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恕难从命！
承运殿中悬挂着一只巨大的灯盏，琉璃材质、状如莲花，共有一百零八个花瓣，每个花瓣中皆有一根小手指粗细的麻秸灯芯！
灯盏内注入掺杂了香料的顶级淡水鱼油，点燃一百零八根灯芯之后，不仅灯火璀璨、异常明亮，且有阵阵香气飘荡出来，沁人肺腑、十分好闻，还有提神醒脑的效果呢！
另有二十四名妙龄侍女分立在大殿两侧，每人手中提着一盏六角宫灯，配合着上方的百瓣莲花琉璃盏，将大殿内照的亮如白昼一般！
如此多的灯火，为何突然间全都熄灭了呢？
很简单：事在人为！
早在宴会开始之前，秦王—朱存枢便命人将百瓣莲花琉璃盏内的鱼油抽走大半，故而宴会进行到一半之时，灯盏内的鱼油耗尽，一百零八根灯芯便一起熄灭了。
莲花琉璃盏熄灭之后，承运殿内顿时暗淡了一大半！
紧接着，早就暗中受命的二十四名侍女故作惊慌，或是乱跑、或是摔倒……纷纷将手中的六角宫灯弄灭，如此一来，承运殿内顿时漆黑一片，同时响起了各种惊叫声！
“怎么回事，灯火怎么全都灭了？”
……
“秦将军！”
“咚！”
……
“来人啊，掌灯、速速掌灯，爱妃在那里，本王的爱妃在那里？”
片刻的慌乱过后，大殿内的灯火陆续重新点燃了。
借着明亮的灯光，秦王—朱存枢定睛观看，发现秦锋斜依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迷离，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妾妃—纪氏并没有钻进秦锋怀中，而是趴在大殿东侧的一根柱子旁边，额头上肿起一个大包，双眼翻白、昏迷不醒！
而且秦锋、纪氏相距足足有两丈远，中间还隔着几个陪酒的王府属官，这种情况下，要说秦锋刚才趁黑调戏了纪氏，既没证据，也说不通！
怎么会这样？
原本的计划是，趁着灯火熄灭、大殿内一片漆黑之际，妾妃—纪氏冲过去，将秦锋紧紧抱住……而后反咬一口，就说秦锋酒后无德，趁黑强行非礼之事！
非礼王妃，灭门之罪，秦锋必然吓个半死，而且众目睽睽之下，有口难辩、解释不清！
接下来，秦王—朱存枢再以此为把柄，逼迫秦锋动用人脉关系，将秦王一脉皇族子孙们举旗闹事的事情，大化小、小化无，保秦王府平安无事！
谋划的挺好，没想到关键时刻出了差错！
从现场情况来看，应该是纪氏冲向秦锋之时，周围环境太黑了，没有找准目标，加上脚步不稳，结果额头撞到了柱子上，将自己给撞晕了过去，导致功亏一篑！
这个蠢女人，真是不靠谱，关键时刻不顶事啊！
秦王—朱存枢郁闷的暗拧大腿，而后一边命人将昏迷的纪氏抬下去救治，一边开口询问道：“刚才怎么回事，殿中的百瓣莲花琉璃盏为何突然熄灭了？”
“回殿下的话，属下查看过了，是下面的人粗心大意，宴会开始前忘了添加灯油，故而灯火熄灭了！”
“混账东西，立刻查一查，是谁忘记了添加灯油，予以重罚！”
“遵命！”
……
“哈哈，下面的人马虎大意，让秦将军见笑了，宴会继续，本王再敬酒一杯！”
“多……多……多谢殿下，末将已经……已经酒足饭饱了，再要喝……喝……喝下去，恐怕举止有失，多谢殿下款待，末将告……告辞了！”
一计不成，秦王—朱存枢又生一计，想要继续敬酒，将秦锋灌个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同时命人将妾妃—纪氏弄醒，二次上前敬酒，趁乱抱住秦锋，再行栽赃之事！
不想秦锋以饮酒过量为名，起身告辞了。
“秦将军，天色尚早，再饮上几杯吧！”
“秦将军请留步，下官再敬您一杯！”
……
“醉了、醉了……不能再喝了，末将告辞！”
眼看秦锋要走，秦王—朱存枢顿时急了，急忙示意陪宴的一众属官们上前阻拦。
不想秦锋虽然喝醉了，力量却大的惊人，两只手臂胡乱挥舞了几下，便将上前阻拦的一众属官们推开了，而后踉踉跄跄的走出了承运殿大门！
熊大、熊二带领百余名全副武装的亲兵就守在大殿外面，立刻围拢过来，而后簇拥着秦锋离开了秦王府！
“啪……啪！”
煮熟的鸭子飞了，一番谋划付之流水，还伤了自己的爱妃！
望着秦锋离开的身影，秦王—朱存枢郁闷的将面前的杯盘碗碟全都扔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而后无奈的叹息几声，命一众属官、侍女们全部退下，又召出了一直躲在暗处的左长史—段云流，与其私语起来。
这次的行动虽然失败了，可看秦锋的样子，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宴请，下次一定会成功的！
……………
再说秦锋，离开秦王府的时候，醉眼迷离、步履蹒跚，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回到玉壶春茶楼之后，却立刻变的清醒起来，目光明亮，毫无醉意！
秦王宴请、不怀好意，秦锋早就暗中提防上了，又岂会傻乎乎的把自己灌醉呢，至于之前醉酒的模样，乃是故意装出来的。
还有纪氏，并不是自己撞晕的，而是冲过来纠缠之时，被秦锋一掌劈晕的。
而后抓住脖颈，用其额头狠狠磕了一下柱子，磕出个大包来，再将其扔到远处，做出一副自行撞晕的样子，进而破了秦王—朱存枢的诡计！
……
回到寝室之后，秦锋立刻找来了耗子，低声询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锋哥放心，办妥了！”
“东西埋在了那里，不会被人发现吧？”
“灯火熄灭之时，不仅大殿内一片胡乱，大殿外的王府侍卫们同样乱了，我就趁这个机会，偷偷躲到黑暗处，用匕首撬开了大殿东侧一座花坛旁边的几块青砖，将东西埋到了下面，而后恢复原样，没留任何痕迹，保准不会被人发现的！”
“干的好，这下够那个胖王爷喝一壶了，哈哈！”
……
秦锋满意的笑了起来，光凭着一杆诛女干佞、清君侧的旗帜，只能将秦王府拖下水，却无法将其逼至绝境。
再加上今晚偷埋的那件东西就不一样了，一旦曝光出来，秦王—朱存枢就算不死，也得脱三层皮，而后乖乖的捐献财产、救济灾民。
欠自己的那一百万两白银，要让其加倍赔偿，还有左长史—段云流的项上人头，也要乖乖送到自己手中！
不过嘛，秦王朱存枢一计不成，肯定会再生诡计的，自己还要小心防备才是，秦王府，短期内不能再去了。
………
秦锋预料的一点不错，就在夜宴的第二天中午，千户官—高有朋再次来访，并递上请柬一封，请秦锋再次前去秦王府中赴宴。
接到请柬之后，秦锋表示很高兴，很想再去秦王府中赴宴，品尝山珍海味、美酒佳酿，奈何昨夜饮酒过量，导致身体不适，胃痛的厉害，必须修养一下，至于秦王殿下的邀请，只能恕难从命了！
第三天，高有朋再次送来请柬！
头疼，恕难从命！
第四天，送来请柬！
肚子疼，恕难从命！
第五天，送来请柬！
不好意思，脚气犯了，恕难从命！
………
第七天，又一份请柬送到了玉壶春茶楼中。
秦锋看过之后，点头答应了。
为何答应呢？
因为这次送请柬的人不是秦王—朱存枢，而是三大秦商之一的胡若愚！
第三百零四章秦商之首！
众所周知，山西境内有八大晋商，陕西境内则有三大秦商，分别是绥德城—薛仁礼、花马池—高敬陶、西安府—胡若愚。
此三人皆是富可敌国的大商人，性格、能力、行事风格却各有不同。
薛仁礼饱读诗书、尊仁守礼，有谦谦君子之风，且目光锐利，有识人之明！
高敬陶精明强干、善于谋划，料事极为精准，素有商界小诸葛之称。
至于胡若愚，商界对其有八个字的评价：人如其名，大智如愚！
值得一提的是，三大秦商当中，以胡若愚的家产最是丰厚了，其名下的商队、店铺、牧场、庄园、田地……数量极多，遍布西北各地，故而得了一个‘秦商之首"的美誉！
对于这位秦商之首，秦锋是久闻其名，未见其面，且没有过任何接触。
万没想到，胡若愚突然差人送来了一份请柬，请秦锋前往府中赴宴，而且用词极为客气。
双方素无往来，为何要请自己过府赴宴呢？
其中有何缘故，是否暗藏阴谋诡计？
自己去还是不去？
……
反复思量之后，秦锋收下了请柬，答应明天前去胡府赴宴，准备会一会这位秦商之首，看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让胡家捐献一些钱粮出来。
没办法，大战之后，灾民众多，嗷嗷待哺，急需救济，而身为秦商首富的胡家，无疑是个最好的血包了！
……………
崇祯五年—九月初四，晴天。
中午时分，秦锋穿着一身黑色常服，带着熊大、熊二和一队亲兵，乘马来到了位于西安城内—长乐大街东侧的胡府门前！
贵客登门，负责看门的青衣家丁立刻入内禀报。
片刻之后，从胡府中涌出一大群人来，高矮胖瘦、俊秀美丑皆有。
为首一位男子，六十岁左右，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穿着一套藏蓝色普通服饰，浑身不见任何金玉之物，再配上朴实无华的气质，看起来与寻常老者无异。
“哈哈，秦将军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老朽胡若愚见过将军大人，迎接来迟，还望恕罪！”
“前辈亲自出迎，真是折煞晚辈了，晚辈秦锋，见过胡老前辈！”
没想到，这位朴实无华的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秦商之首——胡若愚！
而得知对方身份之后，秦锋立刻翻身下马、抱拳行礼。
秦锋乃是朝廷加封的副参将，从三品，身份堪称显赫，为何对一位商人这般谦恭呢？
自然是有原因的。
士农工商，商人为四民之末，社会地位卑微，受到种种歧视和不公待遇，这一点自然不假了。
不过嘛，世间无绝对之事，纵然是卑微之人，一旦获得巨大成就，便能脱胎换骨、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进而得到世人的认可和尊重！
就拿胡若愚来说，靠着自己的才能，成为秦商之首之后，并没有吃喝玩乐、纸醉金迷，而是拿出大量的财富，修桥铺路、广做善事、结交四方朋友，还资助过很多有才学的寒门学子，考取功名。
多年经营下来，胡家不仅在地方上建立起了庞大的人脉关系网、黑白通吃，就连在朝堂之上，都拥有众多的保护伞、代言人，甚至能上达天听！
面对这样一位手眼通天、广行善事的大商人，秦锋自然要尊敬一些了，更何况今天是来吸血的，姿态摆的低一点，多说几句客气话，没坏处！
“秦将军里面请！”
“胡老前辈先请！”
“一起，一起！”
……
秦、胡二人又互相客气了几句，而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并肩进了大门，穿过几层院落，来到了待客大厅当中，分宾主各自落座，另有十几名胡家的重要成员陪坐在旁。
接下来，随着胡若愚一声吩咐，宴会正式开始了，成排的丫鬟们奉上酒菜……鸡鸭鱼肉、陈年佳酿，应有皆有，却没有豹胎猩唇、熊掌燕窝之类的珍馐，给人一种丰盛而不奢华的感觉。
再看秦锋，一边品尝酒菜，说些闲话，一边暗暗琢磨着，如何让这位秦商之首捐献钱粮，救济灾民。
计策还没琢磨完全，不想胡若愚先开口了。
“先前二十几万流寇围攻西安，城防吃紧，摇摇欲坠，随时有灭顶之灾，幸赖将军率兵救援，大展神威，连败流寇，西安城这才转危为安，老朽不才，仅代西安城内数十万百姓，衷心感谢将军大人，此恩此德，没齿不忘！”
“前辈言重了，秦某身为武将，除贼安邦、救护百姓乃是分内之事，不敢妄称恩德……只是大战之后，田园毁坏严重，灾民数量众多，急需要进行救济，而府库空虚的厉害，钱粮筹措困难，三边总督大人为此忧心忡忡，寝食不安，着实消瘦了不少。
前辈乃是秦商之首，身家极为丰厚，若能慷慨解囊，捐献钱粮，救助灾民，才是真正的功德无量啊！”
“哈哈，秦将军言之有理，老朽一介商贾，别无他物，唯独身家还算丰厚，自当捐献钱粮，救助灾民才是！”
“哦，前辈肯捐献钱粮，救助灾民？”
“当然！”
“捐多少？”
“三成家产！”
“嘶，此言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徐管家，将东西抬出来吧！”
胡若愚话音刚落，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壮硕的家丁，合力抬着一口红木箱子。
打开之后，里面装满了账册、房契、地契之类的东西。
“老朽要捐献的家产，已经全部登记在册了，将军大人离开之时，可以一并带走。
另外吗，老朽已经吩咐各处的商队、商号，对于赈灾之事，全力协助，将军大人若有需要，直接吩咐就是了！”
……
商人大都是吝啬的，原以为让胡家捐献钱粮之事，肯定要费一番唇舌，甚至要用点不光彩的手段，威逼利诱，才能达到目的。
没有想到，只是三言两句之间，就把事情谈成了。
更没有想到，胡若愚出手大方，直接捐了三成家产，这已经不是出点血了，而是割破自己的大动脉放血啊！
秦锋有些不敢置信，连忙起身来到箱子旁边，从中取出几本账册仔细查看，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不禁用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重新打量了胡若愚一番，上上下下，看个仔细。
而后没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了席位上，倒了满满一大碗酒，躬身行礼，一饮而尽！
一切皆在不言中！
接下来，秦锋起身告辞，离开了胡府，并命亲兵们抬着那口箱子，准备送到三边总督—杨鹤那里，用于救济灾民。
胡若愚则带着一众人等，亲自送出了大门口，抱拳送别，而后回到了大厅中，命其余人等全部退下，身边只留下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年轻人叫胡清泽，乃是胡若愚的嫡长孙，头脑聪明，玲珑剔透，在胡家一众子孙当中最受宠爱，也是内定好的接班人！
