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等你会叫哥哥那天
顾小兮抱着膝盖，乖巧地坐在餐厅的实木椅上，看向客厅中，陷入沉默的一家人。
前不久，林辰将有关死气复苏的事情，跟父母全部坦白了。
‘我拥有特殊能力…’
‘火车晚点其实是因为遭遇怪物…’
‘窗玻璃的破碎同样如此…’
‘说未来实体业受影响也是考虑这一情况…’
‘学校要求返校，也许是官方打算公开这一切…’
听了以上这些，也难免林父林母会沉默。
冲击力确实太大。
“……”
这会，夫妻俩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林天率先打破僵局：
“小辰，你突然说这么玄乎的事，我们有点难以接受。”
“但是，我面貌大变的事实就摆在你们眼前，而且，昨天上午你们吃完我给的‘糖丸’后，是不是觉得神清气爽、年轻不少，甚至连厕所都不用上了？”
“儿子，你是说？！”
江婉震惊地接过话茬。
“没错，那是一种吃下后，能让体内杂质和污垢，变成废气排出的特殊丹药。我给小妤也喂了点，所以，她今天连纸尿裤都没换。”
听到哥哥提及自己的名字，坐在他怀里安静听着，不想打扰大人们谈话的小丫头，立刻向后九十度地昂起脸蛋，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哥哥光洁的下颌。
直到‘可恶’的哥哥像摸猫咪下巴一样，抓挠她的脖颈，她才怕痒地缩成肉乎乎的一团，不敢再看。
“还有别的证据吗？小辰，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
林天话都没说完，就见儿子一打响指，指尖上，凭空冒出一簇蓝白火苗。
而女儿居然眼睛发亮，见怪不怪地拍拍没多大响儿的小手掌。
火苗很快熄灭，正当看呆的二人，准备质疑魔术也能做到这点时，却见林辰对着沙发前的茶几一挥手，转眼间，竟让辣么大一个桌子，原地消失了！
夫妻二人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
良久之后，他们加固几十年的常识，终于宣布缴械投降。
“爸，妈，其实你们没必要那这么惊讶。”
林辰将储物卡内的茶几放回原位，桌上一杯热水飘着淡淡的白气，杯中水面荡漾一层浅浅的波纹。
他一边安抚还想看半成品火球术的妹妹，一边悠然解释道：
“对于古代人来说，他们难以理解宇宙的存在，对于近代人来说，他们无法想象后代可以踏足星空——”
“人类，总是在用想象力和创造力，制造新事物，也敢于用科学与实践精神，接受新事物。”
“所以，试着理解这些事吧。”
一阵短暂的思考。
二人看着面貌大变的儿子，露出舒心的笑容。
“你说得对。”
林天自豪地说，“儿子有了传说中的超能力，我们何必烦恼那么多，应该开心才是。”
“不过，我可能暂时没法留在家里陪着你们了。”
林辰眼帘一垂，眸子里的光芒有些柔和，“学校要求大学生提前返校，应该是官方准备培养一些特殊人才，我也得参与进去。”
“这是好事！我跟你妈还没老呢，用不着麻烦你时刻跟着。”
站起身，拍拍而儿子肩膀，林天洒脱道：“想以前，你刚上小学，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我不也是心一横，去大城市打工了吗？”
“想守护家人，不是只有寸步不离的陪伴才行。”
“……”
林辰沉默以对。
他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明白归明白，能坦然做到，却又是另一回事。
“就你能！”
江婉有些不开心了，她痛骂一声丈夫，转而担忧地看向儿子，“小辰，这世道要是变了，你奔波在外，不会有危险吧？”
“实在不行，就留在家里，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身为母亲的她，看待事情的角度自然与林天有所不同。
“妈，你放心，我一旦出手，危险的，会是那些怪物。”
林辰轻描淡写地说道。
…
父母理解死气复苏以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许多。
林辰跟他们促膝长谈到深夜，结束时，小妤早已在自己的小床上，做了不少美梦。
除懵懂无知的她以外，这注定是个无眠夜。
林辰回到房间后，立刻取出化魔符箓——这是他从荒古日月钟取出的那批灵物中，珍贵程度数一数二的。
他手持通体淡银、约莫书签大小的符箓，翻看符箓正反两面，铭刻着的鬼画符般的怪诞字样。
一时间，不由陷入沉思。
“我得将元婴‘切’下来一部分，唔，服下那三枚养魂丹，应该就足以弥补损失。可关键是，化魔符箓能吸纳死气么…”
化魔符箓，是一种相当特殊的符箓。
正常的符箓，使用灵木研磨成的纸浆造符纸，再以妖兽精血和灵草汁液等材料混合调制为墨，最后经过制符师的笔走龙蛇，从而能储存某种法术，作用于重要作战。
毕竟不是每个修士，都能将‘火雨术’、‘冰锥术’、‘金光罩’挥洒自如地运用于神经紧绷的生死决斗。
化魔符箓的特殊之处在于，它并非用于保存法术，而是承载一部分修士神念，再以灵气、阴气、魔气等力量蕴养神念，关键时候可以当作分身召唤出来，联手对付敌人。
“倘若制作成功，我这个符箓分身，应该具有本体半成的实力，足以应付绝大多数冥灵，就算是遇上全盛时期的“古代帝王”，至少也能跟他同归于尽。”
这般想着，林辰开始往符箓内输入死气。
短暂几秒后
“咦，成了！”
他没想到，化魔符箓居然这么不挑食，连第一次尝试的死气，都来者不拒。
“看来以后，我再打开荒古日月钟，应该多取一些类似它的法宝。”
林辰面露喜色，轻车熟路地服下一枚黑珍珠般的养魂丹，分出部分神念，寄宿在淡银符箓内……
…
清晨。
刚露出头的第一缕阳光，偶然发现，透过露珠所看到的的世界很有意思。
于是它就像初次见到放大镜的孩子一样，紧盯着晶莹水露，折射出七彩光芒，玩得不亦乐乎。
等到它想跟后来的伙伴们炫耀新玩具时，可怜的露珠已经被灼热蒸发消失。
至此，阳光普照。
“妈，我把关键时候能保护你们的东西，放在这个小香囊里，你平时让小妤戴着，这段时间尽抱着她，跟老爸待在一起。”
“其他的事，咱们昨天已经商量好了，你们在家，小心一点。”
临行前，林辰认真交代道。
“放心，家里还有我。”
林天握住拳头，“我还没老，还可以保护这个家。”
“嗯。”
林辰勾起嘴角，点点头。
最后，他看向刚睡醒没多久，正努力睁着眼睛的妹妹，抬手揉揉她凌乱的头发。
“哥哥要走了，以后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哦。”
“锅锅！”
说完，还没等他彻底抽开手呢，就见小妤陡然一个激灵，两只小手，紧紧抓住他的三根手指。
“锅锅…”
“喔！”
不仅如此，她还顺着林辰的手臂，拼命往他身上爬。
‘行啦，我等会让妈妈给你看卡通片，乖，放手。’
林辰无奈地使用神识交流。
可下一秒，他一愣。
因为即使他这么说了，妹妹的意识里，仍然全都是他陪着她吃喝玩乐的画面。
“喔喔！”
并且，她想抱着他的动作，更激烈了。
一旁的江婉纳闷道：“这丫头，以前也没见她这么不舍的你啊，而且这次，你们俩不是才相处三天吗？”
林辰抿住嘴唇。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小妤来说，不仅是亲哥哥，还是一个可以毫无阻碍交流的对象。
是呀。
她只是个连‘哥哥’都喊不清楚的幼儿，以往，当她需求某件事物的时候，只能通过惹人心烦的哭泣，或者一些意义不明的手舞足蹈来索求。
即使是亲生父母，偶尔也会误解，一味地认为她是渴了、饿了、累了、困了。
但也许，都不是呢？
现在不一样了，哥哥，她的亲哥哥，一定知道她需要什么。
他们能够平等地交流。
‘小妤。’
林辰凑过去，跟妹妹脑门贴在一起，他很认真地表述道：
‘哥哥有事要做，必须离开。’
‘以后，当我们互相想念的时候，可以用你经常摔坏挨揍的那个东西，进行视频聊天。’
‘所以，跟哥哥摆手，说声再见吧。’
小妤没动静了。
既不再闹腾，也没有回话。
她只是安静地，瘪着嘴，大大的眼睛里，已经开始酝酿水汽。
‘别这样，我很快就回来。’
‘像昨天一样？’
小妤终于做出反应，小脑袋瓜里，投映出他昨天离去，又很快回来的两幅画面。
‘呃…’
林辰看着近在眼前的小脸，略作思考，然后道：
‘不，等你不再叫“锅锅”，而是“哥哥”那天，我就马上回来。’
‘可以吗？’
‘如果可以，学着我，咱们拉勾做个约定。’
林辰勾起右手小指。
他举着，等着。
大概半分钟。
一只小小的手，握成拳头抬起。
接着，慢慢的，小小粉拳里，那根纤细脆弱的小指，一点、一点，努力勾起。
卷末致辞·壹
坦白来讲，第一卷我本打算写完第一个重要剧情的高潮，差不多一百章左右的样子，再告一段落。
但转念一想，那些还是放在第二卷再写吧。
毕竟本卷的“半仙”，写的就是林辰回家的故事，既然如此，当然以他再次离开作为结尾更合适。
所以这一卷，到此结束。
接下来，是全新的故事。
…
本书的定位，毫无疑问就是‘无敌文’。
我作为一个十年书虫、萌新写手，下意识觉得‘大乘期’的男主过于牛掰，于是将这个金手指一砍再砍，在最初内投时，一度连男主的储物法宝都‘没收’了，准备让他利用家乡受因死气异变的东西，重造一个修仙系统。
后来还是加了回来，因为那样，仙侠的内容实在过于薄弱。
第一卷的内容，其实就已经不太像仙侠小说，我为了强调男主道心的变化，不得不大篇幅描写一些他的家人，以及那些冥灵的故事。
这一点对于爱好仙侠的读者，应该很不友好，是足以让他们退坑的毒点。
可没办法，在下笔力拙劣，没法用寥寥数语就将林辰从一个‘杀伐果断、冷酷无情、万人敬仰’的大乘老祖，塑造成‘救世救人’‘心中仍有柔软处’的一介人类。
我一开始也考虑过，要不，干脆别改变男主性格，让他‘弱则苟且发育，强则显圣装逼’？
呃，很抱歉，那种极致爽文，咱也没能力写出来。
不算年轻了，没那股热血。
好在，家人终究只是主角经历的一个片段，接下来，战斗，无敌，遇见各种各样的冥灵，挖掘他们生前的故事，乃至拯救世界，才是全文的主旋律。
第二卷开始后，有关情感道心的描写，肯定还会有，但是会浓缩。
届时，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
说到支持。
小康、三玄、月白等大佬不间断的推荐票，排行榜上我每天都能看几遍的巨佬打赏，本章说、书评区各位读者的鼓励、探讨与建议，还有寥寥十几个默默无闻追读的……
你们大家，有的是听说我写书立刻注册账号前来加油的朋友，有的是来自贴吧早早投资的万能吧友，更多的是机缘巧合地看见我这本书，好奇点进来的观众。
听我说——也许有人会觉得矫情——但，“谢谢你们”。
你们哪怕点滴的帮助，对我来说，无疑都是涌泉般的鼓励，让我信心倍增。
因为，萌新写文真的是件很恐怖的事嘛！
孤独，无助，一开始只有广告哥的陪伴，连个黑子都没有……
尤其是如今的起点，只会按照24小时内追读人数给推荐位，这就导致：
我一个新人没有曝光率，就没有读者，没有读者，就没有追读，没有追读，就没有推荐，没有推荐，就没有曝光……
恶性死循环了属于是。
其实，我本可以抱着拿全勤稿费的心情，随便写写，无需顾忌什么数据，也根本无需理会读者的看法。
有些前辈就这么建议：
哎呀，新人第一本练练手，拿完全勤再开下一本，你总会写出一本爆款。
但我忍不住偷偷在心里嘀咕：
“人们的行为是有惯性的，人们从来不会吸取教训、避免犯相同的错误。”
说大白话就是：
“我漫不经心地切了一次，当一回太监，那我以后，很大可能会再切一本又一本，当一辈子的太监，直到我对自己失望，再也没信心坐在电脑前去构思任何故事。”
我害怕那样。
所以，我会好好写下去的。
我会尽自己所能，让大家在饱受生活压力之余，看到一个有丁点不同的小说、有些许另类的故事，借此打发时间，如果能让您乐一乐，那便再好不过。
…
最后，俗话说的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求求推荐、收藏、月票、评论，更关键的是，求求追读呀！
这些恳求的话，以及上面感谢的话，我其实每章后面都想来一遍，可是，又担心破坏大家的阅读体验感，所以除了第一章，我再也没发过。
现在，萌新积攒已久的感谢与恳求，都在这里爆发了，能看到的大家，请分我一点‘元气’吧！
爱你们~
第三十一章 华夏学院
锦绣小区，南门。
林辰两手空空地站在路边。
