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丈母娘包的粽子
禾薇出院后,被禾母押着在家休息了两天,才被放行去学校。
不过一到学校,她就被校长大人请到办公室喝了一杯茶,顺便被告知:禾薇同学,你在校外接绣活的事,本大人已经知道了,虽然我很同情你的家庭现状,但做为一校之长,首先注重的是学生的安全和学习,你在校外打工的事,如果能得到家长的书面同意、并允诺不影响学习,那么,我可以选择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不知情……
咳,校长大人的原话当然没这么直白,但大意就是这样了。
禾薇一听,立马蔫了,要能得到家长的同意,她哪还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么?
特别是出院后,父母兄长铁了心不让她碰触尖锐物品,别说剪刀绣花针了,连禾父做木器常要用到的榔头、刨刀,以前随处可见,如今也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要是知道她课余时间准备去毓绣阁打工,还不知会怎么紧张呢。
可拿不到书面同意,校长这关就过不了。
禾薇垂头耷脑地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迎面碰上来找校长销假的贺迟风。
“放学后到东操场找我。”贺迟风没忘记给她开小灶的事,可禾薇早就抛到脑后了,乍一听,更蔫了。
“贺老师,能不能……”
“不能!”贺迟风连让她讲完的耐性都没有,直接两个字驳了回去。
“……”都还没说什么事呢。禾薇囧在原地。
贺迟风兴许也意识到做为良师、若连学生的问题都没听完就直接给予反驳不是很好,于是轻咳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补充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连锻炼身体都要推三阻四,将来还谈什么其他做为?”
禾薇恍悟,合着是人家误会了,忙摆手摇头:“不,贺老师,您误会我意思了,我不是要逃避锻炼,而是……”
她想到那个点子,感觉有些对不起爹妈,可除此之外,她又找不到其他法子,只好硬着头皮说:“那个,贺老师,你能帮我在校长跟前求个情么?校长要我回家拿家长的书面同意,才准许我继续在校外打工,可我打工的地方,绣针剪子是不可避免的,我爸妈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
听到这里,贺迟风就都明白了,敢情人小姑娘是要他到校长跟前做个担保人,可他也为难啊。
虽然他并不认为,避免了日常生活中经常会遇到的尖锐物,就能百分百地保证她不晕血;同样的,时常接触一些尖锐物,就意味着一定会伤到她、从而致她晕血昏迷。有时候,过度的保护,反而会削弱自我防御的能力,从而在一些想象不到的突发状况时,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所以,他当时在病房就说了,与其防患于未然,倒不如积极锻炼、提高身体素质,有一个健康的体魄,方能应对各类疾病,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眼下,他却犹豫了。若说答应吧,她毕竟还是个未成年,在校外打工,不说尖锐物,其他的潜在危险也不少。要真发生点什么意外,让他如何面对她父母的责问?可若说不答应,人小姑娘好不容易在毓绣阁谋到一份收入稳定的兼职工作、想改善一番家里的拮据境况,他说不出那个“不”字。
再者,如果他拒绝帮忙,回头她会不会随便找个人冒充她父母的字迹、然后把书面同意交给校长?那还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心。
贺迟风在心里考量了半天,最终点头道:“行吧,我帮你去说说,不过有个条件:哪天你去打工的地方,必须提前报备我一声,回来后,再上我那儿销个假,要是做不到,这事就免谈。”
“好。”禾薇一口答应,心里松了口气。
这样也算是在学校里多了个同盟。虽说体育老师那张脸长年黑冷,但接触多了,发现他这人其实挺热心的,要换做其他老师,管她体质好不好啊,体育课而已,上完课就闪人那才是真的,哪像他这么敬业啊,放学了还要留下来督促她锻炼。
【不会是对你有什么企图吧?】
系统君忍不住冒头唠起八卦。
禾薇觉得好笑,一穷二白的她,能让人起什么企图心?
【譬如师生恋……】
你当是小说电影啊?
禾薇在心里直翻白眼。
不过一提到“恋”字,她的脑海里自动升腾起另一张和体育老师有着两三分相似的脸,再回想当时被人扣着手腕、肢体接触的温热感,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她果然病得不清,竟会想起那个人。
贺迟风要是知道学生在心里如此揣度他,怕是会举双手直呼“冤枉”。
这可真是冤枉死他了。他敢拿项上人头做担保,绝无那种心思,也丝毫不敢有。他可不想看到自家太君眼泪汪汪地控诉,然后让他长跪搓衣板不起。
他无非是为这个学生渣到家的体育成绩可惜罢了。想她其他科成绩那么好,偏生体育这么糟,若能提高上去,日后的中考、高考,没准儿就是个状元级别的存在、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学生楷模。做为她的老师,也脸上有光不是?反过来,要是她其他科考试出类拔萃,偏生体育得了个鸭蛋,抑或是比鸭蛋好不了多少的个位数,做为她的体育老师,岂不羞愧到家?
再就是侄子的原因了。虽不确定侄子到底放没放弃对人小姑娘的那点心思,万一没放弃,以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到最后绝对会上手,而到那时,人小姑娘就不单只是自己学生那层关系了,还会是自己的侄媳妇。
攸关贺家子孙后代这么重要的事,做为叔叔又是体育老师的他,怎能不帮着把人身体素质提高到健康水准呢?
总之,撇开主观目的不谈,从客观结果上看,有了贺迟风的出马,禾薇在校长那里的关卡可算是顺利地通过了。
自此,她展开了家、学校、毓绣阁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
这天放学后,她留下来慢跑了一圈,然后好说歹说,征得了贺迟风的同意,去了趟毓绣阁。
陶德福见到她,立马迎上前:“小禾可算是来了,我和老赵盼好久了。怎样?身体没大碍了吧?”
“多谢陶老板的关心,我已经没事了,不过今天恐怕没时间留下来补了,就是想和你们说一声,周六过来可以吗?”
禾薇听出陶德福对赵世荣的称谓变化,不再是“那老家伙”,或是“赵老板”了,而是改口叫“老赵”,想来,这些天没见,他和赵世荣已经握手言和了。
陶德福则在心里盘算,今儿个周四,明儿周五,周六也就是后天,离赵世荣给他的限期还算宽和,于是头一点:“行,老赵那儿我去说,他就是个急性子,其实只要你能修补,无非是多等几天的工夫,催催催催鬼呢这是!”
禾薇难为情地笑笑:“是我的错,一开始以为放学后能有充足的时间过来,哪知会冒出这么多事,让赵老板失望了。”
“哪里的话!你还是学生,当然得以学业为主。对了,上回我和老赵去你学校的事,你不介意吧?怪我俩当时太性急,见你两天没来怕出什么事……后来从你们校长口里听说你晕血住院,本想去医院探望你的,可又怕你在父母那里不好交代,便没去。这不,我和老赵备了点小礼,你一会儿带回去补补身子,女孩子晕血说不上大事,但也小觑不得。”
陶德福和赵世荣其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是知道她晕血后昏迷了足足三天才苏醒,而且院方还查不出具体病因,恐怕不会这么淡定了。
可饶是如此,两人还备下补品,让禾薇带回去,就足显他们的诚意了。
禾薇推托不掉,只得提回了家。
幸好都是些常见的补血圣品:干荔枝、干大枣、枸杞、银耳……不对,不是银耳,是燕窝,一盒白燕、一盒血燕。
禾薇捧着两盒燕窝欲哭无泪。干啥送她这么昂贵的礼啊,这不是逼她打白工么。总得还礼不是?而以她眼下的境况,除了不收绣活费,还有什么能回礼的?呜呜呜……
最后,她把两盒燕窝塞到自己的床底下,其余的都拿了出去,让家人一起分享。父母问起,只说是要好的同学送的。
禾母叨念了几句,大意是干啥送礼啊,收了要不要回啊之类的。
这些东西虽说很常见,但对他们一家而言,还是很少吃到的。也就逢年过节,才买上那么一点。如今,人一送就是几大包,禾母不嘀咕才怪。晚饭后特地包了两锅粽子,一锅咸肉粽、一锅蜜豆粽,焖过夜后,让禾薇带去学校给送她礼的同学吃。
禾薇心里直喊苦,早知就不撒谎了,撒一个谎,得用多少个谎来圆啊?真当累心。
而且还得找个人来消化这些粽子。
如今,清楚她底细的除了毓绣阁和赵世荣,也就体育老师了。可毓绣阁离学校多少远了点,最后,只得便宜了贺迟风。
贺迟风吃着嘴里的咸肉粽,给侄子发了条彩信炫耀。
已经离开清市、回归军营的贺擎东,看到那张被咬去一口的肉粽图,恨得不行。
咬牙切齿地回发一条:余下的全给我冻起来,我下个月过去。
丈母娘包的粽子,怎好便宜外人!!!
第17章 女人真善变
周六那天,禾父、禾母照例吃过早饭上工去了。
禾母自禾薇出院后,在小区后门附近的快餐店找了个杂务工的活。
何为杂务工?就是老板吩咐你做什么活、你就得做什么活。
像早上,快餐店虽然没对外开门,但禾母必须去店里帮忙,洗菜、切菜、给厨子打下手;中午、晚上,则要做好洗碗工、抹桌工兼打包员的分内事。
总之,就是书里说的那种“哪里需要哪里去”的螺丝钉,虽不起眼,但少了它绝对乱套。
禾父、禾母走后不久,禾曦冬也起来了。
今天是休息天,登云街那边有个菊花展,人流量肯定大,他想去蹭蹭生意。
禾薇借口要在家里做习题集,没有跟他一道去。
而等禾曦冬背着一麻袋旧货迈出家门后,她也收拾了一番,去毓绣阁开工了。
赵世荣早就从陶德福口里得知她周六过来,这不,早早就坐在店里等了。
一看到她,先是一番热络的寒暄。
禾薇倍感歉意地说:“赵老板,真是不好意思,我……”
“诶!”赵世荣摆手打断她的话:“这不能怪你,反而是我和老陶,当时一时情急,没经过你同意就去学校打听你的情况,你不怪我们就好。”
“依我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这么道歉来道歉去的了,小禾今天算是第一天上班,中午我请客,大伙儿一起上聚鲜楼搓一顿。”
陶德福笑眯眯地接过话,底下一帮伙计兴奋地连声高呼:“好耶!”
“好什么好!还不赶紧干活去!今儿礼拜六,来逛遇古巷的游客指定不少,一个个的,都给我皮绷紧点,谁要被我逮到在偷懒,别说聚鲜楼了,六块钱的快餐都没你的份!”
伙计们脸上嘻嘻哈哈,动作却很利索,生怕真惹毛了掌柜没好果子吃,都各归各位干活去了。
周安把之前定做的几包绣花针拿来给禾薇,也笑着跑去前堂忙活了。
禾薇接过绣花针包,跟着陶德福上到二楼。
二楼最东首这间,正是毓绣阁的绣工们做活的工作间。
赵世荣嘴里念念有词地跟在两人身后,不时看一眼禾薇的背影,心里怎么也想不通。
据她那些老师说,她家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父母都是下岗工人,上头还有个哥哥,上初三时辍学了,如今在街头倒卖旧货。难怪她会毛遂自荐跑来毓绣阁接活干,估计是想帮家里减轻点负担吧。
可他想不通的是,她父母大字不识、更别说知识分子特有的气韵了,可养出来的女儿怎么这么娴雅气质?举手投足彰显大家闺秀的范儿,待人接物礼貌周全,还做的一手好刺绣,难不成,这也能天生?
不管赵世荣心里在想什么,禾薇此刻已经跨入了工作间,并在陶德福的介绍下,认识了毓绣阁现有的几名绣工。
不难猜,靠东南窗户那边两台绣架的主人,应该就是陶德福口中的高级绣工了。实在是,对方射来的一冷一热两道视线,太过明显。
热情的视线来自于一名矮矮胖胖的中年妇女,据陶德福介绍,她姓赵,闺名赵芙蓉,店里的伙计都喊她“赵姐”,三年前通过高级绣工技能考,此后一直在毓绣阁做活。
许是年龄差的缘故,赵姐对禾薇看着挺友善的,听完陶德福的介绍,连拍着胸脯,让禾薇有事只管找她。
那道冷淡的视线主人姓于,叫于雅君,去年年初拿到的高级绣工技能证,别看她拿到高级绣工证书还不到两年,但架不住她年岁小啊,论虚岁也不过才堪堪二十,这在业内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难怪毓绣阁对她比对年过四十的赵姐要来得重视多了。
手艺这行,不比软体行业,后者主要靠脑力劳动,一过三十岁就开始走下坡路,而手艺活,却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精进,当然,也不排除那些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混日子的,过上三十年也还是原来的手艺,说不定还倒退了,那就没法说了,但通行就是这样:年龄越长、手艺越精进。
而像于雅君这样,才刚过二十岁生日就通过了高级绣工的技能考核,未来的发展空间那是相当滴大,再进步个几年,没准儿就是业内的权威大师、全球刺绣界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
不客气一点、不捧着一点,日后人家出名了,回头想起曾在你店里受的委屈,小心眼发作、暗戳戳地给你穿双小鞋,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是以,被毓绣阁当财神婆供着的于雅君,听说店里新来了个绣工,年岁比她还小,却能修补她和赵姐联手都无力招架的那架古朝绣屏,心里要说没半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她就不信姓赵的心里真如她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热情、大方。没准儿人心里比她还阴暗,只不过碍于掌柜的在场,装样子罢了。
于雅君眼含嘲讽地瞟了赵姐一眼,将视线投到了禾薇身上。
十三岁,呵,掌柜的可真大胆,童工都敢录用,就不怕她们这些绣工去派出所举报吗?
再者,高级绣工的技能考,可是有年龄限制的,不到十八岁,想考都报不了名。
十三岁会高难度刺绣又怎样?没有技工证,出自你手的绣品,根本挂不了你的名,充其量也就接点修修补补或是大众化的绣活,短时间内构不成她的威胁。而等对方满十八、可以参加高级绣工的技能考了,自己说不定已经攀上业内的高峰,更不惧这类小角色了。
鉴定完毕,于雅君不屑地移开视线,重将目光投放到架上的绣活,压根没想要搭理新加入到绣工队伍的禾薇。
禾薇可没想那么多。她之所以加入毓绣阁、成为店里的绣工之一,完全是奔着毓绣阁开出的高工资来的,而且签的也不是死契,三年的合约到期后,若是手头宽裕,不想续签也是完全可以的。
而眼下,摆在她面前的最重要任务,便是修补赵世荣的那架古朝围屏。
于是,等陶德福介绍完毕,她来到未来三年都将属于她的那台绣架前,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什么问题,转头问陶德福:“绣屏就在这儿补吗?”
她这一问,工作间里的其他绣工全都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赵姐率先笑着插嘴道:“掌柜的就同意了吧,让我们也开开眼界。小禾你放心,看几眼学不走古绣的。”
禾薇笑笑,没有说话,把决定权抛给了陶德福。
说实话,她压根就没想过要藏着掖着自己的古绣技艺,如果这些绣工想学,她教教她们就是了,只不过眼下的她,既要忙学业、又要瞒着家里,没那么多闲暇工夫倒是真的,也就不开这个口了。
【你傻啊,为什么要白教她们?真有时间,拿来开个培训班不好么?】
对耶!
禾薇眼前一亮,心里为系统君点赞,这主意不错!横竖是教,干啥不拿来赚钱呢?等她攒够了资金,创业做个无忧无虑的小老板,倒是个不错的方向。
【是谁说要做个学霸、一路读到博士后的?怎么就换方向了?】女人心真善变。
禾薇磨牙霍霍,课业之余兼职创业不行么?