“爷爷，捐献钱粮，救助灾民之事，孙儿是极力赞成的，可是一下捐出三成家产，未免太多了吧？”
胡清泽的语气中充满了埋怨，不过他知道，自己的爷爷从来不做糊涂事，肯定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什么样的解释，值得一下捐出三成家产呢？
第三百零五章百姓如水，商人如鱼！
“咱们胡家的生意主要集中在关中地区，每年都能赚取大量的钱财，靠的是什么？
一靠勤奋、二靠诚信，三靠百姓们捧场，这才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最终坐上了秦商之首的位置！
如果关中地区的百姓都逃没了、死光了，田园尽毁，只留下一片废墟，以后咱们胡家还如何做生意，没有了生意做，胡家还能存活吗？
因此上，当此紧要关头，咱们胡家才要主动捐献家产，帮助百姓们渡过难关，只有百姓们安稳了、日子好过了，咱们胡家的生意才能长久，才能越做越好。
正所谓：百姓如水，商人如鱼，水深则鱼肥，水浅则鱼瘦，水枯则鱼亡，这个道理你明白了吗？”
以上一番话，便是胡若愚做出的解释了。
站在一旁的胡清泽听完之后，先是细思片刻，而后不断的点头，对这段‘鱼水之说"极为赞成，可目光中仍有疑惑之色。
“爷爷智珠在握、高瞻远瞩，孙儿佩服的五体投地，可孙儿仍有不解之处，不知爷爷可否解惑？”
“呵呵，你心中不解的，是不是爷爷为何将三成家产交给了秦将军，而没有交给杨总督？”
“正是！”
杨鹤是三边总督、加兵部尚书衔、从一品，妥妥的朝廷重臣，封疆大吏，秦锋只是其麾下一名副参将，二人的身份相差极大！
按道理说，将三成家产献给三边总督杨鹤，讨其欢心，以后肯定能获得更多的关照，对胡家更为有利。
胡若愚却反其道而行之，将三成家产献给了秦锋，如此行事，的确让人不解！
“哈哈，泽儿，咱们做商人的不能只图眼前之利，而是要将目光放的长远一些，那样才能获得更大的好处！”
“目光长远？”
“不错，爷爷问你，三大秦商的排名如何？”
“回爷爷的话，西北三大秦商，以咱们胡家为首，花马池的高家次之，绥德城的薛家居于末位！”
“说的不错，可是最近几年，薛家先是在神木堡大规模开采煤矿，获利极丰，而后又参与互市，与草原上的察哈尔等部做生意，大量贩卖牲畜和皮毛，可谓是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现在仅以财力而论，薛家已经超过了高家，位居第二，再过上几年，只怕我胡家也要被超越了，而薛家崛起这般快速，你可知道其中原因吗？”
“回爷爷的话，孙儿听说薛家和那位秦将军的关系极好，莫非薛家快速崛起与之有关系？”
“不错！”
胡若愚点了点头，而后语重心长的继续解释。
“爷爷专门派人调查过，神木堡的煤矿开采、和蒙古各部的互市生意，都是这位秦将军一力促成，而后交给薛家负责打理的，这位秦将军不仅打仗厉害，百战百胜，做生意的本领同样厉害！
今日咱们将秦将军请到府中，客气有礼、盛宴款待，并一下捐出了三成家产，如此一来，秦将军就欠了咱们胡家一个大人情！
爷爷打探过了，秦将军这个人一向是有仇必报、有恩不忘的性格，这次欠了咱们胡家一份人情，以后肯定会回报的，煤矿和草原互市的生意，咱们胡家就有机会参与其中了，那样的话，不仅捐出的三成家产能赚回来，还能赚的更多！
当然了，赚钱只是小生意，真正的大生意还在后面呢！”
“真正的大生意，爷爷指的是什么？”
胡清泽再次发出疑问，胡若愚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斥退了大厅门前的几名丫鬟、奴仆，而后站起身来，连续转悠了两圈，确定周围无人偷听，这才将孙子拉到近前，俯耳低语起来。
“泽儿，依你之见，大明朝现在的国运如何，当今皇上又如何？”
“回爷爷的话，大明朝立国二百六十余年，根深蒂固、人心依附，这几年虽然有一些内忧外患，相信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至于当今皇上，继承皇位之初，便一举铲除了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而后重用东林士人，日夜忧劳、励精图治，相信会成为一代中兴之主，外面很多读书人都是这么说的！”
“哼，一群只知道死读书的榆木脑袋，鼠目寸光，又能知道什么，错了，大错特错了！”
“错了？”
“正是，大明朝立国二百六十余年，到了今天这一步，已经是吏治腐败、百弊丛生、人心离散，就像是一株生满虫子的百年古树，看似庞然大物，里面其实早就腐朽了，只要一阵大风刮过来，便可能轰然倒塌！
如此国情，若是有一位沉稳老练的君主执政，小心翼翼，不轻举妄动，与民休养生息，国运还能延长一些。
而当今皇上，看似英明果敢，实则心浮气躁、急于求成，登基短短五年，便连换了四位内阁首辅、数十位朝廷重臣，以至于政令混乱、一塌糊涂，根本无法有效的治理国家。
至于铲除阉党一事，看似扫清了毒瘤，实则让朝堂失去了平衡，东林党一家独大，***、苛政虐民，加之天灾不断，这才导致了饥民造反，天下大乱。
纵然有三边总督杨大人这样清正廉洁、忧国忧民的清官，可惜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啊！
什么中兴之主，亡国之君还差不多，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久远了！”
……
胡若愚人如其名，看似普通愚笨，实则有大智慧，看人看事极为精准。
这一点，胡清泽深信不疑。
既然爷爷说大明朝的国运不久长了，那就不会错！
大明亡了怎么办？
一鸡死，一鸡鸣，自然会有新的王朝建立，有新天子统治天下。
谁会成为新天子呢？
这个问题，古人早有答案：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为之尔！
天下大乱，豪杰并起，谁手中兵强马壮，谁就有希望成为新天子！
当今天下，兵强马壮者为谁？
女真八旗、关宁铁骑、白杆兵、狼兵……还有天威军！
天威军虽然成立时间不长，可是士卒勇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在战场上屡立功勋，再加上秦锋这样一位智勇双全的统帅，日后必然会有更大作为！
……
想到这里，胡清泽不禁打了个冷颤，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爷爷的意思是，以后会天下大乱，改朝换代，而那位秦将军手握兵权，以后会前途无量？”
“呵呵，自古天意高难测，最终花落谁家，现在尚不可知，不过嘛，依这位秦将军的能力，以后肯定会大有作为的，最差也能称雄一方，咱们胡家提前和他打好关系，以后必然大有好处，明白了吗？”
“孙儿明白了，多谢爷爷教导！”
胡清泽用力点了点头，同时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和秦锋多打交道，努力建立起私人交情。
若干年后，自己的家族或许就是从龙功臣，彪炳史册，何其荣耀！
……
“泽儿，今日之事，出我口，入你耳，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有灭门之祸，切记、切记！”
“孙儿知道，绝不吐露一个字！”
第三百零六章搜查秦王府！
崇祯五年—九月十六，晴。
清晨时分，一队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锦衣卫，从千里之外的京师来到了西安城内，随之一同来到的，还有两道崇祯皇帝下达的圣旨。
第一道圣旨，是嘉奖一众在追剿流寇过程中、立下军功的将士们。
或加封官职，或赏赐财物，皆有封赏。
就连原来的流寇头目：花关索—王光恩，因为放弃抵抗、接受招安有功，都被加封了一个副游击将军的官职，其麾下人马也都改编成官军！
而在追剿流寇过程中，功劳最大，几乎以一己之力逆转大局的秦锋，自然获得了最丰厚的封赏，金银财物之外，官职上直接来了个双升！
营募军方面，从原来的从三品、副参将，晋升为正三品、参将。
卫所军方面，从原来的从五品、副千户，晋升为正五品、榆林右卫—指挥佥事，官职世袭！
还有天威军的大小将士们，同样都受到了封赏！
……
第二道圣旨，则是命三边总督杨鹤带领兵马对秦王府进行搜查，看看有没有涉嫌谋逆的违禁之物。
之前秦王一脉的皇族子弟们无法无天，不仅聚集起来围攻杨鹤下榻的驿馆，还公然打出了‘诛女干佞，清君侧"的旗帜，随即全被抓捕了起来。
事后，杨鹤立刻写了一份奏折，连带着那面旗帜，用八百里快马加急送往京师。
收到奏折之后，崇祯帝—朱由检是又惊又怒！
要知道，当初的明成祖—朱棣就是以藩王之身起兵靖难，推翻了侄子建文帝的统治，进而夺取天下的。
因为得位不正，担心别的藩王有样学样，起兵谋反，故而明成祖及其后世的皇帝们都对各支藩王监视甚严，凡有谋逆行迹者，必定严惩不贷！
可秦王一系乃是藩王之首，在皇族中的影响力极大，仅仅因为一面旗帜便对其进行严惩，只怕皇族们人心不服，一旦闹将起来，可就麻烦了。
因此上，崇祯皇帝深思熟虑之后，才下旨给三边总督杨鹤，让其率兵搜查秦王府邸，看看有没有涉嫌谋逆的违禁之物。
如果有的话，便对秦王一系进行严惩，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如果没有，那就小惩大诫、警告一番了事！
为了赶速度，两道圣旨由一队锦衣卫骑着快马，日夜兼程送到了西安城内，而杨鹤接旨之后，立刻行动了起来。
…………
“砰砰砰，开门，快点开门，奉三边总督大人的钧令，搜查秦王府！”
“冲进去，快一点，占领各个院落和甬道，王府内一众人等全部看管起来，不准随意走动，有敢违抗者，一律抓捕起来！”
“诺！”
……
上午时分，上千名全副武装的天威军士兵包围了秦王府，随即强行冲进大门，占领了王府内各处要害。
王府内的一些属官、护卫稍有反抗，立刻被痛殴一顿，而后像粽子一样捆绑了起来，其余的人顿时乖乖听话了。
控制住局势之后，秦锋身披金漆山文甲，手持逆鳞宝刀，护卫着三边总督杨鹤走进了王府大门。
另一边，得知天威军冲进了自己的王府中，正在和几名美人嬉戏的秦王—朱存枢勃然大怒，立刻掀翻了面前的桌案，而后带着几名心腹属官前来对峙，其中就有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左长史—段云流。
“杨鹤老儿，竟敢率兵冲进本王的府邸中，以下犯上，论罪当诛，本王绝不饶你！”
“下官奉旨办事，还请秦王千岁见谅！”
“什么，奉旨办事？”
“不错，秦王—朱存枢接旨！”
“啊……小王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存枢是亲王，杨鹤是总督，按照规矩，后者见了前者要下跪行礼，否则就是大不敬之罪。
可今日不同往日，其色金黄、上绣九龙的圣旨一拿出来，秦王—朱存枢的嚣张气焰顿时就熄灭了，而后带领几名属官乖乖的跪地行礼，口呼万岁。
亲王再是尊贵，依旧是皇帝的臣子，在皇权面前只有俯首帖耳的份！
接下来，杨鹤宣读了圣旨。
圣旨内容很简单：先是训斥了秦王—朱存枢一番，指责其未能约束本系皇族子弟，围攻驿馆，闹出乱子，而后要搜查秦王府，看看有无违禁之物！
“来人啊，搜查王府！”
“遵命！”
……
随着一声令下，士兵们开始了搜查，承运殿、存心殿、启运殿、钟鼓楼、后花园、堂库、米仓……就连厕所都没放过，全进行了彻底搜查。
另一边，看到自己的王府被搜了个底朝天，秦王—朱存枢气的火冒三丈，就要蹦起来阻止，却被一旁的左长史—段云流阻拦住了。
“千岁爷，他们是奉旨搜查，千万不要阻拦，否则就是抗旨之罪，会惹来大祸的！”
“该死的，本王乃是天潢贵胄、凤子龙孙，今日却受到这般羞辱，这个仇，本王一定要报！”
“千岁爷，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这件事情过后，咱们再找杨、秦二人报仇就是了，一定将二人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
段云流担任左长史多年，深知自家王爷的品性，就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草包，从来没生出过谋逆之心，也没有那个胆量，故而王府中根本没有任何涉嫌谋逆的违禁之物。
只要搜不出违禁之物，秦王府就能过了这一关，等事态平息之后，再找机会向杨鹤、秦锋报仇就是了。
事实上，正如段云流预想的那样，士兵们在王府内搜查了大半天，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了个彻底，金银珠翠、奇珍异宝到是搜出了无数，可涉嫌谋逆的违禁之物却一件也没有。
眼见这种情况，三边总督杨鹤轻咳几声，就准备说上几句客气话，而后结束搜查，带领队伍退出秦王府，再写一份奏折向皇帝复命，说明搜查情况就是了。。
那知刚要开口，不远处传来了士兵们的叫声：
“快看啊，这里挖出一个黄色包裹，里面有个楠木盒子，上面还有鬼画符呢！”
“里面装着什么，是不是违禁之物，速速交给总督大人查看！”
……
说话间，士兵们拎来一个沾满泥土的黄色包裹，打开之后，里面是个一尺长、半尺宽、半尺厚的金丝楠木小盒子，做工极为精巧，上面还挂着一把小金锁。
而在小木盒上面，还画着各种奇怪、恐怖的符号，看起来神秘莫测！
盒子里装着什么，为何要埋在王府地下，莫非真是涉嫌谋逆的违禁之物？
“打开盒子！”
“遵命！”
秦锋答应一声，抽出手中的逆鳞宝刀，只是轻轻一划，黄金小锁就断成了两半，而后用刀尖轻轻挑开了小木盒子，只见里面装着一个不足一尺高的小泥人，五官俱全，活灵活现，俨然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