此时的他，对自己的肤色和肤质有所调整，确保外貌与前两天贴近，而不是昨日洗髓炼体后，那副剑眉朗目、气宇轩昂的出尘之姿。
“可惜，‘蜕皮’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而且一旦全力出手，就会恢复原形。如果能达到‘锻骨’境，我便可以随意更改相貌身高，甚至变成女子或是老人，行事要方便许多。”
正惋惜间，一辆通体漆黑，但缓缓行驶间，车身一片一片地映照出四周光景的大奔，在他面前优雅停住。
车窗摇下。
“你的行李呢？”
驾驶座上，一位西装革履的英俊大叔，诧异地朝林辰问道。
他，自然就是那位大一学妹的父亲，白誉。
昨夜林辰跟他电话联系，约了今天一起走。
“都在学校，我这次回来，没带太多东西。”
林辰随口答完，拉开车门，坐在柔软的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他当然不会说，其实自己带了一堆酸甜口的零食，都放在储物卡内。
“哈哈。”
白誉爽朗笑着启动车子，同时打趣道，“还是咱们男人出门爽快，你是猜不到你那学妹，到底在我的后备箱里塞了多少东西，足足有……”
“学长，早上好！”
坐在后排的白雪璐，看似礼貌，实则咬牙切齿地打断父亲的话语。
“嗯。”
林辰瞥一眼内后视镜，微微点头回应。
从镜子里可以看到，白雪璐今天的穿着偏休闲风——
灰白相间的棉质运动外套，略大一号，显得有些松松垮垮；
透过外套半敞的拉链，能看到里面米黄色的圆领T恤，上面似乎印有一只猫咪图案。
再加上顺滑垂落的三千青丝，清澈见底的双眸，白雪璐这一身装扮，无疑相当清纯可人。
只是…
“咦，她怎么会给我一种奇特的感觉？”
很快收回视线，林辰陷入沉思。
“莫非又跟冥灵有关？”
他有些敏感，索性张开神识，略作查探。
没错，是人类呀。
“或许，她拥有某种冥灵天赋，让我感应到了吧…”
林辰顿时对白雪璐失去兴趣，懒散地盯着前方不断靠近的风景。
既然没威胁，无论这位便宜学妹具备什么特质，都与他无关。
…
“小辰——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目光直视正前方的白誉，突然朝他搭话道。
“不介意。”
林辰至今也不清楚白誉如此热情的目的，不过只要对方没恶意，他倒乐得搭这趟便车。
“既然你不见外，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白誉单手拉松胸口的领带结，长出一口气，才接着说道：
“前天我之所以劝你返校，是因为5号、也就是明天，你们学校应该会组织大三大四的全体师生开会，宣布一些你无法想象的事情。”
“为什么要告诉我？”
出乎白誉意料的是，林辰没有呆呆地追问‘啊，是什么事’，反倒相当镇定提起另一茬。
“呃…”
他思维一卡，放慢车速，斟酌几秒才坦然地说，“两点原因：”
“一，我经常在林记吃饭，跟你父亲也算是朋友，因此愿意把这件事提前分享给你，让你早做准备；”
“二，多条朋友多条路，我希望璐璐在大学时，万一遇到麻烦，能有个值得信赖的人向她伸出援手。”
“原来如此。”
林辰了然，他十指交叉，将身体与座位完全贴合在一起，才又悠哉问道：
“那话说回来，白叔叔，你对于‘冥灵’了解多少？”
此话一出，白誉陡然瞳孔一放。
“你知道死气复苏的事？！”
惊讶之余，他差点闯了红灯。
“是呀，我先前跟你说，不打算返校，其实就是因为当时不太想参与进去。”
“可是你从哪……”
“我坐30号的火车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些状况，跟处理冥灵的特殊机构人员打了交道，所以知道一点点内情。”
“那列火车，难怪！”
白誉恍然，轻踩油门，压着绿灯亮起的瞬间，再次起步。
“学长学长！”
听到这，白雪璐好奇地趴到副驾驶座的椅背上，兴冲冲问道：
“你真的亲眼看见超自然事物啦？”
“算是吧。”
“吓不吓人？我听我爸讲的，他说那东西跟鬼魂差不多，很恐怖！”
“还好吧，其实我觉得挺可爱的。”
这里的可爱，特指恢复正常的怪婴。
“？”
父女俩听到‘可爱’这个形容词，脑门上不由齐齐地打出一个问号。
车里变得安静。
“咳咳。”
白誉咳嗽两声，打破冷场，“小辰，本来还想提前给你透露点情报，现在看来，恐怕我知道的不一定有你多。”
“不必在意，白叔叔你能特意开车过来接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林辰比较喜欢安逸和享受的生活，所以对给予他便利的人，会心生好感。
在灵界时，就有许多人族晚辈，专门种植可口的灵果，或者精心酿造美酒，为的就是进献给他这位人族老祖，换取他手中大量修炼资源。
为此，人族内部甚至形成一条健全的、关于娱乐美食的产业链，甚至在产业运作后期，连不少异族也参与进来。
那段时间，诸多一心苦修的大能们都被林辰带坏了，整天沉溺于和同阶道友寻欢作乐，聊天打趣。
结果千余年过去，那片区域，只有他暗戳戳保持修炼，成功引下渡仙劫。
…
“嗨，其实我的目的也不纯。”
白誉苦笑一声，但见林辰目光缥缈，似乎浑然不在意，他心头一松，莫名被旁边这位气质不俗的青年，勾起极大兴趣。
所以在接下来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里，他主动递出话题，包括他对冥灵这件事的所知所想，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内容，反正就一直拉着林辰聊天。
这一聊，他更震惊了。
因为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居然对品茶、饮酒、书法、对弈等多个领域都有所涉及，而且貌似都造诣不低的样子。
非但如此，学识也相当深厚，对方随口说出的妙人趣事，白誉有的还能接上一两句，可绝大部分，他简直觉得闻所未闻，仿佛另一个世界中发生的故事。
“林老弟，我真是孤陋寡闻呐！”
聊着聊着，他对林辰的称呼，已然从‘小辰’进阶成‘兄弟’，这让后座的白雪璐不禁攥拳磨牙，恨不得现在就掉头回去，把丢人老爸收藏的那些名贵字画，全都泼上墨水。
“我只是看过一些生僻杂书而已，这算不得什么。”
“老弟，你呀，就是太谦虚了！要是我女儿有你一半，不，十分之一的见识，我连大学都不让她上，直接录入公司！”
硬了。
白雪璐的拳头硬了。
她打算连家里那些古董花瓶也一并推倒摔碎。
“来来来，刚好红灯，咱俩加个好友，以后有时间慢慢聊。”
“好。”
林辰没有拒绝，他对白誉透露出的部分情报，也相当满意。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华夏学院’。
据说这个学院，是官方机构扶持开设。
其主要目的，就是招收拥有冥灵天赋者，进行择优集中培养。
简言之，就是天才聚集地。
而白誉能得知这件事，则是跟他的身家有关。
学院建立，培养天才，自然需要大笔资源，资源从何而来？
这就涉及到该学院招生的另一类学生：
你可以没有天赋，但只要你舍得支付巨额学费，或是愿意为学院提供所需资源，那你也能被录取培养。
换言之，就是用钱，买一份可以在新时代站稳跟脚的可能性。
“普及大众，又培养精英，这两手准备倒是做得不错。”
林辰对此事较为认可。
让他意外的是，白誉明明掏得起钱，却并没有选择让女儿去华夏学院。
理由竟是担心那边压力太大，而白雪璐不够成熟，去了若是没有足够的天赋，恐怕一个人很难支撑下去。
…
抵达高铁站。
林辰琢磨着，自己跟白誉称兄道弟，那白雪璐姑且也算他的晚辈，便打算去后备箱帮她拿件比较重的行李。
可有趣的是，车刚停下，不远处就有一辆看似等待多时的拉风敞篷跑车，冲过来停下。
一览无余地，驾驶座上是位带着墨镜、穿着打扮很潮的长发青年。
第三十二章 差点多个侄女
当是时，只见父女俩脸上，齐齐摆出嫌弃的表情。
林辰感觉会有好玩的事情发生，便靠在车身上，饶有兴趣地观察三人。
“王彬，你这是什么意思？”
先前温和的白誉，面对长发青年，脸色相当冷淡，语气仿若质问般。
长发青年王彬，则是不紧不慢地用中指将金框墨镜往上一推，露出一张阴柔的面孔，随后慢条斯理地说：
“白叔叔，你以前跟我爸是好兄弟，咱们两家还差点结为亲家，我来送送璐璐，也是应该的。”
一听这话，白誉的脸直接涨红。
他看一眼身旁的林辰，深吸口气，压着嗓子往前一指，低吼道：
“滚！”
王彬眉头一皱，神情有些不自在地强调道，“我来之前，征得了赵阿姨的同意。”
“她说的话顶个球用！”
“叔叔，你这话就过分了，就算因为以前的过节，你跟我爸不对付，但我妈和赵阿姨关系不错，我对白叔叔你也一向很敬重，你又何必……”
话说到中途，见白誉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王彬一转话锋，“白叔叔，我也不打感情牌，这次我到云海市，是因为要投奔二叔，你让璐璐跟我一块走，方便些。”
“呵。”
白誉冷笑一声，“王昆…哦，他现在自称杰克王…”
“你二叔杰克王不是定居外国，自称属于西国联盟的一员吗，怎么，如今回到我们这‘落后’国家，有何贵干呐？”
“啧啧，不会是避难吧？听说西国联盟那边，因为死气复苏的事情，可是很热闹呢！”
话说到最后，白誉有些阴阳怪气。
但王彬却浑然不在意。
他瞥一眼旁边的林辰，淡淡问道：
“你是谁？”
“他是我兄弟，你叔叔辈的，懂点礼貌！”
林辰还没开口，旁边的白誉便替他做出回答。
于是他耸耸肩没吭声，继续看戏。
“……”
王彬脸色一僵，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答案。
不过见白家父女，似乎真没把眼前这位青年当外人，他只好从牙缝里挤出‘您好’的问候，然后再次看向白誉。
“白叔叔，既然在场的都不是外人，那我直说吧。”
王彬往座椅上一靠，颇有些自得地说道，“我二叔觉醒了能力，从国外回来后，立刻就被分配到本科时的母校、也就是云科大，担任测试学生冥灵天赋的总负责人之一。”
“他可不是逃回来，而是真心实意地想为天朝做点事情。”
尽特么扯淡！
白誉对息城王家太了解了，他压根不信，那个见利忘义的杰克王会如此有格局。
但无论其目的为何，王彬不至于在其他事情上撒谎糊弄他，女儿即将抵达对方的地盘，这或许是件不争的事实。
所以他强忍下心中的质疑和怒火，只是目光冷峻地看着仗势摆谱的王彬。
“爸，车快到站了，我们？”
白雪璐弱弱出声道。
“林老弟。”
闻言，白誉神情一松，笑呵呵地看向林辰，“麻烦你帮璐璐拿下行李先进车站等着，我和这位大家族的公子哥再聊一会，马上就去找你们。”
“好吧。”
林辰其实不介意再旁听会，但听人家的意思，估计是有些话不方便说给他俩听。
所以他自觉地跑到后备箱，准备用帮拿行李这件事，偿还将他送到车站的人情。
…
俩大皮箱，一手提包，一个背包……林辰看着车后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不由陷入沉思。
“‘叔叔’，你不会抬不动吧？”
白雪璐凑过来，小声说道。
“我只是好奇，如果我今天没来，这一路上，你一个人打算怎么搞定它们。”
林辰指指那两只大皮箱。
或许是因为他跟自己的父亲厚着脸皮称兄道弟，白雪璐对于这位占她便宜学长，也懒得再扮演大家闺秀。
她下颌微扬，骄傲道：“像我这么可爱的女孩，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帮忙的。”
“呵。”
林辰淡笑一声，轻松地拿起一对皮箱，率先走远，留下不屑的话语，“小侄女，你或许有点过于自信。”
喂，开玩笑地叫你一句叔叔，你还真倚老卖老是吧？
白雪璐磨磨牙，连忙背一个，挎一个，快步追上他，不服气地辩解道：“没关系，就算遇到的全是你这种不懂欣赏美的大直男，我还可以出钱请人帮忙。”
“这倒不失为一种办法，钱财的作用，确实比你稚气未脱的脸面，以及乏善可陈的曲线有用得多。”
林辰赞同地点点头。
“学长！”
白雪璐拳头一捏，连带手里的包带被拽得绷直，“我刚刚叫你叔叔，是为了给我爸面子，顺便恶心一下那个讨厌的混蛋，你可不许真把自己当我长辈哦！”
“行。”
“……”
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倒让白雪璐莫名觉得，自己似乎主动丢掉了某张中奖的彩票一样。
她赶紧晃晃脑袋，驱散这个奇怪的念头。
末了，她抬头一看，发现还有挺长一段路，犹豫一会，不由问道：