第18章 挣钱不容易啊
就在她和系统唠嗑打趣时,陶德福已经命人搬来了那架古朝绣屏,就摆在禾薇的绣架旁。
禾薇连忙拉回神,准备干活。
分别从线盒和碎布筐里找出修补屏风所需的丝线和布料,又从专门定做的那套绣花针里,取了枚规格最小的绣针。
由于虫蛀的烂洞在围屏的左下角,站着或坐着修补都不合适,她比了比高度,随即让伙计帮忙取来一个蒲团,放在微凉的地板上,然后盘腿一坐,再比了比手势,这下子高度正好,禾薇高兴地弯眉浅笑。
把绣屏侧着拉到膝盖前,先把之前补在上头却效果不好的部分,小心翼翼地用精巧的镊剪剪去,把缎边修得既不圆也不方,然后把选出来待用的缎面也剪成这样的不规则图案,拿针穿上与绣屏上的梅花色调相近的丝线,双手分别悬于绣屏的前后方,就这么双面开刺起来,动作之迅速,让人不禁眼花缭乱。
陶德福见她这么快就进入到修补状态,且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怎么看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心下不由大定,命伙计搬来两把椅子,又提来茶壶、茶盏,和赵世荣一起坐在边上安静地观看起来。
虽看不清禾薇的具体手法,但绣屏烂洞的位置,渐渐呈现出某个物品的雏形,围观的绣工,从最初的好奇,到现下的吃惊,个个心里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特别是赵芙蓉,心潮那叫一个汹涌澎湃。
确如于雅君所猜,对于禾薇的到来,赵芙蓉心里不是没有想法。
有别于于雅君的淡定和不屑,赵芙蓉就显得焦虑多了。
说起来,她在刺绣这行,已经摸爬打滚了二十余个年头,足能说是老绣工一个了,何况三年前又领到了高级绣工证,心里不是没有骄傲。
其他绣工和伙计,尊敬地喊她一声“赵姐”,她也心安理得地应了。可如今,店里忽然新来了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说是不仅懂古绣、还能修补赵世荣那架烂洞的绣屏,赵芙蓉不由急了。
她不像于雅君——年纪轻轻就通过了高级绣工的技能考;未来还有十几、二十年的光阴可以进步。
她已经四十出头了,从风华正茂的青春年华、熬到眼下的不惑之龄,也就险险跨过了道横亘于中级绣工和高级绣工之间的洪流,再往后,不倒退就是进步了。
她没有于雅君那么宏伟的目标和强烈的事业心,一心想要去拼、去冲、去争当业界的领头羊,她只想安安耽耽在毓绣阁度过这最后几年的绣工生涯,为家里多攒点钱,好让儿子的病,得到最好的治疗。
是以,禾薇的到来,给了她极大的危机感。生怕陶德福来个优胜劣汰,把她给辞退了,又或者,给她的待遇不如从前好了,变相地把她放回到中级绣工的位置。要真那样的话,她得损失多少?
赵芙蓉下意识地抬眸,眼神复杂地瞥了眼独坐绣架前干活的于雅君。
如果自己也是这般年纪就坐上高级绣工这把交椅,面临此刻的处境,兴许也能做到波澜不惊吧。
赵芙蓉哪里想到,后者根本不像其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从容,心里翻腾着呢。
只不过,她的骄傲不容许她停下手里的活、挤到一群中低级混合、良莠不齐的绣工中间、观摩一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显摆她那手古绣技艺。
可随着围观群不时发出几声压抑克制的惊呼和赞叹,于雅君开始坐不住了。
赵世荣才不管“工作间必须保持安静”的鬼制度,待禾薇一停手,立马俯身凑过去看。
“好!”
赵世荣看后,拍着腿哈哈大笑,并不忘竖起大拇指称赞禾薇:“这手艺!当真是绝了!”
陶德福见状,忙起身走到近旁细看。
原先那处烂洞的地方,经她的交合绣法,不仅把烂开的屏底衔接了起来,还绣成了一只被孤零零遗忘在花园一角的双面绣香囊。香囊的主色调和梅花瓣相近,垂落的囊须是明黄色的,恰好和梅花上的花蕊相映成趣。
赵世荣对此很满意思,相当满意。
虽然仔细看,仍能看出香囊和原屏的新旧之别,但这不是问题,市面上多的是做旧手法,赵世荣从事古董行业这么久,岂会不知一二?只要绣法上看不出区别,那就算修补成功了。
见赵世荣这么高兴,禾薇心头松了口气。
挣点钱不容易啊!
雇主要是不满意,工钱泡汤不说,没准儿还得赔他什么损失。
如今这样,她也算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不仅是在毓绣阁,也是在这个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的世界。
围在四周的绣工,纷纷上前恭喜:
“赵老板这下可算是放心啦,老古董修好后,能值不少钱哪!”
“这还用说!你们没听说吗?前阵子京都那边出的一架据说也是永庆年间传下来的绣屏,起拍价就要一百万呢,最后好像是一千八百万被人拍走的!”
“哇!那赵老板该请客了!”
赵世荣眉开眼笑地一抚掌:“成!今儿我请客!你们掌柜的不是定了地方了吗?聚鲜楼!咱喝它个不醉不归!”
“哇哦——”
绣工们齐声欢呼。
虽说大中午的喝酒喝到醉醺醺并不切实际,人赵世荣了却了心事、喝醉了大不了回家好好睡上一大觉,她们还得上工赶绣活呢,可要的就是这个气氛不是?
禾薇也跟着笑弯了眉眼,从蒲团上起身,捶了捶发麻的小腿,回头见陶德福给她斟了杯银澄碧绿、清香袭人的碧螺春,忙道了声谢,接过后,坐在绣墩上小口品了起来。
虽说只绣了个迷你香囊,和她上辈子练女红时、一坐半天绣成衣罗裙不知要轻松多少倍,可这么多人视线灼灼地盯着她绣,其中一个还是她日后的衣食父母,想不紧张都难,从起针到收针,始终提着心神,这一刻松懈下来,多少有些疲惫。
陶德福看出了她的疲态,将她领到隔壁的休息室。
“要是累的话,先在这儿歇一歇,到饭点了,我让安子上来喊你。对了,”陶德福说着,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存着,递给禾薇:“这是你修补绣屏的工钱,密码是六个八。你别跟我客气,这是老板的意思。说实话,要不是有你,这事还不知要怎么解决,所以,这是你应得的。至于往后,咱们就按合同约定的来照办了,你没意见吧?”
禾薇摇摇头。
“那行,你进去歇着吧,我去楼下看看。”
陶德福随意地摆摆手,下楼去了。
禾薇合上门后,并没有真的躺上床休息,而是坐在南窗下的摇椅上,翻来覆去地看手里这张银行卡。
据陶德福话里的意思,好像这笔工钱给的不小,到底有多少呢?
【3万。】
系统君稚嫩的嗓音,蹦出一个数字。
这你都能看出来?
禾薇惊得银行卡“吧嗒”掉在地上。
【拜托!我又不是电脑,能读取磁卡信息……我只是不小心听到了那个掌柜的心声罢了。】
你的意思是,你能读心?
禾薇抚着胸口心情有些微妙。
系统是她的、系统能读心,推出结论:她能读心。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日后想读谁的心就能读谁的心了?
艾玛穿错越还能多这么个狂霸拽酷的异能力,老天爷是不是太厚待她了?
【你想太多了,除了你的心我能随时随地读,其他人的,都必须和你有接触才行。方才那掌柜把磁卡递到你手里,你俩通过磁卡有了间接接触,我才能读取,不过也就读取了那么一小段,他说:算了,就当是花钱消灾吧,要是没她,赵世荣那三万别说赚了,倒赔出去都嫌不够……】
禾薇抽抽嘴角,好吧,她就知道天底下没这么好康的事。
弯腰捡起银行卡,轻轻弹了弹,三万,如果那副绢画没能在字画展上卖个价钱,有了这笔钱,爹妈肩上的压力也能轻点了,只是,该以怎样的方式给他们呢?
第19章 被忽略了
于雅君直到禾薇跟着陶德福离开工作间,才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近距离见识到了禾薇精湛的绣技。
即便不是古绣,这样一副双面绣香囊,也足以胜过她的刺绣水准了,更何况,人家还是失传已久的古绣。
“是不是担心日后不受掌柜的重用了?”
赵芙蓉在她身后突然出声,吓了她一大跳。
正了正神,于雅君眼波平静地扫了眼黯然情绪流于言表的赵芙蓉,扯了扯嘴角,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毓绣阁生意这么好,两个高级绣工总要留下镇场的。”言外之意,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说完,扭头回到自己的位子,不再搭理赵芙蓉了。
即便心不甘,可人家的绣技比她出色总归是事实。再退一步讲,只要毓绣阁别再来禾薇那样变|态的绣工,她在毓绣阁的地位基本不会动摇。倒是赵芙蓉……
于雅君眼皮子一翻,往赵芙蓉所站的位置瞟了一眼,人老珠黄、过一年衰一年,整颗心又成天牵挂着家里脑瘫的儿子,还谈什么发展空间!
毓绣阁真要减掉一个高级绣工,那必须是赵芙蓉毋庸置疑。
那厢,赵芙蓉气得牙根都快被咬断了。
什么人啊这是!不过就是来提个醒,犯得着这么含沙射影地羞辱她吗?
不就是二十岁不到考出了高级绣工证么?用得着成日成日地抬着个能顶天的下巴、在人前摆出一副高姿态、像是所有人都低她一等似的,这回踢到铁板了吧?人小姑娘还是个初中生呢,绣出来的作品,分分钟能秒杀了你!而且人家不是考不出高级绣工证,而是年龄条件不满足没法考,要是能考,一次性高分通过……
赵芙蓉撇着嘴腹诽了几句,回头想再研究研究绣屏上那一处修补,琢磨着不知能不能看出古绣的绣法。
无奈,赵世荣差店里的伙计小心翼翼地把它抬走了。
修补费结清,屏风自然是要被他带回去了。人还等着靠这架绣屏拍出个好价钱、东山再起呢。
“赵姐,你说我们要是想学这古绣手艺,人小姑娘肯不肯教我们?”
边上有个和她心思相仿的绣工,凑到赵芙蓉身边耳语。
“不好说。毕竟是人家的傍身技艺,除非是拜她为师,那也得人家肯收才行。”
赵芙蓉虽说也想偷个师、多学种绣法,但心里门清得很,别说这还是失传的古绣,哪怕是普通的绣技,懂的人不少,你想随随便便找个人学也是不可能的。除非是脑壳坏掉了,不然,谁不想藏着掖着以期多换点钱?
好吧,禾薇童鞋无辜躺枪。这主要和她此前十六年的生活环境脱不了干系。
女红嘛,那个年代的女子,不懂的数不出几个。特别是高门大户,生的要是女儿,六岁就要物色教习嬷嬷、予以全方面进行培养了。嫡出的、庶出的姐妹要是多,部分课程会放到一起教授。练女红的时候,哪个要是想出新花样,大伙儿凑在一起、学学绣绣那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现在嘛,经过系统君的提点,禾薇才不会随便答应免费教授呢。
她想好了,等手头的资金宽裕了,买台电脑,上网申请注册一家古绣培训班,把详尽的步骤分解开来,然后拍成视频分集放到网上,有人想学,就按价拍下,先付款再看视频。
这么一来,她就不用担心自己有没有成年、能不能开培训班了。因为网店的注册没有年龄限制。没身份证怎么办?拿户口本的复印件上传也是一样的。禾薇为自己想到的这个法子点赞。
赵世荣说话算话,中午的饭点一到,就喊上陶德福、禾薇以及店里没轮值的伙计、绣工上聚鲜楼大餐去了。至于轮到值班的伙计,回头给他捎一份聚鲜楼的招牌菜,也够他开心半天的了。
聚鲜楼就在遇古巷上,离毓绣阁没几步路,所以,一有什么好事、喜事,陶德福都会选择上聚鲜楼庆祝。一来二去的,聚鲜楼的老板也和他熟络了,闲来无事的时候,还会坐在一起插科打诨地侃上几句。
这不,今儿一大早,听说毓绣阁派人来订了两桌全家福席面,说是中午十二点准时过来开席,聚鲜楼的老板过了十一点半就有意无意地往大门口瞅了,这不是八卦心切嘛!
前阵子因为古朝绣屏的事,赵世荣和毓绣阁闹得鸡飞狗跳、差点就不死不休的崩裂局面,但凡是遇古巷上的店家,没一个不知道的。昨儿却又听人说,赵世荣和陶德福有说有笑地坐在店里喝茶聊天,嘿!这才几天工夫?这就峰回路转了?
不知详情的只当那两个老家伙就是老顽童,和吸着鼻涕的小屁孩没两样,前一天掐架、后一天和好;可他们这些知情的,却知道内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那可是涉及千八百万的标的,谁那么大方,说算了就算了?
赵世荣要是拿不到赔偿款,肯给陶德福好脸色?
毓绣阁要是依着赵世荣的要求给足了赔偿,还能这么和颜悦色地陪赵世荣喝茶聊天?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聚鲜楼的老板摇头晃脑地坐在柜台后,视线时不时地往大门方向扫几眼,这一扫,正好看到陶德福和赵世荣有说有笑地并肩走进来。特别是赵世荣那厮,笑容灿烂得能在脸上开出花来了。
聚鲜楼的老板忍住揉眼睛的冲动,起身招呼道:“哟!两大老板同时光临鄙店,让鄙店蓬荜生辉呀!”
“得了吧,你袁老板肚子里有几两墨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陶德福张口笑骂道。
袁老板笑着拍拍陶德福的肩,不着痕迹地将他稍稍拉离赵世荣,压低嗓门问:“事情解决了?”
陶德福就知道他想问这个事,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道:“解决了。这不,店里新来了个绣工,懂这方面的绣技,帮他把绣屏补好了,银货两讫。”
“哦?”袁老板一听,视线往后头的绣工群扫了扫,“和我说说,是哪个?这么厉害,连古朝绣屏都会补,看来你们毓绣阁又要财源广进了,你那个大老板没给你加薪水?”
陶德福没好气地道:“没扣我薪水就不错了,这回的事,人大老板心里指不定窝火着呢,要是没这个绣工,我没准儿要卷铺盖滚蛋了。”
“这么严重?也是,赵世荣对那架绣屏宝贝着呢,虽说有个烂洞,可毕竟是正宗的老物件,修补好了千万大洋随便卖卖,这要是被你们店给搞砸了,还不得和你拼命?”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可让我赔,我哪赔得起?最后还不是得问店里拿赔偿金,人大老板还不得恨死我。”
“难怪今天要请客了。”袁老板笑睨了他一眼。
“这你倒是误会了,今儿个请客的是赵老板。”陶德福笑着回头指指正和禾薇低头说话的赵世荣。
袁老板了悟地“哦”了一声,趁机又往绣工队伍里看了又看,至于身型娇小、一眼就看出是个学生妹的禾薇,被他自动忽略了,只当是赵世荣的哪个亲戚呢,可最终也没认出究竟哪个绣工才是陶德福口中的古绣高手,忍不住拿胳膊肘捅捅陶德福,“还没说哪个人呢。那两个高级绣工我认识,其余的几个都脸生,给我指指呗,一会儿也好向她敬杯酒,手艺好的人,我最敬佩了……”
“你省了这个心吧,我答应了人家要保密的。”
“嘿!我说那人脑子秀逗了吧?这么好的事干啥还要保密?传开了,不是对她在刺绣界的名声有好处吗?赵世荣这事多好的广告呀,别人盼都盼不来……”
“横竖我不说,随便你去猜。不过你可别往我们店里打听,这事可是我们大老板拍板敲定的,答应了人家就必须得做到。不然,日后谁还敢信我老陶的话?”
袁老板见问不出什么,笑着指指陶德福,便没在这个事上继续纠结了,不过领他们进包厢时,拉住陶德福,问他要了尊手绣观音像。
“这不,老太太过两个月八十高寿,家里准备给她好好办场生日会,我正愁手头没东西送礼,你给我整个观音像呗,老太太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对着观音像念佛经,你那个新来的绣工那么厉害,就让她帮我绣一副吧,价钱好说,开好了票让伙计直接送到我这里,回头就把款子给你打过去。”
陶德福皱着眉有些为难:“这事还得问问人家……”
虽说人小姑娘挺缺钱的,但毕竟还是个在校生,总不能为了刺绣,把正经学业给耽误了吧?可也不能把话说满咯,没准儿人家愿意接呢,毕竟有活干才有钱赚嘛。
于是,陶德福安抚袁老板:“不急,这不还有两个月才过生日吗?一会儿回去我问问她,再给你答复。”
袁老板点点头:“那行,我等你消息。”
第20章 老家来讯儿
吃了顿堪比庆功宴的丰富午餐,几个人的称呼也从“老板”逐一改到“老叔”。赵世荣带着微醺的醉意,用力地拍着禾薇的小肩膀,边打酒嗝边说:“小禾啊,呃,下回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只管找我,呃,你老赵叔我虽说破产了,可人脉还是杠杠的,呃,你不用,呃,不用和我客气撒……”
禾薇的小身板,被他拍得差点没散架,最后还是陶德福出马,让俩伙计把赵世荣架上车,把他送回了家。
禾薇跟着陶德福回到毓绣阁,其他绣工、伙计都各司其职去了,她因为刚来店里,还没什么活分派给她,索性厚着脸皮跟着陶德福来到他办公室,蹭他的好茶喝。
陶德福对她也大方,直接拿出珍藏多年的极品普洱,冲泡后,给她斟了一杯,随口说了袁老板想要一副观音像的事,没说人指名要她绣,而是说:“赵芙蓉和于雅君,因为一直在店里绣,手头存了不少活,袁老板这事,是临时冒出来的,说起来也是我朋友,朋友所托,我自然是想给他最好的,你的绣技,比她俩都胜上一筹,你要觉得行,这观音像的事,我就托付给你了。”
禾薇很高兴开工第一天就有生意上门,忙说:“行的,陶叔您看着安排。就是有个事,我想和您打个商量。”
禾薇想问的是能否把绣活带回家去做。除了双休日,她白天都要上课,傍晚放学还要留下来体育锻炼,根本没时间来毓绣阁。而既然瞒着家里,双休日也总不好老往外跑。万一被问起,她又该头疼找借口了。
“这个没问题。”陶德福一口就应允了,“只要注意点,别把绣品搞脏了,不过我想这一点你肯定懂的。”
禾薇点点头,见这问题解决,惬意地品起杯中的佳茗。
既然要带回家去绣,陶德福喊来周安,让他把观音像可能要用到的针线、布料全都理出来,装在一个无纺布袋里,方便禾薇提回去。
两杯好茶下肚,禾薇也不好意思继续蹭下去了,临走前,她对陶德福说:“陶叔,这副观音像算是我送给店里的,您就不要给我算钱了。”
陶德福听得一阵讶异:“小禾,你这是……”
“您和毓绣阁对我这般照顾,我正想着绣点什么送给店里,既然有客人要观音像,也省得我另外想绣样了。绣屏的修补费,陶叔不让我客气,同样的,这事也请陶叔别和我客气,就这么说定了。东西我提走,绣好了或是有什么其他问题,我会再来店里的。”
说完,禾薇朝陶德福晃了晃手里的无纺布袋,转身出了毓绣阁的大门。
“嘿!这丫头……”
陶德福听得一愣一愣的,等会过意,哪里还瞧得见禾薇的身影?忍不住失笑:“这小丫头有意思啊,别看年纪这么小,待人处事绝对有一套!”