恐怖的是，在小泥人的头顶、心口、小腹、四肢上，各插着一根锋利的鬼头钉！
小泥人旁边还有一张明黄色符纸，上面写着一行文字，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能隐约看出辛亥、庚寅几个字！
看到这一幕，在场众人俱是一惊，心中不禁同时浮现出两个字——巫蛊之术！
第三百零七章深夜访客！
巫蛊之术，又名压胜之术，种类有很多，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偶人压胜。
既用泥土或者稻草制作一个小人偶，上面写上仇人的生辰八字，而后举行诅咒仪式，在小人偶身上插上钢针，再将其装在盒子里、埋在计算好的位置上。
据说这样做，被诅咒之人就会厄运缠身、病魔入体，很快就会一命呜呼！
而这种害人的巫蛊之术，不仅在民间遭人憎恨，在皇室当中更是一种禁忌，曾经引起过很多冤假错案和***，害人无数。
比如汉武帝晚年之时，女干臣江充、苏文等人为了陷害太子刘据，便偷偷在太子宫内埋下人偶，诬陷太子诅咒汉武帝。
太子刘据在无法自辩的情况下，被迫发兵诛杀了江充。
汉武帝不明真相，以为太子谋反，于是调动军队镇压，在长安城内展开了大混战。
混战的结果是，皇后卫子夫自缢身亡，太子刘据兵败逃亡，后走投无路，同样自缢而死，受牵连而死者上万人，以至人心惶惶、政局动荡，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巫蛊之祸！
汉成帝鸿嘉三年，赵飞燕告发许皇后在后宫行巫蛊之术，许皇后因此被废，不久死于非命。
唐高宗永徽六年，有人告发王皇后行巫蛊之事，唐高宗大怒，不久，王皇后被废，后被折磨致死，受牵连者众多！
……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现如今，在秦王府内发现了人偶压胜，埋在承运殿外的东北角上，那边正对着京师方向！
小人偶呈青年男子模样，旁边的符纸上有辛亥、庚寅字迹，而当今崇祯皇帝的生辰八字正是辛亥年、庚寅月、乙未日、己卯日！
将这些联系在一起，不禁让人严重怀疑，秦王—朱存枢怀有不臣之心，暗中用巫蛊之术诅咒当今皇上，意欲谋反，夺取天下！
再看秦王—朱存枢，这家伙虽然是个大草包，可也知道巫蛊之术的厉害，顿时吓的浑身颤抖，汗出如雨，而后扯着嗓子喊道：“杨大人，冤枉，本王冤枉啊……本王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谋逆之心，这个木偶不是本王埋的，有人在陷害本王，陷害本王啊！”
“东西是在王府中挖出来的，是不是陷害，自有圣上明断……来人啊，包围秦王府，收缴兵器，日夜监视，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
“尊命！”
三边总督杨鹤阴沉着脸，将金丝楠木盒子收了起来，带人返回驿馆去了。
秦锋则指挥着士兵们，将秦王府内护卫们的兵器全部收缴，而后将王府团团包围起来，控制前后大门，严禁随意出入，而后返回玉壶春茶楼！
…………
深夜，二更时分，乌云遮月。
玉壶春茶楼的天字一号雅间内，秦锋并没有休息，而是坐在烛火旁边，手持一本宋刻版的《素书》津津有味的看着，还不时喝两口浓茶提神。
挑灯夜读，要做学问？
非也。
看书是假，等人是真。
深更半夜，会有人来访吗？
会的。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会儿，有亲兵进来报告，秦王府的属官—高有朋求见。
秦锋点点头，示意将人带过来。
很快的，高有朋来到了雅间中，身上穿着便于夜行的黑色服饰，怀中还抱着个黑漆香樟木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下官见过秦将军，深夜叨扰，还望见谅！”
“无妨的，请坐吧！”
“多谢将军大人！”
“高千户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实不相瞒，下官是来给将军大人送东西的！”
说话间，高有朋将木箱子放在桌案上，取出钥匙打开上面的铜锁，而后将箱盖打开，在烛火的照耀下，里面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原来木箱子里装满了东珠、玛瑙、猫眼、翡翠、祖母绿、鸡血石、田黄石……皆是罕见的奇珍异宝。
不夸张的说，这一箱子珍宝若是变卖掉，价值当在一百万两白银以上！
“高千户，这是何意？”
“实不相瞒，这是秦王殿下让下官送予将军大人的，以酬谢将军大人和天威军将士们的解围之恩，还望笑纳！”
当初流寇大军围攻西安城甚急，秦王—朱存枢担心性命不保，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于是做出了承诺，那支官军能打败流寇，解西安城之围，自己就拿出百万白银犒赏有功将士！
之后秦锋带领天威军的将士们，舍死忘生、浴血奋战，打败了流寇大军，解了西安城之围。
可是解围之后，对于百万白银犒赏将士之事，秦王—朱存枢却是闭口不提，仿佛从来没说过一般。
秦锋也没有追讨，因为秦王—朱存枢明显是要言而无信，追讨也是白追讨，反而自取其辱。
不想今天晚上，当初承诺的百万白银送来了。
当然了，秦王—朱存枢让人送来这一箱子价值百万白银的珍宝，绝不是良心发现了，而是另有目的，这一点，秦锋心知肚明！
“高千户，这一箱子珍宝，只怕不仅是酬谢将士们的解围之功吧？”
“哎，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今夜送一箱子珍宝过来，其实是想请秦将军出手，救救我家殿下，我家殿下冤枉啊！”
……
秦王—朱存枢冤枉吗？
冤！
这一点，秦锋同样心知肚明，因为整件事情就是自己在幕后策划，一手推动的！
大战之后，灾民无数，急需要钱粮救济，而府库中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钱粮。
而秦王府中，金银成山、米面成仓、骡马成群……更占据了大量的耕田、山川、湖泊，说是天下第一富藩亦不为过。
三边总督杨鹤曾经多次上门，哀求秦王—朱存枢拿出一些钱粮来救济灾民，都遭到了拒绝，还受了羞辱。
眼见于此，自己才策划了皇族子弟们围攻驿馆的事情，往秦王—朱存枢头上扣了一顶‘心怀不轨、意欲谋反"的大帽子！
仅凭一顶大帽子，还无法置秦王—朱存枢于死地，于是趁着赴宴的机会，让耗子将装有小泥人的盒子偷偷埋在了秦王府中，而后再当众搜查出来，等于又扣了一顶大帽子。
两顶大帽子摞在一起，秦王—朱存枢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更是怕得要死，这才忍痛让高有朋送来一箱子珍宝，想讨一条生路！
满满一箱子珍宝，秦锋自然不会拒绝了，正好用来发放军饷，扩充军备，增强自己的实力，不过还远远不够，借着这次机会，自己要像攥蛤蟆一样将秦王—朱存枢攥出尿来、攥个干干净净。
“这个嘛，想要救秦王殿下，其实到也不难！”
“哦，将军大人有何妙计？”
“呵呵，自古以来，君疑臣者，先疑其力，次疑其心，有心无力者可活，有力无心者必死，这个道理高千户明白吧？”
“明白，明白，将军大人的意思是？”
“秦王府富甲天下，拥有的金银、粮米、骡马、田产不计其数，若用来招兵买马，足以横行天下，面对这般情况，圣上又岂能不疑心呢？
同样的，如果秦王殿下能将王府中的财富全都捐献给朝廷，用来外抵胡虏、内救百姓，以示绝无谋逆之心，则圣上的怀疑自去，必然会从轻发落的！”
“啊，我家殿下素来爱财，若是将王府中的财富全都捐出去，岂不是要了殿下半条命吗？”
“哼，要半条命，总比要整条命强吧，若是没了性命，再多的财富又有何用，最终还不是归了别人？”
“说的也是，看来只能如此了，我回去好好劝说殿下，舍财保命吧！”
高有朋长叹一声，认可的点了点头。
“围攻驿馆、打出反旗，巫蛊之术、阴谋害人，这两件事情太大了，光是捐出财富，只怕还不能完全自证清白，最好将幕后黑手找出来，证明秦王殿下是被诬陷的，那样才能万无一失！”
“幕后黑手在那？”
“能在戒备森严的秦王府中偷埋巫蛊，黑手十之八九就是王府中人，至于是谁，就要由秦王殿下自己去查找了。”
说是让秦王—朱存枢自己在王府中查找幕后黑手，秦锋却伸出右手食指，沾了少许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段"字。
看着桌面上的字迹，高有朋先是呆愣了一下，随即略加思索，眼中露出了几分明悟之色。
左长史—段云流，你这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啊！
“秦将军，下官告辞了！”
“慢走，不送！”
第三百零八章贪官污吏们，瑟瑟发抖吧！
第二天中午，高有朋又一次来到了玉壶春茶楼，怀中又抱着一个黑漆香樟木盒子，里面装的却不是奇珍异宝，而是一颗呲牙咧嘴、死不瞑目的人头。
准确的说，是秦王府左长史—段云流的人头，上面血迹未干，说明刚被切下来不久！
段云流做梦都没想到，一向被自己视做草包的秦王—朱存枢也有狠辣的一面，为求自保，毫不犹豫的拿自己这个心腹人做了替罪羔羊。
段云流同样没想到，平时对自己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手下人，会如狼似虎的将自己捆绑起来，而后用马厩里的铡刀铡下脑袋！
段云流最想不到的是，自己究竟死在谁的算计中？
因此上，死不瞑目！
除了血淋淋的人头，高有朋还带来一份秦王—朱存枢的亲笔奏折，里面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已死的段云流身上，称自己受了蒙蔽、不知详情，还望圣上恕罪云云。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谋逆之心，朱存枢愿将王府内的属官、护卫进行裁撤，再将王府中的财富全部上交朝廷，合计是：各式珍宝五十五箱、黄金六万五千余两、白银二百八十二万四千余两……庄园二百四十四座、牲畜一万八千余头、良田十一万四千八百五十倾。
看完奏折上的内容之后，秦锋先是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秦王府乃是天下四大富藩之一，积累了二百多年的财富，绝不止奏折上写的这些，肯定暗中藏私了。
不过嘛，能让一向嗜财如命的秦王—朱存枢一下捐献出这么多财富，已经相当不容易了，至于剩下的，以后有机会再榨取就是了。
抱着这种想法，秦锋送走了高有朋，而后带着箱子、奏折前往驿馆，交给了三边总督杨鹤，并与之进行了一番商谈
商谈过后，杨鹤将两样东西封存起来，并附上自己的一份奏折，命人用八百里快马送往京师。
……
十天之后，又一道圣旨送到了西安城，里面宣布了惩罚结果：严厉斥责了秦王—朱存枢一番，罚俸三年，命其在王府内闭门思过，不准外出。
之前闹事的皇族子弟们，全部罚俸一年，以示警告，如若再犯，严惩不贷。
至于秦王—朱存枢捐献的金银，七成收归国库，三成用来救济陕西的灾民，还有庄园、牲畜、十一万倾良田，全部发放给灾民们。
秦王府一向专横霸道、作恶多端，现在受到了朝廷的严厉惩罚，那些受过欺压的百姓们自然是欢欣鼓舞，兴高采烈了。
可就在此时，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三边总督杨鹤病了！
…………
“咳咳……咳咳！”
中午时分，驿馆的寝室内，三边总督杨鹤半躺在一张红漆架子床上，形容枯槁、面无血色，还不时咳嗽几下，显的有气而无力。
秦锋侍立旁边，面带忧虑之色。
另有一名白发老者，坐在架子床旁边，将三根手指搭在杨鹤的手腕上，正在诊脉。
老者叫李正兴，是西安城内有名的郎中，行医五十余年，内外诸科俱精，救治过无数病者，人送绰号：赛扁鹊，故而请来为杨鹤诊治。
“李先生，总督大人的情况如何了？”
“回秦将军的话，总督大人这是日夜劳碌、食少事繁，以至于心力交瘁、积劳成疾，身体亏损的非常厉害，需要服用固本培元之药，再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期间万万不可再行劳碌了，否则病情加重，恐有不测啊！”
“好，你立刻去熬药，并每日为总督大人把脉调理，治好了大人的病，本将军重重有赏！”
“小人遵命！”
李郎中退了出去，很快就熬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端了回来。
旁边的一名丫鬟想要接过来，却被秦锋挥手阻止，而后自己接了过来，看了看、闻了闻，又喝了两小口，确定温度合适、并不太苦，这才将杨鹤扶坐起来，亲自喂其喝药。
侍奉病榻，亲尝汤药，乃是大孝之举，按理来说，这样的事情应该由病者的儿子来做。
杨鹤只有一个独生子，叫做杨嗣昌，天资聪慧、好读诗书，有过目不忘之能，十九岁中举人，二十三岁高中进士，而后历任杭州府教授、南京国子监博士、户部郎中和兵备副使等职位，因为忠诚勤恳，政绩出色，多次得到朝廷的嘉奖。
半年之前，杨嗣昌得到了崇祯皇帝的青睐，破格提拔官职，加封为右金都御史，负责巡抚永平和山海关一带的地方事务，故而无法侍奉父亲左右。
而杨鹤平日里对秦锋极为亲厚，犹如自家子侄一般，如今前者生病，后者亲尝汤药，亦是合情合理之事！
“大人，身体要紧，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切不可再行操劳了！”
“哎，上百万的灾民，饥寒交迫、急需救济，老夫实在放心不下，又岂能不操劳啊！”
……