“学长，你对刚刚发生的事不好奇吗？”
“什么事？”
“我爸生气的事啊…”
“有点好奇。”
“那你怎么不问我？”
“我在等你说。”
“……”
白雪璐深吸口气，内心有些彷徨。
这就是经过大学洗礼、内心不再纯真的人么，真的……好讨厌啊！
…
“别跟我绕圈子了，你们一家子都唯利是图，老实说吧，你无事献殷勤，到底图什么？”
女儿走开，白誉无须顾忌，言辞更为犀利。
“叔叔，我真是一片好心……”
王彬还没说完，白誉转身就走。
老顽固！
心里臭骂一句，他只得坦言道：“好吧，我确实有件事需要您帮忙。”
白誉这才停下脚步。
“是这样，再过段时间，我就要进华夏学院就读。”
王彬看似很老实地解释说，“我爸事先在那边打点了一遍，希望我得到一些照顾，但有个德高望重的副院长软硬不吃，唯独爱好古代藏品。”
“这不，您专精此行，家里收藏许多真品，所以我希望从您这弄一批……”
“嚯，专业对口，你爸就擅长干这种事。”
白誉又开始阴阳怪气。
“白叔叔，你跟我爸置气，没必要牵扯到后代吧？只要你拿出的东西，能让那位院长满意，我保证，等璐璐进大学后，让我二叔多加照顾。”
被三番五次指责家里人，王彬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但他有求于人，姑且还是耐着性子说。
“那如果我什么都不愿意拿呢？”
“呵呵，那我也会让二叔，对璐璐多加‘照顾照顾’。”
此话一出，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第三十三章 因果少沾身
白雪璐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说出那段如鲠在喉的膈应往事。
让林辰微微意外的是，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这件事的见证者——
十几年前，白雪璐刚出生的时候，正是白誉的事业成长期。
那时，他和息城豪族王家的掌权人，是至交好友。
他们常聚在一起吃饭，有时甚至会在席间讨论各自儿女长大后，是否要亲上加亲，关系由此可见一斑。
家庭美满，事业丰收，商业伙伴众多，白誉一时间豪气万丈。
恰逢此时，息城准备建一座跨江大桥，并将其中的某些项目统筹打包，准备一并交给某家民营企业来办。
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
一座连接两座城市的便利大桥，足以挖掘出太多商机。
白誉身家殷实，一来，确实想多多投资，将桥建好，为家乡百姓牟利，二来，也想借这次机会，迈入新的圈子。
于是，他拎着两瓶好酒，找到王家好友，并坦白说：
好兄弟，你们王家世代富贵，不差这点声望，你要是不介意，就把这活交给我，我以后肯定念着你的好。
当然，他也不想因此伤害兄弟情义，于是又补充：
要是你家里老人不同意，那咱们就公平竞争，做兄弟的，怎么也不能让你为难。
让白誉十分欣慰、自豪的是，好兄弟一口答应，还直言，想办法帮他打好关系，提前铺好路。
于是他放下心来，正常筹备资金，招揽人手，准备把即将到手的项目，办得漂漂亮亮。
然而打死白誉也没料到，等项目竞标时，原本干脆答应，还一直帮他研究出价的好兄弟，居然背刺他，用一个他无法反抗的价格，将他压得死死的。
事后，对方只一句‘家族逼迫，兄弟，下次有机会一定让给你’，便想掀过了事。
可此时白誉在乎的，压根不是这个项目，而是痛彻心扉的背叛！
自此，两人形同陌路。
如今，跨江大桥早已建成，车来车往，川流不息，不少人赞叹王家。
可他们又怎会知道，王家私下借此——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正如白誉在被背叛之前，也不曾看出，有些人竟是如此唯利是图。
…
“难怪刚刚你父亲没走跨江大桥那条路，而是特意绕远。”
一个愤恨讲述，一个悠哉倾听，没多久，两人就抵达候车室。
距离列车抵达也只剩一二十分钟，所以他们没再坐下休息，而是站在检票口附近闲聊等候。
“就是呀，明明我和老爸跟王家这么不对付，连你都能看出来，真不知道我妈在中间添什么乱……”
“因为她就是个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一道不爽的声音，从后面冒出来，打断白雪璐的话语。
“爸！”
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虽然她也觉得，老妈除了漂亮一无是处，但当着外人的面被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哼，她被王家人忽悠一两句，就胳膊肘往外拐，帮着人家欺负咱们俩，怎么，我还不能骂她一两句？”
白誉将事先多买的一张票揣进兜里，转而颇为无奈地摇摇头道，“林老弟，你要吸取我的教训，以后找另一半，千万不要太看重她的外貌，而忽视其内在。”
林辰不由瞥一眼白雪璐，收回目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很有道理。”
“？”
白雪璐脑门浮现一个问号……你说归说，看我干嘛？
“林老弟，还有十几分钟，咱们借一步说话？”
“好。”
两人于是抛下一副‘外人竟是我’表情的少女，走到一旁。
…
“林老弟，你实话实说，你有没有超能力？”
白誉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
“算有吧。”
林辰也没隐瞒。
先前聊天时，对方不但懂得适时递话茬，而且面对他这位普普通通大三学生的畅所欲言，居然也不仗着身份摆架子，还自降身份吹捧他。
这很难得，林辰不免对他升起一丝好感。
“我就说嘛，你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肯定有所依仗。”
白誉轻舒一口气，沉吟片刻，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林辰眼前。
“什么意思？”
林辰一挑眉梢，颇为意外地看向他。
“这卡里有五百万，我本来是打算交给璐璐，作为她在大学格局变幻后，结交人才的第一笔资金。”
“然后呢？”
“你就是值得她结交的人才。”
“哦？”
林辰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明价交易，不跟我打感情牌？”
闻言，白誉苦笑一声：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普通人，所以告诉璐璐，让她到学校后，多请你吃几顿饭就好。”
“而现在，我算是看出来，你对璐璐一点都不感兴趣，那么显然，几顿饭建立不起什么感情。”
说罢，他表情变得诚恳，认真道：
“林辰，我知道你以后非同一般，可能不怎么看重钱财，但你的家人或许需要。”
“我出这笔钱，不是跟你交易，而是单纯表现我的好意，想让你明白，我当你是朋友，愿意为你付出。”
“你以后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力所能及，在所不辞！”
啧啧。
不愧是白手起家的大老板，自己刚展现出一点好感，人家就知道顺着杆子往上爬，关键是还不惹人厌恶。
林辰心中赞许。
但是他拒绝。
“白大哥，这个钱，我肯定不收。”
他一开口，就让白誉心凉半截。
拒绝是小事，就怕坏了两人的关系。
好在，林辰还有后话：
“不过，你要是能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说给我爸听，然后又能劝我爸收下的话，我会看在你们俩的交情上，对白雪璐稍加照顾。”
他不愿亲手接收白誉的好意，是由于这样，因果过于直接，否则将来一旦白雪璐出了什么事，他或许会道心受损。
而若是老爸愿意收下那笔钱，一来，说明家里确实缺钱，收了便收了；二来，自己再出手，也是看着父亲的面子，因果在父子，非那笔钱，也就无需太过在意白雪璐的安危。
修仙就是这样，要对‘因果报应’，时刻心怀警惕。
…
白誉自然不懂这么多门门道道，他听林辰这么说，只觉得自己的好兄弟孝心，所托非人。
“嘶！”
忽然，他有点牙疼。
跟人儿子是兄弟，那回头去找林大厨时，是按往常一样，和他平辈相交啊，还是喊一声‘伯父’？
思绪良久，他决定各论各的。
走出高铁站。
白誉一回头，看向列车开来的方向。
其实，他多想让女儿别上这趟大学，反正他养得起，一辈子也养得起。
可是，世道变了，他这老胳膊老腿，迟早有撑不开场面的一天。
女儿，得成长起来啊！
白誉的计划就是，让白雪璐在云科大历练一两年，等她成熟些，再掏钱让她进华夏学院。
事已经定了，他不会心软，也不会任由任何人来破坏！
“王家的兔崽子，敢威胁我？”
白誉扭过头，往地上啐一口，“你说动我女儿，也不问问你爹敢不敢！王家烂到底的黑点，我不抖出来，是顾忌家庭，可真要把我给惹毛了，老子斗到底，也要把你王家连根拔起！”
…
“学长，老实交代，你跟我爸偷偷聊什么？”
刚一回来，林辰就被白雪璐用怀疑的视线盯住。
“他给我五百万，我没要。”
“我呸！”
少女气急，“我大老远地上大学，那个吝啬鬼才给我五十万，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给你那么多？而且你还不要？”
“爱信不信。”
林辰懒得解释。
白雪璐正欲追问，却见对方忽然脸色微变，变得严肃，当即吓得不敢再说话。
第三十四章 冥灵权柄
这一班次的高铁，乘客很少。
林辰落座时，车厢内的人用两只手就数得过来，他的前后左右，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因此他无须顾忌什么，直接将随身携带的冥灵牌‘充电宝’，从储物卡里放出。
怎料顾小兮一现身，顿时抱着手机，身体软趴趴地倒在座椅上。
“怎么回事？”
林辰轻皱眉头问道。
他这段时间没怎么关注储物卡内部的情况，直到前不久，顾小兮主动呼唤他，说手机充电完毕，他一观察，这才发现，生存意志极强的“不死少女”，气息竟变得十分微弱。
“好像有点饿，没关系的……”
顾小兮有气无力道，同时，努力抬出手，想将手机递到大哥哥面前。
可她刚伸到一半，双手就好似正抚摸孙儿的老人、突然咽气时的枯瘦手掌，无声垂落下去。
林辰反应飞快，抓住她的手腕，避免手机跌落在地。
紧跟着，他眉毛陡然一凝——
顾小兮体内对于生机的渴望极为浓烈，那股吸力，竟能隐隐突破他的防线！
“我明白了。”
感受片刻后，林辰若有所悟，对身边的少女轻声喃喃道：
“你成为冥灵后，没有主动吸食过生机，只是不经意间，摄取了一些普通食物的营养，因此本就虚弱，但由于你的“不灭”特性，体内冥能勉强维持着平衡。”
“不过当你帮手机充电时，冥能只会消耗，而无法得到补充，这就导致平衡被打破，你变得虚弱，求生本能也由此急剧增强。”
“大哥哥…快松手…”
顾小兮弱弱地想抽走纤细的手臂。
对于林辰的猜测，她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能明显感受到的是，自己体内似乎潜伏一只怪物，正对着人很好的大哥哥磨牙吮血，垂涎三尺。
她很怕伤害到他。
“放心，我还没有弱到连你都对抗不了的地步。”
林辰并未放手，而是改用把脉一样的姿势，将手指搭在少女的手腕上。
与此同时，他取出一枚生机盎然的虬龙果，递到顾小兮嘴边，接着道，“我正帮你压制过于渴求生机、几近失控的本能，你把这果子吃下，看能否缓解不适。”
顾小兮乖乖照做。
不一会，她似乎恢复一些气力，林辰便松开手，任由她自行消化虬龙果内的生机。
趁这段时间，他拿出手机，思考是否要联系张诚。
毕竟再过不久，他就要抵达人家的地盘。
“还是等我实地观察过情况，再做决定吧。”
思忖一番，他选择放弃。
尽管那天，对方态度陈恳，但有时候，某些人或许会为大义，牺牲他人甚至是自己的利益。
这类人虽然少见，但林辰曾经就遇到过一位，还是在修仙界。
彼时，他刚进阶半步金丹，所在修真国的正魔两道，正为了争夺修炼资源，打得不可开交。
本来，这种谁进谁死的大型绞肉机战争，林辰作为一介无宗无派的散修，根本没想参与进去。
可他资质一般，突破到金丹的资源又价值不菲，无奈之下，只得接下一个奖励丰厚的悬赏任务，硬着头皮参战。
而他需要完成的任务，名义上，是联合其他几位距离金丹期仅有一步之遥的强大修士，布阵守护一处重要灵石矿脉；
