他和罗娇娇的狼狈相,都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
第0324章 请入府中
一叶障目,蒙蔽心神,祸延四方。
秦家堡管家的画像很快被送到了薄郎君的几案之上。
“他可回到了堡中?”
薄郎君看着画像上这个面色黧黑,鹰鼻的干练之人问姜钰。
“不曾!”
姜钰早已派人监视了秦家堡的一举一动,并未发现管家回去。
“密切监视秦离!不让管家再有任何接近他的机会!”薄郎君的手按着管家的画像吩咐道。
“倒底出了什么事?”罗娇娇从门外走了进来。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薄郎君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事恐怕越想瞒着,越就瞒不住!
“事关秦离师傅,所以还请郎君告知!”罗娇娇躬身给薄郎君行礼。
薄郎君思虑再三,觉得还是告诉罗娇娇一点实情为好。
罗娇娇听说秦离恐怕是前朝遗孤,心中骇然不已。她已经后悔知道此事了。
“秦师傅现在就是一位琴师,郎君就不能放过他吗?”罗娇娇不忍秦离被抓,遂替他求情。
“他安分度日自然是好,可他的追随者却未必会安生!所以,他的身世需保密,不能让外人知晓。那些还有其他心思的人,我会替他料理的!”薄郎君的话使得罗娇娇跪伏在地替她的师傅叩谢。
“不必忙着谢我,此时言谢为时过早。秦家堡的人能隐藏这么久,绝非泛泛之辈!”薄郎君的眼里隐含着一丝忧虑。
“为何不以秦师傅诱捕管家呢?”
罗娇娇想着只要抓到了管家,秦师傅就没事了,所以提议道。
“因为秦离未必与我们一条心!他不想上他们的贼船是他自己的事,而抓捕管家定非他所愿。”
薄郎君的目光移向充满光亮的屋外。
“我们可以不让他知晓!”罗娇娇从地上爬了起来。
“此人恐怕城府极深!我料定他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因而一直未再露面。”薄郎君手指点着秦家堡管家的画像道。
罗娇娇走到画像前瞅了半晌,然后说:“守株待兔绝不是个好办法!管家也不可能明知山有虎,而去梨园自投罗网。”
“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不想连累他的小主子秦离!”薄郎君一针见血第地指出了管家不肯轻易露面缘由。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逼他现身!只是……”薄郎君的眼睛看向了罗娇娇。
“你不会想抓了秦师傅吧!”罗娇娇心里一激灵,蹦出了一句。
“只不过请他来府中做客几日而已!”薄郎君说的很委婉。
“没有再好的法子了吗?”罗娇娇低头摆弄着她的裙带,她那粉红色的手指肚儿有点颤抖。
“就凭他是前朝遗孤这一条罪名,已经是死罪了。”姜玉知道薄郎君若不是顾及罗娇娇感受,绝不会冒着这么大风险为秦离筹谋一条生路。
罗娇娇听了姜玉话,默默地走到茶桌旁坐下了。她可不是个不知好歹之人,只是她的心里很是不好受。
薄郎君让罗娇娇去梨园传话,说自己找到了《西周十八曲孤本》,愿意与秦离共同参详曲中缺失部分。
罗娇娇磨磨蹭蹭地来到了梨园歌舞坊。
秦离听说薄郎君手里有《西周十八曲孤本》,立即背了自己的古琴去随罗娇娇前往薄府。
罗娇娇一路上只是低头走路,不敢看秦师傅那双充满惊喜的发亮眼神。
薄府的侍卫见罗娇娇带了生人来府,便拦住问话。
姜玉从府里走出来,将秦离迎入府内。
秦离被姜玉带到了后园的琴舍。薄郎君早就候在那里了。
秦离和薄郎君互相见礼之后,急不可耐地走到薄郎君的琴台旁拿起了那部残卷。
“还真有那卷书籍?”罗娇娇看着秦离将卷成卷儿的羊皮卷曲谱打开,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然后走到茶桌旁将薄郎君煮好的茶端给了秦师傅和薄郎君。
秦离将自己的古琴解下,递给了罗娇娇。
罗娇娇小心翼翼地将琴放在了一旁的琴台之上。
薄郎君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放下了。他指着琴谱残缺的部分与秦离探讨着。
秦离瞅了一会儿薄郎君誊抄的琴谱上增补的那部分,然后坐在自己的琴后开始弹奏起来。
薄郎君对秦离超强的记谱能力感到十分的惊讶,他竟然弹得毫无错漏之处。
“这个地方不太对劲儿!”薄郎君听了秦离的演奏后,发现自己增补部分中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他们二人说的,罗娇娇听不太懂,再加上她的心情不佳,所以独自一人走出了琴舍。
园子里的草木生机盎然,路边还有几盆名贵的花草。
罗娇娇却无心去看,手里折了根树枝不安地拍打着自己的手心。
姜玉提了食盒来送午饭。罗娇娇接在手里,走向了琴舍。
琴音低沉绵长,似乎在述说着一个古老的传说。
罗娇娇提着食盒立在门外,看着薄郎君全身心地投入到琴曲的演奏之中,几乎疑他确是为与秦离切磋琴技了而请他来了。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罗娇娇不免黯然神伤。
薄郎君弹罢抬头,看到了罗娇娇那眼神里的一抹忧伤之色,他的心不由得为之一颤。
“请师傅用饭!”
罗娇娇走进琴舍内,将食盒放在了茶桌之上。姜玉随后进来摆好了矮桌。
薄郎君和秦离相对而坐。罗娇娇将筷箸分别递与二人。
“请!”
薄郎君接过筷子彬彬有礼地道。
“却之不恭!”
秦离自小受过良好礼仪教育,所以他双手端起碗微微一笑。
薄郎君夹了菜放到了秦离的菜碟之中,让他尝尝府中厨子的手艺。
秦离只吃了一小口,然后道声:“不错!”
罗娇娇看着他们吃饭都觉得累得慌。她拿起筷子给二人夹菜,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吃。
“这里有我就好!你去与姜玉一起吃饭吧!”