禾薇把绣活带回家后,当然没敢当着家人的面做,只是放在晚上,做瑜伽之前绣上一个小时。时间过长,也怕影响视力。
禾曦冬吃过晚饭后都要出摊,不到十一点基本不会回来,除非天下雨。
禾薇平时都会陪禾母看会儿黄金档的乡土肥皂剧,一过八点半,就自觉起身洗漱。洗漱完毕回到自个儿的小隔间,脱去校服,换上禾母自己做的棉布睡衣,练一会儿瑜伽然后睡觉。作息时间规律地能和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媲美。
如今有了绣活,她的作息稍有了改变。
禾曦冬出门后,她也和父母说了声,便窝回了自己房间,还小心翼翼地扣上插销。
禾父禾母当她是在学习,毕竟,升上初中以后,她进步斐然的成绩,是大伙儿有目共睹的,都自觉放轻手脚,尽量不去打扰她。
而等禾曦冬回来时,她基本已经练完瑜伽上床睡着了。
这样富有规律的日子,一晃就过到了月底。
观音手绣图,也已完成了三分之一。
十一月三号、四号,学校组织秋游。
明江中学有个不成文的惯例,那就是每届的初三生,都能组织一次两日游的采风活动。但是为了确保学生的安全,全年级所有老师都要分派到各个班级随行。
托初三生的福,初一、初二的学生,在结束三号这天的秋游活动后,还能在四号休息一天。
而没参加秋游的禾薇,就凭空多出了两天休息天。
禾曦冬早几天就在问她,要不要去哪里玩,他带她去。
禾薇踌躇了。
她倒是想出去走走,穿来这个世界后,还没怎么出去过,就在几条街巷间从陌生穿梭到熟悉。
可她又想抓紧时间把手头的观音像绣完交工,正纠结呢,禾父老家托人来家具厂找他们,得知俩口子已经不在家具厂干了,辗转找到江滨小区,说是禾奶奶今年生日做大寿,让他们一家子回去吃生日饭。
老一辈过生日一向过农历,禾奶奶的农历生日是十月初一,换算成今年的阳历,正好是十一月四号。
得!这下用不着纠结了,全家都要回禾家埠老家。
禾家埠虽说也隶属大清市,但离清市还是有点距离的,坐中巴至少要一个半小时,还不包括上下中巴后的公交车程。
是以,十一月四日中午的生日饭,他们一家最迟三号中午就得过去。做人子女的,总不好和一般亲戚一样,踩着饭点到吧,总得提前帮忙干点活不是?
“可奶今年不是才六十七吗?怎么就要做大寿了?”禾曦冬百思不解。
禾母神情恹恹地说:“说是今年以来,你奶一直这里痛那里酸,老念着撑不到七十岁,你大伯几个索性顺了她的意,今年就给她把大寿做了……”
“这也太扯了吧!”禾曦冬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还有人这么咒自己的吗?这要是七十岁撑到了呢?是不是还得再办一次?”
“都提前办过了干啥还要再办一次?”禾母满脸不解。
禾曦冬耸耸肩:“高兴呀!!原以为撑不到的结果撑到了是不是该大办一场庆祝一下?”
禾薇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引得禾父直瞪他们兄妹俩。
“你干啥瞪孩子们,冬子的话又不是没道理,没准儿你阿姆就是这么想的……”禾母没好气地接道,末了又问:“你说咱们家送多少礼金合适?”
不怪禾母这么问,实因禾父在老禾家的地位有些尴尬。虽说是禾奶奶亲生的儿子,可禾奶奶连着五年生了三个儿子,并没有多疼爱这个生产时痛了她一整晚的小儿子。
禾父在十三岁那年,跟着禾爷爷的堂弟来城里学手艺,那位膝下无子无女,有点把他当过继儿子看待的意思。而当时老禾家的日子也的确不好过,禾奶奶对此既没明着赞成,但也没说反对,还收了对方送的过继礼,从某种定义上说,算是变相认可了过继这一事实。
哪知,禾父到城里不到三年,待他如亲生子的堂叔肺癌过世了,伤心过度的堂婶,不到半年也跟着去了。当时,他的木活已经学出了师,并经堂叔的请托帮忙,进了当时有“铁饭碗”著称的家具厂。
办完堂叔堂婶的身后事,禾爷爷、禾奶奶把他找回了家,说是日后仍是老禾家的人,别往外说什么过继不过继的。就这样,禾父在离家三年后,又回归了禾家,可感觉上,总觉得多了层隔阂。
再加上老家的两个哥哥,早年下海做生意,算是村里最早发家致富的一批,聚在一起时,言谈间总有几分嫌他穷的意思,逢年过节提着手礼回去时,也总会被借机奚落一顿。渐渐的,他们一家回去的次数就少了,如今也就清明、除夕提点节礼回去上上坟、拜拜年。
“随个大流就行了。”禾父沉默片刻后,抬头接道。
“上回公爹做寿,随村里的大流送了六百六十块,你大哥大嫂那些话难听的,我到这会儿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禾母自嘲地扯扯嘴角,起身进厨房张罗晚饭。
禾薇生怕禾母背着他们偷偷抹眼泪,忙跟进去帮忙。
说是帮忙,无非就是洗几株小白菜。禾母是绝对不让她碰砧板的,为啥?砧板上有菜刀啊。
“妈,爸说随大流就随大流嘛,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横竖就是吃顿饭,吃完就回来了,脸色难看、嘴上难听都和咱们没关系,咱又不求他们什么。”
禾薇边洗菜边劝禾母。
禾母正从盐缸里拿腌着的鲳鱼,这还是禾父昨天从码头回来时路过渔场问一熟人买的,除了这条斤把重的大鲳鱼,还有两只梭子蟹,昨儿晚上清蒸后一家人分吃掉了。
自从禾薇出院后,俩口子在饮食方面开始注重起来了。节省归节省,该给俩孩子补的,也不敢落下了。毕竟是生长发育期,要真患上了营养不良、贫血缺钙的疾病,日后想再养回来可不止是几条鱼、几块肉能解决的问题了。
听女儿这么说,禾母的动作顿了顿,是啊,不就是过去吃顿饭嘛,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权当下了次馆子,自己掏钱吃了顿大餐,不过就路远了点而已。
这么一想,禾母的心情好了不少,边上锅蒸鱼,边说:“你倒是忘性大,上回禾美琴把你欺负到哭,回来说是再不去禾家埠了,这么快就忘了?”
禾薇脸上一囧,不敢再多话了。
第21章 买彩票
十一月二号这天,下午只有两节课,而且放学后,全年级教师都必须留下来开会,议题自然是有关明后天秋游的注意事项,如此一来,禾薇的锻炼计划也就搁浅了。
当然,贺迟风原本的意思是,让她自个儿绕着操场慢跑两圈、然后练一遍他教的锻体拳再回家,禾薇因为想起手绣观音还缺两种丝线,只慢跑了一圈就提前开溜了。
来到毓绣阁,问周安领到她要的丝线后,见陶德福没在店里,便没多留,把东西塞入书包,走到巷尾等禾曦冬一起收摊回家。
禾曦冬还以为妹妹是特意来等他回家的,受宠若惊地忙要卷麻袋收摊,被禾薇制止了。
“哥,时间还早,你再摆会儿,我逛逛附近的铺子。”
方才出校门时,她听到几个门卫在议论上一期的彩票中奖额,心头微动,不管能不能中奖,至少能把她手里的钱,光明正大地取出来用。
而她若是没记错的话,遇古巷上就有一家彩票贩售点。果然,没走几步,就看到了。
【你想中大奖吗?】系统君略显兴奋地问。
禾薇顿了顿脚步,有些无语,莫非融合了主脑之后的系统君,不仅能间接读心,还能预知彩票的大奖号码?
【如果我说预感很强烈、测算结果肯定灵验,你信不信?】
不用问,系统也知道禾薇肯定不会信,于是换了个方式:
【横竖你要买彩票,不如让我试试?】
有时候,能量太满且又无处可用,也是件极为苦恼的事。
禾薇没意见,反正就买一注,而且也没有特殊情结的号,选什么数字都无所谓。
“一注自选号……好咧!这是你的票,请收好,后天晚上七点半准时开奖。”彩票站的服务人员素质挺高,并没有因为禾薇买的少就对她不耐烦,将机打出来的彩票递给禾薇后,顺口告知了开奖时间。
禾薇接过后,随意地塞入校服裤兜。
系统心疼地直念叨:
【小心点啊,别搞丢了,丢了就兑不了大奖了。】
禾薇听得好笑:你怎么知道肯定能中大奖?
【那是!本君出马,焉有出错的时候?!……呃,你穿错越的事,可不能怪到我头上,是你自己按错键钮的。】
禾薇头一扭,不理它了。
……
“咦?阿擎,你要出去呀?下午文工团来慰问演出,你不准备看了?”
贺擎东结束新一轮的训练,赶回宿舍冲了个澡,换上便服,准备出门,路上碰到几个同组训练的队友,喊住他问。
贺擎东点了下头,算是回答了他们,脚下步频不减,没一会儿就来到营地停车场,跃上其中一辆纯黑的吉普车,几下倒档后,一溜烟驶出了营地大门。
“嘿!我说这小子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不然,你们谁见过他这么风风火火的时候?”
“我看八成也是,上个月忘了哪一天,捧着个手机咬牙切齿了半天,活像人姑娘甩了他似的……话说回来,谈恋爱了不该成天傻兮兮的吗?像五组的周沫一样,可他这阵子的训练分累积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快,都快赶超队长了,刚下训练场的时候,我偷偷瞄了眼,尼玛都快是我两倍了,这也太恐怖了,难不成真被人姑娘甩了?化悲愤为力量?要真是这样,我也想被人甩一甩……”
说话的小青年即刻被其他几人哄笑着抡了一拳:“你行了,离经叛道的书看太多了吧,什么烂七八糟的比喻……”
“嘘——你们小声点,想让我被指导员说教吗?咱们那指导员的啰嗦劲,整个营地都有名,我可不敢被他逮到……再说了,那些书,你们敢说没问我借去看过?……”
“哈哈哈……”
……
那厢,贺擎东一路疾驰,抵达清市时,已经快临近傍晚了,他小婶来给他开的门。
以往开门的一般都是男主人,故而贺擎东有些诧异:“小叔没在家?”
“他们学校组织秋游,初三生游两天,要在外面宿一夜,学校不放心,让几个男老师都随行去了。”
许惠香边给他递拖鞋,边说,随即想到什么,问:“你是不是有事找你小叔?他可能得明天傍晚光景才回来。”
学校秋游啊?也就是说,那丫头也不在家了?
贺擎东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抬头往厨房望了眼。
“是不是肚子饿了?晚饭还得过会儿才能吃,你先坐,我给你热碗红豆汤,早上熬的。”
许惠香边说边往厨房走。
贺擎东想了想,跟进去说:“上回听小叔说,家里有粽子?”
“哦对对对!”许惠香一拍脑门,“差点给忘了,是他一个学生送的,当时觉得好吃,你小叔特地留了几个给你尝尝,没想到一放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转味,要是坏了就只好扔了……”
“别!”贺擎东忙出口制止,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时,不自在地清清嗓子,解释说:“放在速冻格里别说一个月了,半年都坏不了,就那个吧,咸甜各来一个。”
“一会儿就开饭了还吃粽子?你该不会午饭没吃赶过来的吧?”许惠香边从冰箱里拿了几个粽子蒸上锅,边说:“你也别怪小婶啰嗦,可三餐老这么不正常可不行,一会儿饿一会儿饱的很容易得胃病的,别以为自己年轻身体机能好,等哪天不舒服了可就来不及了……”
贺擎东摸摸鼻子,虚心听教。
许惠香热好粽子,剥掉粽叶壳后装在浅口盘里,端上餐桌让侄子先吃,自己转身进厨房,原本一个人,拌个凉菜就解决了,而今侄子来了,就不能这么随便了,捋起袖子,把盆里的鲫鱼杀了炖个豆腐汤。
贺擎东坐在餐桌前,握着筷子盯着盘子里一深、一浅两只糯米粽看了半晌,这才拿筷子拦腰一夹,塞了半只到嘴巴里,深色的是咸肉粽,浅色的是蜜豆粽,挺简单的馅儿,却吃得他口齿生香。
待两只糯米粽三两口下肚,揉着总算不再饥肠辘辘的小腹,回想这阵子以来的反常,贺擎东自己都觉得好笑。
第22章 偶遇
“下回,直接让来传信的人把礼金带回去拉倒,这么颠发颠发地请了两天假回去,结果就是去看人脸色的……”
坐上回清市的中巴车,禾母忍不住直发牢骚:“你说你大哥大嫂究竟在得意个什么劲?你大哥赌博输了十几万、你大嫂挥挥手帮他还清了这事听着很光彩吗?我就闹不明白了,什么时候赌博也算正经行当了?迟早败光家底……”
“还有你二哥,花八万块把宝贝儿子送去海城念高中这事要说几遍?每次去每次说……是!我们家冬子辍学了,就因为家里条件不够,他们要真同情咱们、觉得冬子不读书可惜,就送我们几千几万让冬子上学去啊,一毛不拔偏又喜欢挂在嘴上说说说……”
禾父对此已经见惯不怪了,每次回老家,哪次不是满腹牢骚而回的?就因为他们家穷、丢老禾家的脸,特别是这次,不用他们汇报,上回去传信的村里人就已经把他们俩口子下岗的事说了,所以这次回去,不止两个兄长瞧不起他,连二老都没给什么好脸色。
无奈地瞅了儿女们一眼,希望他们赶紧把他们娘给劝熄火。
“妈。”禾曦冬只得出马安慰:“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我们家目前最困难的是经济没错,但也只是暂时的,我相信我和薇薇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反观大伯、二伯家,你也说了,赌博这种事,一旦沾上,迟早会出事,偏大伯母还不觉得,甚至为大伯说好话,什么‘总比出去胡天海地强’,等哪天家底败光了,有他们哭的时候。至于二伯家,你别听二伯吹他花了多少多少钱把鑫鑫哥送进了全省最好的高中,鑫鑫哥自己不学好什么都白搭,我看他压根就没好好读书,净忙着谈恋爱了,还说什么海城一高的女生勾勾指头就能手到擒来,他去了不到一年,已经先后和三个女生搞过关系了……”
禾母听了惊讶得不行:“这种事可不能乱说!”随即捂住禾薇的耳朵,一个劲地朝儿子递眼色,不让他当着女儿的面继续说这事,生怕女儿学坏。
禾薇在心里直翻白眼,这种事,她不仅知道,还做过好吗?论经验,怎么的也比禾曦冬丰富点吧……
禾父也吃惊不小:“这事你二伯知道吗?”