秦王府被迫捐出了大量的钱粮和耕田，胡家不仅捐出了三成家产，还利用自身的影响力，联络关中各地的商人们，踊跃的捐银捐粮。
这几笔捐献加在一起，数量相当可观，而且已经分送关中各府、州、县，用于救济灾民。
问题是，钱粮分送出去了，却未必能落到灾民们的手中。
要知道，大明朝现在的吏治腐败透顶，大小官吏们如狼似虎、贪婪无厌，赈灾的钱粮经过这些人的手，肯定会被层层克扣、中饱私囊，最后落到灾民们手中的，只怕就剩几枚铜钱、一把粗糠了。
杨鹤深知这一点，原准备亲自到各府、州、县进行巡查，督促赈灾事务，惩治贪官污吏，救灾民们于水火之中。
没想到刚要启程，自己便病倒了，而且病体沉重，短期内根本无法痊愈，巡查之事自然是不行了。
怎么办？
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让一名官员替自己前去巡查，可是让谁去呢？
陕西布政使……不行，此人能力不足。
陕西按察使……不行，此人不够廉洁。
延绥巡抚……不行，此人有能力、够廉洁，可惜胆子太小，不敢得罪人啊！
……
谁又有能力、又足够廉洁，又有胆量，不怕那些贪官污吏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杨鹤沉思许久，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旁边的秦锋身上！
“咳咳……汉卿！”
“末将在！”
“你可愿替老夫巡查各州县，救济灾民？”
“末将愿意！”
“咳咳，到了各州县，你准备怎么做？”
“视察灾情，严查贪官污吏！”
“查出贪官污吏，你准备怎么处置？”
“大开杀戒，毫不留情，震慑贪官污吏之心！”
“咳咳，你可知大开杀戒的后果吗？”
“知道！”
大明朝不仅吏治腐败，而且上下勾结，官官相护的情况非常严重。
杀掉一个，得罪一帮，并会受到疯狂的报复！
比如嘉靖、隆庆、万历几朝，都曾有有识之士，试图刷新吏治、挽回国势，结果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强势如张居正者，依旧无法完全改变局势，还因为得罪了太多的官员，落得个死后抄家，长子自尽，次子和三子被充军;老四削职为民的可悲下场！
“既然知道，你不怕吗？”
“不怕！”
“为何？”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说得好，说的好啊！”
秦锋肚子里墨水有限，只好借用了后世一位政治家、思想家的名言。
不想杨鹤听完之后，激动的面色泛红，目光都一下子明亮了起来，而后狠狠点点头，挣扎着坐了起来，从旁边桌案上取过十几份空白手令，在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加盖了三边总督大印，而后都交给了秦锋！
“汉卿，巡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放心大胆的去做吧，出了事情，老夫承担！”
“多谢总督大人！”
杨鹤上任三边总督之时，崇祯皇帝赐予一口尚方宝剑，对治下大小官员们有先斩后奏之权！
如今杨鹤将自己的空白手令赐予秦锋，等于赐予了生杀大权，而后者可是出名的腹黑心狠、手段毒辣！
第三百零九章丁知州是个大清官！
华州隶属于西安府治下，位于西安城以东二百里处，此地南有少华山，东连太华山，故而得名。
中午时分。
华州西部的大道上，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正在快速奔驰着，队首打着一面赤红色‘秦"字大旗，旗下是一位坐骑火龙驹的青年男子，正是秦锋。
原来秦锋奉三边总督杨鹤之命，巡查西北各府、州、县的灾情和救济情况，华州是第一站。
“停止前进，到前面的村子里休息一下，架锅取水，生火造饭，吃饱喝足再继续前进！”
“遵命！”
奔驰许久的队伍已经有些疲惫了，恰好前方出现一个村子，于是秦锋下达了休息的命令，而后带领队伍进了村里。
村口立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雷家村"三个大字。
雷家村面积很大，街道宽阔而平整，可以想象，这里曾经是一个非常繁荣的村子，男耕女织、人丁兴旺。
可是现在，村子里一个百姓都没有了，房屋毁坏大半，残垣断壁之间，森森白骨随处可见，上面有明显的刀斧痕迹。
很显然，雷家村遭到了流寇、土匪、或者乱兵的洗劫，才变成这个样子，而这种残破无人的荒村，在关中地区随处可见。
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想起了魏武帝曹操的那首《蒿里行》：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
“传令下去，将百姓们的尸骨收集起来，挖个深坑掩埋掉，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遵命！”
将百姓们的尸骨掩埋好之后，士兵们拾柴生火、取水煮饭，吃饱喝足，又休息了一会儿之后，队伍继续启程，很快便来到了华州城下。
得知情况，华州城的大小官员们立刻前来迎接。
为首一名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相貌端正，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官服，脚上则是更加破旧的皂色官靴，还沾染着很多泥土。
“华州知州—丁不群，携治下大小官员见过秦将军，将军一路上辛苦了！”
“原来是丁知州，秦某有礼了！”
……
秦锋因征战有功，被加封为参将、正三品，丁不群是知州，从五品，二者的品级整整差了五级。
礼法规定，官员之间相差三级以上，位低者当行拜礼。
丁不群却没有跪拜，仅仅拱手而以，如此行为，周围的人却不觉的失礼，因为大明朝有严重的重文轻武之风，武将的地位远远不及文官。
其实大明立国之初，文武官员的地位是平等的，因为边境未平、战事频繁，有时武将的权力要更大一些。
到了仁宗、宣宗时期，国家太平、战事减少，朝廷逐渐重文治而轻武功，再加上内阁集团掌握大权，文官的地位迅速上升，完全压过了武将。
嘉靖、隆庆之后，重文轻武的情况更严重了，同品级的武将、文官相遇，前者必须给后者下跪行礼，自称末将、门下、小的，否则就要受到严惩。
甚至多次出现低级文官不请示朝廷，便私斩高级武将的事情，崇祯二年，正二品的袁崇焕斩杀了正一品的毛文龙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而武将不受重视，经常被文官们欺压，也是明军战斗力不断下滑的重要原因之一。
………
“酒宴已经备下，还请秦将军入城，饮上几杯、略做休息，洗洗身上的风尘！”
“饮酒不急，先办公事，丁知州，本地的灾情如何？”
“哎，数月之前，流寇大军洗劫了本州，百姓们死走逃亡，十不存一，田园亦是毁坏无数，其状惨不忍睹啊！”
“灾情如此严重，丁知州是如何赈济的？”
“本官命人四处张贴告示，让流亡的百姓们返回来，并设置了多座粥棚，为百姓们提供饮食，同时分发耕牛、种子、农具等物，以备明天春耕之用，争取让百姓们早一点重建家园。”
“粥棚设在何处？”
“城东的寇公祠前就有一座！”
“好，咱们去看看！”
“将军这边请！”
……
寇公，既是寇准，华州人氏，北宋名将，性格刚直、公正廉洁，多为百姓所称道。
寇准逝世之后，乡亲们感念这位名相，于是集资在华州城东门外修了一座寇公祠，年年进行祭拜，香火颇盛。
之前流寇大军洗劫华州城，很多建筑物毁于一旦，对寇公祠却是秋毫无犯，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不要挤、不要抢，米粥有的是，保证让大家都吃饱！”
“吃饱的人往东边走，那边有搭好的窝棚和帐篷，可供大家休息之用。”
……
寇公祠前面设有一座大型粥棚，数以万计衣衫褴褛的灾民正在排队领米粥喝，另有百余名捕快、衙役，手持水火无情棍维持秩序。
秦锋跳下马来，到队伍前面看了看，只见数十口大铁锅一字排开，里面熬煮着粟米粥，香气四溢。
从旁边拿起一根筷子，***了粥锅中，筷子笔直树立，没有倒下，说明米粥非常稠，真材实料。
秦锋点了点头，又在丁知州的陪同下，视察了位于城内的仓库。
仓库里有几百座用竹篾、柳条、稻草编织成的屯子，高有两丈五尺、直径一丈八尺，里面装满了各种粮食，都是前段时间三边总督杨鹤调拨下来，专门救济灾民用的。
“秦将军，请检验！”
说话间，丁知州从仓丁手中取过一根精铁戳子、长约六尺，粗有三寸，前端锋利，内有凹槽。
自古以来，贪官污吏们经常贪污公粮，为了避免露馅，便在粮屯上弄虚作假，里面堆满稻草和泥土，上面覆盖一层粮食，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以此应对巡查，蒙混过关。
而用这种精铁打造的戳子，可以戳进粮屯内部，并用凹槽带出里面的粮食，是真是假，一眼可知！
“嗖……刷！”
秦锋手持精铁戳子，狠狠***了一座粮屯中，拔出来一看，凹槽里满是金黄色的粟米，一点杂质都没有。
秦锋没有住手，又往仓库里面走了走，随机检查了二十多个粮食屯子，全都没有问题，这才点了点头。
接下来，又检查了布仓、盐仓、煤炭仓、杂物仓……全都没有问题，而且账册清晰，分毫不差！
“丁大人尽职尽责，各个仓库毫无差错，堪称官员之中的楷模啊！”
“秦将军谬赞了，本官愧不敢当……天色将晚，请秦将军到州衙中用饭、休息吧！”
“好！”
检查完毕，已是黄昏时分了，在丁知州的陪同下，秦锋来到了州衙中。
州衙中非常热闹，不时响起儿童们的嬉戏声。
原来州衙的两侧院落中，聚集着数百个孩子，男女皆有，最大的不超过十五岁，最小的还在蹒跚学步。
另有几十名杂役、妇女，在照顾这些孩子，为他们清洗衣服、熬煮食物。
“丁知州，这些孩子是？”
“哎，都是一些在战乱中失去父母亲人的孤儿，本官见他们可怜，于是聚集起来，暂且居住在州衙两侧的跨院中，并准备修建一座学堂，专门安置这些孩子，让他们有饭吃、有学上，也算做了件善事！”
“不错，丁大人爱民如子，着实让人佩服！”
“不敢当、不敢当……来人啊，准备饭菜，为秦将军接风洗尘！”
州衙准备的饭菜非常简单，就是几个普通的素菜，小米饭，再加上一壶浊酒。
秦、丁二人相对而坐，一边吃喝着，一边谈论救助灾民的事情，很是投机。
吃饱喝足，睡觉休息。
一夜无话。
之后三天里，在丁知州的陪同下，秦锋又巡查了华州境内其余几座粥棚、仓库，全都没有问题。
第四天，巡查结束，与丁知州告别之后，秦锋带着队伍离开了华州，前往邻近的同州巡查！
第三百一十章杀一个回马枪！
崇祯五年—十月初九，秦锋带领队伍离开了华州城，而后向东北方向急行。
十月初十，队伍离开了华州，进入同州境内。
奇怪的是，进入同州境内之后，秦锋立刻放缓了速度，每天只行进十几里路便安营休息。
如此行为，让随行的亲兵们很是不解，却没人询问原因，只是执行命令，因为亲兵们都知道，自家将军大人一向诡计多……不对，是足智多谋，此举必有深意！
十月十五日，秦锋下令，队伍停止前进，原地休息，养足精神。
亲兵们服从命令，吃饱喝足，喂好马匹，而后钻进帐篷中睡觉。
下午时分，秦锋再次下令：全队集合，准备出发。
“嗖……嗖……嗖！”
亲兵们训练有素，很快就准备完毕，夸上了精神饱满的战马，排列出整齐的队伍。
熊大、熊二上前禀报：“将军大人，弟兄们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好，启程出发，快马加鞭，前往华州城！”
“华……华州城？”
队伍进入同州六天，马上就要到同州城下了，此时突然返回华州城干什么，华州的赈灾事务不是已经检查完毕了吗……熊大、熊二很是不解，甚至怀疑自家将军是不是口误，将同州城说成了华州城。
“没错，就是去华州城，怎么，不明白？”
“卑职们愚钝，还请将军大人解惑！”
“呵呵，依你们兄弟两个之见，那位丁知州为人如何？”
“回将军大人的话，丁知州恪尽职守、不贪不占、爱民如子，乃是一位难得的大清官，这是咱们亲眼所见啊！”
“哼，有道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记住一句话：天下间的人和事，耳听者为虚，眼见者亦未必为实！”
“大人的意思是？”
“杀一个回马枪，日夜兼程返回华州城，本将军到是要看看，那位丁知州究竟是人是鬼，是人，我敬重他，并向总督大人保举重用，是鬼，我就宰了他，让他永不超生！”
“啊？”
“立刻启程，前往华州城！”
“遵命！”
随着秦锋一声令下，队伍立刻调转方向，快马加鞭，直奔华州城而去。
而且避开大路，专走小道，以免暴露行踪！
………
长话短说。
第二天中午，风尘仆仆的队伍来到了华州城下，而后直奔寇公祠。
祠堂前面的粥棚还在，可几十口大铁锅里熬煮的东西变了，从颗粒饱满、香气四溢的粟米粥，变成了又苦又涩的野菜汤，里面别说米了，连粗糠都没放一把。
这样的东西，怕是连牲口都不愿意吃，却成了灾民们的口粮。
看到秦锋一行人突然出现，在场负责的小官顿时傻了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拧了拧，确定没有看错，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秦……秦……秦将军，您怎么回来了？”
“本将军问你，赈灾用的粮食呢，为什么给百姓们喝野菜汤？”
“小人不知，上面发下来的就是野菜，小人只能熬野菜汤给百姓们喝了。”
“哼……砰……哗啦！”
看到这种情况，秦锋火冒三丈，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野菜汤锅，而后翻身上马，带着队伍闯入城门，很快便来到了粮仓前面。