实则，是充当诱饵，困住一名金丹魔修带领的小队，并以诡阵献祭自身性命，与敌人同归于尽！
林辰和其他几位散修，都被带头布阵的正道宗派弟子蒙骗，毕竟谁能料到，人家一个前程似锦的天才弟子，居然心甘情愿地为宗门魂飞魄散！
结果，一场恶战，矿脉坍塌，死伤无数，只有林辰苟延残喘地逃得性命。
虽然事后，他借着在场所有人遗留的宝物，成功突破到金丹，但也因此留下心理阴影，从此不敢再轻信秉持大义之人。
…
“古代帝王”编号168，曾拥有领域。
技能1：帝王宝术（利用帝王权柄，具现强大冥器，目前仅剩尚方宝剑）；
技能2：选妃（以雌性生物为母体，孕育冥能，完善帝王权柄，当前妃子数量：无）；
技能3：龙气分身（分割自身冥能与权柄，制造分身，分身可独自存活，分身数量：未知）；
其他技能：由于缺失领域，已被封印。
…
上次电量不多，林辰并未特意搜寻这位手下败将的信息，现在嘛，自然有时间慢慢查看。
看完之后，他对‘权柄’这个词泛起兴趣，便立刻在冥间论坛内搜索相关词条。
可惜的是，这玩意的保密程度相当高，只有寥寥几行字眼透露，‘权柄’乃是冥灵的立身之本，它们的危害程度、战斗能力、技能特性都往往与其权柄有关。
根据以上这些，林辰猜测，诸如“嘘”的强制窒息，“裂头犬”的外貌幻化，“古代帝王”的屏风领域，乃至于“不死少女”的吞噬生机，应该都与所谓的‘冥灵权柄’有关。
“大哥哥，我好像变得更坏了…”
一旁的顾小兮消化完毕，忽然可怜兮兮地出声，打断林辰的思考。
“更坏？”
林辰从手机屏幕移开视线，略带古怪地看向她。
“我…我…”
少女半担忧半害怕地支支吾吾道，“我以前只会伤害近距离接触我的人，现在…好像能隔一段距离也…”
“主动的？”
“啊？”
“我听你的意思是，你吸取生机的范围变大，而我又感受不到威胁，所以我推测，你现在能隔空主动吸收别人的生机，对吧？”
“嗯！”
顾小兮用力点点脑袋，随后有些小声地嘀咕说，“大哥哥怎么这么聪明呀…”
“我听到了。”
林辰眉梢一挑，面色认真道，“下次夸我的时候，你可以大声一点，这个我爱听。”
顾小兮：“……”
“言归正传，你不用太担心自身变化，它总归可以让你的自保能力变强，无论如何都算是一件好事。”
“变强？”
顾小兮眨眨眼睛，摆出冥思苦想的表情，好一会才愣声道，“我吃完果子后，隐约听到一个声音，似乎也说我的‘权柄增强’什么的……”
“哦？”
林辰眸光一亮，颇感兴趣地追问道，“能回忆起更详细的内容吗？”
刚刚还在好奇权柄之事，这会就得到相关讯息，这还真是一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正是时候呀。
“呜…”
顾小兮将食指点在太阳穴上，轻轻揉动，发出用心思考的声音。
可半晌后，她怯怯答道：
“对不起，大哥哥，小兮想不起来。”
“……”
得，当我没说。
林辰将心中一丝失望挥散，放倒座椅，懒洋洋地躺下。
“一路风景不错，不要多想，放松放松吧。”
他喃喃道，说给自己，也是说给旁边的少女听。
“谢谢大哥哥。”
顾小兮朝闭上双眼的‘大龄’年轻人道声谢，便捧着下巴，踢着小腿，浅笑着看向窗外。
这还是她第一次乘坐高铁，去另一个城市。
…
“不会吧…”
林辰无语地坐起身来，看向窗外。
第三十五章 「撞死鸟」上篇
列车疾驰，眼看这就要抵达目的地，林辰方才还在内心感慨，一路平安无事，如此甚好。
这不，他马上就察觉到一股强烈至极的死气。
假如说，家中小区的死气浓度，类似于啤酒中的酒精含量，那此刻列车经过的地方，大概相当于高浓度白酒，含量不输医用酒精的那种。
如此恐怖的气息，隔着老远，都能引起他的警觉。
“大哥哥，怎么了？”
眼见林辰突然坐起身，神色微变地看向窗外，顾小兮有些疑惑。
紧接着，她似乎想起什么，也小脸一惊，说道：
“难道，我们…坐过站啦？！”
“呃，那倒没有。”
林辰双眸一眯，看向懵懂少女，“你是冥灵，都感受不到远处那股强悍的死气？”
“啊？”
顾小兮嘴巴微张，愣愣道，“这附近有黑蒙蒙的雾气吗？我没看见呀……”
古怪。
居然连冥灵都察觉不到。
是因为我修炼了四象化气诀，且神魂强大，所以比她更敏感么…
林辰摸摸下巴思索。
他刚刚用神识简单查探了下死气来源，发现那是一处夹在几座大山之间的无人废弃村庄。
正欲仔细查探一番，却因为列车行驶较快，超出他平日维持神识的范围而放弃。
若是全力催动，林辰的神识倒也可以再扩张十倍数十倍，继续搜查。
不过…
“村庄距离列车有很远一段距离，它四周又都是大山荒地，里面似乎也还没诞生冥灵，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
“云海市，老城区以北，天祁山，羊咩乡，风家凹……嗯，有机会告诉地府的成员，让他们多加关注这片区域吧。”
林辰打开地图软件，记下地名后，便继续躺下休憩。
…
刚过十一点，林辰乘坐的列车就顺利抵达云海南站。
他将顾小兮收起，咀嚼着一块梅干，慢悠悠地往出站口走去。
“学长~”
刚走到上行的楼梯口，林辰就看见一男一女一堆行李堆在那。
注意到他的身影后，其中一身休闲服装的靓丽少女，顿时甜甜地朝他喊一声，并小跑过来。
是白雪璐。
“喂，你搞什么？”
林辰面色古怪。
这语气未免也太绿茶了，他有点不习惯。
“学长，江湖救急呀！”
白雪璐拉住他的袖子，做出暧昧样，才小声道，“那个男生跟我一个车厢，我下车的时候有点狼狈，他主动帮忙，可等我道完谢后，他还一直跟着我，真的超烦！”
“呵。”
林辰淡漠地扯扯袖子，但没逃离魔爪，于是不咸不淡地说道，“这不是如你所愿的，懂得欣赏你美貌的，唔，体贴的男性吗？”
“学长，你是真的记仇…”
“我只是重述你两三个小时前，亲口吐出的话语，哪里来的记仇呢？”
“……”
白雪璐一阵无语，但瞅瞅不远处那个笑容灿烂看着她的男人，她下意识地，还是觉得身边的这位更值得信任。
唉，早知道就认下他这位便宜叔叔，如此一来，叔叔总不会任由自己的小侄女，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纠缠上吧？
白雪璐一阵懊恼。
以及，有一点…
惶恐。
她原本还以为，年过十七的自己，交际广泛，又凭真本事考上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比周围那些只知道仰仗父母权势的纨绔子弟，要厉害得多。
所以，一个人跨省上学什么的，完全没有在怕的。
老爸要推掉工作亲自开车送她，她都坚决不同意。
可当她坐上列车，眼见窗外熟悉风景帧帧远离，而身边竟没有一个熟人时，她顿时就有些后悔。
再到现在，抵达一个陌生的城市，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纠缠，她内心中的不安更甚。
这么一对比，刚见过两面，还有些讨人厌的林辰，在她看来，居然也变得顺眼了些。
“罢了，放开我可怜的袖子，我帮你搞定那个人。”
林辰将口中梅干咀嚼完毕，神色带着些许严肃道，“接下来的过程，你要认真看，认真学，我只教一次，无论能否学会，下次再遇到搭讪，都不许再拿我当挡箭牌。”
说完，见白雪璐美滋滋地松开手，他便踏步上前。
……
十分钟后，白雪璐气呼呼地走出检票口。
她一扭头，看见某位学长，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坐在可骑行的自动行李箱上，表情悠哉地驾驶过来，心中更是一股无名火起。
“林学长，好玩吗？”
“嗯嗯。”
“可恶，你对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
“我都是为了帮你呀。”
“你！”
“大小姐，你可真难伺候，再啰嗦，我可不管你了。”
“……”
白雪璐将拳头攥得嘎吱作响，但还算有理智，深呼吸好几次后，总算平静下来。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叫了网约车，车牌尾号19T，学长你注意盯着，我去商店买点东西。”
“是豪车吗？豪车坐着舒服些。”
“呵呵，很抱歉，为了节省时间，我勾了全部车型预约，第一个接单的，只是辆普通车。”
“哦，好可惜。”
“……”
白雪璐不想再进行这种没营养的对话了，她挎着包，小跑进商店，买了两瓶水。
再出来时，见车到了，并且林辰已经将全部行李放进后备箱，她脸上的冰冷才化解不少。
“学长辛苦，喏，喝点水吧。”
她故意板着脸，递过去一瓶运动饮料，等对方接过，又接着问道，“你坐前面还是后面？”
“唔，后面吧…”
听到这，白雪璐正欲拉开前门，坐到副驾驶坐上，却见林辰双眼一眯，改变主意道：“算了，我去坐公交车。”
说着，他把饮料塞到一头雾水的少女手中。
嗯？
宽敞的小车不坐，非要去乘拥挤的公交？
不就是没给你约豪车吗，你不乐意咱们重新喊一辆呗，至于这么小气？
白雪璐十分委屈，可人已走远，她也只能抱着两瓶水，气鼓鼓地上车关门。
…
“这辆公交车似乎有些不对劲……”
林辰改变主意的缘由，当然不是因为记仇什么的，而是他即将上车时，突然感受到，一辆刚抵达的公交车内，似乎有着死气蔓延的苗头。
他走上车，扫码付钱，然后坐在司机后面第一个位置，怔怔看着挡风玻璃。
玻璃上分明空无一物，但透过神识，林辰能隐隐观察到，其正中心的部位，有一个弥漫着淡淡黑气的乌鸦印记。
第三十六章 「撞死鸟」中篇
林辰尝试着，用神识抹除那个乌鸦印记，可当他触碰上去时，却仿佛在用一块抹布，擦拭镜子里映照出来的污垢。
任凭抹布的除污能力再强，也只能清洁镜子本身，而无法擦干净它映射出来的东西。
“有意思。”
林辰掀起嘴角，倒也没太在意，只是颇具闲情逸致地想着，“既然能在公交车上留下印记，那么自然，相关冥灵肯定身处公交线路上，反正我闲着，姑且瞧瞧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从吊环附近张贴的路线图可以看到，这班公交车，始发于云海南站，直达云海科技大学，终点站也只比科大所在处多两站而已，所以他无须担心会为一时兴起，耗费太多时间。
…
或许是因为大学生返校，乘客较多，不到十分钟，这辆公交便嗡嗡直叫着转动轮子，再次出发。
一开始，车内人影稀疏，前两站上来的可以尽情挑选黄金座位，可当公交抵达一所妇产科医院时，人员顿时猛增。
车门关闭，最后一位挺着大肚子的长发女子投完币后，往里一看，车内再无一个座位。
见状，坐在前排的林辰主动起身，拽住拉环，以示让座。
“谢谢。”
孕妇面戴口罩，头顶一款宽松的渔夫帽，点头致谢。
她扶着扶手坐下后，盯着林辰足足好几秒，忽然略带好奇地出声问道：
“这条路线上只有一所大学，你是科大的学生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疑问，吐字干脆清晰，语气抑扬顿挫，谈吐间很有书墨气息。
莫非，是云科大某个学院的讲师或教授？
林辰心中猜测，表面则很平静地出声应‘是’。
“果然，说起来，我前些年也在科大任课，那时候你要是见到我，还得叫句老师呢。”
孕妇似乎对本校学生给自己让座这件事，感到很开心。
她说完，发现林辰脸上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还做出礼貌倾听的表情，忍不住又接着道：
“今天春天的时候，我在校门口的地下商业街开了一家书店，店名叫‘冬雅书屋’，你听说过吗？”
“没有。”
“哦，那你肯定不怎么爱看书，要知道，我开的书店，可是科大附近种类最全、价格最优惠的，喜欢看书的学生，都在我那买……”
说着，还没等林辰做出回答，她就自顾自地拉开肩上挎着的亚麻色皮革手包，从中掏出一张淡金卡片。
“喏，这是我书店的高级会员卡，作为本‘老师’对你礼让孕妇这一行为的褒奖，拿着它，可以在我书店里享八折优惠！”
“……”
面对长发女子洋溢的热情，林辰眼神古怪地接过会员卡，目光在对方隆起的肚子上，不留痕迹地扫过。
随后，他看一眼卡片上的内容，便将其揣到兜里——在兜里，这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将它收到储物卡内。
…
书房大小的储存空间内。
正无聊发呆的顾小兮，见地面多出一张卡，连忙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捡起来，把它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
林辰此刻心中颇为郁闷，他越来越相信张诚的话语了——
