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帝丘公孙氏
在帝丘城上下依旧争论不休的时候,秦国大军已经进入了卫国地界,一道山岗之上,杨明展开手中的舆图,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沿着舆图中一条贯穿全图的线条,杨明在线条的一侧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白马。
“白马此地的情况如何?”杨明合上舆图,对身边从河内郡征调的一个军中掌书吏问道。
“回禀左将军,白马的全称是白马邑,因大河渡口白马津而得名,此地为方圆三百里内,连接大河南北的唯一渡口,因此往来商旅极多,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白马邑,不过此地民不过三千,兵将不过三百人,主要用以维持当地治安。”掌书吏恭谨地回答道。
他明白眼前这个来自咸阳的少年权威是何等的恐怖,不到弱冠之年,以暂行左将军之职,独领一路大军出征,这样的待遇,恐怕也只有各国的王族嫡系才能够拥有,但杨明偏偏不是出身王族,如此一来就更是匪夷所思了。
若是能够得到此等人物的青睐,那他的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哪怕是完成人生阶层的跃升也不是不可能,况且,即使没有如此,考虑到杨明与在不久前从河内郡郡尉的职位上升为河内郡郡守的杨端和可能存在的同族关系,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白马津,很久远的名字了。”杨明沉吟道。
“李崛。”杨明突然叫向了身边的偏将李崛。
“卑职在。”李崛出列道。
因为先前在蕞城城下的军功,此次随杨明出征卫国,杨明直接将其提拔成了千夫长,掌管骑兵千员。
“你率领本部兵马,我再拨给你两千步卒,前往白马邑,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控制在手中,隔绝大河南北,以防赵国派遣大军救援卫国。”杨明道。
“诺。”李崛应声道。
“能守则守,不能守,则务必毁了大河浮桥。”杨明提醒道。
虽然赵国出兵的可能性不大,但战争之中,不能不做完全的打算,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战争不是只有竹简上一句成败,还有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杨明在依靠麾下数万将士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前程,他自身也要为麾下数万将士的生命负责。
“人在浮桥在,人亡浮桥亡。”李崛坚定地保证道。
“不用如此紧张,毕竟,优势在我啊。”杨明道,虽然优势在我这句话确实有着一种神异的魔性,犹如有着神秘的诅咒一般,但总不至于每一次都应验。
随后,数万大军朝着帝丘城杀去,一路上,秦军轻骑四出击,在两日之内,将卫国上下的交通要道尽数占领,整个卫国的交通系统尽数落入秦军手中。
卫国境内虽有县城数座,小邑二十余处,但都变成了一个个零星的孤岛,坐落于由大河冲击而成的平原之上,一个个闭门自守,对于纵横于各条大道之上的秦军只当是看不见。
八月中,秦军前锋出现在帝丘城城下。
凡是中原大城,可能是因为实在无险可守的缘故,使得其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城池高深,城墙都是修的极为坚固,以人工的力量化作山川之险。
帝丘城同样也是如此,卫国虽小,但却不穷,作为天下间人口极为稠密的地区之一,此处农业发达,工商之业也极为繁盛,虽然因为魏国的原因,使得卫国上下的武备废了大半,但其装备依旧极好,最起码在精度方面,并不在七国之下。
“帝丘城果然名不虚传,想要攻下这样的城池,可不容易。”带领一支兵马,与一万东郡兵马汇合,赶来帝丘城城下的王翦对杨明说道。
杨明毕竟没有独自领一支大军出征过,虽然之前有蕞城之战的经历,但蕞城之中,杨明麾下的兵马才三千人,虽然指挥起来娴熟潇洒,但杨明却也知道,一个人领三千兵马可以纵横无敌,但领三万兵马,就不一定了,更何况现在他手下的兵马可是足足五万正卒。
这样的一支兵马,对外都可以号称十万大军了。
杨明并不敢保证,自己指挥五万兵马也能像蕞城之战那般行云流水,为了预防有可能的失误,杨明就通过赵姬的关系,将王翦这个暂时还未名扬天下,但却已经有了问鼎七国顶级名将资格的兵家高手带到了身边。
有着王翦在一旁辅助,再加上杨明自身的能力,莫说是卫国,哪怕是以麾下的五万大军直接杀穿魏国也足够了。
再说,让秦国未来的武成侯在自己麾下效力,担任自己的副将,这样的机会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数十年后,当世人谈论起王翦的功绩时,是说到王翦曾是杨明的副将,那样的感觉似乎很不错。
而且,杨明能够意识到,王翦已经入了秦王政的眼,王贲已经被秦王政征调到身边,成为了议郎,这就是秦王政想要拉拢王翦为自己所用的征兆。
面对这样的情况,对于杨明来说,王翦这般廉价而优质的人力可以说是用一次少一次,但王翦彻底崛起起来,杨明自然要好好珍惜使用的机会了。
“城池虽险,但守卫城池的还是人,帝丘难不难攻,最终还要落在卫人身上。“杨明道。
“若能一战摧卫人胆魄,倒是能够事半功倍。”王翦赞成道。