负责看守粮仓的小官，同样被吓了一跳，脸色惨白，哆哩哆嗦的问道：“秦……秦将军，您怎么回来了？”
“少说废话，速速打开仓们，本将军要进去检查！”
“回将军大人的话，粮仓重地，没有知州大人的命令，小的们不敢开门，要不您明天再来，小人……”
“哼，来人啊，绑起来……熊大，开门！”
“遵命！”
看守粮仓的小官试图阻止，立刻被亲兵们按倒在地，用绳索捆绑了起来，而后搜出钥匙，打开了粮仓大门。
粮仓里面的情况，看起来和前几天一样，屯子里都堆满了各种粮食。
秦锋取来一根铁戳子，狠狠戳进一个粮屯里，再抽出来一看，凹槽中根本不是粮食，而是白花花的沙子。
再插一个，抽出来一看，沙子！
第三个，沙子！
第四个，沙子！
……
“秦将军，误会，都是误会啊，你听本官狡辩，不是，你听本官解释啊！”
粮仓门口响起了叫喊声，原来是丁知州得到禀报，急忙带人跑了过来。
与前几日相比，丁知州的变化很大，旧官服、旧官靴都不见了，换上了全新的服饰，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脸上还有乱七八糟的胭脂印子。
显而易见，这位丁知州刚刚在喝花酒，而且陪伴的女子不止一位！
“没什么误会的，来人啊，全都绑起来！”
“我乃是华州知州，朝廷命官，你们谁敢绑我！”
“噗通……嗖……哎呦！”
丁知州拿出官威，试图抗拒抓捕，可惜一定用都没有。
亲兵们都是秦锋训练出来的，只要一声令下，别说一个小小的知州了，就是天王老子也敢绑起来。
很快的，丁知州和一帮大小官吏都被捆绑了起来。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只是稍微用点手段，事情就全都审问出来了。
原来丁知州是个利欲熏心的家伙，见到调拨下来的赈灾粮食之后，立刻想要贪污下来，再变成白花花的银子，用来吃喝玩乐。
又担心上面来人巡查，查出问题就麻烦了，于是决定演一出戏。
先将各项事情安排好，而后换上一身旧官服，做出一副尽职尽责、爱民如子的大清官模样。
因为功课做的足，秦锋前来检查之时，自然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可等秦锋带人一离开华州城，丁知州立刻原形毕露，联系了几名本地的女干商，用泥沙将仓库里的粮食换出来，而后偷偷运往山西，准备卖个好价钱。
更让人恼怒的是，丁知州不仅盗卖赈灾用的粮食，就连那几百个孤儿，也一并让女干商们带走了，准备卖给早就联系好的八大晋商。
而这些孤儿一旦落入八大晋商手中，基本上会有三种结局：
一是卖身为奴，一辈子当牛做马，而这种结局相对来说还是最好的，起码能活命。
二是做童工，到又深又黑又危险的煤窑中干活，天天挖煤背煤，直到累死为止。
三是做菜人。
什么是菜人，顾名思义，就是被拿来当菜一样吃的人。
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会丧失人性和理智，吃同类的肉充饥。
而一些心理变态的达官显贵们，吃腻了各种山珍海味，就想尝一尝人肉是什么滋味，于是偷偷的用高价买回一些儿童，做成菜肴来吃，满足自己那变态的心理！
如此行径，令人发指！
而贩卖救济粮和儿童的贪官、污吏、女干商们，更是罪该万死！
“来人啊，立法场，本将军今天要大开杀戒，为受害的百姓们出一口恶气！”
“遵命！”
第三百一十一章钝刀之刑！
法场很快立好了，就在寇公祠的前面，让上万名百姓亲眼目睹，出上一口恶气！
很快的，参与贪污的大小官吏共计五十八人，全被五花大绑的拖到了法场中，人人面如死灰，有的裤子都吓尿湿了，其状狼狈不堪。
秦锋亲自监斩，熊大带领一队亲兵充当刽子手。
熊二则带领另一队亲兵，前去追赶两天前出发的女干商们的队伍，誓要将粮食和儿童追回来。
再看被扒下官服、跪在法场中间的知州—丁不群，已经是汗出如雨，身体抖如筛糠一般了。
万没想到，秦锋如此厉害，没有被自己的骗局蒙蔽，还杀了一个回马枪！
更没想到，秦锋如此凶狠，竟然不经请示，就要当众处决这么多官吏！
怎么办？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自救才行，否则脑袋就要搬家了！
想到这里，丁不群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姓秦的，我乃是朝廷命官，你则是边军中一员小小参将，你根本无权处置本官，私杀命官，掉头之罪！”
“哈哈，你说的不错，本将军的确无权处置你，不过嘛，本将军是奉了三边总督杨大人的手令，处置你们这些贪官污吏。
总督大人有圣上亲赐的尚方宝剑，凡治下文武官员，有违背国法者，皆可先斩后奏，手令在此，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离开西安城之前，杨鹤给了秦锋十几份空白手令，让后者根据情况，自行处置事情。
而在刚才，趁着立法场的功夫，秦锋取出一份手令，在上面填写了处决丁不群等一众贪官污吏的内容。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的合情合理合法了！
“熊大，准备行刑！”
“诺！”
熊大领命之后，立刻端起一碗黄酒，喝了一半，余者都喷在一口寒光闪闪的鬼头大刀上，并将其高高举起。
与此同时，围观的百姓们都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等着贪官人头落地。
不想这时候，丁不群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姓秦的，你不能杀我，我是周首辅的得意门生，你若是杀了我，后果自己想清楚！”
……
丁不群是崇祯元年中的进士，那一年的会试，周延儒是主考官，故而二人形成了师生关系，而这种关系在大明朝的官场上是非常亲近、牢固的。
丁不群又非常乖巧，很得周延儒的喜欢，视其为自己的得意门生，不余遗力的栽培提拔，因此上，丁不群只用了短短五年时间，便当上了从五品的知州。
如果秦锋杀了丁不群，周延儒必定大为恼火。
一个边军参将，得罪了当朝首辅，后果可想而知！
面对这种情况，秦锋又会如何应对呢？
只见秦锋挥了挥手，示意熊大不要落刀，刀口下的丁不群顿时松了口气，认为自己的小命保住了。
只要保住性命，再用银子好好运作一番，就能将贪污的事情大而化小、小而化无，用不了多久，自己肯定能东山再起，重回知州之位，甚至是更上一层楼！
“哦……哎！”
另一边，看到鬼头刀没有落下，围观的百姓们无不叹息，目光中充满了失望的神色，官官相护、欺软怕硬，这位秦将军也不能例外啊。
可是接下来，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秦锋制止熊大之后，淡淡的冷笑几声，而后吐出了三个字：换钝刀！
此言一出，丁不群瞬间吓的瘫软了，裤子下面一片热流，骚气浓郁……
原来刑场上有个规矩，处置一般的死刑犯用快刀，一刀下去，人头落地，不用太受罪。
若是处置罪大恶极的犯人，刽子手会使用钝刀，需要连砍数刀，甚至十数刀，才能将人头砍下来，犯人要承受极大的痛苦！
故而被处斩的死刑犯，最怕的就是钝刀之刑！
丁不群不是嚣张吗，不是自恃靠山硬吗，秦锋偏不信这个邪，今天不仅要杀掉这个贪官，还要让他死的痛苦无比，后悔做人！
可是秦锋和一众亲兵们的兵刃都很锋利，那里找一柄钝刀呢？
有了！
粥棚里正好有一口用来铡野菜的铡刀，已经使用很多年了，又疏于打磨，上面锈迹斑斑、很是迟钝！
熊大走了过去，将上面的铡刀卸下来，扛着回到法场上，而后一脚踩住丁不群的后背，使其无法挣扎，接着抡起大铡刀，狠狠落了下去！
“咔……啊……疼死我了……秦将军、秦大人、秦爷爷，小人认罪了，您行行好，给小人一个痛快吧……啊！”
一刀下去，丁不群的脖子上砍出个大口子，鲜血直流，人却没有死，并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又一刀下去，鲜血流的更多了，人还是没死，叫唤的更惨了！
……
长话短说。
熊大整整砍了十三刀，这才砍死了丁不群，又砍了九刀，终于将人头砍下。
而后亲兵们一起动手，将其余五十七名贪官污吏的人头都砍了下来，血流满地，触目惊心！
接着将五十八颗鲜血淋淋的人头，全都悬挂在华州城的南门上示众！
围观的百姓们顿时欢呼了起来，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
杀了首辅的得意门生，秦锋就不怕受到报复吗？
不怕！
一则，丁不群贪污救济粮食，贩卖人口，罪大恶极，而且人证物证俱全，杀他是依照国法办事，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二则，秦锋也是有靠山的，三边总督杨鹤、内阁次辅温体仁、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还有懿安皇后张嫣，有这些人帮忙，足保平安无事。
三则，东林党执政以来，腐败透顶、频频出错，以至于国势如江河日下，引起了崇祯皇帝的极度不满。
周延儒身为东林***首之一，已经失去圣心，坐不稳内阁首辅的宝座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罢免。
一个即将下台的内阁首辅，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
三天之后，熊二带着亲兵们回来了，粮食、儿童全都追了回来，女干商们则是捆回来的，一个都没跑掉。
剩下的事就简单了，参与盗卖救济粮的女干商、管事，共计十四人，立法场，全部斩首，人头示众，家产抄没充公，用来救济灾民。
追回来的粮食，全部重新入库。
几百名儿童，秦锋思之再三，派人送往蓝田县—天威军大营中安置。
这些儿童，以后有大用！
………
华州的贪污案，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了，可秦锋并没有立刻离开。
因为华州的大小官吏，十之八九都被砍了脑袋，需要有人接管政务才行。
因此上，秦锋一边致信三边总督杨鹤，将华州城的事情做了详细说明，并让杨鹤尽快派一个新知州来。
一边亲自接手了华州的政务，其中最重要的有两件事：救济灾民和审理公案！
第三百一十二章秦青天！（上）
崇祯五年—十月十九日，清晨时分，华州州衙大堂。
“咚……咚……咚！”
响亮的鼓声中，秦锋头戴乌纱帽，身穿一套崭新的绯红色官服，迈步进入大堂，而后端坐在公案后面，另有两排全副武装的亲兵分列左右。
丁不群贪赃枉法，被当众砍了脑袋，华州暂时没了知州，政务又不能荒废，因此上，秦锋这才越俎代庖、升堂审案，亲兵们则充当了衙役的角色。
文官审案是常事，武将审案则极为罕见，因此有很多百姓前来围观，大堂门口黑压压一大片，拥挤不动，都想看看这位秦将军审案的本领如何。
审案开始，第一个案子：入室盗窃案。
“将原告、被告带上来！”
“遵命！”
随着一声吩咐，亲兵们带上两个人来。
原告是一位中年男子，头大如斗、身体肥胖，穿着全新的绿色绸缎衣服，手上戴着扳指，腰间挂着玉佩，一看就是富足之人。
被告是一位少年郎，面黄肌瘦、身材瘦小，穿着一身破旧的麻布衣服，补丁摞着补丁，光脚无鞋，一看就是吃不饱饭的穷苦人。
审问得知，原告叫黄有仁，是个药材商人，垄断着华州城的药材生意，赚取暴利，是有名的富户。
被告叫杨小二，本地人氏，父亲早丧，上有老母，下有一弟两妹，家境十分贫寒。
前段时间，杨母积劳成疾、气血两虚，一下子病倒了，而且病势十分凶猛，郎中开了药方，需要人参、灵芝等几味名贵药材滋补才能活命。
而这几味药材加在一起，至少要五十两银子。
杨家贫寒至极，连半两银子都掏不出来，更别说五十两银子了。
无奈之下，杨小二只好到黄家经营的一家药铺中哀求，希望将药材赊给自己，自己就是当牛做马，日后也一定还了这笔债务。
可黄有仁只认银子，全无善心，那怕杨小二苦苦哀求了一天，好话说尽，头都磕破了，也不肯赊借药材，还命伙计打了杨小二一顿，仍出药材铺！
杨小二没了办法，为救母亲性命，只好铤而走险，在夜间潜入黄家的药铺中，盗窃人参一颗、灵芝一颗……因为没有经验，盗窃失败，被黄有仁带人捉住，送到州衙来治罪，并要求三倍赔偿，也就是一百五十两银子。
如果没银子赔偿，就拿杨小二的弟弟妹妹们抵债，做黄家的卖身奴！
整个案件，事实清楚，人证物证俱全，杨小二亦是供认不讳，该如何判刑呢？
秦锋略加思索，很快便有了决定，而后一拍惊堂木，开口问道：“杨小二，你今年多大年纪？”
“回大人的话，小人今年十五岁！”
“胡说八道，你体型瘦小枯干，身高不足五尺，那里能有十五岁，速速从实招来，你今年究竟多大年纪，否则大刑伺候！”
“回大人的话，小人今年十……十……十四岁！”
“嗯，这就对了，按照大明律法：偷盗财物，价值五十两银子者，仗六十大板、服苦役一年，并在小臂上刺‘盗窃"二字，以为惩戒！
不过嘛，大明律法亦有规定：凡七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者，除谋反大罪、杀人大罪，其余罪责皆可从轻发落。
这样吧，本官念你为救母而盗窃，一片孝心可嘉，且未免十五岁，当从轻发落，仗责、刺字都免了，判你服苦役一年，正好粥棚那边缺人手，你就去帮着熬粥吧，工钱和其余杂役相同，再赐银五十两，为母治病，本官如此判决，你可服气？”
“服气、服气……小人叩谢青天大老爷，大老爷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呜呜！”
听完判决，杨小二先是一愣，随即面露狂喜之色，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脑门磕的殷红一片。