‘…像你这样强大的猎冥师一直待在这，反倒会导致更多、更强的冥灵诞生。’
“快到站的时候，偶遇死气沸腾的绝户村；刚出站，发觉状态不对的公交车；这车还没开到一半，又撞见肚中情况怪异的孕妇……”
好在，萦绕在孕妇肚里的，是偏向守护的力量，倒也不必他费力插手。
林辰还是将注意力，着重放在挡风玻璃上。
伴随着车辆的前行，乌鸦印记变得越来越真实，仿佛画上的一只鸟，几欲展翅飞出。
“下一站，中心医院，请下车的乘客们做好准备……”
终于，当车内广播语音播报出这条讯息时，印记彻底变得凝实！
紧接着，只听‘呱’‘嘎’难辨的一道乌鸦凄厉惨叫，公交司机的脸色猛然一变，忍不住用极低的声音惊恐骂道：
“我靠，油门怎么自己到底了？”
轻点，轻踩——这会，司机还想靠点刹解决问题，避免车上乘客摔倒一片。
可当看见时速表上的指针，疯狂地往110km/h右边打转时，他吓得满头大汗，再也不敢考虑任何事，玩命地两脚踩死刹车，并强制止住手臂颤抖，保持平时的习惯拉动手刹，甚至尝试挂挡灭车大法——
都！没！用！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司机多年的职业生涯，让他维系着一定的冷静。
他选择转动方向盘，试图将车开向一个能够尽量减小损失的地方。
然而更糟糕的是，方向盘也失灵了！
载着一车人性命的这辆公交，此时此刻，就宛如一个顽皮稚童手里的玩具车，任由他按在地上，急速猛烈地笔直撞向前方！
“中心医院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在这种时候，只有播报声一如既往，反倒显得极为诡异。
眼见前方就是人口密集、车辆堵塞的医院路口，司机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绝望，往后一扭头，大声吼道：
“大家抓紧，要——”
可还没等他完整地喊出来，就见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年轻人，面色平静地轻轻一跺脚。
咔嚓！
只听一阵玻璃的破碎声，其中隐约还夹杂着乌鸦的惨叫，车子便如同急刹一般陡然停住。
司机的吼声，卡在嗓子眼里。
他表情凝固地转头看向前方，发现挡风玻璃中心碎裂。
裂开的地方，离奇地渗出一丝丝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车停了！
司机一把瘫倒在座椅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呀！”
“啊！”
“妈的，司机你开的什么车！”
车内乘客，尤其是站着的那些，在强大的惯性下，摔倒一片。
其中有很多没注意到刚刚司机的异常，他们只是觉得车速比往常快了些，然后突然急刹车，自然要埋怨司机，暴躁的更是破口大骂。
“少废话，前面发生了连环车祸，你们赶紧下车，不然等会有车撞上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林辰淡淡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神奇地盖住全车的骚乱，让每个人都能听到。
“还真是！”
有人伸着脖子往外看，发现前面的道路上，确实遍地损坏车辆。
不过，也有人质疑，“这么大一辆公交停在这，后面的司机眼瞎啊，还像傻子一样撞上来？”
林辰可懒得跟他们解释，他直直看向司机，轻声道：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赶紧开门，让人下去。”
“明白明白！可是，全车部件失灵，这门…我也打不开啊！要不，砸窗户让他们跳出去？”
司机一听提醒，顿时意识到，如果后面的驾驶员遇到跟自己一样的怪异情况，那公交卡在这，肯定会被追尾。
他当即焦急地解开安全带，准备去拿逃生破窗锤。
“不用。”
林辰阻止他，两三步来到前门，伸手一拽！
刺啦——
门开了。
“下车吧。”
他朝里喊一声，走到后门，如法炮制。
见到这干脆利落的一幕，司机一愣，但来不及多想，赶忙回过神来吆喝，让乘客排队下车。
零零散散地，下来三分之一乘客，剩余的，丝毫没有危机感，有的发信息，有的打电话，玩游戏、听音乐、抱怨今天怎么这么倒霉的，更是有许多。
不过很快，情况将变得不一样。
嘭！
嘭！
嘭！
只见不远处，接连发生三起汽车爆炸。
第三十七章 「撞死鸟」下篇
距离这么近，轰隆的爆炸声本就足够震撼。
再加上喷吐出的火光热浪，升腾起的黑烟浓雾，还有被爆炸甩出、簌簌落地的玻璃碎片和金属残渣——
以上种种，给车内人造成极大震撼。
他们呆滞几秒后，立刻争相恐后地往车门扒去。
“别挤我！”
“你他么，是老子先到门这的！”
“呀！谁踩我脚！”
“……”
见这一幕，林辰不禁摇头轻笑。
不过当他注意到不远处，一手拿着手机通话、一边艰难穿过栅栏、着急跑向非机动车道的那位怀孕女子时，笑容为之一敛。
“小左，市中心医院这边发生冥灵事件了，你快过来处理……啊！”
女子的话语堪堪讲到一半，便陡然看见，右侧一辆失控的小轿车迎面撞来！
她尖声惊叫，脸色苍白地护住肚子，尔后却因为过度惊吓，身体一软，就要昏厥倒地。
嗡。
伴随着一股奇异的波动，女子并未倒下，而是像提线木偶一样，四肢耷拉着直立在地。
而此时此刻，疾驰的小车，距离她仅剩不到十米！
“甲天盾！”
情况紧急，林辰屈指一弹，一面巴掌大小的漆黑角盾顿时飞射而出，挡在孕妇面前。
于此同时，他双腿一弯，两脚一踏——
咔！
连十数吨卡车都能轻松承受的地面，应声出现两个碎石小坑，如此力道之下，林辰紧跟着护盾弹射出去，堪堪在轿车撞上角盾时，将孕妇护在身后。
“我对你的来历不感兴趣，赶紧带着你想保护的这对母女离开。”
趁着甲天盾短暂抵挡住飞驰的轿车，林辰眯着眼快速说道。
“谢…谢。”
沙哑的男声过后，孕妇形如鬼魅般，向人行道飘然离去。
…
砰！
甲天盾没坚持太久，终究还是被异常的轿车撞得爆裂开来。
眼见车子迎面冲来，林辰面色不变，单手直接抵住车头。
只听嘎啦一声，车头银白的保险杠上，多出一道深凹的掌印。
“灭！”
神识一扫，同样在挡风玻璃上找到一个死鸟的印记，林辰毫不犹豫地用神念将其碾压消灭。
做到这一步，这辆失控的轿车总算失去冲劲，直挺挺地摔落在地。
“咦，我面部的伪装…”
林辰摸摸脸颊，有些小郁闷。
他刚刚似乎有点用力过猛，导致更改的外貌还原。
哑！
嘎！
呱！
正当林辰纠结要不要再微调一下相貌，却听四下各种怪鸟的凄厉叫声，仿佛交响乐的合奏，逐渐取代天地间的其它声响。
他眉梢一挑，神识如风吹出，这才发现，各类大车小车的残骸，将十字路口方圆百米堵得严严实实，不仅如此，外围还不断有失控的车辆加入这场‘聚会’。
而在所有车辆的玻璃上，几乎都能找到一只死状凄惨的冥灵鸟！
“咦？”
在一堆堆撞瘪的车辆中，林辰察觉到一辆较为眼熟的、车牌尾号为19T的侧翻轿车。
毫无疑问，是白雪璐乘坐的那辆。
“她比我早出发十分钟，居然也没躲过这场灾祸么…”
轻声嘀咕一句，他往车内一观察，发现主驾驶有安全气囊，司机脸埋在里面，陷入昏迷，但并无生命危险。
倒是旁边的小学妹，整个人扭曲着，美丽的脸蛋嵌在变形的车头内，鲜血淋漓；
还有比较惨的地方是，她怀里抱着一瓶运动饮料，死死地顶着她的肋骨，半个瓶身没入她柔软的身躯；
总之，她的呼吸几近消失，生命岌岌可危。
“该死的破车，副驾驶居然连安全气囊都没装。”
林辰不满地抱怨一声，快步走到轿车旁，抬手将汽车翻过来。
‘喂，醒醒，别睡过去！’
他尝试用神识呼唤白雪璐，以免她意识泯灭，再无挽救可能。
‘呜…’
“好痛…”
“好可怕…”
白雪璐微弱的思绪浮起。
眼见还有的救，林辰略松一口气。
他翼翼小心地掰开白雪璐半个脑袋陷进的地方，捧着她的脸，清理掉玻璃渣子，喂她吃下一颗洗髓丸，由于担心她喉咙受损无法吞咽，还特意将丹药放在她的舌头下面，加速吸收。
“你爸爸不愧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你得感谢他……”
看着少女这幅惨状，林辰心中轻叹一声，又取出一枚虬龙果，挤出一些碧绿汁液，滴在她的口中。
接连服用两样不凡的珍品，白雪璐原本微弱的脉搏心跳，倏然变得蓬勃有力。
“呃！”
很快，她的喉咙里，发出象征着复苏的呻吟。
啪啪。
林辰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拍了两下，询问道：“还活着吗，活着就吱一声。”
“……”
可恶…谁打我…
呜呜…我爸爸都…不舍得打我…
内心戏十足，但白雪璐外在还是很虚弱。
她费力地睁开眼，隐隐看到一张丰神俊秀的脸庞，只是由于眼部血迹遮挡，看不太清切。
“吱？”
她想起对方刚刚的问题，呆呆地回答道。
“很好，你再躺一会应该就没事了，在彻底吸收药效之前，乖乖待在这别动。”
林辰可是亲身体验过洗髓丸和虬龙果的神奇之处。
它们连五脏腐烂、浑身炸裂都能挽救回来，那眼前这区区致命伤，自然不可能在两者的联手救护下，还夺走白雪璐的性命。
于是他留下一句话，放心地转身离去。
…
不知何时起，原本烙印在车辆玻璃上的冥灵怪鸟，竟扑棱棱地飞到半空中，如云一样盘旋着，久久不散。
“哇！蜂鸟，好多“撞死鸟”！”
一道悠扬婉转的女声响起，紧跟在这串话语后面的，是踏空而行，轻盈似蝶的苗条人影。
人影一边朝十字路口靠近，一边继续感慨道：
“虽然“撞死鸟”只是D序列里垫底的冥灵，我以前还轻松解决过几只，但这么一大群，感觉比B序列还吓人呀！”
“雪鸮，别害怕，你拿着‘捕鸟网’在一旁掩护我，让我来解决这群怪物！”
遽然间，一道爆发速度极快的瘦矮人影，超过苗条人影。
他不容置疑地留下铿锵话语，随之落地，脚尖在某辆卡车的车顶上如蜻蜓点水般一踩，便再次急速地凌空蹿起。
整个人，竟真的仿佛同伴称呼他的‘蜂鸟’一样，轻巧地在空中腾转挪移。
第三十八章 妖冥使与孟婆左禾
“哼，想抢我功劳，没门！”
代号‘雪鸮’的女子毫不领情，她抬手一招，一贯圆筒鱼笼形状的灰色网兜甩出，在天空中好似一条巨口蛟龙，张扬舞爪地将几只“撞死鸟”吞入腹中。
“我不是那个意思…”
‘蜂鸟’正欲解释，却忽然看见下方不远处有一个神采非凡的年轻男子。
他眉头一皱，远远喊道：
“小子，不怕死吗？躲远点！”
闻言，年轻男子，也就是林辰，有些诧异。
我明目张胆地站在这，你还看不出咱们都是来处理冥灵的同行吗？
小伙子身手凑活，但这眼力劲，属实不行。
“你们是地府的猎冥者？”
林辰抱起双臂，打量着靠近的二人，不冷不淡地问道。
那被唤作雪鸮的女子，眼见林辰的相貌，当即眼前一亮，身姿绰约地落下来。
她手一挽，将两侧鬓发撩到耳根后，顺带又捋捋悬至腰间的单马尾，才面色微红地柔声道：
“对，我们是‘妖冥使’鸟喙小组的，帅哥，你是咱们主城区的新人吗？”
妖冥使…
林辰迅速回忆自己在冥间论坛查过的资料。
隶属阎王派系、查察司，专门负责处理城市中动物类型的冥灵，有鸟喙、豹尾、鱼鳃、蜂翅四个组别，分别对应飞禽走兽、游鱼虫豸…
瞬息间想通这些，林辰微微点头答道：“算是新人吧，不过我刚到，还没跟我的负责人联系，并未正式加入地府。”
说着，他取出地府专用机作为证明。
“我没听说过你，你是城隍那边的？”
‘蜂鸟’落地，目光冰冷地扫扫这位容貌令人一见难忘的男性，再看看身边呈花痴状的搭档，当即有些不爽。
“应该吧。”
林辰不置可否。
“呵，那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以你们城隍基层人员的实力，还是个新人，可不配参与这种层次的战斗。”
说罢，也不等人反驳，他便不耐烦地一冲上天，去解决那些“撞死鸟”。
“你别介意哈，我同事跟城隍那边不太对付。”
‘雪鸮’慌忙解释道。
“无碍，我拦下你们，是想询问，要处理这些冥灵鸟，只能靠一批批的抓捕吗？”
“对。其实“撞死鸟”并不是群体性冥灵，它们能汇聚在这，肯定有一个更强大的冥灵在场，不过我们目前找不出他的所在地，也只能暂时一群群地抓，直到将幕后更高等级的冥灵逼迫出来。”
“哦。”
林辰点头，有些遗憾地说道，“那恐怕你们的计划要落空了。”
“啊？为什么？”
“因为——”
林辰扭头看向四周，“太多了。”
跟随着他的视线，‘雪鸮’向四周望去，登时脸色一变。
只见不到半分钟的聊天期间，四面八方又扑棱棱地飞来几群，几大群黑压压的“撞死鸟”。
它们汇聚在半空，遮天蔽日，比厚实乌云还过分地，挡住漫天光线。
顷刻间，天色阴暗下来，仿佛七八点的夜幕降临。