禾曦冬翻了个白眼说:“能知道吗?不过这事你们最好当不知道,要是回头和二伯他们说了,鑫鑫哥还不得恨死我?他叮嘱过我别和人说的。”
禾父禾母沉默不语。
这种事,能当不知道吗?虽说他们也挺想看老禾家的人出糗的,可一旦闹大了,那就不是糗而是丑了。
禾曦冬心里明白父母的为人,叮嘱他们一句,无非是习惯使然。
回头他们要是真找二伯说这个事,他拦也拦不住。而且潜意识里,他也挺想让二伯他们知道这个事的,一方面让他们看看花大价钱培养、动不动就挂嘴上秀骄傲的儿子,在学校里竟是这副德行;另一方面,禾鑫这会儿才高二,趁早收心养性,兴许还能在后年的高考中得个不至于太丢脸的分数,再迟下去嘛……禾曦冬耸耸肩。
和大伯、二伯两家的作风一比,他觉得自己足够称得上“活**”这个代号了。
一家四口颠簸一路、在离小区不远的公交站下车时,天已经擦黑了。
远远看到一辆黑色的吉普从小区里稳稳驶出,禾曦冬吹了记响亮的口哨:“酷——”
没想到,车子经过他们一家时,不仅放慢速度,还停了下来。
贺擎东随着摇下的车窗,朝靠边让道的禾家人点了点头。
禾曦冬率先认出是他,啧叹声戛然而止,囫囵咕哝:“原来是他啊……”
经儿子一说,禾母也认出来了,这人不正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吗?忙上前打招呼:“原来是贺先生啊?这么晚了还出去?”禾母以为他也住这个小区,压根就没多想。
贺擎东的视线,在禾薇脸上一扫而过,略显生硬地答了句:“我回单位。”
“哦对对,差点忘了贺先生的工作。”禾母腼腆地笑道,末了推推女儿:“赶紧和人打个招呼啊,不会是忘了吧?贺先生就是先前救过你那个……”
禾薇见躲不过,只好站出来,硬着头皮朝贺擎东挤出一抹涩笑:“你好。”
好?
贺擎东借着昏暗的路灯深看了她一眼,他一点都不好。
昨儿在饭桌上听小婶说,明江中学初一、初二只秋游一天,他不知是着了什么魔,今儿一大早起来绕着小区跑步,还鬼使神差地在人家门口经过了一趟又一趟。
下午四点半时,小叔回来了,拐弯抹角地追问他此趟来清市的目的。
他他妈的想说他自己都不知道,完全是出于本能的驱使。
可如今真真切切见到了人,踏实的同时又倍感惆怅。
对方压根还没开窍,怎么破?
他二十二,她十三,其间差了整整九年,套句小叔的话,那叫隔了三个代沟,等她堪堪满十八,他都二十七高龄了,真要坐实老牛吃嫩草这事儿吗?
贺擎东纠结的目光,在禾薇的脸上、身上打了无数个转,最终,只是握了握方向盘,朝她一颔首:“你好。”好屁!他想说的压根就不是这句台词。
禾薇因为摸不透他想干嘛,所以僵硬地打了声招呼,立马又缩回禾母身边。
这时,有车要从小区里出来,“叭叭”地揿着喇叭在后头拼命催,贺擎东低咒了一句,就此和禾家人别过,发动车子驶出了江滨小区。
禾薇扭头看着如它主人一般冷峻肃然的黑色吉普,呼啸般地消失于茫茫暮色中,心里闪过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薇薇,还愣在那儿干嘛?”
禾母在前头喊了她一声,禾薇回过神,甩甩脑袋,跟上了家人的脚步。
晚饭后,在系统君的提醒下,禾薇揣着前天买的彩票,借口散步,出了家门,来到小区超市旁一家新开的彩票销售站。
因为刚开,来凑热闹的人不少,禾薇好不容易挤到中奖号码的公布栏前,拿着手中的彩票,逐一对照了一遍。
七星彩开出的号码是:4820961
她手中的彩票号码则是:1690284
一模一样的数字,却因为排列顺序相反,相同的只有最中间的一个0,连5元的末等奖都捞不到,2块钱就此打了水漂。
系统吃惊得不行:【没道理啊,本君不可能测错的!难不成必须反一反?】
禾薇无语。幸好她没抱太大的希望,就知道所谓的预测不靠谱。
【不如,再试一次?这次反着来。】
还来?
禾薇摸摸裤兜,这个月才刚开始呢。
【你还有3万呢。】
系统君不忘提醒。
禾薇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那3万可是发家致富的本钱好不?
【中了大奖不就来钱了嘛,小薇,薇薇,赶紧按我说的数字下单嘛,拜托啦——】
嗓音稚嫩的系统君卖起萌来还挺有模有样。
禾薇最不能抗拒的就是这一类萌宝了,只得挤到柜台,按着他给的号码准备买一注。
哪知,因为凑热闹买彩票的居民太多,零钱找光了,服务人员捏着禾薇给的10元面露为难地说:“小妹妹,这会儿实在没钱找零了,要不明天再来,要不买五注成吗?”
【买五注!买五注!买五注——】
系统君在她脑海里振臂高呼。
禾薇头疼地捏捏额角,点头说:“那行,就五注吧,要这几个数字……”她在电脑屏上依次选出系统报给她的七个数字。
没想到这一次,她买的七星彩真的中奖了,而且是七号全中,俗称“七星连珠”。
当然,全中的不止她一个,不然,就能独得500万大奖了。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了,毕竟就花了10元钱,换来200万,确切的说,是219万,扣除赋税后,也还剩下175万多,妥妥的一夜暴富。
【原来是要反着来的。】
系统也很兴奋,为自己拥有的新功能表示高兴。
【什么时候再试一次?】
别了!
禾薇坚决制止,这种事做多了,没得惹人瞩目。她可不想被某些机构押上实验台开膛剖肚。
【好吧。】系统虽然感到遗憾,可为了禾薇的小命着想,还是忍住了,不过——
【下回再试试其他的预测类型吧?本君现在的能量满满的哟!】
禾薇不睬它,也没当场拿出彩票兑奖,而是急于回家找家人商量。
相关的报道,她在大专时看过不少,得出的结论是:中大奖后必须低调、否则容易遭到抢劫,轻则失财、重则殒命。
所以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想赶紧回家。哪怕不改头换面遮掩一番,也要冷却一阵子,最好换个彩票站兑奖,那样就没人知道他们家住哪儿了……
第23章 中奖后续
连见惯了金银珠宝、珍珠翡翠的禾薇都能这么激动,可想而知禾家其他三人在得知这个事后是怎样的反应了。
禾父禾母是彻底地惊呆了。
前一刻还在叨念存起儿子的进项后、家里真要捉襟见肘了,下一秒女儿告诉他们:她中大奖了,而且还是百万大奖。人没晕过去算是坚挺的了。
禾曦冬同样呆了呆,不过很快就回过了神,先到外面检查院门锁没锁,回到屋里后检查窗户关没关,随后才忧心忡忡地问妹妹:“薇薇,你中大奖的事,有没有告诉任何人?”
“没有,一对中号码,我就回来了。”禾薇回答的同时,在心里为禾曦冬点了三十二个赞。想她十六岁的时候,哪里能想得这么周全?
禾曦冬这才松了口气,扶着妹妹的肩头,一脸正色道:“薇薇你要记牢,这事除了我们几个,别再对任何人说,包括你在学校的同学、老师,关系再好也不许说,记住没有?”
禾薇点点头。
禾父禾母听到儿子的话,总算找回了神,却仍旧激动地不能自抑。
“爸、妈,你们也一样,无论和谁,都不许提起这个事,我们一家四口心知肚明就好。”
“冬子说的没错,这么大的奖金额,传到有心人耳里,没准儿会给家里惹来祸端。”禾父冷静下来后,跟着点头道。
“可是总得去兑奖啊,兑奖处不可能没人,我们小区又这么小,怕是没一会儿就传遍了……”禾母蹙着眉说。
禾曦冬翻出一份旧报纸,指着上头的彩票兑奖栏说:“小额的兑奖是去各个彩票站,可上了十万,就要去省彩票中心了,还得持领奖人的身份证……不过现在马上去不保险,等过上十天半个月、这一波兑奖的风头过去了,我和爸一起去趟海城,爸你把那副老花镜带上,我去弄个假发,再备两个口罩,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说到这里,禾曦冬看向妹妹:“倒是这么大一笔奖金领来后,薇薇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禾薇把彩票往禾曦冬跟前一递:“本来就是花家里的钱买的,你们没怪我就很开心了,中的奖当然是给家里用的。不过我有个想法,爸妈现在的工作太辛苦,不如给他们开个木器店,爸做木器、妈管柜台,反正现在有这么大一笔奖金做后盾,初期有没有稳定的进项不必太担心,等稳定之后,我相信以爸的手艺,肯定能吸引不少回头客,口耳相传,生意指定差不了。”
禾曦冬听得连连点头:“这个提议好!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禾父禾母却显得有些局促,对看了几眼,由禾母发话:“这好吗?既是薇薇买的彩票,干啥给我们开店啊,还是留着给她日后当嫁妆吧……”
禾曦冬闻言,看着妹妹直乐,“妈,薇薇才十三岁,现在就给她备嫁妆未免太早了点吧?她还要考大学呢。而且,你和爸要是开了木器店,每个月又不是没进项了,不照样能给妹妹攒嫁妆?”
“是啊妈,哥说的没错,我要一直往上读呢,这钱用不着考虑我,就给家里!”
禾父禾母只好听从兄妹俩的建议,开始留心哪里有合适的店面房可以开木器店。
当禾父爷俩小心翼翼地把大额奖金领到手时,店面房也总算有了着落,就在小区西侧门的斜对角,左边挨着一家水果摊,右边是一间杂货店。
面积看着不小,一道墙还将店面隔成了两间,外间营业,里间可以用来当厨房、饭厅。但因为这一带都是临拆迁的老房子,相比其他街巷的店面房房租要便宜不少,而且房主还有套住房就在楼上,也准备出租,一家四口经过商量,一致决定退掉原先那套房子,搬到这里来。
其实,照着禾薇的想法,直接挑个黄金地段买套商住两用房多好,有钱不花难道还存银行吗?
别说,禾父禾母还真有这个意思,留出5万多零头做开店的本钱,其余的,都准备以禾薇的名义存起来,被禾薇拒绝了,最后,禾父禾母把钱分成了三份,两份80万,分别给儿子、女儿做了定存,余下的存了活期,做为店里的流动资金。
不管禾薇兄妹俩怎么反对,俩口子这回是铁了心不再更改了。
一方面,中了大奖这种事,能低调就低调,这一带好多居民都知道他们家不富裕,突然间又是买房又是买铺的,谁知道会惹来什么麻烦。
另一方面,在他们看来,这样的方式是最稳妥的,钱放在银行,既安心又能拿万多块一年的利息,比做什么投资都保险。
以前没钱的时候都熬过来了,如今身边还傍着十多万活期存款,底气别提多足了,俩口子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不仅比以前更有干劲了,人也显得年轻不少。
对此,兄妹俩也不再多说了,横竖心里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做哥哥的想:等妹妹出嫁了,一定要攒一笔比80万更多的嫁妆送她风风光光地出嫁。做妹妹的则在想:接上几年绣活,应该也能攒一个80万出来吧?到时就用自己攒的钱,给父母买套新房子……
这期间,禾曦冬复学的事,也提前提上了日程。
虽然这届初三已经开学两个多月了,不过禾曦冬私底下一直有在自学初三的课程,找校长说了复学的打算后,坐在校长室完成了一份初三开学至今相关课堂内容的测试卷,评下来超过了八十分,直接被编入这届初三。
禾父禾母的心事总算了了。
禾薇的心事也了了一桩——手绣观音完成了。
不过自从禾曦冬复学后,每天上下学,兄妹俩都在一道。
上学不用说了,就连放学后,禾薇被体育老师拎到操场进行慢跑和锻体拳,禾曦冬也不急着回家,和几个同年级的男生,要么踢足球、要么打篮球,总之,每天都会等她结束后一起回家。
这么一来,她想趁放学这段时间溜一趟毓绣阁就没那么容易了。
直到礼拜六下午,禾父禾母自从领到了营业执照,这几天一直都在店里准备开张的事,禾曦冬吃过中饭后,习惯性地背起麻袋去遇古巷出摊,禾薇才松了口气,在他走后不久,也提上完工的手绣观音来到毓绣阁。
陶德福这阵子一直在盼禾薇出现,因为离袁老板给出的时间不多了,是以一看到禾薇进店,高兴地亲自从柜台后迎了出来。
“小禾来啦?快到里面坐!”
陶德福顿也没顿地直接将她领进自己的办公室。
柜台前,正挑选仿古绣品的顾客见状,好奇地问正在接待他们的周安:“这小姑娘是你们店的贵客?看你们掌柜的对她这么热情。”
周安露出惯常的笑容:“可以这么说。”心里却道:不止是本店的贵客,还是本店的招财猫咧。
禾薇坐在单人沙发上,双手捧过陶德福现泡现斟的极品普洱,满足地嗅了嗅,才小口小口地品呷起来。
陶德福则站在窗前欣赏禾薇用古绣完成的这副观音像。
细碎的秋阳斑驳地洒入室内,与绣像上真丝底料、桑蚕丝线交绣而成的金莲宝座产生折射,发出熠熠光彩,让人感觉沐浴的并非阳光、而是佛光。
“妙!实在是妙!不愧是古绣!”
饶是见多了高质量绣品的陶德福,此刻也不禁失声啧叹:“这还没装裱起来呢,就能打满分了,一旦装裱好了,我都舍不得拿去给别人了。”
禾薇笑着说:“陶老板过奖了,这和底料、绣线的质量也分不开。”
“这倒是,我们店的底料、绣线,绝对是同行里品质最好的,所以成本也高啊,一些个不懂行的,既想买,又嫌我们店的东西贵,讨价谈不拢,还朝伙计们骂骂咧咧,真是……”
陶德福想着一会儿就要让人拿去装裱了,就没将观音像收起来,就这么摊铺在办公桌上,坐下来给禾薇添满了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然后不当禾薇是外人的抱怨起最近这阵子店里发生的琐碎事。
禾薇横竖没什么事,乐得听他唠八卦,还能多蹭几杯好茶,何乐而不为。
于是,一大一少对坐茶几前,一个说得起劲、一个听得专心,没注意外头伙计的招呼声:“哟,袁老板来啦?是来找我们家掌柜的吗?”
“没错,他在里头吧?”袁老板指指陶德福的办公室门。
周安下意识地想点头,蓦地记起掌柜的耳提面命:务必要保护好本店尚未成年的“招财猫”,忙想说掌柜的虽然在里面,可里头还有个贵客,容他先去通禀一声。
哪晓得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人袁老板不仅推门进去了,还在那里大嗓门地说:“好你个陶德福!说好的手绣观音到现在都不给我,却窝在这里和个小姑娘喝茶……哇!居然还是那饼藏着掖着的极品班章……”
周安忙闭眼不忍直视。
第24章 陪“未来老婆”看展览
被吓了一跳的陶德福,等闹明白原因,心里把伙计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不管怎样,禾薇的存在,袁老板这里怕是瞒不住了。
也好。陶德福脑子里立马转过一个新主意,拍拍袁老板的肩,向他正式介绍禾薇:“这就是我之前说的新来的绣工,姓禾,禾薇。别看人小姑娘年纪小,绣技绝对在我们店那两个高级绣工之上,最难得的是,她会失传已久的古绣,喏,我承诺你的观音手绣图,就是小禾花了足足一个半月精心绣出来的,今天才提来店里,我这不正招待她呢,就被你打断了……”
袁老板进到办公室后,才发现办公桌上的手绣观音像,也不嚷着要来一杯极品普洱了,欢天喜地地捧着观音像欣赏起来。
不懂刺绣怎么了?纯欣赏不行么?!
再者,若连他这个外行都觉得这绣像形神兼备、惟妙惟肖,捧到手里舍不得放下,可以想见那些内行看到后会有多么震惊、欣羡了。毕竟,这绣像可是要送给家里准备过八十高寿的老太太的,东西好,才显得他有诚意不是?
而此刻听陶德福这么一说,袁老板不淡定了。
“啥?你说这观音像谁绣的?这小姑娘?”
陶德福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状况,忙拉过禾薇,对袁老板说:“老袁,我同你说实话,小禾家里条件不好,所以还在上学就出来打工了,这事你心里明白就行了,有生意就介绍过来,其他的就别到处嚷嚷了啊。人小姑娘脸皮薄,要是嚷得众所周知,难保就不愿来我们店里帮忙了。”
“真是她绣的?”袁老板根本就还没从这个问题上拐过弯,得到陶德福肯定的答案后,一把将禾薇拉到身前,上下打量一番后,赞赞有词地说:“嘿!我说行啊!这么标致的小姑娘,居然懂得这么高深的绣技,了不得了不得!难怪老陶你要藏着掖着了,换我我也这么干……”
陶德福无力地直抽嘴角,这话听着太他妈有歧义了。
幸好他和家里的太座报备过店里最近来了这么个绣技卓绝的小姑娘,要不然,类似的话一传到太座耳里,没准儿就杀过来了。
袁老板早把注意力放禾薇身上了,饶富兴致地拉着她一个劲地问:
“小禾几岁了?”
“还没初中毕业吧?”
“哪个学校的?”
“你这手艺跟谁学的?练几年了?”