有了五十两银子，自己的母亲就有救了，至于在粥棚里熬粥的事情一点都不累，而且守在粥锅边上，每天都能吃的饱饱的，还有工钱可拿，这那是服苦役啊，这是给了自己全家一条活路啊！
故而对秦锋感激涕零，叩头不止！
紧接着，秦锋对原告说道：“黄有仁，杨小二偷盗你店中药材，你要求三倍赔偿，亦是合情合理之事，可是杨家贫寒，实在无力赔偿。
这样吧，本官自掏腰部，赔偿你一百五十两银子，如此判决，你可服气？”
“服气，草民服气！”
秦锋从轻发落杨小二，黄有仁本来是不服的，可是商人重利，得知有一百五十两银子拿，立刻点头同意了。
接着双方签字画押，这件盗窃案就算完结了。
完结之后，杨小二领了五十两银子，返回家中为母亲治病，而后去粥棚中服役。
黄有仁领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刚要离开大堂，却被秦锋示意亲兵们将其拦截下来。
“黄有仁，你可知罪？”
“大人，草民何罪之有？”
“本官问你，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绿色丝绸长袍！”
“哼，太祖武皇帝当初制定的规矩，你不知道吗？”
太祖武皇帝就是朱元璋，建立大明帝国之后，推行‘重农轻商"的统治政策，并对商人定下诸多限制，其中就有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做轿子、不能穿丝绸衣服，违者便是僭越之罪，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这条律法渐渐变的松散起来，不遵守者极多。
到了正德、嘉靖年间，商人们穿丝绸衣服、乘坐车马已经成了平常事，官府亦不加制止。
可商人不能穿丝绸衣服的事情，乃是朱元璋亲定的规矩，后世之君不敢违背祖制，故而一直没有废除。
秦锋现在搬出这条律法来，可谓是有理有据，正大光明！
“启禀大人，现在穿丝绸衣服的商人有的是，不止草民一个啊！”
“住嘴，本官现在问的是你，你身为商人，公然穿丝绸衣服，乃是违背了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按照大明律法是要严惩的，说吧，你是认罚，还是认判？”
“大人，认罚如何？”
“你是本地有名的富户，认罚的话，就捐出一半家产，用来救济灾民！”
“认判呢？”
“哼，僭越大罪，本官判你仗责二百，流放三千里！”
……
“启禀大人，草民……草民……认罚，呜呜！”
黄有仁自幼娇生惯养，从未吃过半点苦，如何承受的住二百板子，非活活打死不可。
就算没被打死，也得死在流放的路上。
钱财再好，也没有性命重要，因此一番权衡之下，只能流着眼泪选择了认罚！
抓杨小二到官府，本想讹上一笔银子，没想到事与愿违，反而赔了一半家产，这叫什么事啊！
黄有仁怨气满满，却不敢多说什么，这位秦将军可不是善与之辈，连知州大人的脑袋都敢砍下来，何况自己一个商人呢？
罢了，破财免灾吧！
……
“黄有仁、黄扒皮，为富不仁的家伙，活该，报应啊！”
黄有仁垄断了华州城的药材生意，经常以次充好、故意提价赚取不义之财，百姓们深受其害。
如今被秦锋一番整治，丢了一半家产，围观的百姓们那叫一个解气，纷纷伸出大拇指称赞，秦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秦青天！（下）
审完了盗窃案，接下来，是一件走私案。
“哗啦……哗啦！”
五名壮汉被带了上来，身上全都戴着沉重的枷锁和镣铐，走动之间不断做响，而且来到大堂之上，立而不跪，满脸无惧生死之色。
卷宗上写的清楚，这五个都是关中人，为首的黑面大汉叫做魏百川，人送绰号：闪电刀，通武艺、会骑射……其余四人是：林大喜、左小平、牛闰土、蒋有道。
五人犯的罪责是：大量走私食盐，持械抗拒抓捕，并打伤了多名捕快！
走私食盐，说来话长。
大明朝和历朝历代一样，实行的都是食盐专卖政策。
首先，朝廷在全国各产盐地设置盐场，由盐户们将食盐提炼出来，再由盐运司将食盐收集起来。
接着朝廷出售盐引给商人们，后者用盐引从盐运司提取食盐，再运到指定的区域用官价进行售卖，不得跨区、不得抬价，以免扰乱市场。
如此政策，对国家、商人、普通百姓都有利。
既然有利，为何还有人贩卖私盐呢？
问题出在盐价上！
洪武、永乐时期，食盐是八文钱一斤，老百姓们完全承担的起，不用为吃盐发愁。
可随着时间推移，大明朝廷越来越腐败、越来越奢侈，收入减少，支出增多，出现了严重的财政危机，为了增加收入，朝廷开始提高食盐价格，榨老百姓的油水。
天顺、成化时期，食盐涨到十五文一斤。
正德、嘉靖时期，食盐涨到二十文一斤。
到了天启、崇祯时期，食盐更是涨到了三十文一斤，是开国之初的三倍有余，而这只是官方制定的价格。
实际上，为了中饱私囊，贪官、女干商们互相勾结，不断哄抬食盐价格，以至于市场上的盐价是官方定价的几倍、十几倍，甚至几十倍。
如此高昂的价格，老百姓们根本承受不起，食盐又是生活必需品，怎么办？
只能走私了。
于是乎，大明朝的土地上出现了数以万计的走私队伍，少则十数人，多则上百人，魏百川等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从花马池一带的盐户手中弄到食盐，再翻山越岭、偷偷运到关中地区，低价卖给普通百姓们。
大半个月前，五人在华州一带贩卖私盐之时，被当地的捕快发现，一场拼斗下来，五人寡不敌众，全被生擒活捉了。
知州—丁不群当时正忙着弄虚作假、应对巡查，没时间处理这件事，便将五人关进了牢房中。
现如今，这件案子落在了秦锋手中。
看完卷宗，秦锋开口问道：“大明律规定：凡贩私盐超过一百斤者，杀头之罪，你们知道吗？”
“当然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知法犯法？”
“哼，官盐价格那么高，老百姓根本吃不起，不贩卖私盐怎么活命？
狗官废话少说，事情都是我们五个做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二十年后，老子们又是五条好汉！”
……
对于贩卖私盐、打伤官差的事情，魏百川五人供认不讳，而且人证物证俱全，这件案子根本不用审，直接宣判就是了，可是怎么判呢？
秦锋略加思索，做出了决定。
“你们五人贩卖私盐数量巨大，又持械拒捕，打伤多名衙役，本官按照大明律法，判处你们斩首之刑。
熊大，将这五人带出城外，找个偏僻的地方斩首，而后挖个深坑埋掉了事！”
做判决的时候，秦锋悄悄递了个眼神，打了个手势。
熊大跟在身边许久，瞬间心领神会，领命之后，戴着一小队亲兵将魏百川五人押出大堂、出了城门，很快来到一片偏僻的树林中。
而后将五人的枷锁卸掉，按在地上，准备行刑。
那知刚要举刀，熊大突然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哎呦，好痛，估计是吃坏肚子了……你们在这里看着，等我方便回来再行刑。”
“哎呦，等等我，我也吃坏肚子了！”
“我也吃坏肚子了，谁有手纸借我几张！”
“出来的匆忙，没带多余的手纸，你捡几片树叶凑合一下吧！”
“滚蛋，这里是松树林！”
……
转瞬间，熊大和一群亲兵钻进树林深处不见了。
面对这种情况，原以为必死无疑的魏百川五人先是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而后反应过来，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出吃奶的力气狂奔起来……
五个人一路狂奔，足足跑出去七八里路，累的汗出如雨、喘气如牛，确定后面没有官兵追赶，这才瘫倒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直喘粗气。
“呼呼……咱们没有死，没有死……哈哈！”
“真是老天爷保佑，眼看就要行刑了，那些蠢官兵突然闹肚子，全跑进了树林中，连个看守都没留，咱们这才死中得活，哈哈！”
“呸，糊涂的东西，什么老天爷保佑，这是有贵人暗中相助，否则咱们五个已经去阎王殿喝茶了！”
魏百川身为首领，头脑比其余四个人聪明的多，对事情略加分析，瞬间明悟了。
至于暗中相助的贵人，就是大堂上那位秦将军。
否则将自己一行五人，直接押送法场斩首就行了，何必大老远弄到城外树林中来。
十几名官兵，怎么可能全都闹肚子，连个看守都不留。
这明显是故意放自己一行五人逃跑啊！
问题是，自己与那位秦将军非亲非故，也没有重金贿赂他，为何放了自己和四位弟兄呢？
想不明白！
不过身为江湖人，讲究的是救命之恩，涌泉相报，这个恩情自己记下了，早晚必然报答，舍命都可以！
想到这里，魏百川站起身来，对着华州城方向抱抱拳，而后带着四名弟兄继续启程，很快消失不见了。
……
再说秦锋这边，继续审理积压的案件。
第三件案子：四名泼皮无赖，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还动手摸了几下……手上犯罪手上治，将四名泼皮无赖的手各砍下一只，看以后还敢不敢犯贱！
第四个案子：土财主放高利贷，逼出了人命……一命抵一命，将土财主斩立决，并赔偿死者家属白银二百两。
……
长话短说。
华州积累的大小案件上百宗，秦锋只用了五天时间就全部审判完了，秉公而断，雷厉风行。
结果便是，华州一带的社会风气瞬间变好起来。
财主们不敢再仗势欺人，泼皮无赖们不敢寻衅闹事，全都夹起尾巴做人，百姓们则是扬眉吐气，脸上有了笑容。
又过了几天，新任华州知州来了。
名叫宋知礼，四十二岁，山东平原县人氏，天启二年的进士，之前担任陕西—汉中府—汉阴县的县令。
因在任期间，还算尽职尽责，小有政绩，于是受到三边总督杨鹤的举荐，经过吏部批准，升任华州知州之职。
新知州到任，秦锋立刻做了交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宋知礼到南门转悠了一圈。
南门城楼上，悬挂着一排被乌鸦啄食的面目全非的人头，其中就有因贪污而被钝刀斩首的前任知州—丁不群！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
华州州志记载：崇祯五年—十月二十八，知州—宋知礼上任，其在任期间，兢兢业业，办事公正，不敢有丝毫贪腐之事……四年后高升离任，华州百姓列队相送，赠万民伞、万民旗，以示感激！
后有人问及宋知礼一生为官清廉的原因，回答：无他，常夜梦秦将军，故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第三百一十四章一位算卦不准的道士！
崇祯五年—十一月初一，秦锋带领队伍巡视同州城，发现本地大小官员们尽职尽责，无人贪污赈灾钱粮。
十一月初八，巡视蒲城县，官员们尽职尽责，无人贪污。
十一月十五，巡视白水县，官员们尽职尽责，无人贪污。
……
西北地区的官员们，全都变的公正廉洁、两袖清风了？
非也。
官员们不是变了，而是怕了。
秦锋负责巡视灾情，并在华州大开杀戒的消息，如旋风一般迅速传遍了西北各地，大小官员们得知之后，个个吓的毛骨悚然，整宿整宿做噩梦，而且都是掉脑袋的梦！
于是乎，正准备贪污赈灾钱粮的，立刻将爪子缩了回来，已经贪污了的，则全部吐出来，生怕步了华州知州—丁不群的后尘。
与此同时，‘玉面人屠"的绰号更加响亮了，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即便如此，秦锋仍不放心，于是将手下亲兵们化整为零，换上普通百姓的服饰，乔装成各种职业，分散到各府、州、县，监视大小官员们的一举一动。
一旦发现有官员贪污钱粮，或者不尽职尽责，立刻亲往调查，若是为真，严惩不贷！
另外吗，秦锋给亲兵们下了一道命令：在各州、县收集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而后全部送到蓝田县—天威军大营中安置。
这些孤儿，以后会有大用！
……
十一月二十二，晴。
黄昏时分，秦锋带着五十多名亲兵，化妆成普通的行脚商队，来到了耀州—富平县境内的金粟山附近。
眼看着天色将晚，队伍准备停下休息。
十一月底，天气已经非常寒冷了，若是野外扎营，未免太受罪了一些，最好找个客栈住下来。
可是金粟山一带比较偏僻，根本没有客栈，只找到一个人口不足五十户的小村子，村子里房屋有限，不足以接纳秦锋一行人马。
“诸位客人，金粟山脚下有一座重阳观，房屋又多、面积又大，足够让你们歇脚的。”
“重阳观？”
“没错，观主叫青虚子道长，是个大好人，除了算卦不灵验，别的方面没的说，一定会接纳你们一行人的。”
“如此多谢了！”
……
在热心村民的指点下，秦锋一行人很快找到了重阳观。
重阳观面积不小，山门、真武殿、护法殿、老君阁、藏经室……一应俱全，就是建筑物老化严重，很多地方的墙皮都脱落了，一派衰落景象。
敲打门环，很快出来一名老道士，大约五十岁出头，中等身材，须发花白，穿着一件破旧的深蓝色八卦道袍，上面小补丁摞着大补丁，但是浆洗的很干净。
“无量天尊，贫道青虚子，诸位施主有何贵干？”
“道长有礼了，我们是行脚商人，准备到富平县城去，路过贵宝地，天色已晚，想要借宿一下，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无量天尊，修道者与人方便，既是与己方便，诸位若不嫌小观破旧寒酸，借宿一晚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嘛，小观内实在贫困，无力为诸位施主安排斋饭，还请见谅！”
“我们带着粮米和干粮，可以自行解决吃饭问题，不劳道长费心！”
“既然如此，诸位施主请随贫道进门吧！”
……
果然和村民们说的一样，青虚子是个热情好客的大好人，当既答应了借宿的事情，并将一行人领进了道观，安排住在东侧的护法殿、慈航殿、三官殿当中。