在这一片昏沉的环境中，遍地车辆尸体扎堆，往日繁花的街道被撞得破烂不堪，乍一看，活生生一幅末日景象。
“天呐，难不成整个云海市被撞死的鸟，都飞来了么！不可能……”
‘雪鸮’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单马尾随之晃动，“这么大的场面，绝不是B序列造成的！可…要是A序列，群内也没发布A级灾害公告呀！”
她拿出手机查询，确认一下，的确没有。
暗松一口气，她连忙对林辰嘱咐道：“我们来之前，已经联系了城隍的纠察司和速报司，让他们派人过来处理车祸。不过，我建议你再催一下，另外，你自己小心，我得去帮助搭档了！”
说着，她一踩靴子，操控捕鸟网，灵巧地飞到半空中。
“这二人似乎都是靠着脚上短靴，才能短暂停止在虚空中……”
林辰若有所思，但很快就将这一问题抛之脑后。
“看情况，想将这些鸟赶尽杀绝，实在浪费力气，我还是找出让它们汇聚在此的始作俑者吧！”
他隐隐感觉中心医院内有些奇异波动，探出神识一扫，竟被阻绝，顿时确信心中猜测，跨步往医院大楼走去。
哑！
林辰刚走一段距离，上百只“撞死鸟”便齐齐惨叫一声，飞过来拦在他面前。
它们有的下肢折断，有的头颅扁平，有些浑身找不到一丝完整，还有的已经风干。
它们站在车顶，玻璃，地上，或者临空漂浮。
它们如同一堵血肉羽翼铸成的墙，不允许任何人迈过。
“生前不幸被撞，死后还要沦为傀儡，这就是弱者啊。”
心中感慨一声，林辰眸光微闪，手掌朝前虚按。
唰唰唰！
霎时间，十几道玄阴斩迸发而出，薄如蝉翼的锐利刀刃，将阻挡在前的“撞死鸟”悉数斩灭。
其中十来只个头较大的，身躯消亡后，噼里啪啦地掉落出一颗颗钻石大小的晶石。
林辰操纵黑气，将它们卷到手心中一看，发现这些晶石除了内部有些浑浊外，竟与那枚银色水晶的材质颇为相似。
“这便是体内冥能强大到一定程度后，会凝结的‘冥晶’么…”
一翻手，将这些浑浊的冥晶收入卡中，林辰突然有股想将全部“撞死鸟”斩杀干净的冲动。
不过略一思考，他果断放弃这个想法。
因为会爆落冥晶的“撞死鸟”本就不多，其中蕴含的冥能又少得可怜，实在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去抹杀它们。
倒不如找出首领，干票大的。
当然，对于眼前又悍不畏死飞来阻挠的这些，他顺手就灭了一片又一片，宛如拿着磨砺得反光的镰刀割草一般。
…
“蜂鸟，你看！”
雪鸮心中还牵挂着面目俊朗的新人后辈，趁着抓累了，这会往下一看，差点没把眼眸瞪出来。
不能让我一个人被吓到！
怀着这种想法，她当即招呼搭档。
“怎么，B序列冒头了？红隼老大马上就到，我们拖——”
话语声戛然而止。
蜂鸟瞳孔扩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刚刚被他嘲讽过的那名青年，轻描淡写横扫一片又一片“撞死鸟”。
…
轰轰！
林辰披荆斩棘，总算来到医院大门处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震耳的摩托车引擎声。
不会又来一群“撞死鸟”吧……
心中疑惑，他远远一观察，发现来者并不是失控的摩托，它有主人，是个短发女子。
女子穿过密密麻麻的鸟群，一个漂移停下摩托，抬腿下车。
她一身黑色劲装，短发及颈，眼神冰冷地朝四周扫荡。
片刻，似是没找到预料中的人影，她眼帘一垂，神色颓然失落。
“我的天，今天是什么日子！”
半空中忙活的雪鸮自然注意到这一幕，她看着利落清爽的短发女子，止不住惊呼道：“不仅遇到一个实力恐怖的新人，还撞见了咱们市大名鼎鼎的孟婆、左禾！”
…
“喵。”
林辰眯着眼，收回神识。
端坐在医院大门口的，是一只头破血流的黑猫。
第三十九章 「车祸猫」
‘不能相信人类。’
自打黑猫被抛弃，躲在在校园公园的她，一直铭记这件事。
她不明白什么叫‘你养的这猫太烦啦，又吵又脏又臭’，也不懂得什么是‘宿舍不让养猫，快点放生吧’，她只隐约记得，自己本来待在一个很舒适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同伴。
突然有一天，笼子打开…
突然有一天，来到有很多年轻人类的地方…
突然有一天，被扔进茂密的草丛里。
受过伤害的黑猫，总是用谨慎的视线，打量想要靠近自己的人类。
即便他们时常扔给自己一些香喷喷的食物，她也不敢去吃。
这一状况，维持到春末夏初。
她开始叼起饼干、鱼尾和香肠，囫囵吞下，因为，公园桥头下方，挨着小河边的一片矮树丛里，藏着三只她的猫崽。
它们需要奶水。
饱餐几顿后，黑猫的心态发生变化，她开始觉得，人类可以信任。
从此，她漫步在校园小路上，看见许多穿得花枝招展的人类凑过来时，任由她们惊呼‘好可爱’、拍照还有抚摸。
她会温顺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蹭她们的手掌，尾巴则像风中的狗尾草，柔和而惬意地卷曲飘荡。
一番‘辛苦’后，她总能得到一些零碎的食物作为酬劳。
如果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呀。
她后来常常如此怀念。
可是那天，终究是抹不去的回忆。
一个女孩捧起她，女孩旁边男生，应该是她的配偶，一边说着‘好脏，快丢掉’，一边拍打驱赶她。
黑猫承认，她有点受惊。
她蹭地蹿起，一不小心，爪子划过女孩的脖子，在上面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抓痕。
‘啊！’
‘狂犬病！’
顿时，一男一女惊声尖叫。
女的满脸恐慌和厌恶，掏出化妆镜检查脖子，男的勃然大怒，捡起一根树枝，追着抽打她。
黑猫慌不择路，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她跑啊跑，甩掉生气的人类，冲出密集的人群，来到校园门口的马路上——
嘭。
她飞起来了。
‘不能相信人类。’
弥留之际，黑猫想起曾经的誓词。
要是记住就好了。
那样，一定可以看到那群贪吃的小崽子，亲自走出树丛，在河边舔舐清水的模样吧。
…
“喵嗷！”
眼见黑猫戾气满满地扑上来，林辰抬手一面护盾。
咔！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黑猫这一扑，竟比一辆失控的小车威力还大，瞬间将他凝聚的甲天盾一头撞碎。
不过显而易见，黑猫也不是毫发无损。
它左眼附近的那块脑袋，直接变得血肉模糊。
饶是如此，它依然速度不减。
可紧随其后，一道漆黑发亮的弯月状刀刃，对着它的脑袋当头劈下，轻轻松松地将它一分为二。
它再凶猛，变成这副模样，也只得颓唐地砸落在地上。
“又是一个被操纵的小家伙…”
林辰惋惜地摇摇脑袋，正欲抬脚继续往里走，却眉头微皱，步伐一顿，扭过头来。
喳。
一群“撞死鸟”奔涌而至。
这次，它们没再发出刺耳的惨叫，而是宛如树林间叽喳交谈的正常鸟儿，对着两半黑猫发出此起彼伏的声响。
罢辽，它们化作两股黑色洪流，哗啦啦地冲进一左一右两具猫尸。
当洪流止歇，黑猫跟先前一般无二地站在林辰视线内，并再度暴起，朝他杀去。
“不死特性？”
林辰眉梢一挑。
这次他消耗体内约莫三分之一的死气，凭空瞬发几十道玄阴斩，将扑来的黑猫斩得粉碎。
然而很快，又是一群“撞死鸟”飞来，让黑猫再度复生。
“厉害。”
林辰不由赞叹道。
虽然黑猫对他造成不了威胁，可单论生命力之顽强，他不得不佩服对方。
“冥灵的权柄，貌似涉及到了世界的规则，这可是曾经最巅峰的我，也没彻底掌控的东西啊…”
…
“左禾大人，那个男生是城隍的新成员，他好像被“车祸猫”缠住了，请您帮帮他！”
自打短发女子出现后，雪鸮和蜂鸟便放弃抓捕，恭敬地落在她背后。
而还不待这位威名赫赫的孟婆有所动作，林辰那边先打了起来，于是他们观察了一小会。这时，眼见他‘陷入困境’，雪鸮央求着开口道。
“你们被骗了，他不是云海市地府任何一司的新人。”
孟婆左禾开口，语气冰凉慵懒，像极了一个刚做掉目标的杀手正打电话，从容而无情地告知主顾目标已死的消息，并索要报酬的口气。
“啊，他那么帅，怎么会说谎呢？”
“我就知道，那小子言辞含糊不清，不是什么好鸟！”
雪鸮和蜂鸟一前一后发表感言。
左禾眼帘半垂，好似带着些许困意，瞥林辰一眼。
见对方闲庭散步般，又将“车祸猫”斩杀两次，她眉毛一皱，往前踏去。
“无论如何，他总归是在与冥灵战斗。”
像是在解释给两位妖冥使听，又仿佛自言自语，左禾举起右手，如同高举一个火把。
“水，出！”
她轻喝一声。
登时，以她为中心，半径几十米，全体故障的车辆，都开始渗出汽油。
“这就是‘元素类’的猎冥师嘛，好强好羡慕…”
雪鸮眼冒星星地小声道。
她身旁的蜂鸟虽没开口，但从其表情上，也能找到一丝向往。
哗。
哗。
哗。
不一会，上百辆车中，过五千升的黄澄澄汽油逆流而上，泼洒在漫天的“撞死鸟”周身。
“呼。”
轻吐一口气，左禾用闲着的左手，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咬在红唇间。
随后，她又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蹭’地一声将香烟点着。
待烟头袅袅飘出白烟，她眯着眼睛，看着低垂在半空中，因浇了一身油而吱哑乱叫的冥灵鸟们。
“下辈子，乖乖藏在森林里吧。”
许是因为衔着烟蒂，左禾的嗓音有些沙哑。
她深吸一口香烟，正欲咽进肺里，却忽然想起某人不喜欢她这样，便很快又将烟雾吐出。
一吸一吐中，烟头星火变得明亮无比。
随后，漫不经心地，左禾掐着多出一圈浅浅牙印的烟蒂，将香烟从口中取出，屈指弹向天际。
呼啦——
火焰点着一只“撞死鸟”，紧跟着，就像一粒火星掉在干燥的稻草垛里，迅疾地朝四周蔓延开来。
顷刻间，原本还黑压压一望无际的鸟群，这会成片成片地化为灰烬，被风拽着四散。
火势汹涌，燃烧天际，通红通红地映照大地。
“原来天空，也可以变成火海么…”
看着这震撼的一幕，雪鸮痴痴地轻声道。
…
“哼，等我的火球术改造完毕，不用这么麻烦也能做到这个地步。”
林辰不服气地将目光，从远处收回。
他拎着战败黑猫的后颈皮，一把将它提起。
“喂，小猫咪，接下来你可就没法复苏了，还继续吗？”
盯着瞳孔竖成菱形的那对猫眼，林辰慢悠悠地问道。
第四十章 仇人见面
“喵呜。”
黑猫软软地叫一声。
“撞死鸟”的覆灭，似乎让它恢复理智，这也正是林辰没将它一招斩灭的原因所在。
“老实呆着别动，我不会抹杀你。”
说着，林辰庞大的神念钻进黑猫的脑海，想获取一些关于这场事故的讯息。
又是一只被遗弃的宠物…
咦，那些鸟类的确是黑猫操控的，有人控制它，给予它超乎寻常C序列的实力，再令它不惜代价地召唤“撞死鸟”，虽然结果成功，但它也因为吸纳冥灵鸟过于海量的怨念碎片，变得癫狂…
呵呵，让我瞧瞧躲在一只猫后面的，究竟是什么玩意…
哼，果然是你！
林辰掀起嘴角，眸中一抹冷芒闪过。
“小猫咪，看在你很配合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
经过搜查记忆，他知道，这只黑猫成为冥灵后智慧通玄，能听懂人类的话语。
“尽管你的不灭特性全靠“撞死鸟”，但也有值得研究的地方，我帮你再找个主人，她在这个领域比你强得多、只是类别不同，你们可以互相借鉴提升。”
“如何，愿意吗？”
黑猫怔怔盯着林辰，片刻后，晃晃脑袋。
“不肯相信人类？放心，她也是冥灵。”
黑猫只是看着他。
“哦，是不相信我啊。”
林辰了然，轻笑道，“有人对你好，你便相信全部人类，有人伤害你，你便怀疑全部人类，真是只傻猫。”
“也罢，你想怎样？”
闻言，黑猫缓缓闭上眼睛。
显然，她对这个世界再无眷恋，一心求死。
“如你所愿。”
林辰毫不犹豫地双指并拢，凝现一道玄阴斩，不过转念一想，他散去黑刃，搓出烛光大小的苍白夹蓝的阴寒火苗。
这是他先前见火焰能对冥灵鸟奏效，有感而发，想试试尚未成型的火球术能有什么功效。
嗤。
一声轻响，黑猫沐浴在幽蓝的火光之中。
她猛地睁开双眼，目光讶然而通透。
“喵，喵。”
黑猫轻柔地叫唤两声，随后用脑袋蹭蹭近在旁边的手掌。
林辰不懂猫语，可隐约也明白，对方是在向他道谢。
“这死气凝聚的火球术，能净化冥灵体内的杂质……不对，分明是在执行分解的权能，将黑猫残魂中的记忆、情感，精炼成魂魄本源！”
林辰很是惊讶。
他万万没想到比玄阴斩、甲天盾还难以改造的火球术，居然有如此神奇之处！