“……”
禾薇被他问得招架无力。
“你行了啊,没得把我店里的招牌绣工给吓到了……”陶德福见状,一脸黑线地打断袁老板面试一般的问题。
袁老板“嘿嘿”笑了两声,挠着头说:“这不是激动嘛,难得见到这么小岁数的绣工,技术还这么好……对了,小禾,你接下来要没活的话,再帮我绣一副呗,这回我是自己要的,新房子刚装修好,正愁客厅墙上空荡荡的想不出挂什么,你这手艺,日后迟早会大放光芒,我得趁早留一副坐等升值……”
“嘿哟!”陶德福听他这么说,往对方肩上捶了一拳,笑着道:“你行啊你!这么早就开始囤我们小禾的货了?实话和你说,你要不来,我真想把这副观音像据为己有了,实在是太精湛了,舍不得卖了啊都……”
“别!小禾就在你们店里做活,你想要留一副还不简单?我刚说的可是认真的,小禾你帮我想想,新房子客厅墙上挂什么绣图比较好?”后半句话,袁老板是对禾薇说的。
禾薇认真想了想,说:“就看袁老板喜欢什么样的风格了,基本上,国画能出的图,刺绣也能出,像最常见的山水瀑布风景图、马到成功八骏图、花开富贵牡丹图一类的都可以,而且也比较大气。如果进出家门的很少有陌生人,挂副全家福也挺好……”
“嘿!这主意好!就全家福吧,四代同堂的全家福,老太太看了一定开心,没准儿三天两头往我家跑了……只是,这会不会太难了?”
袁老板开心之余,不免担心禾薇能不能绣出来,抑或是,能不能绣成功。
毕竟,观音像这类是死物,能参照的图样太多了,而全家福里的人可都是活生生的,只要一个没绣好,或是绣得不得人心,就有可能引起当事人的埋怨。
何况,他家人丁兴旺,老老少少加起来足有十七八个呢。即便只是画出来,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何况还要一针一线地绣出来。
禾薇也有些踌躇,倒不是没把握,而是太费工夫。
观音像因为不大,所以能带回家偷偷做,可饶是如此,也花了她四五十天时间。全家福的话,又是挂厅堂的,尺寸上肯定小不了,小了也不好看,这么一来,只用绣棚、没有绣架辅助恐怕很难。
可如果来毓绣阁绣,那就只能靠双休日了,而且她也没把握每个休息天都能过来。
陶德福看出她的犹豫,问:“小禾,你是不是担心这么大一副绣图,绣起来太慢?以至于耽误了袁老板使用?”
“嗯。”禾薇点点头:“我保证不了每个周末都能过来绣,而且就算每个周末都过来,绣完估计也要等明年三四月份了。”
袁老板一听是这个原因才导致她犹豫不定,阿沙力地一挥手:“诶,我道什么事呢,这有什么,你只管绣,什么时候绣好了就什么时候交给我,而且我也不是马上就搬家,我老婆说了,刚装修完油漆味太重,还有那甲醛什么的,坚持要通风三五个月再搬过去,不然不放心让老太太过去住……”
这样就太好了。
只要时间上不赶,她有把握绣好。
禾薇愉快地接下了这个订单。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回头我去挑一张最满意的全家福出来,你把价钱定了,让老陶给我开票,我好把款子打过来……”
袁老板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噼里啪啦一通说之后,抱着他满意至极的手绣观音,回聚鲜楼显摆去了。
陶德福追着他在后头问:“不装裱了?”
“欣赏够了再送过来……”
陶德福失笑不已,回到办公室后,见先前的茶水都冷了,重新又起了一壶,边泡边聊:“小禾啊,明天街上要举办一场古玩字画展览会,你要感兴趣的话,就过来看看,我让周安给你占个位子。”
陶德福是有请柬的,而且许久没来清市考察的大老板,这次不知刮了什么风,也说要过来,这么一来,他肯定没什么工夫照顾禾薇了。
禾薇这才想起明天就是十八号了,自己那里还有一副永庆年间所作的踏雪红梅绢画,原本还等着靠它赚第一桶金的,没想到托了系统君的福,让她家一夜成了百万富翁,这副绢画,也就不打算拿出去抛头露脸了,毕竟是她闺中时的作品,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落到外人手里。
但是古玩字画展,还是可以来看看的。于是应下了陶德福的邀约,并让周安帮忙多留了个位子,打算带禾曦冬一起来。
禾曦冬平常摆摊,接触古玩字画的机会也不少,但这方面的知识着实欠缺,很容易看走眼、被人捡了漏去,既然有这么个好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了。
……
古玩字画展虽说是在露天举行,但搭着能挡风遮雨的台子,且风格也很贴近今日的主题:处处透着古韵雅致。
随着展出时间的临近,台上陆陆续续呈上各方送来的相对比较有趣或是有争议的古玩字画。
台下的观众席也分档次。一至八排是贵宾席,入座的嘉宾都是事先收到过邀请函的。座椅也都是附近古玩店友情提供的红木圈椅。
八排以后是普通席,座椅是普通的实木圆凳,虽说不限来宾的身份、地位,但位子要是坐满了就不再允许入场了,怕现场的观众太多、闹哄哄的既影响前面几排的贵重嘉宾,也干扰摄影师的录影拍摄。
禾薇兄妹俩到的时候,离开场还有半小时,在周安的带领下,来到第十排中央、视线不怎么受阻的几个位子。已有几个毓绣阁的伙计坐在那里了,看到禾薇,纷纷和她打招呼。
禾曦冬好奇她怎么会和毓绣阁的伙计认识,禾薇把事先想好的理由说了:“哥还记得上回我和你走散的事吧?那时我不是在毓绣阁门口等吗?周大哥当时在店里当班,和我聊了会儿,提到了这场古玩字画展,我当时开玩笑地拜托他帮我留两个位子,谁知他真记牢了。”
周安就坐在两兄妹旁边,接收到禾曦冬递来的询问眼神,连忙露出一个接待顾客时的招牌笑容,还配合地点点头,说:“对对对,就那会儿和小禾认识的。我看她一小姑娘对古玩字画这么感兴趣,就顺道帮忙占了两个座儿,反正不要钱。”
禾曦冬这才释怀了心底的狐疑。
禾薇暗吁了口气,有个聪颖、敏锐的兄长,有时也是件非常有压力的事。
“就是那丫头?”
顾绪进场时,一眼就看到了正和兄长聊天的禾薇,边上坐着毓绣阁的几名伙计,于是抬了抬下巴,问身边的陶德福。
“对。”陶德福自然是有问必答,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旁边那个少年是她哥哥,经常来遇古巷上摆摊卖旧货。”
顾绪听了,扬了扬细长的眉梢,没再说什么,跟着陶德福来到第一排中间偏左的座位坐下,拿出手机把玩了一阵,然后稍稍转身,瞄准禾薇极快地拍下一张单光只有她的侧影照。
陶德福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大老板偷拍自个儿店里的小绣工!!!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啊摔,他脑子不够使了。
顾绪却头也不抬,摩挲着下巴欣赏了一番刚拍的相片,十三岁的女孩儿,清丽恬静的看过不少,可除了这两项之外,还能同时兼具古典闺秀贞静温婉这一类气质的,倒还真是第一次见。
好在自己这手机自带调焦功能,无论是角度还是神态,抓拍的还算到位,总算没把人拍残。唯一觉得别扭的,恐怕就是对方身上这套太过宽松的衣裳了,一看就知道是初中生校服。不过这才有趣嘛。
顾绪抿着唇低笑了一声,翻出通讯录,把名字前头标注着字母“a”的联系人,统统打了个勾,然后选择群聊模式,将新鲜出炉的相片发上了群聊窗口,并在底下留了个言:来清市陪“未来老婆”看展览。
第25章 炸锅啦!
“呼啦——”
群聊窗口炸了锅。
数秒间,响起十数下“滴滴滴”的消息提示音。
“诸葛!!!!!这真是你未来老婆?????”
“卧槽!诸葛你还是不是人!!!竟然把了个初中生妹子……”
“真的假的?没听你提过啊,还是在清市刚遇上的?上手了没?”
“丧心病狂啊诸葛!您老再往上爬个几岁,都能当人小姑娘爹了,真好意思下得去手?”
“……”
顾绪无声地笑得肩都抖了,修长的食指在手机屏上来回滑动,数了数,唔,除了某个家伙,其他的都冒泡了。
顾绪任他们继续炸锅,心满意足地合上手机,还关了机,准备专心欣赏即将展出的古玩字画,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拍下来好给老爷子送去,却见陶德福无比纠结地盯着他看。
“老陶你有事儿?”
陶德福哪敢直截了当地问出心中的疑惑啊,别看大老板笑眯眯的挺和蔼可亲,但只要近距离跟过他的人都知道,这绝对是假象,别看人脸上笑眯眯的,二话不说照样能将店里不守规矩的伙计踹断两根肋骨,典型的笑面虎啊。
所以有些话,他敢在心里想,但绝对不敢拿到台面上说,说了被踹断肋骨、卷铺盖滚蛋的保不齐就是自己了。
是以,此刻,陶德福擦着虚汗直摇头:“没,没事儿。”
顾绪探究地看了他几眼,见他的确没有说的意思,便不再理他了,转头看台上。
……
“好小子!积分都赶超我了!”
刚从训练场上下来的贺擎东,被队长捶了一拳。
后者哥俩好地搭上他的肩膀,略有些夸张的笑容在贺擎东看来有几分神经兮兮,偏还学慰问团那些乱抛媚眼的女人朝他使劲眨眼,末了还压着嗓子问:“听那帮小子们在猜,你谈对象了?”
“你信?”贺擎东斜眼睨他。
“……不怎么信!”队长迟疑了几秒,摇摇头。
贺擎东收回视线,心说:是你自己不信的。
随手从搭在右肩上的外套兜里拿手机。
深秋的季节,上身就一件黑色的修身背心,迷彩的训练服外套,训练到小半场时就被他脱掉扔一边了。这会儿想起还关着机,眼见着又是一个月下旬了,老爷子没准儿会打电话过来慰问。
哪知,刚开机,就被自动拽进了某个群聊窗口,上头一连串的惊叹号和满屏的“丧心病狂”闪得他脑仁发疼。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
“你们说,刚那软妹纸真的是诸葛的未来老婆?不会是说笑的吧?”
“别人还可能是说笑,你几时见过诸葛说笑了?”
“啧!没想到诸葛喜欢这么嫩的类型……难怪出去玩时都不见他有什么兴致,搞半天是嫌人家太老了啊哈哈哈……”
看到这里,贺擎东忍不住冒泡:“诸葛有对象了?”
“阿擎你总算上来了啊,我们都聊半天了,你不知道诸葛那家伙有多丧心病狂,竟然找了个初中小女生,喏,我给你看照片,省得你满屏找……”
某个热心的太|子党早就保存了顾绪早先发的那张相片,一见贺擎东上线,立马发了上来,“瞧瞧,是不是能当人家爹了?”
“顾——绪——”
贺擎东一声怒吼,顾不得队长大人还在他耳边唠叨老家准备给他相亲的事,抬脚就往宿舍冲,没办法,车钥匙在宿舍里,边冲边给顾绪拨电话,可无论他怎么拨,传来的都是“您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的电子音。
刷着群聊窗口的那些人,见贺擎东半天没反应,还道他被什么事耽搁了,部队里嘛,哪有他们那么清闲,便也没在意,继续热火朝天地声讨甩上照片后就不再冒泡的某只。
“哎——小贺!你上哪儿去?”
就在贺擎东拿上车钥匙冲出宿舍楼时,被指导员喊住了。
“清市。”
“清市?你最近似乎老往清市跑啊,该不会是有心上人在那儿等着你吧?哦呵呵呵……”
别说,还真被蒙对了一半。
“指导员找我有事儿?”
“哦,对!老a那边来电话,让你即刻归队。”
老a是特行队的联络人,只要他来找,十有八九是特行队有任务。
贺擎东暴躁地低咒一句,可是任务当先,不得不服从组织命令。
前往特行队集结点的路上,见始终打不通某人的手机,他索性回到群聊窗口,发了条惊落众人眼球的消息:“这是我贺擎东的未来老婆!!!诸葛顾**赶紧给我出来讲清楚!!!”
发完,退出群聊窗口、锁屏、关机。
群聊窗口里,先是一阵死鸦般的寂静,不知谁先发了个:卧槽!!!又配了个惊悚的表情,窗口再一次炸开了锅。
“快快快!赶紧把那句话截屏下来,哈哈哈——阿擎那小子居然也有今天……”
“卧槽我以为我看花眼了,居然是真的!!!上回谁说阿擎去了部队,丁点荤腥不沾、改行吃素做和尚了的?人偷偷和个初中软妹纸搞对象呢,还未来老婆……噗哈哈哈——”
“我感觉脑子不好使了,到底是谁的未来老婆啊?这事整的……诸葛呢?这家伙莫非真抢了阿擎的未来老婆,所以躲起来不敢吭声了?诸葛顾——狐狸顾——”
“貌似真去清市了,要不要……”
“杀过去?”
“我正好要去南边谈个项目。”
“我奉老爷子之命,要去清市拜访一位退休老干部。”
“我……喂!你们真打算去啊?”
“……”
……
顾绪看到贺擎东撂出的那句警告之辞时,人已经回到毓绣阁了。
在洗手间释放了一上午的茶水,对着镜子整了整衬衫衣领,蓦地想起手机还没开机,哪晓得这一开机竟然跳出这么多留言。
“这家伙……”
快速地扫完全屏,委实无语了,不就是开个玩笑么,没见“未来老婆”那四个字还用了引号。
顾绪失笑地摇摇头,不过从中可以看出,那家伙是认真的,而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印象里,还没哪个女人让他失控过,还是如此失控。
至于另外一堆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他可没打算理会,要一窝蜂全都涌到清市来,他脑仁都胀疼了。
淡定地解散群聊模式,把手机设置成静音揣入裤兜,掬水洗了把脸,神清气爽地出去了。
……
古玩字画展结束,禾薇兄妹俩也找了个地方吃午饭。
遇古巷说起来也是清市的旅游景点之一,是以饮食店并不少。大的譬如聚鲜楼,小的像烧烤摊、烧饼铺、馒头店等。
兄妹俩喜欢吃面,深秋的季节里,吃一碗热气腾腾的大骨汤面,不失为一种享受。
吃完面,禾曦冬继续在巷尾出摊。
虽说如今家里不愁钱了,可他并没打算丢掉这个兼职行当,只不过不像以前那么压力重重了,权当是种兴趣在享受。
这不,寄放在包子铺的麻袋里,除了一堆收购来准备卖的老旧小玩意儿,还有一本专讲古玩鉴定的书。
如果说以前出摊卖旧货是为了生存,那么,从现在起,他是有意在往古玩这条道发展。
有朝一日,他希望自己也能像方才那展会上的古玩大师们一样,面对着一件又一件古朝真迹侃侃而谈……
禾薇明着说是回家写作业,待看不到禾曦冬的身影了,转头迈进毓绣阁。心里有些小小的发虚,习惯成自然太可怕,如今的她,撒起小谎脸色都不带变的了。
听伙计说,袁老板已经把全家福的相片挑出来送到店里了。
她今天的任务,就是把它放大了描绘到蚕丝绢面上。
全家福绣品,说白了就是把人物肖像绣组合在一起。而这个时代通行的方法,就是把全家福照片打印到蚕丝绢面上,禾薇却不习惯,她喜欢手绘。
这方面,得归功于她深刻的绘画功底。
上上辈子中考不理想,放弃又觉得可惜,最后填报了省城一所主攻艺术类的四年制专科,毕业后说是能拿到大专文凭。
在这之前她其实并不擅长绘画,但既然学的是这个,毕业后多半也要靠这门手艺吃饭,是以,在校四年,她自认学得还算刻苦努力。
穿越到永庆皇朝后,又在原有的基础上,练了十来年国画,要是功底还不深,就说不过去了。
拿到全家福后,对照着相片上的色彩,问周安要齐了刺绣用的丝线,然后又要了一张画草稿的熟宣纸。
她倒是想用最轻薄的蝉翼宣,无奈店里没有,只有相对比较厚的书画笺。不过也没所谓,横竖只是草稿,正图是要勾画到绢面上去的。
拿上材料,上到二楼工作间。
这会儿还没过午休时间,绣工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聊天喝茶。看到禾薇进来,都不由愣了一下,慢了几拍才招呼道:“小禾来了啊。是来做活的吗?”
“嗯。”禾薇朝她们含笑点头,随后来到自己的绣架前,放下手里的材料。下午半天要把全家福描上绢面,时间上并不宽裕,她得抓紧了。
其他绣工见她坐下后,拿着纸笔在那里安静地描描画画,不由觉得奇怪。
赵芙蓉率先走过来问:“小禾,你这是干啥呀?”
说着,拿起桌上的全家福照片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又问:“这是你家的全家福?”
“不是。”禾薇摇头,“是准备刺绣用的。”
“刺绣?”赵芙蓉的嗓音微微扬高,惊讶地看着禾薇,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这全家福你要做成绣品?”
这得花多少工夫啊。关键是,能绣得好吗?