而在安排住宿之时，秦锋发现道观里还有二十多个身材瘦小、衣衫褴褛的孩子，正坐在真武殿前狼吞虎咽的吃东西。
饭菜很是寒酸，只有黑乎乎的杂面饼子、野菜汤，而且数量不多，孩子们根本吃不饱。
“道长，这些孩子是？”
“哎，都是一些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被迫四处流浪的孤儿，贫道见他们可怜，便收养在道观当中，可惜贫道无能，连顿饱饭都提供不起，让孩子们受苦了！”
“道长一片善心，让人钦佩至极……来人，生火做饭，多做一些，让这些孩子跟着一起吃，务必吃饱！”
“诺！”
队伍里带着不少粮食、腊肉、蔬菜，亲兵们一起动手，很快就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而后请青虚子和孩子们一起享用，后者连连道谢。
趁着一起吃饭的机会，秦锋和青虚子道长闲谈起来，弄清了重阳观衰败的原因。
原来青虚子的师父叫做纯阳子，是重阳观的上一任观主，修行多年、道行精深，炼丹、画符、驱邪、算卦、看风水……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方圆百里内的百姓，都来重阳观上香、算卦，人气颇盛，香火钱也多。
后来纯阳子道长羽化登仙，青虚子接任观主，情况发生了变化。
青虚子六岁出家，跟着师父苦修了数十年，各种占卜书籍看了无数，可不知为什么，算卦就是不准。
附近村民成亲，请青虚子挑个黄道吉日，结果那天是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将一对新人和宾客们全淋成了落汤鸡！
村民盖房子、上大梁，请青虚子挑个黄道吉日，结果上梁不成，还掉下来砸伤了好几个人。
村民遇到了疑难，请青虚子算个卦，测一测吉凶祸福，结果是十卦九不灵，坑人坑到家。
……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久而久之，附近的村民都不来算卦了，不算卦就没有香火钱，再加上灾荒和战乱，重阳观很快便衰落下来，别的道士忍受不了苦日子，纷纷另谋出路，只剩下青虚子一人。
好在青虚子比较勤劳，在道观附近开垦了十几亩山地，种上庄稼和蔬菜，自给自足，乐得清贫度日。
………
听完青虚子的讲述，秦锋顿时来了兴致，吃完饭之后，拉着前者给自己算一卦，看看是不是真的不灵。
“无量天尊，贫道算卦从来不灵，岂敢给施主算命！”
“闲来无事，算一卦又有何妨！”
“万万不可，贫道霉运缠身，万一牵连了施主，那就是大罪过了！”
……
青虚子死活不肯算卦，无奈之下，秦锋决定换个方式，玩个小游戏。
从荷包里逃出一枚金币，比平常钱币大了一倍有余，通体黄灿灿的，正面刻着‘天下归一"四个篆文，背面则是一条盘龙图案。
这是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命工匠们特别铸造的金币，用来祭祀天地之用，数量极少，流传下来的就更少了。
天威军入京擒王，和女真人打仗之时，缴获了很多战利品，其中就有这枚天下归一金币，被秦锋偶然发现，于是收藏了起来。
秦锋对玄学略有兴趣，有时来了兴致，就会用这枚金币算一卦，结果是十次九不灵。
现在吗，一个算卦不准的道士，加上一枚算卦不准的金币，二者加在一起又会如何呢？
游戏很简单，秦锋负责抛金币，青虚子负责猜正反面。
“嗖……啪……正面反面？”
“正面！”
“错了，是反面……再猜一次，正面反面？”
“嗯，反面？”
“哈哈，又错了，这次是正面！”
秦锋抛了十二次，青虚子猜了十二次，错了十二次。
如此结果，着实有点不可思议。
金币抛向空中，落下来正反面的几率各占一半，猜对错的几率同样是一半。
青虚子却一次都没有猜对，只能说他真是霉运缠身，卦卦不灵，难怪村民们都不找他算卦了呢！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秦锋一行人洗漱干净，用过早饭之后，起身离开了重阳观，前往富平县城。
青虚子送出山门，而后回来收拾一下卫生，结果在秦锋昨晚休息的慈航殿的桌案上，看到了整整八枚大银元宝，都是五十两重的，共计四百两。
桌案上还有八个字：捐赠香火，聊表寸心！
“无量天尊……无量天尊……好人，大好人啊！！”
青虚子先是呆愣片刻，而后将八枚金元宝收好，并对着秦锋等人离开的方向不断念诵着，同时想起了一件往事。
记得自己小时候，师父纯阳子给自己看过相，还批了生辰八字，结果说自己是：额无主骨、眼无守睛、鼻无梁柱、脚无天根、背无三甲、腹无三壬，会一生霉运不断，诸事不顺。
不过嘛，自己的相貌虽然不好，生辰八字上却有转机，说是五十岁以后有一个大富大贵、名扬天下的机会，前提是得遇到一位贵人！
贵不可言！
今年自己刚好五十岁，莫非时来运转，要大富大贵了，昨晚借宿的那位青年，便是自己的命中贵人？
不好说，不好说。
不过有了这四百两银子，足够自己和孩子们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无量天尊，功德无量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四大妖僧！
富平县城始建于洪武二年，整体上呈长方形，其中东西长一百八十丈，南北宽一百二十丈，城墙又高又厚、坚不可摧，更引来附近的湖水，形成一条又宽又深的护城河，大大加强了防御力。
流寇大军肆虐之时，富平县城是西安府境内少数几座没有失陷的城池之一，因为没有遭受战火破坏，故而民生情况较好。
十一月二十四，秦锋一行人来到了富平县城。
进城之后，没有立刻前往县衙，而是找了个客栈住下，接着将人手分散开来，暗中查看城内的情况。
中午时分，秦锋带着熊大、熊二溜达到南门大街上，突然听到一阵鼓号声，接着出现了一支长长的队伍。
“呜……呜呜！”
“咚……咚咚！”
队伍前面是二十名小沙弥，手持法号法鼓，一边卖力吹奏，一边负责开路。
接着是三十二名身强力壮的青年僧人，抬着四座用金箔、银箔、彩带装饰的莲花法座，上面各坐着一个胖大和尚，头戴五佛冠、身披锦镧袈裟、手持七宝念珠，看起来法相庄严。
后面又是二十名小沙弥，手持梵钟、木鱼、香炉、如意、锡杖……等佛教法器，同时齐声念诵着佛家经典《大悲咒》。
“我等参拜神僧，神僧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神僧保佑，保佑小人一家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
队伍经过之处，百姓们纷纷跪在地上、叩头不止，口中还嘀嘀咕咕的，说着各种祈求保佑的话语。
如此情况，让秦锋几人很是好奇。
恰好路边有个卖柿饼的小商贩，于是上前买了一些，并顺势打探消息。
“几位是外地来的吧？”
“正是，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我们本地人就没有不知道四大神僧的，不知道的肯定是外来者！”
“四大神僧？”
“没错，就是莲花法座上的四位大和尚，个个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
一番交谈，收获颇丰。
四位大和尚，分别叫：善空、善济、善世、善瑟，三个多月前带着十几个徒弟来到了富平县城，而后四处讲经说法、展示神通，很快就吸引了大量的信徒，并被尊称为四大神僧！
今天是黄道吉日，四大神僧要到南门外讲经说法、普度世人，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和尚……神通……信徒……有点意思，走，咱们看看去！”
问清情况之后，秦锋来了兴致，于是带着熊家兄弟，随着黑压压的人流出了南门，准备看个究竟。
南门外有一大片空地，中间用青石撘建了一座两丈二尺高的法台，分上、中、下三层，周围挂满了佛家经幡，五颜六色，很是醒目。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四个大和尚带着一群小沙弥登上高台，先是念诵了一段《般若波罗蜜心经》，而后开始展示神通。
第一个神通：油锅捞金钱！
一个大铁锅架在高台上，里面装满了素油，扔进十二枚黄橙橙的铜钱，而后点着下面的木炭，很快就燃起了熊熊火焰。
只一会儿功夫，铁锅内的素油就翻滚起来，并冒出白色热气，可见温度极高。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紧接着，四大神僧之中的善空来到铁锅前，念了几声佛号，八字步站好，脱下锦镧袈裟，卷起灰色僧袍的袖子，露出了两条又白又胖的手臂。
将两只手臂高高举起，示意上面没有任何防护，而后大喝一声，伸入沸腾的油锅中，捞出了两枚铜钱。
再伸、再捞，又是两枚。
……
如此反复六次，将十二枚铜钱全都捞了出来。
再看善空大和尚的两只手臂，依旧是又白又胖，一点被烫伤的痕迹都没有！
“神僧真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神僧有金刚护体，水火不侵！”
……
台下观看的百姓们瞬间沸腾了起来，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满脸皆是崇拜之色，就像见到真佛降临一般。
接下来，展示第二个神通：杀鬼见血。
四大神僧中的空济站了出来，在高台上转悠了两圈，随即命小沙弥们请上来一个身体瘦弱的年轻人。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观你印堂发黑、两腮深陷，这是被恶鬼上身了，恶鬼不断吸食你的精气神，再过一段时间，只怕有性命之忧啊！”
“什么，我被恶鬼上身了？”
“没错，不过施主不必害怕，且看贫僧略施手段，让这只害人的恶鬼现出原形，再将其斩了！”
说话间，空济大和尚招了招手，走过来一名小沙弥，端着个桃木托盘，上面摆放着黄表纸、清水、符水、木制戒刀等物品。
“唵嘛咪嘛咪吽……大胆恶鬼，还不现出原形……噗！”
空济和尚念念有词，而后拿起一张黄表纸，沾了一点清水贴在青年人的胸口上，又端起碗来，含了一大口符水喷上去，原本什么都没有的黄表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鬼影子，张牙舞爪，邪魅至极！
“鬼，真的有鬼啊！”
“神僧法力高深，一下子就让恶鬼现出原形了！”
……
“有鬼，我身上真的有鬼……神僧，救命啊！”
看到鬼影出现，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吓的惊叫出声。
瘦弱青年更是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幸亏被旁边的两名小沙弥搀扶住了。
“施主莫怕，看贫僧斩了这只恶鬼，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善济大和尚口中念念有词，同时拿起旁边的木制戒刀，在鬼影上连划三下，立刻出现了三道血淋淋的伤口，狰狞恐怖。
而后将黄表纸撕下来，扔进旁边的炭火堆中，很快就化成了飞灰！
……
眼见恶鬼被消灭了，围观的百姓们顿时欢呼起来。
瘦弱青年更是跪在地上，叩头不止，感谢救命之恩。
接下来，四大神僧中的善世、善瑟依次上场，表演了纸龟游水和灯烟化蛇，又迎来阵阵喝彩声。
展示完神通之后，四大神僧开始讲经说法，其内容就是：天道有缺，末世降临，众生将陷入无间地狱之中，苦不堪言，只有诚心礼佛，取的灵符，才能摆脱地狱，进入极乐世界……
讲完之后，让小沙弥们向台下的百姓们发放灵符。
当然了，灵符不是白给的，你必须诚心礼佛才行。
如何显示诚心呢，自然是用身外之物证明了。
而已经狂热的百姓们，纷纷取出携带的财物，扔进高台前的几个功德箱中，很快就填的满满的。
还有一些狂热的百姓，跪在四大神僧面前，请求剃度出家，跟随修行。
……
“妖僧……神棍……该死！”
人群当中，秦锋观看了整个过程，一双眸子中顿时寒光闪闪、杀意弥漫。
四名大和尚所谓的神通，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不过是一点江湖把戏罢了。
油锅捞铜钱：只是表面漂了一层油，下面都是白醋，白醋的沸点很低，只要稍微加热，就会产生大量气泡，形成油锅滚滚的景象，其实里面温度不高，根本不会伤人皮肤。
杀鬼见血：不过是姜黄汁遇到碱水变红的化学反应，后世的中学生都明白，还能玩的更溜。
……
说白了，所谓的四大神僧，不过是四个江湖骗子，利用一点小把戏，欺骗无知百姓们的财富。
如果只是骗取财物，危害还不算太大，就怕四名妖僧别有用心，蛊惑信徒，聚众造反，那就麻烦大了。
而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比如南北朝时期的弥勒大乘教，篡改佛教教义，宣扬三阳大劫，进而蛊惑无知百姓们杀人积功，还说什么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为十住菩萨，又合狂药，令人服之，使父子兄弟不相知识，唯以杀害为事！
两宋时期的白莲宗，用巫术恐吓民众，聚敛财富，还组织了护教军，四处攻城掠地，杀人放火，对社会破坏极大。
之后陆续出现的红莲教、青莲教、白阳教、摩尼教……皆是如此，迷惑百姓，害人不浅！
……
必须趁着四名妖僧还没有做大，立刻将其除掉才是。
调动人马，将四名妖抓起来，枭首示众？
不妥啊！
秦锋看了看周围已经陷入狂热之中的百姓们，无奈的摇了摇头。
如果调动军队抓人，四名妖僧肯定煽动百姓们抗拒，那样的话，会有很多无辜者丧命，又不能坐视不理，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愁人！