不多时，“车祸猫”燃烧殆尽，在半空留下一粒花生米大小的澄澈冥晶。
单论个头，它也仅相当于七八枚“撞死鸟”掉落的冥灵合计那般大，可要论内部纯净程度，却要远远胜过。
当然，还是略逊屏风析出的银水晶一筹。
“咦？”
正当林辰为此欣喜，觉得多收集几枚就可以再开启荒古日月钟时，却陡然察觉到元神虚弱了一丝丝。
“精炼的过程，居然消耗我的神念！难怪，我就说普通的火球术怎么可能提炼神魂…”
他反倒放心下来，这样才较为合理。
翻手将冥晶收起，林辰迈过大门，继续往里走。
很快，他来到医院大楼一层，目光扫过地上躺倒的医护人员和看病患者，最终定格在一层中心，总服务台的所在之处。
只见那里，老神在在坐着一位身穿旧大衣的老者。
他体格消瘦，脸皮堆满褶皱，四周幽幽立着几十道表情呆滞的人形虚幻魂魄。
那些魂魄仿佛一个个大号的点滴瓶，额头中心长出一根灰蒙蒙的丝线，连接到老者身上，持续不断地为他注入奇特光点。
“啧啧，生啖人魂，堪比邪修的手段呐。”
林辰见怪不怪，轻一挥手，玄阴斩激射而出，朝着老者砍去。
“哼！”
原本宛如树下乘凉的清闲老者，那对浑浊发黄的眼珠里，骤然掠过一缕凶色。
他中断进食，伸手一掏，从肚子里拽出一个变形的瘪圆方向盘。
“滚！”
老者转动方向盘，怒喝一声，顿时，玄阴斩如同回旋镖般，一个U型掉头，居然朝着林辰杀了回来！
“哦，很有意思的冥器！”
林辰双眸微亮，不在意地弹弹手指，再凝现出一道玄阴斩，与叛变的那个铿锵交锋、同归于尽。
“畜生就是畜生！”
老者攥着方向盘，骂骂咧咧道，“我辛辛苦苦帮它弄出那么多鸟，没制造多少车祸和死人也就算了，还让人跑进来打扰我吃午饭，真是废物一个！”
“可惜，我最中意的怪婴，被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干掉了，否则吃掉一列车的生灵，再怎么也比那只死猫强！”
“呵呵。”
林辰不由笑了。
他摸摸自己容貌大变的脸庞，冷然地看向老者，“你没认出我，倒也情有可原，不过很不幸，我记得你的气息，记得很清楚。”
老者眼皮耷拉，不屑问道：“你是哪根葱？”
他压根没把面前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毕竟在他看来，连只废物猫都能纠缠半天的家伙，根本算不得什么人物。
反之，若是来者一瞬间，就将“车祸猫”解决掉，那他肯定拔腿开溜。
欺软怕硬，恃强凌弱，正是他的生存准则。
“某人前几天偷偷闯进我家，放下两句狠话，就头也不回地逃走——”
林辰收起笑容，脸上只剩凛然，“我这么说，阁下，是否能回忆起我的身份？”
“你…”
老者满脸褶皱地思考片刻，顿时大惊，“你是那个消灭“嘘”的小子！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当初你是如何找到我家里的…”
这件事对林辰来说，有些如鲠在喉。
偷袭他事小，关键在于，对方是如何跨越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具体找到他的所在之处。
他必须弄清楚这一点。
“你这副平静的模样，真是让人讨厌！”
老者面部肌肉跳动，语气凶狠，露出一口腐烂发黑的牙床。
他用干瘦的手掌，平举方向盘，然后便以一副稳操胜券的表情说道：“看我是怎么把你那张恶心的脸，一寸一寸撕裂的！”
“死！”
老者声嘶力竭地大喝道，与此同时，手臂扭曲，凌空往右打死方向盘。
霎时间，林辰只觉周身空气一沉，身体像是被什么束缚住。
左右一看，他恍然发觉，方才浮现二三十道模样颇为狼狈的残魂，正拽着他的衣袖，龇牙咧嘴地想将他撕碎。
有意思的是，这群残存生前执念的魂魄，看似凶相毕露，实则目露不甘。
仿佛他们此刻恨不得啖其血肉、啃噬骨头的目标，并非林辰，而是另有其人。
第四十一章 「肇事者」
“一群傻叉，居然还敢反抗！”
老者也察觉到了二十几个残魂的恨意，顿时面目狰狞地对着他们怒吼道：“我当时只是坐过站，想让司机临时停下车而已，几秒钟的事，能碍着谁？！”
“你们知道我要是接孙子迟到了，他会怎么骂我吗？！”
“只是想让他停车…”
“靠路边停个车！”
“不听我的…软的不吃…那我就自己抢方向盘，吓吓他！”
“看吧，我就碰下方向盘，也没做错什么，又跟你们毫无干系，你们凭什么一大群人骂我、打我？！”
“一群傻叉，欺负老人…”
“嗬嗬，那我就带你们一起去死！”
“看吧，我说的没错，你们这群毫无同情心的垃圾都死了，最后只有我活了下来！”
“连上天都怜悯我，你们凭什么还怨恨我！”
“凭什么？！”
癫狂的老头子，疯言疯语中，两只枯瘦的手臂几乎拧成一团麻花，畸形的方向盘转了两大圈以上。
由此，在一股诡异的规则下，残魂们眸子变得血红，再也找不到一丝生前的理智。
他们前仆后继地，仿若一群嗅到活人气息的丧尸般，蜂拥着想将林辰淹没。
“修为，还是有些弱啊…”
林辰才懒得搭理对方的歇斯底里，只是心中郁闷。
他体内堪比筑基期法力的死气，在毫无顾忌的挥霍下，如今只剩不到一成，单凭法术，很难解决周身的残魂。
好在，炼体达成第一步的‘蜕皮’，使他肉体表层相当坚韧，暂时没有受伤的可能性。
“趁这个机会，试试那些冥器，实在不行再动用神念。”
稍一思索，有所决策，林辰决定先赶走碍事的，再动手报仇。
沙沙。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林辰一侧脸，神色如常地看向身后来人。
只见她身材高挑，面容清冷，一头清爽利落的及肩短发，发中柔顺直挺，发梢微微卷曲。
上下配套找不到一丝杂色的深黑劲装，将她衬托得愈发冷酷。
此人，正是轻易灭掉漫天“撞死鸟”的孟婆，左禾。
“你这种独行侠，做到这一步足够了，接下来交给我…”
左禾眼帘半垂，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
“等等。”
林辰打断她的自作主张。
“？”
她稍一仰头，右侧的乌黑发丝向后微微滑落，显露一半的冰冷眸子里，瞥出一些疑惑的视线。
“医院里面还有一条大鱼，尤其是地下的气息，相当浓重，如果你觉得自己有本事的话，可以去对付那只。”
林辰用下颌示意大概的方向，接着，不容置喙地说道：“这家伙得罪了我，我要亲手干掉他。”
“……”
有意思的是，老者面对两人讨价还价的一幕，丝毫没有被视作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的耻辱感。
他很是忌惮地盯着左禾，心底十分赞同林辰的话语，巴不得让她前往医院深处，而不是留下来针对自己。
“希望你的实力，配得上你的口气。”
左禾漫不经心地说完，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抬起，将刚刚松懈的发丝拨弄回去，尽量让自己的脸庞埋在头发编织的阴影中。
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洁白的廊道尽头。
…
“小子，那女人的强大我也有所耳闻，不过…”
拧成一巴的瘦老头，阴恻恻一笑，“嘿嘿，里面的那位，就算十个她，也绝对不是对手！”
“与我何干，与你何干？”
林辰的身体猛地用力，虽未彻底脱身，可也找到间隙，趁机取出一件物品。
他手持此物，漠然道：“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待会如何求饶，才能让我少折磨你一会。”
“就凭你？！”
林辰的挣脱，撼动老头手里攥着的方向盘，令其朝左转动半圈。
老头气急败坏地一咬牙，干瘦手臂上的青筋顿时暴起。
那些血管如同一条条细蛇凸显，从手腕钻到臂膀，衬得他整个人更为狰狞可怖。
可下一刻，让他心头惊慌的是，以往屡试不爽的方向盘，竟在此刻纹丝不动！
“我可是硬吃下你的招数，现在，轮到你来试试我的手段了！”
说着，林辰掷出手中之物——
赫然是那枚虎符！
杀！
林辰心中杀念涌动，激活虎符，顷刻间，那还正在尝试扭转方向盘应敌的老头，身体一僵，浑浊眼珠瞪得肿大。
“在我的杀意加持下，虎符幻化的千军万马进一步凝实，若是心志不坚，被直接吓破胆都是常有之事。”
林辰一挥袖，用剩余的法力凝聚出一面甲天盾，将无人驱使的残魂尽数抽飞。
随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因一己之私、让全车人陪葬的狠辣老头，陷入喊打喊杀的战阵中，惊惧得浑身战栗。
‘嘻嘻~’
‘哈哈~’
‘呵呵~’
可陡然间，从地底飘荡来一阵如梦如幻的怪异笑声。
林辰眉头微皱，感觉下面的情况有些不妙。
“呕！”
应该是受到笑声影响，原本沉溺于杀意中难以脱身的老头，居然一阵干呕，恢复了神智。
“小子，我要杀了你，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他暴跳如雷，露出凶残至极的表情，然后双手死死一握——
呃？
方向盘呢？
他身体一颤，彻底清醒过来，于是注意到，那个瘪掉的方向盘，不知何时，已经落在林辰手里。
很快。
一秒都不到。
他立马摆出谄媚的表情，满脸的褶子挤成一坨，低声下气地说：
“小哥，我作为“肇事者”，只是个B序列的小角色而已，杀了我，你也得不到太多的功劳，你去下面，赶快去下面！”
“下面是我的主人，他很强，是A序列，而且是其中的拔尖的！只要杀了他，你就可以获得纯粹的冥晶，可以获得很强大的冥器，可以救下全医院人的性命，可以，可以……”
“别！别别别…求求你，别杀我，求你了！”
见林辰丝毫不理会求饶，还对着自己平举起方向盘，老头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咚’的一声跪下，一个接一个地磕头。
“你明明已经死过一次，为何还如此怕死呢？”
林辰眼睛一眯，好奇道。
“正是因为死过一次，才理解死亡的可怕…我只想活着，求求你把我当做一条疯狗，放了吧…对了，其实我是一坨屎，一坨狗屎，您别踩我，脏！”
老头接着讨饶。
“你因为一件小事，让一车乘客为你陪葬；你因为贪图强大，制造大型车祸，生吞亡者魂魄——”
林辰收起方向盘，这一举动，让老头表面越发卑微顺从，心里却是窃喜年轻人就是好糊弄。
所以，他准备耐着性子，倾听对方一一数落他的罪责。
然而，眼前这位年轻人竟语锋一转，说道：“我懒得跟你争辩这些事的是非对错，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前些日子，你究竟是如何找到我的。”
“因为车祸。”
一听不是怪罪自己，老头越发配合，他伏在地上，飞速地答道：“小哥你接触过跟车祸有关的冥灵，而我的能力跟交通肇事有关，所以能借助各地发生的车祸，一路寻找你的踪迹。”
“我不说你也知道，单凭我这点水平，根本找不了那么远、那么仔细。”
“是我的主人——就好比我曾经给那个怪婴、那只蠢猫额外的力量——我的主人，也能赐予我一些超出我等级的力量。”
“就是凭借这个，我才能准确而短暂地找到你。”
第四十二章 特地赶来嘲笑
“原来如此。”
林辰释然地点点头。
随后他慢悠悠地再次举起方向盘。
“啊？”
老头一愣，随之焦急，“不是说好了放过我…”
“我什么时候跟你承诺过？”
林辰压根不想继续听他的废话，也并不打算给他留遗言的时间，当即抬手转动方向盘。
“唔…”
有些尴尬的是，他体内死气所剩无几，只让方向盘转了个锐角。
而还没等他想出办法解决此事，就见原本需要“肇事者”老头拼尽全力才能使唤的那群残魂，此刻只是稍加命令，便急不可耐地朝他扑了上去。
“啊！”
老头当即一声惨叫，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要不是我收集生魂培养你们，你们早就消散……啊！”
可他越是辱骂，残魂越是啃噬得凶狠。
就这样，一口一口地，“肇事者”的身躯转眼少了大半。
脑袋变得残缺的他，连痛苦的哀嚎都发不出，恶毒怨恨的视线也伴随眼球被吃得一干二净。
弥留之际，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无穷无尽的黑暗淹没。
他不禁回忆起许久之前那个下午，公交因他捣乱驶进江里，逐渐下沉，全车人都露出绝望的表情，可无论如何反抗，他们只能就这么…一点点的…被漆黑冰冷吞没……
二十七道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高有矮，有胖有瘦。