人物肖像绣她不是没学过,但要绣好可不容易,高级绣工技能考之前,她也曾尝试着绣过一副,绣的还是海报上的当红明星,可怎么看怎么不满意,至今还搁在家中的书房积灰尘呢。
而今,听禾薇说她要绣人物肖像,且还是一副将近有二十人组合的全家福,赵芙蓉吃惊之余,不免有几分期待,想看看禾薇究竟能绣到怎样的高度。若是这样一张全家福,能被她绣出照片的味道,那么,她赵芙蓉是彻底地心服口服了。
禾薇进来之前,还站在南窗前捧着花草茶晒午后秋阳的于雅君,此刻也不喝茶了,在自己的绣架前坐了下来,神情有些呆。
上次怎么说来着?人家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就算懂古绣,也不见得真会有人来请她接大单,因为连个高级绣工证都没领到,遑论什么名气了。一般懂点绣品的买家,没一个不希望自己的绣品出自大师之手的,她现在虽说还没被冠以大师之称,但出去进修或是同行交流时,胸前好歹能别上“高级绣工”的名牌,禾薇她算什么?!
可事实呢?真如她想的那样,只做一些店里卖的大众化绣品吗?
完全不是!
据她所知,禾薇在补完赵世荣的那架古朝绣屏后,马上就接了一副大单,虽然没在店里绣,但在周安那里领绣线她是看到的。
这一次,好像又接了一副了不得的大单。
人物肖像绣,只要是懂行的人,都知道这类绣品的难度,绝不亚于双面绣。
毓绣阁,这是要让她和赵芙蓉坐冷板凳的节奏吗?
能不能接、愿不愿接是一码事,但问都不问,就交给一个才来店里没多久、连高级绣工证都没拿到手的小丫头片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第26章 救命之恩的谢礼
顾绪带着陶德福进来时,禾薇刚把草稿完成,贴在蚕丝绢面下,放在工作间共用的映灯箱上勾描正稿。
禾薇做起事来,向来专注。一旦渐入佳境,做什么都心无旁骛。
而其他绣工,纷纷被禾薇的举动勾起了好奇,午休结束了也没一个回到自己的位子,都窃窃私语地围在禾薇桌边看她勾描,没人注意身后的动静。
是以,顾绪两个站在大伙儿背后驻足观望了大半个小时,也没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哦,也不能说完全没人发现,独坐在角落发呆的于雅君就看到了。只不过于雅君这人吧一向自恃清高,哪怕人是大老板、大掌柜,她也没半点主动打招呼的意思,反倒有点“我是高级绣工,合该你们来套近乎”的心态。
就这样,直到禾薇把草稿一笔一笔全描上绢面、松开碳笔甩着略有些发酸的手腕抬起头,才看到了大伙儿背后默不作声的两人。
“掌柜好!”禾薇忙起身立正。
众人这才惊觉掌柜的就在她们身后。
而陶德福身边这名年轻男子虽说眼生,但能被陶德福领上工作间的,即便不是来毓绣阁定绣品的贵客,也必定是重量级的人物,哪个还敢偷懒摸鱼,全都一声不吭溜回到自己的位子,假装忙碌地做起绣活,实则竖着耳朵听禾薇这边的动静呢。
“你这法子倒是新颖。”
顾绪拿起灯箱上的绢面和草稿,两相比较了一下,侧头看着禾薇问:“可绢面上勾得这么简略,绣的时候不会出差错吗?”
禾薇自从做了十六年的高门闺秀,回答问题时,总是习惯性地双手交叠放于身前,大拇指藏于掌心,再来个眼观鼻、鼻观心。
活像是从古朝仕女图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
顾绪心下啧叹。
藏于眼镜后的黑眸,闪过一丝微芒。
看来,他得更正一句:那家伙的眼光目前看来还算不错。
“绣之前,哪个部位用什么颜色的绣线,须要先做区分,这样绣的时候就不容易出错了。”
禾薇虽然好奇男人的身份,不过秉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仍是做了一番细致的解释。
顾绪点点头,将稿纸和绢面还给她,“好好干,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找老陶。”倒是没忘记某个家伙特地发消息拜托他的事。
随即,在禾薇还没会过意之前,大步离开了工作间。
陶德福拍拍禾薇的肩,勉励了几句,也跟着离开了。
掌柜的一走,绣工们又忍不住叽叽喳喳了。
“哎我说,刚刚那人会不会就是掌柜的经常挂在口上的大老板啊?好年轻啊!”
“这么年轻应该不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没听他对小禾说的话吗?‘好好干,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找老陶’,要不是大老板,谁敢这么说啊?”有绣工把顾绪那句话学得惟妙惟肖,逗乐了其他几人。
禾薇也忍不住笑了,随即见时间不早了,余下的得等下个周末过来做了,把手头的东西锁入自己的收纳柜,和赵芙蓉等人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
“小禾。”刚下楼梯,就见陶德福朝她直招手:“来来来,有东西送你尝尝鲜。”
陶德福送她的是一笼大闸蟹。
秋风起、蟹脚痒,正是大闸蟹肥得流油的时候。
虽没搞懂大老板缘何对个新进店的少女绣工这么上心,可刚刚在工作间,他并没瞧出两人之间有什么超乎老板和员工关系的不正常倾向,猜想或许真是出于爱才之心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陶德福乐得做顺水人情,把一笼子市价不低的大闸蟹递到了禾薇手上。
禾薇哪敢收啊,嘴巴真馋也不好意思收啊,忙把蟹笼推回给陶德福。
“给你你就收着!就当是老板体恤下属,有什么难为情的!”
陶德福说的义正言辞,架不住外头还有当值的伙计,人人脸色怪异,心里禁不住嘀咕:老板,我们也是毓绣阁的员工好吧?这差别待遇也太大了吧。
陶德福若是听到伙计们的心声,必定一脚踹过去:想要这等好待遇先把古绣学会!人小姑娘会失传的古绣技艺,你们会吗?人小姑娘会复杂的双面绣法,你们会吗?什么都不会还在那儿瞎嘀咕,干活!!!
于是,禾薇回家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笼大闸蟹。
禾薇家如今已经搬出江滨小区了,就租在木器店楼上,格局和原来的小套差不多,就面积上,多了个封在户内、带落地窗帘的宽敞阳台,拾掇干净后,成了禾曦冬的睡房,兄妹俩总算告别了隔着衣柜你南我北的狭窄睡房,也不用再担心自己这边稍有动静就会打扰到对方了。
而且因为木器店就在楼下,禾母索性把煤气瓶也搁在店里,又让禾父做了张饭桌,一家人三餐都在店里吃,楼上不开火,这么一来,楼上显得干净整洁多了。
禾薇下了公交车,提着蟹笼慢悠悠地往家走。
远远就看到自家木器店那个黑漆描金的大字招牌——“禾记木器”,在秋阳的余晖中熠熠闪光。这是她写的字,拿去匾额店定做的。
禾父禾母起初嫌费钱,说是随便拿块废木板、刻写几个字往店门口一竖不就行了?整的这么正式干啥。可等匾额拿回来、往店门上方这么一挂,俩口子立马不叨念了,随便整的招牌哪有黑漆描金的匾额漂亮啊!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店铺自然也是需要门面的。这不,匾额一挂上,附近的店家都纷纷带着欣羡的眼神走过来唠嗑了,一传十、十传百,巷子里的居民户几乎家家都知道巷子上新开了一家木器店、老板正是先前替小区里某户嫁女的人家打造子孙桶的木匠,找上门来定做家中所需木器的居民数描述得稍微夸张点,也能叫络绎不绝了,虽说大部分都是浴桶、澡盆、小书架一类的小件,可积少成多嘛,而且进出店里的人多,看上去也显得生意兴隆不是?
甚至有个别老太太,店门一开就抱着小孙子、小孙女过来,随手拉把样品小木椅,坐在店门口边逗孩子玩边和打毛衣的禾母唠嗑,直坐到晌午该做中午饭了才回去,下午歇过午觉继续过来唠嗑。
连带着禾家晚饭桌上的话题也丰富不少,东家长、西家短,全都是禾母白天听来的八卦。
禾母是个闲不住的女人。以前清早忙到晚、没空休息的时候,总盼着能好好放个假,可自从家里开了店、不需要她大清早出门上工后,反而睡不着了,兴奋的呀,五点半就蹑手蹑脚地起来了,拖地洗衣下楼生炉子做早饭,等家里其他人都起来时,她早把开门前的准备做妥当了,白天也就招待招待顾客、收收钱找找零,闲来无事干啥呢?她从唠熟了的老太太那里匀来几两细羊毛,给女儿织起了时下流行的堆堆领羊毛衫。
禾薇不知是发育迟,还是随了禾母娇小的体型,总之,上初一了还只有一米五五的身高,体重也始终维持在八十斤出头。但禾薇不觉得自己瘦,至少不是那种风一吹就倒的瘦竹竿体型,说起这个,她不免想到上上辈子对面寝室的一女生,减肥减到停不下来,到毕业那会儿,据说原一百六七十的体重,硬生生被减到八十斤,而那女生身高有一米六六,可想而知,那得是多么的瘦,绝对能用风一吹就倒的瘦竹竿或是剔干净了肉芽子的肋条骨来形容。
禾薇不认为自己是那类体型,无非是随了禾母的小骨架,身上的肉还是不少的。可禾母不这样想啊,瞧女儿身上穿的衣服,都上初一了,小学五六年级的衣服都能随便往身上套。难怪学校里发的校服,最小号的穿在她身上都能空出大半截。
再者,初一都快上完一半了,还不见她来初潮,肯定是营养不够,以前没钱没办法,如今家里宽裕了,就想着给她补补,可也知道不能乱补,这不,禾母专程花了一天工夫,跑到南区那边的和春堂,排队挂了个老中医的号,回来后,照着医生开的方子给女儿炖起药膳。
禾薇到家的时候,禾母刚把今天的药膳从煤炉子上取下来,看到女儿回来,忙让她洗手:“刚好,可以喝了,喝完隔一个小时再吃饭。”
禾薇应了一声,把手里的蟹笼递给禾母,走到水槽前洗手。
“这是……大闸蟹?”
饶是禾家很少买这种时鲜货吃,也大致了解价格行情,特别是这个时节,正是大闸蟹最肥最鲜美的时候,价格自然不低。
昨儿个抱着孙女来店里玩的杨老太,还在朝她发牢骚,说是家里儿子媳妇想吃大闸蟹,可她去菜场一问,乖乖,最便宜的都要五六十块一斤,如果是要那种肥的流油的,没个三五百根本不要想。
杨老太自然是在抱怨她那媳妇好吃懒做了,可禾母想到的却是手里这笼估摸着有三五斤的蟹,哪怕是最便宜的那种,也得要个毛两百吧。
这么一算,禾母不淡定了,提着蟹笼追着女儿问:“哪儿来的?你去菜场买的?”
想想又不对。虽说现在给儿女的零花钱涨了,以前是每个月五十,还包括早饭钱在内,这个月开始给了每人一百,而且早饭都在家里吃,省着点花,倒也能攒下不少,可再能攒,也买不起这么大一笼大闸蟹啊。
禾薇刚想开口,被饿了进来找东西吃的禾曦冬打断了:“薇薇你刚回来啊?下午去哪儿了?咦?大闸蟹?妈你买的?嘿!今晚有口福了!”
“什么我买的,是你妹妹提回来的,正问她哪儿来的呢,这里少说也有个三四斤蟹……”禾母边说边把蟹从笼子里倒到了水槽,数了数,八只,只只都有半斤重,可不就有四斤重?
禾薇在来的路上,倒是想过把大闸蟹提体育老师家去算了,省得又要她找借口,可想到家里人也从来没吃过这么大、这么肥的大闸蟹,全部送人未免太可惜了,这才提回了家,至于借口,她也没想得多复杂,只说:“下午帮了个人,这是人家给的谢礼。”
“哦,原来我们家薇薇下午做好事去了啊,难怪回来得这么迟……”禾曦冬听了,自发地给妹妹的晚归套上了理由,顺口问:“帮的是谁啊?这么大手笔,居然送大闸蟹……”
禾母听是别人送的谢礼,蹙着眉教育女儿:“以后帮了人,别收人家东西了,而且还是这么贵重的,多难为情啊……”
禾薇点头如捣蒜,心里松了口气。
禾母挽高衣袖,准备刷洗螃蟹,忽而说:“我们家八个多了,你提几个给你体育老师送去吧,人天天放学陪着你锻炼,够辛苦的。上回那个贺先生……算了,部队里应该不会那么频繁放假……就提四个去吧,哪怕人在家里,四个也够了……”
禾母挑出四只相对最肥的,公母各两只,装回蟹笼子里,让禾薇提去送人。
于是,贺家的饭桌上,当晚也出现了一道时令河鲜——清蒸大闸蟹。
剥开的蟹壳和蟹肉上,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流油的蟹黄和胶口的蟹膏,看了就令人食指大动。
“咔嚓——”
开吃之前,贺迟风的手机里多了张勾人食欲的美食照片,没几秒后,以彩信的方式,传到了侄子的手机,下面附言:救命之恩的谢礼。你不在,我和你小婶代劳了,不用太感谢我!
第27章 你是我预定的媳妇儿
“阿擎?”老a见贺擎东对着手机屏横眉竖目,担心地拍拍他的肩:“你还好吧?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没。”贺擎东回神,锁上手机屏,顺手揣入裤兜里,抹了把热汗淋漓的脸,说:“接下来暂时不会有任务了吧?”
“怎么?”
“我想请两天假。”
“是该休息休息。”老a二话不说就准了他假。
这次的任务耗时一个月零四天,别说身体机能超负荷,精神上成天吊着也很疲惫,好在任务圆满完成,他乐得给小组成员放个小长假松缓松缓:“就三天吧,三天后有个小任务,到时我联络你。部队那边我会沟通,这三天你只管安心休息,需要我派人送你吗?”
“不用,准假了就行。”贺擎东利落地跃下副驾座,肩上搭着外套,手里提着个便携行李箱,朝老a随意地挥了两下手:“回头见。”
老a笑骂了一句,发动起车子,从后视镜看到后排座椅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另三个组员,早已鼾声四起,不禁失笑地摇摇头,升上车窗,往大本营疾驰而去……
……
圣诞节前夕,禾薇一家聚在一起吃早饭。
“薇薇,明天圣诞节,你想要什么礼物?”禾曦冬吸溜着大海碗里的面条,问妹妹。
禾薇偏头看了他一眼,好笑地问:“难不成我想要什么礼物,哥都能送我?”
“咳……”禾曦冬被面条呛到,咳了几声,涨红着脸说:“你知道哥有多少私房钱的,尽量别挑太贵的就行。”
“哟?这么小年纪就知道私房钱了?”禾母最后一个盛面,顺便把锅铲洗了、灶台擦了才坐下来,正好听到儿子这句话,笑着捅捅禾父的胳膊肘,说:“你儿子在存私房钱,你呢?”
禾父无奈地看了母子俩一眼:“店里的钱不都是你收的?”
言外之意,我想存也没机会啊。
禾母撇撇嘴:“想存还怕没机会?你儿子都能从零花钱里省出来,你做老子的烟钱还比他多几块呢。”
“什么烟钱?我都听薇薇的话把烟戒了。”
“那不是正好?说吧,存了多少私房了?”
“……”
禾薇忍着笑看父母互动。
那厢,禾曦冬已经扒完一大海碗的肉丝汤面,见她碗里还有一半不止,忍不住催道:“快点吃!这个礼拜我们班值周,我得提前去领值周牌……”
禾母白了他一眼:“你妹妹吃饭一向慢,你要急你就先走,这么催三催四的做什么?吃这么快也不怕胃难受……”
禾曦冬见妹妹的速度的确快不起来,又想着学校离家并不远、就在巷子口,妹妹一个人以前也不是没走过,便叮咛了几句“注意安全”,提起书包先走了。
禾薇吃完早饭,见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平常出门的点了,忙拿手绢擦干净嘴,朝父母说了声:“我上学去了。”
“围巾、帽子戴起来,路上当心,放学了早点回来。”禾母习惯性地接一句。
“知道了。”
禾薇戴上禾母用粗毛线织的围巾、帽子,背上书包跨出店门。
前两天刚飘过一场小雪,虽说地面没积雪,但太阳照不到的角落都结上了冰碴子,西北风呼呼吹来,还是挺刺脸的。
禾薇双手插在校服衣兜里,沿着店铺前的人行道不紧不慢地往学校走。
围巾、帽子的颜色都是橘黄色,帽子尖上缀着一颗米白色的线球,走动的时候,一颤一颤的,煞是可爱。
贺擎东大老远就看到她了,正琢磨着怎么上前和她说几句话。
他没想到她会搬家。
表面正经、内心八卦的小叔在这方面一点都不靠谱,连人搬家了都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但没告诉他。
害得他大早上的借着晨跑在她家附近绕圈,绕到第十八圈的时候,才发现开门出来的不是禾家任何一个,而是一对年轻的上班族情侣,从对方口中得知:禾家上个月就搬走了。
至于搬去了哪里,对方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他只好来到明江中学的校门口守株待兔,守的同时心里直犯嘀咕,想说都这个点了,该不会已经进去了吧?要不借小叔的口,问问她新家的地址?