第三百一十六章佛道交锋！
为了避免伤及无辜百姓，秦锋没有立刻捉拿四名妖僧，而是带着熊家兄弟返回客栈中，坐在屋子里想对策。
很快想出一个对策：暗杀！
只要杀掉四名妖僧，他们就无法兴风作浪了。
可是仔细想想，又觉的不太妥当。
凭自己的本事，杀掉四名妖僧不是难事，可是老话说的好：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四名妖僧洗脑的本事相当厉害，连哄带骗之下，很多百姓都成了他们的狂热信徒，就算杀掉四名妖僧，也无法唤醒被洗脑的百姓们，还可能引发混乱，那样就麻烦了。
再说了，天下间妖人众多，就算暗杀掉四名妖僧，还会有别的妖人跳出来闹事，自己总不能一直杀下去吧？
必须想个办法，从肉体和精神上同时消灭四名妖僧，将被哄骗的百姓们拉回来才行。
有办法吗？
有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魔法打败魔法！
说白了，四名妖僧不就是靠着一些江湖骗术，迷惑无知百姓们吗，自己就用同样手段，将百姓们拉回来就是了。
问题是，由谁出面和四名妖僧打擂台呢？
自己肯定不行了，手下亲兵中也没有合适人选！
最好找一位出家人，那样才能利用宗教的力量，打败同样披着宗教外衣的四名妖僧。
可去那找位出家人呢？
嗯，有了！
秦锋突然想到一个人，就是那位在金粟山脚下、重阳观中修行的青虚子道士。
性格和善、乐于助人、不贪钱财、没有野心……又是修行多年的正统道士，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至于算卦不准，没关系，又不用他算卦，而是让他弘扬道法、凝聚人心……再说了，算卦不准，反过来听，不就准了嘛！
“熊大！”
“卑职在，将军有何吩咐？”
“带上几个人，去一趟重阳观，将那位青虚子道长请到这里来，记住了，进城时隐蔽一些，不要被人看到！”
“卑职遵命！”
熊大领命之后，立刻带着四名亲兵出发了。
……
三天之后，熊大一行人回来了，还带回一个***袋，里面装着五花大绑、塞住嘴巴的青虚子道长。
青虚子非常懵，自己在道观里待的好好的，几天前借宿过的客商突然登门，请自己前往富平县城，又不说明原因。
莫名其妙的，自己自然是不肯了。
不想几个家伙直接将自己捆绑起来，装进***袋中，强行带离了重阳观，好在离开之前，几个家伙用银子雇佣了附近的村民，负责照顾道观里的孩子们，孩子们不会挨饿的。
“事情比较紧急，故而手下人行事粗鲁了一些，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秦锋上前几步，亲自为青虚子解开绑绳，请到旁边落座，又让人端来茶水，让老道士压压惊。
老道士连喝了两杯茶水，喘息均匀了，这才用不悦的语气说道：“阁下让人将贫道绑来，究竟有何用意，若是绑肉票的话，阁下可是选错人了！”
“呵呵，道长莫急，且听解释，先做个自我介绍，在下秦锋，字汉卿，现任榆林镇—参将之职！”
说话间，秦锋从行礼中取出了自己的官印和官服，以证明所言非虚。
“啊，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玉面人……人……咳咳，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秦将军，贫道肉眼凡胎，之前未能认出将军大人的身份，多有怠慢之处，还望多多恕罪！”
如今在西北地区，提起‘玉面人屠"四个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青虚子自然也知道了，连忙站起身来，非常恭敬的稽手行礼。
同时心中更加忐忑了，不知这位杀人如麻的秦将军，为何穿着普通人服饰，命人将自己弄来又要做什么？
秦锋没有隐瞒，将自己来到富平县城，发现四名妖僧迷惑百姓、诈骗钱财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而后又将自己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计划说了出来。
“无量天尊，出家人慈悲为怀、善念为本，当以救助众生为己任，四名妖僧自称佛家弟子，却迷惑百姓、诈骗财物，着实可恨！
按理来说，贫道当助将军大人一臂之力，铲除祸害百姓的四名妖僧，只是贫道修行不够、法力低微，着实是有心无力啊！”
“哈哈，道长请放心，一切皆在本将军的谋划之中，只要道长肯出手相助，一定能大获成功！”
“既然如此，贫道愿听将军大人驱策！”
……
一切商议妥当，开始执行计划。
秦锋先叫来几名机灵的亲兵，详细交代了一番，而后让他们行动去了。
……
两天之后，富平县出现了一件奇事：一名樵夫在山间砍柴之时，偶然捡到了一块奇石，形似太上老君的坐骑青牛，牛背上还有天然形成的阴阳太极图案！
几天之后，又出现一件奇事：有人在城外行走时，发现路边聚集着无数黑蚂蚁，并组成一个大大的‘道"字，经久不散！
与此同时，富平城内出现了一首童谣：
佛非佛，道是道，
正与邪，需细看，
秃瓢只认金与银，
天师才能救世人！
童谣的言辞直白、内容简单，就算是贩夫走卒、无知妇孺也能听懂，再加上连续出现的奇事，百姓们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就在百姓们议论纷纷之时，秦锋已经完成了对青虚子道长的指导和包装。
经过包装的青虚子，面色红润、须发整齐，头戴八卦阴阳冠，身穿玉清玄元法袍，背负五雷正法宝剑，卖相相当的好，任谁见了都不禁称赞一句：仙风道骨、正气凛然！
秦锋又拿出银子，雇佣了一支上百人的鼓乐队，再让二十名亲兵装扮成道士模样，而后簇拥着青虚子道长上街***，瞬间吸引了无数百姓前来观看。
***几圈之后，青虚子道长带着队伍出了东门，登上早就修葺好的法台，当众展示起了神通：火烧精怪、仙火飘飘、鬼下油锅、灵符飞天……
一项项神通，精彩至极，比起四名大和尚的那点本事，明显高出两三筹来，看的百姓们如痴如醉，不断的口呼天师下凡！
展示神通之后，青虚子开始讲经说法。
与四名大和尚宣扬天道有缺，末世即将降临不同，青虚子宣扬的是天道有情，一切苦难皆可度过，并告诉百姓们要团结友爱、互相帮助，自强不息等等。
讲经说法结束，开始发放灵符。
四名大和尚发放灵符，需要百姓们用金银来交换。
青虚子道长则不同，灵符都是免费发放的，有的百姓要捐献金银，都遭到了严词拒绝，称自己受过戒律，一生不摸金银之物！
天下大乱，百姓受苦，苦苦煎熬不见希望，这才依赖于神佛保佑，求一个精神安慰！
同样是灵符，和尚要你倾家荡产，道士则一文不取，两样比较之下，有点脑子的人都会选择后者的。
结果便是，青虚子道长的名气越来越大，信徒越来越多……四名大和尚那边则是江河日下，信徒越来越少。
这下四名大和尚不干了，于是暗中收买了一些地痞流氓，在青虚子讲经说法的时候上前捣乱，结果被亲兵们装扮的道士打的屁滚尿流、满地找牙！
见这招不行，四名大和尚商议之后，差人送来了一封书信，要与青虚子当众比试神通，赢者留下，输者滚蛋。
而且约定比试三场，分别是：金枪锁喉、烈火焚身、油锅洗澡！
如若不敢比试，同样要滚出富平县城！
第三百一十七章第一阵：金枪刺喉！
四名妖僧按耐不住，差人送来一封挑战书信，要各显神通，三阵定输赢。
这正中秦锋的下怀，当既让青虚子答应下来，并约好了对决的时间和地点，而后亲兵们一分为二：
一部分人负责监视四名妖僧的一举一动，防止他们暗中使坏，搞阴谋诡计。
自己则带着另一部分人，根据三项比试内容，做起了相应的准备工作，要确保对决之日，让四名妖僧一败涂地、饮恨黄泉！
总之一句话：自己可以使坏，不让对方使坏，天下间属我最坏！
……
崇祯五年—十二月初十，阴、有风，寒意袭人！
对决的日子到了。
僧、道双方三阵定输赢的事情，经过口口相传，在富平城内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故而到了对决这一天，富平城内的百姓们几乎是倾巢而出，涌向位于南门外的高台，想要观看这一千载难逢的盛况。
就连一些本地官员都换上了普通服饰，带着妻子儿女，混在人群中观看。
爱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是华夏民族与生俱来的天性之一，万古不变！
………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无量天尊！”
上午辰时，阵阵佛号声中，善空、善济、善世、善瑟四位大和尚带着一群小沙弥，来到了高台的西侧。
与此同时，青虚子带着一群道士来到了高台东侧，熊大、熊二都在队伍中，身上还穿着道袍，按照计划好的，稍后二人都要登台比试。
秦锋没有直接露面，而是带着一群穿着普通服饰的亲兵，混在围观的百姓当中，根据情况，伺机而动。
……
“阿弥陀佛，对面的道友们听真了，今日可是各展神通、生死对决，你们若是怕了，就早点低头认输，而后离开富平县，还能保全性命，否则悔之晚矣！”
“无量天尊，贫道们既然答应了上台对决，就没有害怕的道理，倒是对面的各位大师，若是胆怯的话，早点认输为好，免得没有好下场！”
“哼，既然如此，咱们签生死状吧！”
“好！”
双方先是斗了几句嘴，而后取出一张生死状，各自在上面签了姓名。
如此一来，就算后面的对决中出现了伤亡，对方也不必负责任！
生死状已签，接下来，双方开始上台对决，第一局：金枪锁喉。
规则是，双方各出一人，面对面站在高台上，中间平放一杆锋利的双头长枪，抵住二人的咽喉要害，而后二人伸开双臂、同时向前用力顶。
期间谁坚持不住，后退了，算输。
修炼不到家，被长枪刺穿了喉咙，算输！
“阿弥陀佛，这一局由贫僧出场比试！”
四名大和尚之中的善空走到了高台中间，先是摘掉五佛冠、七宝念珠，而后脱下锦镧袈裟、灰色僧袍，露出了虎背熊腰的上半身。
另一边登台的是熊大，脱下身上道袍，露出了孔武有力、青筋虬结的身躯。
“吼……吼！”
二人站好之后，各自用枪尖顶住咽喉要害，同时低吼一声，身体向前用力，结果鸭蛋粗细的白椆木枪杆竟被顶的弯曲了起来，而二人的咽喉毫发无损！
看到这一幕，台下的百姓们惊呼不已、议论纷纷。
“善空神僧真是厉害，竟能用咽喉要害、顶住锋利的枪尖，这绝对是有神佛护体啊！”
“对面的道士也不差，肯定是修炼多年的高人！”
“你说台上二人，谁能赢下这一阵？”
“不好说，不好说，这是上山虎遇到了下山虎，云中龙遇到了雾中龙，都是厉害角色，都有神佛护体，胜负难料啊！”
百姓们不明所以，认为台上二人有神佛护体，故而才能枪刺不入。
也有极少数明眼人知道，台上二人根本不是神佛护体，而是修炼的金钟罩、铁布衫功夫，这门功夫修炼到一定火候，就能抵挡利器的攻击，枪扎一个白点，刀砍一道白印，非常厉害！
……
再看台上，半柱香时间过去了，二人皆是怒目圆睁、向前用力，谁也不肯后退分毫。
一柱香时间过去，二人依旧是平分秋色，可是仔细看会发现，熊大的身躯稳如山岳，而善空和尚的身躯在轻微颤抖着。
又过了一会儿，后者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原来金钟罩、铁布衫这门功夫，并不是练成之后，就随时随地刀枪不入了，而是要气运丹田，让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才能抵挡利器的攻击，而且功力越深，坚持的时间越长。
善空和尚的金钟罩本来练的不错，可是最近几年，四处坑蒙拐骗、吃喝玩乐，在练功的事情上懒惰了不少，加之经常偷偷逛青楼，元阳之气泄的厉害，故而功夫大不如前。
熊大则不然了，自幼勤学苦练，从来没有松懈过，而且至今未婚，元阳之气未泄，功夫自然厉害了。
……
“呼……呼呼！”
又过了一会儿，善空和尚已是浑身颤抖、汗出如雨，大口喘着粗气，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
胜负固然重要，可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到这里，善空和尚就要后退认输。
那知刚要退步，突然觉得丹田位置一阵剧痛，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接着全身气力尽失，顶在咽喉上的枪尖立刻扎了进去。
“啊……噗、噗！”
“善空师兄……师父、师父……不好啦，师父他圆寂了，呜呜！”
长枪入喉，鲜血喷涌，善空和尚惨叫一声摔倒在台上，并用双手紧紧捂住伤口，身体不断抽搐起来。
其余三位大和尚见势不妙，连忙带着一群小沙弥上前查看，试图上金疮药、包扎伤口，可惜已经没用了。
善空和尚伤到了要害，因为失血过多，很快便气绝身亡了，而且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眼见于此，大小和尚们全都悲伤不已，却没有人发现，善空和尚的丹田位置上，插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钢针，上面还有淡淡的蓝光。
谁射中的善空和尚？
自然是秦锋了！
金钟罩、铁布衫这门功夫固然厉害，也有几个要害：眼睛、太阳穴、耳朵眼、丹田、下阴……一旦被击中，立刻就会破功！
善空和尚坚持不住，准备后退认输，保住性命。
秦锋混在人群中看的清楚，自然不能让他如愿了，于是在身旁几名亲兵的遮掩下，悄悄掏出一根吹筒，用力吹出一根用蛇毒浸泡过的钢针，正中善空和尚的丹田，后者力气一泄，这才被长枪刺喉而亡。
因为事先签过生死状，善空和尚死了，也没法追究什么。
不过和尚们并不服输，将尸体抬下去之后，要求继续比试第二阵：烈焰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