领头的，是一位双目充满悔恨、身穿制服的中年男子。
他，他们的残魂飘在原地，齐齐看向林辰，看向他手中的方向盘。
“不介意的话，你们先回来吧，等体力恢复些，我会帮助你们投胎转世。”
林辰淡淡地说出一个谎言。
也，不算谎言。
在这颗蔚蓝星球，如果没有掌控修炼魂魄的方法，身死以后，正如肉体会腐烂成各种无机盐，成为其它诸如岩石、花草、动物、人类的一部分，灵魂同样会被分解为‘信息元’或者说‘魂魄本源’，继而变成其他生命体的一部分。
肯定没法投胎转世。
但，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活着，不是吗？
总比沦为冥灵，在诸多执念下沦落到发疯癫狂的下场要好。
“裂头犬”、“不死少女”是因为自身守序，再加上有林辰的帮助，暂时才没有疯狂；
“嘘”、“车祸猫”都是曾迷失自我，最后侥幸逃脱；
“古代帝王”、“肇事者”这种则是深陷魔念，怙恶不悛，死不悔改。
冥灵不都是肆虐的怪物，可看起来，它们迟早都会变成怪物。
…
收起归顺的方向盘，林辰乘坐电梯，循着气息，来到地下三层，太平间所在之处。
滋滋。
挂在头顶的日光灯，不时传出轻微的电流声。
偶尔滋啦一响，伴随着灯光倏然一灭，太平间的走廊短暂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嘻嘻~’
‘哈哈~’
‘呵呵~’
这期间，诡异的笑声持续不断，且越来越近，常人若是碰到这一幕，恐怕早就吓得不敢前行。
不过，林辰斩杀的高阶鬼修，没有上万，也有好几千，自然不会畏惧这稀疏平常的鬼魅笑声。
他快步走到太平间的两扇银灰色铁门前，一推，没推开。
咚咚。
他抬手敲敲门，表达出足够的礼貌。
没人开。
于是他攒足气力，蹬脚一踹！
“啊啊！”
沉重的铁门在‘嘭’的巨响声中破损洞开，与此同时，两道尖叫女声险些盖住门被破开的声音。
林辰走进去一看，发现阴冷刺骨的空间内，有三道活着的身影。
其中两个头发凌乱、身穿护士服的女子，一个手拿长长针管，一个双手紧握金属托盘，尽皆面带恐惧和戒备地死死盯着他。
最后一人，自然就是早他一步赶到的左禾。
这会，清爽如这位强大孟婆，也变得狼狈无比。
她背靠冷冻尸体的冰柜，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平放的左腿包扎一圈沁血的绷带，右腿倒是屈起，膝盖上支撑着她扭曲变形的手掌。
“别担心，他跟我是一类人。”
左禾出声道。
虽然声音虚弱，可语气依旧冰冷。
“哦哦！”
“太好了！”
两位护士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也是，这个帅哥看起来就不像坏人。
视线在高冷孟婆的身上扫过，林辰的嘴角轻轻扯出一抹笑意，眯着眼睛道：“还好我没来晚。”
“？”
左禾用清冷的目光，看着他，“他已经走了。”
“不不。”
林辰摇摇头，一本正经道：“那家伙不重要，我是特地赶来看你这副狼狈的模样，顺便嘲笑一番。”
“……”
意想不到的话语，让左禾呼吸一滞。
“喂！”
另外两个幸存者果断出声，为自己的救命恩人打抱不平，“要不是她拼死对付那个怪物，我们早就死了，你怎么还幸灾乐祸呢！”
“你们不懂，若是我落得这种下场，她肯定也会冷冷瞥我一眼，藐视我。”
林辰耸耸肩，耐心地解释道：“你看，我比她可温柔多了，至少脸上还带着和煦的笑容。”
“喂，别说这些废话。”
左禾蹙起眉头，打断无趣的琐碎闲聊，平静的声音中有一丝羞恼，“你也许不知道那家伙都多恐怖，他可是……”
““太平间的老者”，生死簿上A序列排名第2，对吧？”
林辰慢悠悠接话道。
“你怎么知道？”
左禾的眉头蹙得更深些。
“猜的。”
准确来说，林辰是根据从“车祸猫”和“肇事者”得来的情报，加上“太平间的老者”散发出的强烈气息，做出的猜测。
毕竟对方展露出的气势，比起全力以赴的“古代帝王”也不惶多让，明显不是一般货色。
“你事先清楚他的身份，还诱使我跟他交手……你跟我，或者官方机构，有仇怨？”
“别多想。”
林辰还准备跟地府合作呢，可不想现在就给相关人士留下不好的印象，“第一，我当时打算自行解决“肇事者”，是报仇，也是不愿让外人看见我的手段；”
“第二，你真以为“太平间的老者”的本体，到场了吗？”
话语一停，他抽空瞅瞅左禾闻言稍显错愕的神情，满意点点头，才接着道：“只是类似于分身的手段罢了，据我观察，以你的实力足以劝退她，便好心地把这只大鱼，让给了你。”
“不用太感激我，死气时代，社会飘摇，人类理应携起手来互帮互助，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
听他这么说，左禾低头看看自己浑身的伤势，沉默不语。
很快，她再度抬起脑袋，用力盯住眼前这位‘大方’年轻人的面孔，似乎要将他的相貌牢记于心。
“你的目光可真热情。”
最后留下一句话后，林辰懒洋洋地推……哦，门不在了……直接走了出去。
而当转过身时，他满脸悠哉的表情顿时一缓，眸中精光闪烁。
他这段时间的注意力，一直伴随着神识，凝聚在高空之上。
那里，悬浮着一具漆黑发亮的棺材。
良久，在无声威压下，跟他对峙已久的棺材，不甘心地消失离去。
“算你识相。”
见最大的威胁解除，林辰彻底轻松，双手背在身后，闲庭散步着，离开这片受过灾害的土地。
第四十三章 到校
“爸，白大哥的事，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决定吧。”
一辆公交车上，张三用余光瞥着打电话的年轻人，确切来说，是对方拿着的手机。
年轻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相反，轻飘飘的，不留意根本听不清。
不过张三得在意，很在意，竖着耳朵听。
“如果家里真的需要，你就别拒绝，不用担心给我添麻烦，毕竟将来的变化谁也说不准，你们确实得备点资金，早做准备。”
“嗯，你放心，我会稍加照顾她女儿，但不会因此让自己身陷险境，好，好，就这样吧。”
听到这，张三挺直身体，变得警觉。
应该是个大学生…
在家里很有话语权…
看模样挺清秀的，细皮嫩肉，显然没干过活，家境优渥的可能性不小…
那肯定没错啦——
他的手机里，一定有很多钱！
想到这，亲眼看见年轻人将手机揣进右边的裤兜里，张三的心跳微微加速。
不过丰厚的作案经验，让他两三个呼吸就冷静下来。
“休闲裤，手放进裤兜时，兜沿贴着手腕，合理推测，兜深在20cm左右……另外，裤子材质偏松，偷走手机后，可能会被第一时间察觉到，最好使用‘偷梁换柱’的技巧……”
脑海迅速过一遍计划，张三拉开挂在胸前的背包，从里面取出模样、重量最接近年轻人手机的假模型机，熟络地将它填进左手袖子里。
然后，他神色自然地靠近年轻人，并静待时机。
“呼。”
张三长出口气，表面依然平静，心里却骂骂咧咧，“上次真特么倒霉，偷了一个杀人犯的包，拎回去才发现里面有个被冻住的人头，吓死老子了！”
“最后还害得我，不得不去最讨厌的地方当面报警……”
“算了，不想晦气的事，这次肯定不会出岔子！”
安慰自己一番，没多久，公交司机抢绿灯慢了一步，被迫刹车。
就是现在！
准备多时的张三，立刻假装没站稳，往年轻人身上摔了一下。
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他的左手轻车熟路地抵达对方口袋内，摸索一圈。
诶？
手机呢？
张三一愣。
我亲眼看见他放进去的、辣么大一个手机嘞？
“嘿，你没事吧？”
年轻人拍拍张三的包，好心问道。
“没、没事！”
张三赶紧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并憨憨地摸着头笑了笑。
随后，见年轻人一无所知的模样，他茫然的情绪稍微缓解。
“是不是因为上次的行窃经历留下心理阴影，我刚刚产生幻觉了……”
张三胡思乱想一会，觉得今天不适合开工，便在最近的一站下车。
可等他下车后，想从背包有拉链的夹层取出自己的手机时，却陡然发现，那里居然空无一物！
…
林辰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用储物卡从小偷包里拿出的手机，心中轻笑道：
“居然敢偷到我这里，既然如此，就让你长个教训吧。”
他拿着手机，静待对方打电话过来。
又过了三四站，眼看就要抵达学校，小偷才终于想到办法，打通自己的手机。
“喂，你好。”
“靠，果然是你！”
小偷咬牙切齿道，“算我走眼了，没看出你是同行，不过云海市能处理手机的黑店就那几个，你等着我堵你吧！”
“你猜我在哪？”
“我猜你个大头鬼，我…”
“我正在下车，站牌不远处有个垃圾桶，手机我扔里面了啊，希望你能在保洁人员清理垃圾之前，找到这。”
“你！”
林辰用挂断关机，中断对方接下来的肺腑之言。
并按照自己所说的，将小偷的手机扔到一堆水果皮和卫生纸里。
经过上面的小插曲，慢悠悠溜达一会，林辰终于抵达阔别已久的学校——
云海科技大学。
云科大位于云海市主城区的边缘地带，占地几千亩，这偌大土地上的三四万号学生，养活着周遭五花八门的商圈。
云科大在北面，开设有两个门。
正北门建设得恢弘大气，门口有一处颇大的广场，可以临时停下不少车辆，一入门，就能看到云科大标志性的市图书馆和巨型体育馆，堪称牌面。
小北门就俗气得多，门内是宿舍区，到处溜达着一身短衣短裤凉拖的青年男女；门外，下方是接通地铁的地下商场，百货俱全，上边是美食一条街，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卡路里。
总之，人来人往，哪哪都充斥着烟火气息。
按照林辰以前的习惯，肯定从正北门回去，踩着林间大道上的酥脆落叶，看正青春的学生从图书馆中来来往往，一路沉浸在校园初秋的景色中。
不过如今的他，却是一头扎进美食街，买了一堆小吃，边品尝酸甜咸辣，边走向的宿舍。
…
昱园，3号楼，622宿舍，门开着。
“好的老师，我明白了，我现在就赶过去核对咱们班的返校同学。”
刚走到门口，林辰就看到一个瘦高偏黑的男生，对着手机说些什么。
“班长，怎么了？”
622宿舍一共四个人，都习惯称呼对方的外号，而不是姓名。
“宅哥，你听说中心医院那边发生的交通事故了吗？”
瘦高男生看了看林辰满怀的小吃，毫不见外地从纸袋里拈了一只炸鸡翅，塞进嘴里，咀嚼着问道。
“略有耳闻。”
林辰点头，心中颇为怀念‘宅哥’这个外号。
曾经的他，入学两年多，除开上课、吃饭和某些必要的户外活动，其他时间一般待在宿舍里玩游戏、看小说。
秋后天气一冷，宿舍暖气一开，他甚至连吃饭都用外卖解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所以刚过半年，他就喜获‘宅男’称号。
不过有一次，隔壁宿舍因为电器短路发生火灾，当时全班大部分人都去参加某个校内活动，多亏林辰坚守在自己的电脑桌前，及时闻到烧焦味。
他果断联系同学，最后在对方的指示下，从门框上摸到钥匙，开门铲除了火灾的苗头。
事情没闹大，林辰有不可磨灭的功劳。
打这以后，他的‘宅男’，就晋升为‘宅哥’。
“唉。”
班长将鸡翅骨头扔进垃圾桶，用纸巾擦擦手，接着道：“中心医院出现连环交通事故，好多学生都被卷了进去，辅导员刚联系我，让我去他办公室，和他一起逐个清点咱们班的学生有没有出事。”
“不多说，我先过去，等办完事有时间了，咱们晚上出去聚聚。”
“行。”
…
昱园的宿舍楼还是不错的，虽没配备空调，但宽敞的四人间，上床下桌，自带卫浴、储物柜，还有个小阳台，住起来颇为舒适。
林辰走进宿舍，发现里面还坐着个人。
“嘿，学霸，要吃点东西吗？”
他往里走两步，朝戴着厚厚眼镜片的微胖青年，递出纸袋。
“不了，多谢。”
微胖青年正在收拾东西，许是因为拒绝了人家的好意，他又接着说道，“一场车祸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周围宿舍还有楼下就八卦得不可开交，吵死了，我要去图书馆，你去不去？”
“我像是去图书馆的人么…话说，渣男呢？他还没来？”
“渣男你还不了解？他早就返校，去人文学院那边泡妞去了。”
“……”
林辰默默地，看着学霸背起塞满专业书的背包离开。
嗯，三位室友还是那般各有特色。
“刚好，只剩我一人。”
林辰将门关上，从卡里取出刚刚的收获，顺便把无聊的顾小兮也放出来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