薄郎君见罗娇娇有些失礼,故而将她支走了。
罗娇娇早就肚子饿了。她向秦离和薄郎君施了一礼,然后转身跑出了琴舍。
姜玉被罗娇娇拉到了厨房。她捡拾了满满两食盒的饭菜递给了姜玉。
“这么多?”
姜玉虽然知道罗娇娇能吃,但也吃不下这么多吧!
“我们坐在琴舍外面慢慢吃!他们俩还不知要鼓捣到什么时候呢!”
罗娇娇抱着一小坛女儿红走出了后厨。
“郎君不让你饮酒,你不记得了?”姜玉看着罗娇娇手里的酒坛子皱起了眉头。
“就喝一点点!有秦师傅在,他不会罚我的!”
罗娇娇边走还边向空中扔着手里的酒坛子耍着玩。
姜玉也知道罗娇娇的心里不痛快,所以也没硬拦着不让她喝。
两个人在琴舍旁的亭子里一直吃喝到天黑。
“这琴声怎么听着头痛!我是不是喝醉了?”罗娇娇双手抱着头,满嘴酒气地问姜玉。
第0325章 隐秘内幕
“不对!”
姜玉也觉得头部有些不适。他扶着罗娇娇走到了园子外。
“好生待着,别乱走!”
姜玉嘱咐罗娇娇一番后,拔腿跑向琴舍。
两股强大的力道,逼得姜玉不敢靠近琴舍。不过他看到门内的薄郎君正和秦离在弹奏琴曲,并无任何异样。
难不成秦离也会功夫?他们二人将内力凝聚于指尖来演奏琴曲?
琴音越来越刺耳,令人头痛欲裂。
姜玉不得不用内力抵抗着琴音给头部带来的不适退出了园子。
“你怎么也出来了?”
罗娇娇略带醉意第脸上现出一抹酡红色。
“侍卫长!有人闯府!”一个侍卫前来禀报。
“终于来了!走!”
姜玉急忙带着那名侍卫去前院捉人。
“你守在这里保护郎君!”栾冲的声音在罗娇娇的耳边响起。
“秦师傅不会伤害郎君的!”罗娇娇转身对栾冲说道。但她的眼睛却什么也没看到,以至于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砰!嘭!”几声巨响,琴舍的窗户板鼓荡而出,摔落在了地上。
继而,琴舍旁的红亭子也轰然倒塌,扬起阵阵尘土。
“郎君!秦师傅!你们别弹了,快出来啊!”罗娇娇顾不得自身的安危,跑向了琴舍。
就在琴舍坍塌的一霎那,薄郎君和秦离一人抱着一琴飞身出来了。
罗娇娇扑到薄郎君的身上,紧张地看着他的眼睛哭了起来。
“我这不是好好地么?”薄郎君抬起右手给罗娇娇抹去了眼角的泪痕。
“郎君!人捉到了!”姜玉带着侍卫押着秦家堡的管家进了园子。
“唐管家?”
秦离吃惊地看着嘴角溢血的唐涛失声叫道。
“明人不说暗话!唐涛!你可知罪?”
薄郎君将手里的琴放在罗娇娇的手上,然后走到唐涛的面前沉声道。
“都是我太心急,上了你的当!嗐!我无话可说,只是我家少主尚不知情,还请网开一面!”唐涛撩开衣襟给薄郎君跪下了。
“我要面见你家堡主!”薄郎君的话使得众人心中一惊。
“你肯放我走?”唐涛不可置信地起身看着薄郎君。
“是!只是他需要留在薄府等候你的消息!”薄郎君瞥了一眼秦离。
“堡主病重,恐怕无法远行!不知郎君可否移驾秦家堡?”唐涛躬身施礼道。
“好!你且回去知会秦堡主,我随后就到!”薄郎君竟然一口应承了下来。
“主子请三思!”
姜玉急忙拱手行礼,想阻止薄郎君前去秦家堡。那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如果贸然前去,恐怕凶多吉少。
“无妨!届时秦师傅会与我们一道回去,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薄郎君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秦离。他可不信唐管家的话。秦离若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又怎会在秦堡主病重之时仍不回去见上一面呢?
他不肯回去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想到时候身不由己地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有些事能躲得开,但有些事必须亲自面对!”薄郎君意味深长地对秦离道。
“你不能去秦家堡。我更不能回去!”秦离喃喃道。
“你怕我们有去无回?”薄郎君挑了一下眉头。
“很难全身而退!”秦离的目光有些呆滞,仿佛往事不堪回首。
“你若想安心做个琴师,有些事就必须做个了断,一味的逃避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罗小娘!带秦师傅去静园安歇吧!”薄郎君说完,率先出了园门。
秦离闷闷不乐地跟着罗娇娇去了静园。
夜里,罗娇娇是听着秦离的琴曲入睡的。也许是他的琴音太过悲凉的缘故,罗娇娇做了一宿的噩梦。
晨起,罗娇娇一脸倦容地走出屋门,发现秦离端坐在石凳上修习功法。
师傅秦一宿没睡吗?罗娇娇默默地立在屋门口注视着秦离。
“过来坐吧!”
秦离睁开眼睛看向罗娇娇。罗娇娇发现秦师傅的眼睛微微泛着淡蓝色的清辉,仿佛一湾清澈的湖水,平静而没有波澜。
“您还好吧!”
罗娇娇坐在了秦离的对面,心里还隐隐有一丝的不安。
“你们的好意我已然知晓。我想了一夜,觉得你的主子说得没错!有些事是该有个了结,横竖也无法躲过,不如直接去面对,澄清自己的心意,也好断了他们的念想。”
秦离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洒脱。
姜玉送来了早饭,并且告知罗娇娇和秦离二人半个时辰后启程去秦家堡。
当罗娇娇和秦离用过早饭来到府门前时,薄郎君和姜玉已经等候多时了。
秦离上马车之前同罗娇娇耳语片刻。罗娇娇听了秦离的话不由得发起怔来。
“还不上车!”
薄郎君掀开小车窗望向罗娇娇。罗娇娇这才回过神来上了马车。
薄郎君询问秦离当初是怎样离开秦家堡的?