刚转过这个念头,抬眼就看到了街对面轻快走来的小女生,不正是他惦记多个早上的人儿吗?
捻灭手里的烟头,在禾薇即将走到校门口时,贺擎东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攫住她的胳膊,赶在学校门卫发现之前,迅速拽入附近的小巷子。
禾薇被吓得不轻,以为是被绑架或是抢劫了,结果一看,好家伙!居然是熟人,虽然这个熟人她一点都不想熟起来,因为每次看到他,她就会想起被自己无意间夺取的机缘、以及欠下的不知道啥时才能还清的庞大“债务”。
眼不见为净多好啊,干啥老要在她跟前晃啊,这回更过分,竟然直接拦路抢……咳,抢人。
“你想干嘛!”她鼓着腮帮子,一脸戒备地瞪着他。因惊吓而煞白的小脸,此时倒是一点一点地回落血色。
贺擎东瞧着她这个样子,感到说不出的好笑。像不像一只正在刨食、突然发现敌物就在身边时惊恐又佯装淡定的土拨鼠?
“我,我知道你救过我,但不代表你能对我为所欲为……”
禾薇被他盯得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人该不会真想对她做什么吧?上回在医院,也是这么一副凶样,扣着她的手腕不放,要不是爹妈来了,间接救了她的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回又是……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贺擎东听到这句话,微弯的嘴角逸出一声低笑,伸出手,先是碰碰她帽子上那颗毛茸茸的线球,然后顺势捏了捏她粉扑扑、滑嫩嫩的脸颊,早就想这么做了,唔,手感真好!
“什么叫为所欲为?嗯?”他倒是想。可即便不去管她现下的年纪,只看她此刻惊惶失措的样子,就知道还不是时候,略感遗憾地叹了口气。
禾薇觉得自己一定发烧了。他凑近她问话时,呼出的热气,差点没灼伤她的耳根。两颊也在瞬间轰然爆红。足有一米九的个子兼魁硕的体型,呼吸间萦绕鼻息的淡淡的香烟味儿,迫得她直想落荒而逃。
系统啊,赶紧听听对方的心声吧,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啊。
禾薇突然想到系统君的新功能,忙在心里呐喊。
系统嗫嚅半天,只挤出一句话:
【我听不到他的心声啊,不然早和你说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说的肯定就是你这种……非生物!!!
系统委屈地缩在角落对手指头,它也希望能帮到她啊,可事实就是这样它有什么办法!
“迟到太久不大好,该进去了。”
贺擎东收回手之前,再一次捏捏她的脸颊,“记住了,你是我预定的媳妇儿,在学校里好好读书,别给我戴绿帽。”
“……”
“上回的大闸蟹,到底是送小叔的还是送我的?”如果是后者,他决定等下回去,就让贺迟风把螃蟹给他吐出来。
“……”
“上上次那个粽子,味道还不错,下回要是再做,咸肉的多做点,我不喜欢甜食。”
“……”
“这给你。进去吧,我走了。”
“……”
禾薇突然间大脑当机、没法思考了。
张张嘴,发不出一个音,偏对方还左一句、右一句地说得贼欢,甚至还拉起她的小手,摩挲几下后,将一个触感微凉、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东西,塞入她掌心,让她牢牢握住。
再然后,眼前没人了,而她已然站在校门口,值周生之一的兄长,气急败坏地在朝她跳脚:“薇薇!怎么这么迟才来?太不给你哥我面子了,好不容易轮到一次值周生,你居然给我迟到!!!……”
第28章 早恋那点事儿
这是……琥珀?
回到教室,翻开课本却心不在焉的禾薇,低头看向手心里这枚已被自己捂得温热的状如水晶般的晶体。
【还是极难得的血珀呢。】
系统惊讶的嗓音在她脑海里响起。
血珀?
她知道翡翠里有血翡这一分类,没想到琥珀里也有血珀。
【没错,你看它的色泽,像不像上好的红葡萄酒?精纯通透、血丝均匀,还是血珀中的极品耶,要是放到古代,只有皇室成员才能拥有。也不知那家伙从哪儿搞来的……若是流到市面上,绝对能引起一番轰动。】
禾薇倒吸了一口气,忙奖手里的东西揣入裤兜,不敢再把玩了,落人耳目是一个原因,再者,也怕不小心摔了碰了,毕竟,琥珀是一种很脆弱的晶体。
【干嘛不挂脖子上?不是给你穿了红绳吗?血珀据说能避灾挡祸、祛病驱邪的,何况还是这么极品的血珀,不用多可惜……】
干嘛要用?
禾薇蹙蹙眉。她又没说要收下。
那家伙不由分说塞到她手里,容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如果只是一件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也就罢了,那人神出鬼没的,她都不知道该上哪儿找去,而且也怕找到了人东西没还回去不说、又被逮着吃一顿豆腐……可知道这是珍宝后,哪还敢收啊,握在手里如同握了个烫手山芋,不行不行!必须得还回去!
至于那句“她是他预定的媳妇儿”,早被她抛在了脑后,完全当成了他一时冲动开出的空头支票。
开什么玩笑!她既不是国色天香,也不懂魅惑人心,凭啥让个见面次数不超过一个巴掌的成年男子念念不忘到要娶她为老婆?如果是上辈子的容貌体态,她或许还有那么点自信。可这具小身板,还是算了吧,她不至于自恋到这个地步。
……
周一这天一共六节课。前三节课都有些走神,因为脑海里总会莫名其妙跳出早上那一幕——他那粗粝的拇指触摸她的脸颊、有一层薄茧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害她情不自禁地脸红心跳,偏巧还被老师抽到回答问题,结果可想而知。
放学的铃声打响,禾薇总结今天一天的学习进度,将自己时不时走神、心不在焉、混混沌沌的精神状态,归因于裤兜里那个烫手山芋,想着要不要直接将它丢给体育老师转交那人算了。
可又觉得,这么做貌似不是很妥。总有种把人隐私揭开曝光在太阳底下的感觉。假设送东西的是自己,应该是不希望第三人知晓的吧?
就这么左右摇摆间,班主任刘老师喊她去办公室喝茶了。
咳,当然不是真的喝茶,顶多是看着老师喝茶,她则在一边乖乖听训。
刘燕捧着茶杯,看着眼前垂手而立、乖乖听她叨念的得意门生,有些无力:“我刚刚说的,你都听进去了?”
禾薇眼神懵懂。
刘燕叹了口气,亏她挖空心思想了那么多委婉的规劝语,合着全是在浪费口舌?
索性不拐弯抹角了,抿了抿唇,直截了当地说:“今天早上,老师在校门外的巷子口看到你和……咳,一个社会上的男子靠得很近……”
何止是近啊,简直就是搂抱在一起,从她所站的角度看过去,妥妥的是在交颈接吻。
可这么露骨的话,刘燕没好意思说,如果学生心中有鬼,想必知道她说的是啥吧?于是继续道:“老师不想追究这事到底是什么起因,就想劝你一句:学生当以学业为重,你的成绩这么好,只要照着眼下的水准正常发挥,中考、高考都不成问题,春苗夏花秋硕果,别尝试打乱大自然的成长规律,别因一时冲动、在心智不够成熟的时候做出让自己后悔一生的错事……”
隔壁班的班主任正等刘燕一道下班,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你刘老师讲得太书面了,我说句现实点的:你这会儿耍朋友,充其量只能耍我们清市的,上了高中耍朋友,顶多扩大到海城;等上了大学,你不仅能耍全国各地的,还能耍外国的蓝眼睛……所以,再怎么动心都得忍住,为了能耍到国际友人,请务必上了大学再谈恋爱!”
刘燕“噗”地喷了口里的茶,哭笑不得地瞪了同事一眼,“有你这么劝学生的么!”
对方无辜地摊摊手,笑着道:“听着粗鄙,但不觉得这样的规劝才深入人心吗?你我都是过来人,你那些严谨深刻的话,放我们那个时代都不爱听,何况是现在的学生,都当你老和尚念经、左耳进右耳出呢,能起到作用才怪……”
禾薇那个囧,搞半天,班主任是怕她早恋从而耽误学习啊,心里不禁给某个罪魁祸首记了一笔,瞧他惹出来的祸子!
“刘老师,我没早恋,早上那人就是之前救我的那个大哥哥,今天在校门口遇到聊了几句……”
【对!聊了几句,顺便被人吃了点豆腐。】
你闭嘴!
禾薇沮丧得一点都没有和系统打趣的心情。
刘燕听她这么说,愣了愣,狐疑地和同事对看一眼,合着是冤枉人了?可那个角度,虽然远了点,但真的很像啊……
隔壁班的班主任忍着笑说:“既然搞清楚了,那就放人吧,今儿可是平安夜,你不想下班我还想早点回家呢。”
“不,不对。”刘燕蓦地想到什么,问禾薇:“既然是你说的那样,那今天一天,你都魂不守舍的又是这么回事?不止我的课如此,方老师和陈老师也先后过来和我说了,不然,我也不会特地留你下来……”
禾薇心里哀嚎一声,时下要是贺擎东在场,绝对会被她揪着衣领当沙袋揍。至于能不能揪到他的衣领、揍不揍得准那是另一码事了,此刻不在她的考虑范畴内。
“总之,你回去好好想想,老师是真不希望看到你们现在就接触谈情说爱,这不该是你们现在的任务,哪怕你的成绩很优秀、很稳定,也不要轻易尝试,那不是你能控制的……你现在的眼光还很局限,能看到的无非就是我们这所学校或是周边的人,可等你读了高中、考上大学,眼界逐渐开阔、阅历逐年增长,会遇到更多更合适的人,莫要等到那时才后悔……行了,我不多啰嗦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老师。”
刘燕拍拍禾薇的肩,送她出了办公室。
回头朝同事感叹:“这么灵光的小姑娘,真不希望一念之差就把人生路给走残了。”
“你得了!还没上年纪呢,就开始老学究了,难怪你班上那些学生都那么怕你,连我都被你念得耳朵起茧了……我看她眼神清澈,不像是在撒谎,而且这种事,规劝能起到多少效果你我心知肚明,主要还是靠自我把握……”
刘燕听她分析得也不是没道理,轻叹了一声,心里还是万分希望禾薇能听进去的,毕竟,这样一个全科优秀的好学生着实难得,即便不是为了中考高分的那点奖金,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学生走歪……
反观三天短假到期的贺某人,在前往下一个任务目的地的航班上边闭目养神、边回味着今早上的肢体碰触、猜想她喜不喜欢他送的圣诞礼物……完全不知道自己已被明江中学的老师列入“眼界局限时接触到的那部分人”的范畴,同时被当成反面教材用于苦口婆心地规劝学生;更不知道第一次送礼物的对象,在心里把他做成布偶小人、拿绣花针戳了千百下……
直到航班抵达部队所在地,他才睁开眼峰犀利的黑眸,只一瞬,就将闭目养神时流淌于眸底的炙热情愫如数敛下。
“这几天有休假?”
一开机,就接到了贺老爷子的慰问电话。
“嗯。”贺擎东单手插着裤兜,持着手机讲电话,高大的身材、俊美的容貌,再加上冷凝与慵懒和谐并存的神情,引得送别乘客的空姐无声尖叫。
贺擎东熟视无睹,大步流星地下了飞机,边听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的抱怨:“有休假怎么不回家?”
“有事要办。”
“都休假了还有什么事要办?比回家看我这个半截身子在棺材的老头子还重要吗?”
贺擎东沉默,心说:攸关终身大事,您说重不重要?
“嘿!我说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沉默是金’了?你想气死我吗?”贺老爷子趁机抱怨了一通,末了问:“前阵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大院里和你从小玩到大的那几个臭小子,集体滚来我们家,没说找谁,也没说什么事,就坐着陪我哈拉了几句,然后就回去了,我琢磨着这事八成和你有关……”
贺擎东眯起犀利的眼眸,心里把通讯录里那几个a打头的联络人全都记上了一笔,等他回京都,必须得好好招呼招呼他们。该庆幸没露什么口风,要不然,绝对招呼得他们家长都不认识!
此刻,京都圈里一帮根正苗红的太|子党,无论手头正在做什么,全都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莫名觉得后背阴风阵阵、吹得背脊发凉……
第29章 管不住老二丢大脸
平安夜,虽然没有大雪纷飞,但西北风呼呼的,没什么人会在这么冷的大晚上还出来买木器,于是“禾记木器”比平时提前了两小时打烊,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涮火锅吃。
火锅的食材大部分是买的。搬来这里后,唯一的不方便是没了能种菜的院子,丁点蔬菜都得去菜场买,也不要想养鸡养鸭了。
不过,禾母在搬家的时候翻出几个缺口、裂缝的陶土瓦罐和大海碗,往里填了点泥土,种点葱花、小白菜。可惜冬日里阳光少、又不施肥,长了十天半个月只露出一点嫩芽头。
禾母也死心了,想吃什么就上菜场买去吧。倒是火锅必备的鱼丸、虾丸,都是她亲手做的,新鲜的海鱼、海虾,现做现吃,味道非常棒。
别看渔码头离她家不过就十来分钟的脚程,可因为价格不便宜,鱼虾蟹一类的以前并不常吃,买的最多的就一些虾皮、海带、紫菜之类的。直到禾薇晕血昏迷,俩口子才开始在饮食上注重起来,不再天天廉价货了,三不五时买些新鲜的鱼虾蟹、牛羊肉之类的调调口味。
而在禾薇中了大奖、家里又开起木器店后,虽说每天的进项平均也就个百八十块,但架不住底气足了、生活稳了,儿女想点个菜、吃点啥还不能满足他们吗?
是以,一听俩孩子说想吃鱼丸、虾丸,禾母立马叫禾父起早去渔码头蹲点,等出海的渔船一回港,立即把最新鲜的海鱼、海虾挑回家,然后费了两天的工夫,总算把这些鱼虾剁成泥、做成丸,留出晚上涮火锅吃的,余下一部分放进了冰箱速冻格。
冰箱是房东留下的。房东一家搬去新居,留下了不少家用电器,像冰箱、洗衣机、大彩电,虽然老旧了点,但都还能用,倒是便宜了禾薇一家。因为她家本来啥电器都没有,哦,除了一台21英寸的小彩电。
如今家里有两台电视机了,禾父就把21英寸的小彩电搬到了楼下店里,休息的时候,喝杯茶看会儿新闻、电视剧啥的。如今一家人围坐一起热火朝天地涮火锅,还能瞄几眼电视里放的选秀节目。
“嘭嘭嘭——”
就在禾家四口其乐融融享用美味又新鲜的火锅大餐时,店门被敲得震天响。
“会是谁呀?大冷天的这时候来敲门……”禾母咕哝着放下碗筷。
“我去开门。”禾曦冬反应最快,将刚舀起的香菇肉丸往嘴里一送,小跑着去开门了。
“二伯?二伯娘?鑫鑫哥?”
一刹那的愣神之后,禾曦冬忙让开身子,请外头的人进来,边朝里屋喊:“爸,妈,是二伯一家来了。”
“二哥?二嫂?”