秦离沉吟半晌才说出了那段令他不堪回首的往事。
八年前,秦离还是个青春年少,心中充满梦想的热血儿郎。他在堡主的偏爱下练就了一身的武艺和高超的琴技。
好男儿志在四方,喜欢驰骋疆场,保家卫国。可是堡主说什么也不让他从军。
秦离最初以为“父亲”是怕他有什么闪失,故而百般阻挠。但后来他无意间听到了管家唐涛和堡主的谈话,才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
惊惧、彷徨和无助的心态使得秦离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秦离自从知晓自己的身世之后,就对堡内的一切人和事上了心。他居然发现了训练死士的场所和一个秘密的兵器库。
秦家堡的账目他也翻看过,那上面记下了巨额的豢养家奴的费用。他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家奴,而是秦家堡招徕的兵马。
秦离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存在的缘故。他根本不想称王,那种争斗中的血腥杀戮不是他喜欢的。
大丈夫若是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纵身死而无憾!但为了王权争个你死我活,赔上千万无辜人的性命,秦离认为太不值了!所以他逃了,但逃得十分的辛苦。
平日里秦离去哪儿都觉得很自由,直到他要离开东莱郡才知道自己以往被保护得有多好。
四大剑客,八大护卫都纷纷现身阻拦他的离开。
秦离有个好朋友叫季三,他们二人的身量差不多。他让季三冒充他在秦家堡拖住了守护他的高手们,自己趁机跑路了。
“那个季三怎么样了?”罗娇娇一脸的担忧之色。
“他很机灵,说我走之后他就趁夜回家。”秦离的脸色有些苍白,也许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
“你不回去是对的!不然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薄郎君倒是看得通透。
“你说得对!我曾后悔把他置于险地,也想过回去,但最终还是硬起心肠走了。”
罗娇娇看到了秦离眼里的泪痕。她虽然对薄郎君所说的话不理解,但她知道他从来不乱说话。
第0326章 看得通透
“你将秦家堡的秘辛告知于我,就不怕我联合东莱郡守一举端了它?”
薄郎君的话惊了罗娇娇。她紧张地看向了秦离。
“这次你去秦家堡,本就是给堡主一个机会!”秦离苦笑了一下。
“他就算明白,也会将多年的怨气撒在你我身上!你就不怕么?”薄郎君眯着眼睛盯着秦离。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他就算再恨我不成器,也不会杀了我!”秦离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有些疲累了,也许是心累。
“他若不糊涂,也必定不敢杀我!否则秦家堡将彻底不复存在!”薄郎君也将身子倚靠在后垫上闭目养神。
罗娇娇这才明白为什么薄郎君只带她和姜玉两个人去王秦家堡了。
“你就不怕堡主孤注一掷,即刻起兵,杀你祭旗?”秦离突然睁开眼睛道。
“只要你不反水,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薄郎君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
“你就那么信我?”秦离转头看向车窗外。
是呀!郎君真的就那么信任秦师傅吗?这可关乎他的身家性命啊!罗娇娇疑惑地将目光挪到了薄郎君的脸上。
薄郎君的脸平静如水。他闭着眼睛不再说话了。
马车进入了涿郡,停在了一家客栈的门前。
“下车吧!”
薄郎君起身走向了车门。秦离和罗娇娇跟在了薄郎君的身后下了马车。
姜玉要了一间高雅的套房,薄郎君等人住了进去。
秦离去了内间休息。薄郎君跟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了。那间卧房虽然不大,但陈设很是讲究。
“主子!我们一进涿郡,就被人跟踪!”姜玉压低声音禀报。
“让我们的人做好防卫!只要他们动手,就格杀勿论!”薄郎君抿紧了唇吩咐道。
“是!”
姜玉退出屋子,关上了房门。
罗娇娇这才知道薄郎君并非只带他们三人前往秦家堡,她的心此刻才安定了下来。
薄郎君有些乏了,走进主卧睡觉去了。
罗娇娇依旧睡在外间的榻上。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相安无事,大家都睡了一个好觉。
清晨,薄郎君一行继续赶路。坐在秦离对面侧凳上的罗娇娇随着马车的颠簸又昏昏欲睡了。
薄郎君的身子向左挪了挪,然后让罗娇娇倚靠在车箱右后侧。
“你不该带她去秦家堡!”秦离看着困顿的罗娇娇道。
“她的轻功很好,逃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薄郎君拿起侧凳下的被子给罗娇娇盖在身上,他的眼神此时无比的温柔。
“秦家堡连一只鸟儿也飞不出去!”
秦离不得不警告薄郎君。他可不想他的徒儿死在秦家堡。
“你不是出来了么?”
薄郎君意味深长地看着秦离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的满含忧虑的双眸。
“那是因为我自小长在堡里。那里的一草一木对我来说太熟悉了。”
秦离说完这话,才意识到薄郎君的用意。于是,他缄默不语了。
“主子!那边村子里可能走水了!”姜玉将马车停在路边,跳下车道。
薄郎君钻出了马车,看到一条岔路尽头的村落里冒出了滚滚浓烟。
“下车!我们一起去看看!”薄郎君冲马车里唤道。
“还是不要过去的好!”秦离走出马车箱望了一眼远处的浓烟若有所思地劝薄郎君。
“上车!继续赶路!”薄郎君听了秦离的话转身注视他那微皱的眉峰片刻,果断地返回马车。
姜玉待薄郎君和秦离进了马车内坐定,他立刻驱车前行。他虽然心中存有疑惑,但却没有问为什么?
罗娇娇却问秦离怎么不去村子里帮忙救火?
秦离只是缄默不语。罗娇娇只好看向薄郎君。
“只有浓烟,却并无半分火光,恐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秦师傅与我们共乘一车,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贸然下手。如果有人将我们用烟雾隔开……”薄郎君的眼神逐渐深邃了起来。
要不是秦师傅提醒,我们恐怕已经上当了!罗娇娇想想就有些后怕。
“秦家堡的手段不止这些!”秦离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果不其然,薄郎君一行刚到渤海郡的一处僻静山野,就听得马儿一阵嘶鸣不肯前行。
无论姜玉怎么赶和吆喝,那两匹马儿就是不肯向前一步。
“主子!马不走了!”姜玉不得不跳下马车,走到小车窗前向薄郎君禀报。
“下车看看吧!”
薄郎君看了一眼秦离,然后起身钻出了马车。
秦离和罗娇娇二人也一前一后地下来了。
“请把我的琴取来!”
秦离凝神看向前面路旁的林子,一阵轻微的悉娑之声使得他警觉起来。
姜玉走到车后,打开后车门将秦离和古琴取出,送给了秦离。
秦离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定。这时,无数条蛇虫从野地里钻了出来,滑向了薄郎君等人。
罗娇娇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向后退着。
马儿不断地抬起前蹄嘶鸣。薄郎君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琴音响起,那些蛇虫停止了前行,纷纷昂起头望着秦离。
秦离的指尖快速地滑动,琴声越来越激越,使得姜玉不得不牵着马匹掉头向后而行。
罗娇娇捂着耳朵跟着马车往后跑。薄郎君走到了秦离的身后,用内力抗衡着琴声。
那些蛇虫不断地往后挪着身子,退回了山野之中。
林中笛音突起,树上的叶子纷纷飘落。
薄郎君只觉得耳骨蜂鸣。此人的内力浑厚,不在他和秦离之下。
秦离猛地喷了一口血。薄郎君的手臂一抬,袖里的银针射出,林中的笛音断了。
姜玉已经调转马头,招呼罗娇娇上车。
罗娇娇和姜玉飞身上了车。马车已经奔到了薄郎君和秦离的身旁。
薄郎君提起秦离的古琴,跃上了马车。他的身子刚站稳,秦离已经到了他的身侧。两个人钻进马车坐下了。罗娇娇接过薄郎君手里的琴,放在了侧凳之下。
姜玉赶着马车飞奔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薄郎君摸出手帕递给了秦离。秦离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说了一声:“多谢”
“为什么只想做琴师?”薄郎君直到此刻才真正相信秦离并无反叛之心。
“将军做不成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秦离苦笑了一下。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薄郎君正色道。
“秦已亡,这是不争的事实!在拥兵十几万,且兵强马壮之时尚不能赢,但凭秦家堡所招徕的一万多人就想成功,可能么?”秦离自嘲地笑了笑。
“也许还有其他人会响应秦家堡的召唤!”薄郎君若有所思地看着秦离。
“就算有,也都是各自为政,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时机、民心和实力都不占优势,你说这仗还用打么?”
秦离摇摇头叹息道。
第0327章 时日无多
夜色下的城墙黝黑,仿若一排穿着铠甲的士兵笔直地伫立着。
城外的客栈依旧亮着灯火。薄郎君的马车就停在一家客栈门前。
客栈不大,最好的客房在薄郎君看来也太寒酸。
“将就一宿吧!恐怕也睡不安稳。前两计如果不成,最起码让我们进不了城,他们好继续下手。”
秦离的话使得薄郎君不再纠结客房的好赖了。他默默地走进房间,坐在了几案后沉思。
“这连环计接下来是什么?”罗娇娇既好奇,又不安。
“他们不会再有机会了!”薄郎君起身进了内室。
秦离的脸色在烛火下显得很苍白,他的目光中透着苍凉和无奈的神色。他每次抢先出手,目的就是使双方不至于有太大的伤亡。可是,有些事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秦师傅!床我已经给您铺好了!”
罗娇娇见夜已经深了,秦离还坐在茶桌旁一动不动,仿佛一座石像一般,便走到他的身前关切地看着他。
“你去睡吧!”
秦离眨了一下眼睛幽幽地道。
“郎君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危着想,你不要怪他好吗?”罗娇娇坐在了茶桌旁给秦离煮茶。
“不要喝这里的茶水!”秦离深吸了一口气道。
“难不成这茶水里有毒?”罗娇娇惊讶地放下了手里的茶壶。
“走!睡觉!”
秦离起身向罗娇娇伸出了手臂。罗娇娇拉着秦离的手站了起来。
罗娇娇躺在榻上彻底地失眠了。她现在不知道去了秦家堡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们这还没到呢?就已经被算计了多次。
第二天,罗娇娇一上马车就睡着了。秦离也困顿地倚着身后的车壁打盹。
薄郎君看着罗娇娇二人微微地叹了口气。昨夜他的侍卫和暗卫们与秦家堡派来的死士在距他们所住客栈不远处的林子里进行了一场惨烈的血战。
虽然秦家堡派来的人最终因死伤过半放弃了他们此次的任务,可是据姜玉禀报,薄府的侍卫也伤亡惨重。
通过此次交手,秦家堡已经摸清了自己的部分实力,这对薄郎君等人入堡劝说实为不力。
他们虽然投鼠忌器,但还是行动了。这说明他们不会轻易罢手。也许会像秦离所言,他们到秦家堡之日,便是他们起兵之时。
薄郎君要赌的是秦离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和秦家堡的堡主心中还有顾虑,会在和他见面后再行定夺是否反叛。
一切皆是未知之数,如果赌输了,大家将会殊死一搏。他的隐卫有两队已经由栾冲带着提前去了秦家堡,剩下的两队暗中随行。
薄府的侍卫队几乎全部出动,府内只有李正和当值的侍卫及隐卫留守。
此次行动,薄郎君冒着很大的风险。如果有人泄密给皇城,告他知情不报,那后果不言而喻。
秦离当然明了这一切,所以他在竭力配合薄郎君行动。
秦家堡的堡主当然也知道薄郎君的心思是好的,不然他大可不必跑这么一趟,只要秘奏朝廷发兵剿灭了他们即可,何必再冒险呢?可是他筹备了十多年,就这么放弃,心中委实不甘。
堡中的二堡主和三堡主已经派人去想方设法劫回他们的少主。他们的想法是,只要少主安全回归,就可以即刻起兵。
堡主竭力说服他们不可轻举妄动,可是这两人阴奉阳违,离了他的眼就派人去了。
管家唐涛来报,说是二堡主派出的死士只回来了少部分。
“少主一行到了哪里?”堡主坐在案子后揉了揉额头。
“快到济南郡了!”唐涛给堡主端了奶茶。
“堡里的防御都做好了吗?”