禾父禾母看到进屋的三个人以及他们脚边的两个行李箱,愣愣地挪开椅子站起身,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实在没想到老二一家会上他们家来,还是在这西北风呼呼的晚上。
“可是老家有什么事?”禾母试探性地问了句。
“没事没事,就我们一家仨,这不来清市办事,事没办完,本想找个饭店住下来的,哪晓得这过什么平安夜,市里能找的饭店全满客了,想到老三你们家就在清市,就寻过来了,没打扰你们吃饭吧?”禾家二伯娘热络地笑答,推着禾母的肩将她按回座位,看到桌上的火锅和食材,赞道:“火锅好啊,热腾腾的,能驱寒。”
“你们吃过没?没吃坐下来一起吃。冬子,上楼再去搬两把椅子下来。”
禾母一听是来清市办事、而不是老家那边出了啥事,和禾父都松了口气,忙招呼他们一家三口坐下来。
禾父自己打的饭桌,比寻常圆桌稍微大一些,挤一挤,七个人也能坐下。
热气腾腾的火锅驱散了寒气,再喝几口禾父给他斟的烧酒,禾家二伯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唉,老三,我当初就该听你的话,去海城把这混小子给拎回来,瞧瞧他干的好事,真是丢光了我们老禾家的脸……”
“吃饭就吃饭,说这些干什么!”禾家二伯娘倏地变了脸色,看了眼儿子,拿手肘捅捅坐她隔壁的丈夫,示意他说话注意点分寸,别什么都往外说,真想让儿子没脸见人么。
禾二伯酒劲上头,哪里还知道分寸,拿筷子指着自己儿子瞪眼骂道:“臭小子连这等混账事都做了,还怕老子往外说?再说了,老三又不是外人,干啥说不得?!当初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该听他的去海城摸摸这死小子的底,还不是你说的,电话里也好问,结果电话里他有跟你说实话?还不是满口谎言,说什么好着呢,我看好的是裤裆下面那玩意儿吧?啊?臭小子!本事倒不小,老子花那么多钱把你送去海城一高,你倒好,书不好好读,净给老子泡妞,还差点搞大人肚子……败家玩意儿……要真有本事,就别被你学校发现、别被退学啊……”
禾二伯越骂越上火,腾地起身拉开椅子,揪着儿子的耳朵恨不得往死里揍:“我打死你这个混账小子……还说什么回禾家埠丢脸,嫌丢脸你就别给我整出这么多幺蛾子……”
禾二伯长得人高马大,与禾父削瘦的身型属于两种截然不同的体格,一米七五的禾鑫,到他跟前俨然成了小绵羊一只,乖乖任其打骂。
再者,这事儿他怨归怨,也知道自己做过头了,说来说去都怪文科班那个小骚|货,晚自习的时候拉他去学校大草坪边上的小树林说悄悄话,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的,不做点什么太对不起身下的老二了,这不,就在两人半裸着下半身靠在树干上做活塞运动的时候,被学校纠察队的老师妥妥地抓了个现行。
禾鑫不是不服学校的退学决定,要知道,海城一高之所以在全省有名,除了居高不下的升学率,还有严谨的校风。如今,校内学生出了这档子事,校方要再不杀鸡儆猴那就不是海城一高的作风了。
他怨的是,害他栽跟头的不是别个和他发生关系的女生,而是已经被无数男生操过、自己充其量也只是其中之一的小骚|货,这才百般不甘。可再不甘心也没辙,谁让被抓现行的是他呢,这个时候,换谁谁倒霉。
禾鑫耷拉着脑袋,任禾二伯打骂,既不还手也不顶嘴,看得怀胎十月把他生下来的禾家二伯娘心疼死了。
“行了,禾建康你赶紧给我住手!干啥还真打啊,合着儿子不是你生的是不是?他已经知道错了,干嘛还揪着这个事不放?都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得要这么连骂带打的……”
禾家二伯娘喊着扑过去以身挡在儿子跟前,死活不让丈夫再动手。
听懵了的禾父禾母这会儿也回过了神,一个拦住禾二伯,一个拉过禾鑫,让他坐到禾曦冬和禾薇两人中间。
禾薇见禾鑫耳朵被拧得又红又肿,脸上也起了几个红红的巴掌印,起身从冰箱速冻格拿来了点碎冰块,用干毛巾裹着,让禾曦冬替他敷敷。
禾曦冬接过毛巾包,摸摸鼻子有些心虚,毕竟这个事,当初是他说漏的嘴。不过听二伯话里的意思,自个儿爹曾经打电话去提醒过他们,是二伯俩口子自己没放心上,堂哥拿话搪塞过去之后,继续在学校乱搞男女关系,结果被学校发现并被退了学。
看了眼进门处那两个行李箱,又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禾鑫的裤裆,禾曦冬心下唏嘘:管不住老二乱发情,丢脸丢大发了吧。
经这么一出,禾家二伯娘有心想瞒也瞒不住了,只得把儿子的事,挑重点说了说。
其实禾薇一家听到这里哪还有不明白的,禾鑫在学校和其他女生乱搞关系的事,还是禾父花了几块钱租公用电话提醒禾二伯的呢,只是禾二伯当时不相信自己儿子会做那种事,又被二伯娘鼓吹了几句,就象征性地拨了通电话,问了问儿子的近况,听禾鑫说一切都好,还说当时和禾曦冬说的那些话,纯属玩笑性质,俩口子就信了,心里还怨禾父穷人多做怪。
哪晓得时隔一个多月,竟然接到了学校的退学通知,书面原因是无故旷课累计六十节、屡劝不改、影响恶劣;实际情况却是被学校纠察队当场抓到乱搞男女关系,只是念在两个都是自己学校的学生,传出去既有损学校名誉,也不利学生今后的名声,这才宽大处理,但禾鑫这个学,是退定了。
因为学校方面在私底下了解到,他到海城一高后,短短一年间,竟先后和四名女生发生过此类关系,其中一个女生还因此堕过胎,如今休学在家。
不过,后一个事吧,不能说是禾鑫惹出来的,他和那女生刚刚好上,就得知那女生怀孕了,还是他陪着去私人医院做的人流手术,手术还没完就被那女生的家长察觉了,迫着她办了休学手续。许是他陪同去医院做手术的时候被学校其他同学看到了,变成他是导致那女生怀孕堕胎的罪魁祸首,这黑锅背的……
可无论这个事是真是假,退学的消息传到禾家二伯俩口子耳里,也够晴天霹雳的了。
一门心思供养的儿子、一直以来都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事,火起来,禾二伯真想一巴掌扇死他。可冷静下来细想,能怎么办呢?俩口子就这么个宝贝疙瘩,还养到了十七岁,打死打残了心疼的还不是他们自己?
可就这么转回禾家埠去读书,别说儿子不肯,俩口子也拉不下脸。当初那么大张旗鼓地送儿子去海城一高,结果不到一年,又灰溜溜地回来了,哪怕个中缘由藏着掖着不被外人知道,可送出去不到一年又转回老家高中总归是事实,多少觉得脸上无光。
禾家二伯娘就想了个主意,在清市找所高中,让儿子借读,高考了再回老家考去。
可临时转学哪那么容易啊,这不,俩口子奔波了一天,又是掏钱又是送礼的,总算落实了一所学校,也不管升学率高不高了,把儿子送进去再说,可有些手续得明天才能办,禾二伯那辆车,前两天被朋友借去做婚车了,临时去讨也不好意思,俩口子就坐大巴去的海城,从海城到清市坐的则是城际列车,这会子都大晚上了,总不能拖着行李箱再去赶晚班车吧,想着兜里有钱,清市又有那么多酒店旅馆,不至于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结果还真巧了,平安夜里出来玩的人多,个别景点又大搞促销活动,由此带动了旅馆业的蓬勃发展,一家三口连找了七八家,磨得脚底都起泡,别说星级标间了,连个次等的通铺都没有,仅剩的就几间要价奇高的总统套房了。花几万块住一宿,小康有余的禾二伯俩口子哪里肯舍得,愁眉苦脸之际,想到了禾父一家。
来的路上,禾家二伯娘再三叮嘱,别把儿子的事说漏嘴了,就说来清市办事、借宿一晚、明儿一早就走。禾二伯当时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哪晓得几杯黄汤下肚,就竹筒倒豆子吐了个一干二净。禾家二伯娘气得哟,整个人都不好了。
趁着众人不注意,禾曦冬朝妹妹眨了眨眼,兄妹俩心知肚明地会心一笑。
二伯娘心里肯定窝火得很,从来都是他们家和老大家高高在上地嘲笑、挤兑自己家,何曾有过现下这样、被自己一家围着看热闹的时候?
所以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能保证住河东的就一辈子都住河东,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被冲去河西了,还由不得你愿不愿意去。是以,凡事留一线,得意时别太挤兑别人,失意时也莫要觉得天塌地陷。
第30章 鸡肋的空间
怀着不同的心情,吃完一桌子的火锅食材,问题出来了:今儿晚上怎么睡?
最后,禾父拍板道:“薇薇,你同你妈、你二伯娘一起睡大房间,鑫鑫睡薇薇的房间,二哥你睡冬子的房间,冬子和我睡店里。”
店里没床铺,但胜在板材多,随地一铺、再用床褥一垫,就是个现成的床铺。
虽说简陋了点,但总比没地儿睡强吧。禾二伯一家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于是照着禾父的分配,禾薇兄妹俩先带着众人上楼去歇息。禾母先把桌子收拾干净了,然后帮禾父把临时床铺搭好,这才提着两壶热水上楼。
楼上,禾曦冬陪着二伯一家坐在客厅里说话,禾薇则在房间里铺床。
自己的被子抱到大房间,又从被絮柜里拿了两床棉花被,罩上被套后分别铺到两张小床上,唯恐不够厚,又在被子上各盖了一条夏天用的毛巾毯。
做完这些,她又去自己房间收拾书包,摸到校服裤兜里那枚红酒般醉人的血珀,原本想收到抽屉、等日后碰到那人了再还给他的,可抽屉没锁,这东西又贵重,想想不放心,还是揣回了裤兜。
【我帮你保管吧。和主脑衔接后,我有三立方空间可以随意储物。】
不早说!
禾薇二话不说,把血珀存入系统空间。
空间不大,边边角角全都算上,也就三个立方,和那些动辄几亩、几十亩,还自带灵泉仙山的随身空间相比,简直就是鸡肋中的鸡肋、一点都不够看,但架不住禾薇喜欢啊,小心情激动地把抽屉里的银行卡、学生证,再就是床头柜里的丝线、缎面、绣花针,一股脑儿交给系统保管。
这些丝线、缎面、绣花针,都是问毓绣阁买的,想着闲暇时绣上几针,做些个香囊、荷包把玩也好。
本来还忐忑禾母帮她打扫房间时会不会发现,这下好了,连穿两辈子,总算拥有了小说中常见的金手指——随身空间,心情不要太美好,晚上做梦也会笑!
禾薇哼着歌,抱着自己睡习惯了的枕头来到父母房间,二伯娘正坐在床沿和禾母说话。
“……鑫鑫他爸问来了地址,打车到了江滨小区,幸好和门卫核了核,听他们说你们已经搬出来了,在这条巷子上开木器店,就寻过来了,不然还在小区里头瞎找呢。”
禾家二伯娘说到这里,笑了笑,话里有话地问:“这店……盘下来要不少钱吧?生意咋样?”
禾母正在叠衣服,闻言,腼腆地笑笑:“这栋楼马上就要拆迁了,所以愿意租的人不多,租金比其他地方便宜些。生意好不好的很难说,时而多时而少,不过再怎么样,比我和老禾上码头扛货、去饭馆打工强多了……”
禾母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今后打基础呢。俩孩子户头上存着的钱,不可能一辈子不动,日后考大学、找工作、谈对象、结婚生子……一系列的花销可不少,与其到那时一笔接一笔地拿出来让老家人惊目,到不如现在就开始向他们灌输,让他们相信:自己一家靠木器店,生活过得还不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禾薇在一旁安静听着,心里偷笑,谁说禾母没文化的?没文化能想出这么细水长流的法子?
禾家二伯娘听禾母这么说,心里很是复杂。这老三家一穷这么多年,今年还整的下岗失业,她和大妯娌当着三妯娌的面表示同情,私底下却一直没停过窃笑。没想到个把月没见,被他们两家万般瞧不起的禾老三,竟然开起店做起了老板。
虽说只是一家小门面的木器店,可从三妯娌的话中,听出生意还不错,再思及先前吃火锅,那些不便宜的鱼丸、虾丸,据说是老三大清早去码头买来、三妯娌自己做的,全都是没沾冰水的新鲜货,价钱并不便宜。
这说明什么?老三一家的伙食相当好,随便哪天过来突袭,都能看到他们一家围着火锅吃新鲜的鱼虾肉,那要是遇上个节假日呢?岂不是要整一桌子山珍海味了?
禾家二伯娘越想越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一家的地位,在老禾家要发生变化了。
这次因为儿子退学又转学的事,白白又送出去几万块,家里的积蓄只见缩、不见涨。想想也是,单靠着早期那批客户,这塑料生意根本扩不起来,扩不起来就赚不到更多的钱,眼见着别家都大步往前走了,自家还是在原地踏步,不!不行,回头必须让禾建康勤快点,别整日懒在家里学禾老大搓麻将玩牌九了,坐吃山空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禾家二伯娘思来想去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顶着一双熊猫眼吃过禾母做的打卤面,就催着禾二伯出发了,搞定儿子的事,她要督促着丈夫拓展生意上的事了,一心念着绝不能被禾老三追下去,那也忒丢脸了……
禾父禾母哪里猜得到禾家二伯娘心里的想法,见她睡了一觉脸色还是那么难看,只道是在担心禾鑫转学的事,早了早放心,便没多加挽留,临走时让他们提了些渔码头买的虾皮、紫菜啥的回老家,送他们上了出租车后,就回店里忙碌了。
禾薇自从发现自己携有三立方的随身空间,趁着周末去遇古巷,不时会淘点感兴趣的小物件充实空间,有些是她一眼所识的古朝老物件,和她那副踏雪红梅的绢画一样,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绝对上了年份,还是有一定的收藏价值的。至于其他,就是纯粹的仿古赝品了,完全出于她的兴趣爱好。
淘这些的时候,她没有刻意避开禾曦冬,有时还会拉着他一起淘宝,比赛谁的眼光精准。
禾曦冬自从静下来学习古玩鉴定后,对古玩的兴趣也越来越浓厚。从乡下收来老物件后,首先会自己鉴定一番,做足了笔记和功课,再摆上摊去卖。如此一来,淘宝客们想从他摊上捡点漏是不可能了。只是经他筛选之后摆上摊的旧货,更得那些淘宝客的喜欢,生意反倒比以前红火了。喜得禾曦冬像中了特等大奖似的,逮着妹妹就汇报当周的出摊成果,末了拍着胸脯说:“走!哥请客,吃羊肉串儿去!想吃几串买几串!”
禾薇差点接一句:“吃一串、丢一串……”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年关。
往年,一到这个时候,禾父禾母就开发发愁了,为啥?年关一到,就得备年礼、送年节啊。
婆家要送,丈母家也不能忘。
两家都不是独生子女,禾父三兄弟,禾母三姐妹加一个弟弟,有介许多比较,送的太差总不行,门面上好歹要过得去。两边的年礼一备,好不容易攒下的那么点积蓄就这么哗哗地流出去了,来年开春一上来,得!又要捉襟见肘了。
不过那是往年,今年嘛,且不说银行存款足足的,禾父的木器店,也赚了不少。特点是年前这两个月,附近小区好多嫁女儿的,别的家具男方那边装修时一起办进去了,可出嫁当天,俩花童手里抬的子孙桶,怎么的都得由女方准备吧?
可跑了好多地方,要么没的卖,要么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小木桶,离女方心里的标准相去甚远,听说江三巷这边有个新开没多久的木器店,做的子孙桶和老一辈出嫁时用的差不多,质量也杠杠的,纷纷找上门要求定做。甚至一些要到次年秋冬才办喜宴的人家,也都预先过来排队。
这生意火的,光是子孙桶,禾父就忙了不下两个月,禾母对着小本子上的“正”字一数,乖乖,两个月光是子孙桶就卖出了七十八抬,这附近到底有多少人家赶在年关嫁女儿呀?!
清市这边送年节礼流行六件,寓意“六六大顺”。鸡鸭鱼肉这四件是必备的,另外两件就看条件而异了。禾家往年除了一只鸡、一只鸭、一条腌制的大黄花鱼、一条烟熏的猪火腿外,再就是水果和糕点了。水果选最实惠的苹果,糕点则是自家做的米花糖。
不过今年,禾母说换个花样。鸡鸭鱼肉是必送的,但鱼换成了新鲜的黄花鱼,条条都有斤把重,用冰渣子埋着叠放在泡沫箱里。肉也是新鲜的猪后腿,连着上截的大腿肉,约莫有个三十斤。另两件,水果从苹果升级成了雪梨,米花糖取消了,换成了羽绒服。
四个老人,一人一件合身的羽绒外套,款式不是最新的,但好歹是个耳熟能详的大品牌,元旦那天新开的商城搞促销,禾母拉着女儿挤了老半天抢购来的。四件羽绒服,几乎把禾父这两个月做子孙桶赚的钱花了个精光。
买到手后,禾母不禁有些后悔:“是不是买太贵了?其实棉衣也不错,价钱比羽绒服便宜一半多呢……”
“买都买了,难不成还能退?”禾父难得插了句嘴:“要有合适的,给俩孩子也整一身吧。”
禾母见禾父不仅没怪她乱花钱,还让她给俩孩子也买一身,立马又活了过来:“那还用你说!明后天还有活动呢,今天的是老年人专场,明后天才是年纪轻的……冬子今年抽高了不少,是得整一身行头了,薇薇老穿前两年的也不好,去年过年回禾家埠,不是被禾美琴笑话到哭吗?今年彩票中了奖,怎么的也要给她添一身新衣裳……而且我听杨老太说,质量好的羽绒服,穿它个十年八年都很保暖,绝对能把钱值回来……”
禾母叨絮了一晚上,第二天,继续拉着女儿赶场子抢促销,回来的时候,母女俩手上一堆的衣服,除了给禾父买的棉皮鞋、禾母给自己买的呢子裤,其他的,全都是兄妹俩的行头,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甚至连禾薇不带钢圈的小胸衣,都一式两色买了两件。
对此,禾薇只想感慨一句:无论什么年纪的女人,只要手里有钱,都能把血拼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