“万无一失!但少主在他们手里,该如何是好?”
秦离是唐涛一手带大的,所以他不容许他有任何闪失。
“不要伤了来人的性命!一起关起来就是了!”堡主端起奶茶喝了一大口,却突然咳嗽了起来。
“奴扶您歇着吧!”唐涛走到堡主身边,扶着他站了起来。
“这身子骨,不中用了!否则那两个兔崽子,怎么敢胡来!咳咳!”堡主的脸颊因剧烈的干咳而红紫。
唐管家将他的主子扶着躺好。他拉好幔帐刚要离开,堡主那枯瘦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把那两个借无令私自带人出堡,损失惨重为由关起来!”
“是!”
唐涛心中虽惊讶万分,但也不得不执行堡主的命令。在他的记忆中,堡主对他的这两个兄弟是百般纵容和护佑。无论他们惹出多大的祸,他都替他们兜着。
二堡主和三堡主回到堡里之后,没敢来见他们的拜把子兄长。只想着躲过这一两天,等兄长的气消了,他们再去请罪。
他们压根就没想到唐涛会奉堡主之命,将他们抓进了大牢关了起来。
“唐涛!你去跟堡主说说,我们再也不敢了,请他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放我们出去吧!”二堡主抓着铁栅栏冲已经走远了的唐涛叫道。
“别喊了!他气消了,自然就会放我们出去。”三堡主坐在草垫子上不耐烦地道。
“我是真没想到那些人那么厉害!这回死了这么多人,兄长一定是气急了!”
二堡主沮丧地坐在了三堡主的身边。
“做都做了!我们认罚便是!”
三堡主其实心里对自己被抓之事很是气恼。他既后悔自己一时头脑发热不计后果行事,又恼他的兄长真把他们关进了大牢。
唐涛忙了大半天,又将堡内的各处查看了一番,然后他去向堡主复命。
堡主小憩了一会儿就醒了。他起身走到外间坐下了。
那卷看了许多遍的地图就在手边放着。他随手打开,眼睛盯着皇城握紧了拳头。
“多少年的心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杀回皇城!可是如今看来恐怕是一场空了!”
急火攻心的堡主忽觉自己喉头一甜,咳出一口血来。
“堡主!”
刚走进堡主屋子里的唐涛猛然瞥见他的主子咳血,不由得惊叫一声。
“我的病情不得向他人透露半分!”堡主神色凝重地看着唐涛。
“我去找郎中!”
唐涛转身大步而出,他的眼泪在那一刹那夺眶而出。
“少主!您可知堡主时日无多了!”
秦离坐着薄郎君的马车正由济南郡赶往东莱郡。离秦家堡越近,他的心情越发的沉重,就像有一座大山压在胸口一般。
当年他好不容易才逃出了那个令他心生恐惧和彷徨之地,现如今不得不回来面对那件午夜梦回时惊得浑身是汗的因身世所要背负的强加在他身上的使命。
他不愿、不想,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第0328章 会见堡主
秦家堡位于东莱郡县城西郊。它依山而建,古朴庄严。
薄郎君的马车停在了堡外的大门前。
秦离跟在薄郎君和罗娇娇身后下了马车,早有认得秦家堡三少主的人飞跑进去禀报了。
“堡主!人已经到了堡外!但少主好像没有被挟持!”管家唐涛给堡主行礼道。
堡主听了唐涛的话,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他最怕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十多年的厉兵秣马,却唯独忽略了这个少主的心思。他曾以为给他最好的栽培和无忧无虑的富贵生活,等到时机成熟再告知他真相,却忽略了他的心里承受能力。
他逃了,这一逃就是八年。这八年当中,他做了自己喜欢的事,彻底放弃了他应该做的事。
心痛的无以复加的堡主再次吐血不止。
等在堡外的薄郎君望着那紧闭着的黑黝黝的城堡大门出神。
按理说秦离回来了,他们应该迫不及待地打开城门迎他入内,怎么会让他们等这么久呢?难不成堡内出了什么状况?
秦离一直默默地注视着那座让他又爱又恨的城堡。
城堡里的人曾给予他最好的快乐生活和温情,可让他的梦想破碎、一度噩梦缠身的也是他们。
他不愿意走进那座厚重的大门,它就像一个坚固牢笼的入口,进去容易而出来难。
“郎君!堡主不会把我们拒之门外吧!”罗娇娇等得心焦,遂开口问薄郎君。
“不会!”
薄郎君尽管不知道堡内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秦家堡绝不会放弃他们的少主!
城堡的大门终于缓缓地打开了。管家唐涛独自走了出来。他拱手给秦离施礼道:“恭迎少主回堡!”
秦离闭了闭眼睛,然后与薄郎君一齐走向城堡的大门。
罗娇娇和姜玉紧紧地跟随着他们。但罗娇娇觉得她的身后有人,便转头看去。
栾冲和四名武功高强的暗卫正跟在她的身后呢!
“请!”
唐涛见薄郎君和秦离等人走近,便带着大家一起进入了城堡。那厚重的大门,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地关闭了。
秦离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马上马上要面对的是什么了!那种他早已忘怀了的事儿又涌上了心头。
跟在薄郎君身后的姜玉用眼睛的余光不时地观察着秦家堡内的情况,可是令他意外的是,从表面看来,这就是一座极为普通的民众聚居之地。
一条笔直的路径两旁都是高矮不一,错落有致的屋舍。
集市在他们路过的一处右边的岔道口处,商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充斥着耳畔,看起来很是热闹。
再往前行,路旁便是田垄交错,绿色盎然,远炊袅袅的田园风光。
远山脚下依山势而形成的阶梯式建筑较为宏伟。一座瞭望台突兀而出,隐约可见其上的人影。
及至眼前,青石墙上立着无数手持弓箭的护卫们。
唐涛带着薄郎君一行进了内堡。不时有巡逻队经过给唐涛行礼。
他们来到了堡主的院落。院中树木和屋宇颇多,中间高大的殿宇悬挂的牌匾上书:“青松殿”。
“请!”
唐涛停住脚步,侧身请秦离和薄郎君等人进殿。
午后殿内的光线不足,所以显得有些昏暗。
堡主坐在高高的主座上审视着迈步走进来的秦离。
秦离抬头看向堡主,发现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人也苍老了许多。
薄郎君等人走到殿中站定,秦离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堡主的那双阴郁的眼睛。
“薄某见过堡主!”薄郎君向堡主施礼。
“不敢当!少主可好?”
堡主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给秦离躬身行礼。
“当不起!”秦离回礼道。
“有劳郎君亲自护送秦家堡少主归来,老朽这里谢过了!”堡主给薄郎君施了一礼。
“时移事转,一切应该顺天应人!”
薄郎君的眼眸在阴沉的殿内熠熠生辉。
“你们今日若能活着出了秦家堡,老朽自当放弃!”堡主缓缓地开口道。
“兄长!不可!”
二当家和三当家的疾步走进了殿内。
“如果我们连他们都战胜不了,何谈其他?”
堡主的手扶住了身旁的护卫咳嗽了起来。
“那我就杀了他!”二当家的拔剑怒指薄郎君。
“可以!不过我还需要一人!”
薄郎君定定地瞅向堡主。依他的观察,堡主是勉强支撑着的身子来与他们相谈的。
“那要看他自己意思了!”堡主的目光看向了秦离。这一眼中有太多的含义。
“既然你们一路护送我归来,我自然要还你这个人情。”秦离坦然地看向堡主。
“刀剑无眼!少主可要想好了?”
堡主觉得自己气血上涌,头痛欲裂。他勉强用内力压制住了心火。
“生死有命!就算身死秦家堡,也无怨无悔!”秦离表明了态度。
“不行!兄长!他们明显是拿少主当挡箭牌,我们的人又怎么可能不顾及他的命?”三堡主一百个不赞成。
“少主自己的主意,又岂是你我所能左右的?”堡主面色凄然地望着秦离。
“只要我们任何一个人在,定会护他周全!开始吧!”
薄郎君的话使得三位堡主瞬间呆愣住了!他们本以为他会拿秦离当人质,使得堡内的人不敢伤他们性命,没想到……
“那你们就先出了这殿吧!”
堡主扶着身旁护卫的胳膊缓步从侧廊离开了。他不是不想看结果如何?而是他一出后殿门就开始喷血,然后晕厥了。
他的贴身护卫不敢声张,急忙背起堡主去了他的卧房。
堡主躺了一会儿才逐渐苏醒过来。他的护卫给他服了丸药,然后喂了些水。
“去看看怎么样了?”堡主气息微弱地吩咐道。
“是!”堡主贴身护卫嘱咐门口的守卫不得让任何人进屋,然后才拔腿走向青松殿。
堡主刚离开,唐涛就启动了机关。顿时,地面变得透明光亮起来。
二堡主和三堡主都不知道这殿中居然有厉害的机关阵。他们忙不迭地从侧廊跑向了后殿,躲在柱后观看。
薄郎君扫了一眼栾冲和他选拔出的四名暗卫。他们旋即领会了薄郎君的意思,分别飞身上了屋梁的四个角。栾冲则站在了中间的主梁之上。
薄郎君和罗娇娇四人也分别站在了四个方位。
“小心!”
屋梁上的栾冲话音刚落,屋顶上开始下落铁球。铁球一落地即刻弹回屋顶,然后再循环下落,此起彼伏不停息。
铁球的下坠力度,足以摧毁一切物件。人更是不堪一击。
薄郎君等人仰头看着铁球下落的位置,忙不迭地左闪右避。
人是会累的,可是铁球不会停下来。它们落地的“咚咚”声,令人心惊肉跳。
第0329章 闯出殿门
屋梁之上的栾冲心急如焚。他不知如何停止这些铁球,只能盯着他们苦苦思索着对策。
“开门!”
薄郎君额头已经见汗。他犹如木偶般地机械跳跃着,片刻也不能停歇,早就累了。
栾冲听到薄郎君这声喊叫,才有所醒悟。控制铁球的机关一定在殿外。
可是殿门紧闭,地面无法落脚。身在梁上的栾冲和四名暗卫犯了愁:怎么才能将门打开呢?
“击打铁球!”
薄郎君的脸已经开始泛红了。他知道再这么蹦下去,大家都得玩完。
“砰”的一声响,一个铁球弹在半空时,被栾冲用内力一掌击向了殿门。
殿门猛地震颤了几下,虽然未开,但反复击打后,定会被铁球打破。
就在栾冲打出第二掌时,殿内两侧廊壁射出了短箭。
“郎君!”
栾冲惊得失声叫道。就算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躲避上下左右的袭击。
“上球!”
薄郎君的手瞬间抓住了一个往上弹的铁球上的锁链。他借助锁链之力上了屋梁之上。
罗娇娇三人皆中了箭,索性并没被射中要害。他们学着薄郎君的样子,也都纷纷上了梁。
殿门被铁球撞开了,但是屋外射来的箭更猛。幸亏薄郎君等人都在屋梁之上,否则他们将全部被射成了刺猬。
“好狠!”
栾冲的语气中隐含着怒意。
“嘘!”
薄郎君暗示众人不要出声。他的眼睛紧盯着那些射进屋里的羽箭。
栾冲突然看到薄郎君的手指向后殿方向。他即刻向四个暗卫招手,然后带着他们沿着房梁奔向了后殿的石坊。
唐涛见殿内没了动静,便带人持弓箭走到屋门前查看。他发现殿内空无一人时,大惊失色。他的身后又传来了阵阵惨叫声,赶紧转身看去。
栾冲和四名暗卫在短短一会儿功夫,就将那些外围的弓箭手斩杀殆尽。
“放箭!”
唐涛惊骇之下,命令自己身边的弓箭手放箭。
薄郎君等人从屋梁翻门而出,将门前的弓箭手们打翻在地。
唐涛迅速上了屋顶奔逃。栾冲待要去追,却被薄郎君拦住了。他看了秦离一眼,带领众人闯出了堡主的院子。
院外的树后转出许多手持长剑之人。他们摆好剑阵,拦住了薄郎君等人。
雪亮的剑在阳光下晃的人睁不开眼。
薄郎君等人不得不用衣袖遮蔽着光亮。
栾冲和四名暗卫头戴纱帽,那些亮光对他们来说不足为惧,所以他们率先冲进了剑阵。
剑光反转,配合密切。
栾冲五人绕是武功高强,一时间也无法冲出剑阵。
秦离发现坐镇阵法的正是当初一直保护自己的那四位剑客。
“我们分别去攻击那四角的人!”
薄郎君发现无论剑阵怎么变换,阵角的四位纹丝不动。
那四位剑客没想到薄郎君等人的剑法不亚于他们,心下不免有些慌乱起来。
罗娇娇的剑法得益于师傅山晨和天下武功第一的秋子君的悉心教授,与她对战的那位剑客不敌而受了伤。
薄郎君也将与他对峙的剑客打出了阵,因而剑阵被破。
失了阵法的四名剑客和他们的弟子们因不敌薄郎君等人而放弃了拦截,任由他们离去。
薄郎君等人悄悄来到了内堡的大门处,却不见一个人影。
黝黑的大门和青石的围墙高高地耸立着。
“怎么会没人呢?”罗娇娇心里有些发毛。
“这门一关,我们就出不去了!”秦离望着内堡大门叹了口气。
“打开不就行了吗?”罗娇娇天真地道。
“要是那么好开,就不会没人把守了!”薄郎君皱着眉头望着那围墙。
围墙的青石被打磨得光亮无比,要想飞身上墙是不可能的了!
“你们跟我来!”
秦离带着薄郎君等人往另一处院落走去。
此院落似乎荒废了许久,围墙上和院门沾满了灰尘,门梁上还有蛛网。
走进院子一看,却又不像完全没有人居住。因为院中的草没荒,绿油油的一片。
“季三!是你么?”
秦离的声音有些震颤和不安,还透着几分喜悦。
“秦离!你这个狗娘养的!怎么才回来!”
一位身着邋遢,头发如一蓬乱草,上面还粘着树叶的小子从院子的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
“太好了!你还活着!”秦离搂住了季三的肩背,激动得落下了眼泪。
“别抱我!脏!”
季三推开了秦离,后退两步道。
“都是我不好!害你受苦了!”
秦离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然后拉住了季三的手臂。
“他们是什么人?”季三警觉地望着薄郎君等人。
“我的朋友!”
秦离拉着季三来到了薄郎君等人的面前,然后给他介绍着各位。
“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他们没来给你打扫庭院?”季三不解地问秦离。
“你是藏在这里的?”秦离听了季三的话,不由得吃惊不已。
“不然呢?你跑了!他们怎么可能放过我?幸亏我机灵,躲到了你这里!他们哪儿都搜遍了,唯独没搜你这儿。”
季三松开了秦离的手,走到屋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这么多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秦离的声音里透着哽咽。
“头几年还好!你这里有不少存货!可是后来,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自从逃你走后,内堡没有唐管家的令牌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
季三捡起身边的石子儿,用力扔向院内的一棵大树。
栾冲飞身将季三掷出的石子一把抓在了手里。
“你们也是逃到这里的?”
季三见栾冲的动作,便也猜到了几分。
“如果我们能冲出秦家堡,那么大家都自由了!”秦离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亮。
“痴心妄想!”
季三揪了一根草叶咬在了嘴里。
“真的没有其他出口了吗?”罗娇娇不可置信地问道。
“有!但是也跟没有一样!”季三“噗”地吐出了嘴里的草叶。
“说说看!”
薄郎君眯起了眼睛。他可不放过任何的机会,哪怕是在大家的眼中看起来很渺茫的。
“我曾经试图从后山逃走,结果爬到山顶才发现尽头是悬崖峭壁,再无路可走!”季三的眼神暗淡了下去。
“如果过了悬崖,可是出了秦家堡?”薄郎君追问道。
“悬崖对面也是一座山。爬过那座山应该就到了别的地方了吧!”季三把他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姜玉!把你带的东西都分给大家食用,天一黑我们就去后山!”薄郎君走进了屋子里。
屋里倒是干净整洁。看来每天都有人来打扫一番。
“为什么不住在屋子里?”秦离拉起季三问道。
“你那么爱干净,我怎么能脏了你的地儿?没事的时候给你打扫一番,等你回来住!”
季三就像在说一件极普通的事儿,可是大家却都被他的话感动了。
秦离的眼睛又湿润了。他走到自己的衣橱里,拿出了一套蓝色的衣服放到了季三的手中。
“去换了!我不喜欢邋遢的朋友!”
季三抱着衣服去隔壁屋子里换好了过来。大家这才发现季三其实长得很英俊。
“主子!有人过来了!”一个在树上把风的暗卫在门外禀报。
“绑了吧!”
薄郎君刚要说杀字,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秦离拉住了。他只好改口了。
第0330章 发现秘密
若不是亲眼所见,秦离根本想像不到薄郎君的隐卫竟然如此的厉害。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来到他故所的一个小分队的人就全部被打晕了。
姜玉和季三帮着将人捆了起来。
罗娇娇现在唯一盼着的就是天快些黑下来。只要他们离开了秦家堡,那么这里的所有人将会逃过一劫。
薄郎君躺在了榻上休息。他可真的累坏了。
秦离和季三坐在屋外的台阶上看着渐渐地暗下去的天空。
罗娇娇坐在茶桌旁瞅着窗外。姜玉倚着门廊内的隔板闭目养神。
栾冲和隐卫们分散地藏在屋顶、墙头和树上,时刻注意着四周的状况。
夜幕悄悄地降临了。姜玉起身走进内室,唤醒了自己的主子。
薄郎君下了榻,接过罗娇娇给他煮的茶抿了一口,然后让季三带着大家去往后山。
季三所带的路的确躲过了堡内的所有护卫和巡逻队。
山势颇险,好在有隐卫在。他们的身上都带有钩索。薄郎君等人借助钩索很快地攀上了山顶。
山顶的月华照亮了四周。大家前行不久,果然前面没路了,只有突兀的山崖如夜神一般地伫立着。
薄郎君走过去一看,崖下黑黢黢的一片,似乎深不见底。
对面也是一座山崖,除非插上翅膀,否则很难过去。
大家此刻都沉默了。尽管季三已经说过就是这个情形,可是那时起码还有一丝希望。
“一定有通往对面山崖的路径!我们找找看!”
薄郎君不相信秦家堡依山修建城堡,就是为了不腹背受敌!如果城堡被攻破,这山就是他们逃走的唯一路径,或许他人不知道罢了。
姜玉和暗卫们开始四下寻找起来。山林那么大,薄郎君觉得一定会有某个地方可以过去。
秦离一直和季三在一起。他们彼此之间虽无语言交流,但让人能感觉出他们之间的那种割舍不断的兄弟情谊。
罗娇娇一直不离薄郎君的左右。隐卫和姜玉去寻找路了,她的责任就是保护好薄郎君。
自从进了秦家堡,罗娇娇才真正体会到危险时刻伴随在身边。青松殿里那惊心动魄的生死瞬间,让她体会到了智慧远比武功重要的多。
“主子!在那边的山腰处发现了一个山洞!栾冲带着他的属下已经进去探路了!”
半个时辰后,姜玉回来禀报。
“走!去看看!”
薄郎君望了一眼秦离,然后带着大家跟在了姜玉的身后。
他们下至半山腰处一个隐蔽的地方,发现了形如桃形的山洞口。
洞内黑黢黢地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主子稍候!栾冲他们进去有一阵阵子了,应该快回来了。”
姜玉见薄郎君走到洞口处,急忙道。他怕薄郎君进去涉险,所以出言阻止。
“我们坐在这儿等吧!”
秦离寻了一根断木坐在了上面。季三挨着他坐着,眼睛却看向站在洞口那位衣着讲究,人也俊美的薄郎君。
薄郎君心里担忧栾冲等人,所以他一直立在洞的入口旁。
栾冲几人终于从洞里出来了!但是他们却抬着一位为了能找到出口,而落入洞中机关丧命的同伴尸体。
“葬了吧!”
薄郎君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道。
栾冲和他的隐卫们将那具尸体抬到林子里埋了。
“主子!此洞可以通到崖底,但里面设有机关。”栾冲向薄郎君拱手施礼道。
“辛苦了!走吧!”
薄郎君看了一眼身边的罗娇娇,然后跟着栾冲和隐卫们进了洞。
姜玉手持火把走在最后面。秦离虽然一直在帮他们,但他还是觉得小心谨慎为上。
罗娇娇紧跟在薄郎君的身后。洞里漆黑一片,只有栾冲手里的火把,照亮了一小部分空间。
“大家小心!”
栾冲声音低沉地提醒着众人。那名亡故的隐卫就是因为在此处失足跌落而亡。他们好不容易将他的尸首从下面弄了上来。
薄郎君借着栾冲的火把看清楚了前面的路径。
“贴着洞壁,抓着绳索慢行!”
薄郎君接过栾冲抛过来的绳索,传递给了罗娇娇。
罗娇娇将绳索往后传,最后到了姜玉的手里。
姜玉拉直了绳索,薄郎君等人抓着它一点一点地过了最危险的地方。
姜玉也慢慢地走了过去。他不明白的是,以隐卫们的身手,怎么会过不去呢?
“他是在这儿出事的么?”薄郎君问走在他前面的栾冲。
“是!我们刚走到此处,脚下就陷了下去。他甘愿为我们做垫脚石,用力向上推了我们一把。他却跌落下去殒命!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上来的!”
栾冲的声音里透着凄凉。死的那名隐卫是他们当中最年长的一位。他平日里少言寡语,做事却最尽心尽力。
我只道他们训练有素,所以才能配合默契,没想到他们居然肯舍己救人!秦离不由得在心底感叹。
“好好抚恤他的家人吧!”薄郎君也为失去了这样的属下而感到难过。
栾冲到了出口,嘱咐大家跟紧了。
罗娇娇见到了微弱的光亮,兴奋地跑出洞口,却被薄郎君一把拉住了。
“小心脚下!”薄郎君皱着眉头抓紧了罗娇娇的手臂。
罗娇娇借着月光往脚下一看,惊惧地后退两步。她刚才脚踩的地方的下面正是悬崖峭壁。
“我还以为到了崖底呢!”罗娇娇不好意思地冲薄郎君吐了吐舌头。
他们沿着石阶下到了崖底。崖下竟然还有一条崎岖小路通向对面的山崖。
“大家小心慢行!”薄郎君看着脚下明显被踩出的小径嘱咐道。
前去探路的一名隐卫回来告诉大家,他发现了一个很大的营地。
“一定是堡主招徕的兵士在这里秘密地训练!”秦离笃定地说。
“我们不要惊动他们!快从这儿爬上去!”薄郎君轻声下令。
栾冲带领隐卫们利用钩索飞快地攀爬到了崖上,然后他们垂下绳子,扔下了钩索。
薄郎君等人开始爬上山崖。就在他们快要登上崖顶的时候,几只羽箭从对面的山崖底射向他们。
季三为了救秦离,替他挨了一箭。姜玉刚把他拉上崖顶,他就晕了过去。
秦离上去后,抱着季三难过地呼唤着。
季三微微地睁开眼睛对秦离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被你害死的!”
“以后换我保护你!”秦离流着眼泪道。
姜玉给季三拔出了羽箭,然后将伤药给他撒在了创口之上。
季三疼得满头是汗,但他却一声也没吭。
“我们快离开这里!折返回秦家堡!”薄郎君知道他们已经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