“所以,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攻城,试一试卫人的胆气有几何。”杨明道。
随着秦军一座座军营在帝丘城下扎下,帝丘城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信使可曾派出?”帝丘城城墙上,卫君看着城下宛如一道长龙的秦军军营,脸色略显苍白地身边的大将军公孙羽问道。
“已经派出,但可能到不了大梁和赵都,秦军的行动实在太快了,大军未曾压境,竟然已经派遣轻骑将各处交通要道尽数截断了。”公孙羽凝重道。
“所以,眼下卫国要独自面对城外的秦军了?”卫君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了。
“赵都与大梁那边不缺聪明人,他们也许会主动出兵。”公孙羽安慰道。
“是了,卫国若失,秦国则全据大河两岸地区,无论是赵都还是大梁,必然不会坐视此等事情发生。”卫君闻言,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在漫长的一夜中,帝丘城城中,无数的人难以入眠,有着城外的数万秦军与他们共眠,给他们的睡梦带来了太多的噩梦。
身为卫国大将军,公孙羽直接住在了城墙之上,虽然秦军并没有发起进攻的迹象,但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随着阳光在此撕开了夜幕,一夜未曾休息好的帝丘城守军在秦军的战鼓声中,一个个惊醒过来,相对于帝丘城守军的也夜不能寐,秦军则休息的很好,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吃过早饭,在休息中整理着战甲兵戈,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城墙上,公孙羽看着城外秦军的动向,又看待城墙上守军的状态,心中却已经是波澜不惊,眼下的窘状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眼下,只是守的话,是守不住的,秦军或许还未攻破帝丘,守军就先要士气崩溃了。”公孙羽对身边的副将说道。
“秦军凶悍之名,世人皆知,与之交战,未战而先怯三分,本就是正常的事情,我们又能够有什么办法。”副将回道。
“事在人为,秦军并非不可打败,秦军再凶悍,远有当年的大河之败,近有关中之危,只要筹划得当,我们未必不能扭转战势。”公孙羽说道。
“大将军的意思是?”副将迟疑道。
“待秦军攻城之时,我准备带领一队精兵找一个机会杀出城去,杀秦军一个措手不及,不求大胜,只需小挫秦军,让帝丘城上下的守军与百姓看到,秦军并非不可战胜,增加守军与百姓据城而守的信心。”公孙羽道。
“大将军,如此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副将惊骇道,在眼下的情况下,公孙羽这位卫国大将军竟然还想着反击,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公孙羽虽然是卫国的大将军,但卫国毕竟太小太弱,大将军具体有多少含金量,实在是一个很值得商榷的问题。
“我的剑已经有二十年不曾饮血了,眼下,它该出鞘了。”公孙羽按着腰间的长剑,苍老的身躯中爆发出炙热的战意。
看着面前的公孙羽,副将恍惚间看到了一头蛰居深山的暮年之虎,虎虽老,但气势不散。
在那么一瞬间,他恍惚间意识到公孙羽为什么能够成为卫国的大将军了。
从他记事起,公孙羽就已经是卫国的大将军了,如今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十年。
在这三十年中,公孙羽从未领兵作战过,以至于公孙羽只有这剑术名家的名声,但除此之外,可谓是一无所有,但他却一直都是卫国的大将军,哪怕卫国经历过当年的剧变,依旧是如此。
他曾经想不明白的问题,此时却好像看到了答案。
第197章鬼谷门下
当太阳半悬之时,一队队亲兵走出营寨,在一辆辆攻城器械之后,缓慢地朝着帝丘城推进着。
眼下秦军占据绝对的力量优势,攻城,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花招,只需堂堂正正的以力破之即可。
在军鼓声中,秦军列队,迈着整齐的步伐推进到帝丘城的护城河下,这个时代结合机关术而形成的跨越时代的攻城车,慢慢放下车载的浮桥,在护城河搭起一条条通道。
而帝丘城的守军也没有闲着,一道道火箭从城墙上射出,试图点燃秦军的浮桥,而在秦军军阵之中,被其中于一处重型攻城弩已经被推了上下,在箭阵的配合之下,将帝丘城守军死死的压在了城墙上不敢露头,所谓的以火箭烧毁秦军浮桥的计划自然也就不能再执行了。
随着一架架带有滑轮的攻城梯被架在了帝丘城城下,战争之中,最为惨烈的攻城战真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
一时间,巨石滚木从城墙上如同飞溅的流水一般落下,将一个个秦军士卒从攻城梯上砸下,轻者伤残,重者直接毙命。
而秦军也不是只能被动的挨打,已经推进到城下的弓箭手同样张弓以待,在远方箭阵配合之下,箭雨纷飞,帝丘城守军每抛出一块巨石,每推出一根滚木,都要付出血与生命的代价。
惨烈是针对于双门而言的,可惜帝丘守军却没有秦军的悍不畏死,正如杨明之前所说,帝丘城虽坚固,但坚固的只是城墙,而守城是需要人去守的,人心若不坚固,城池再坚固,也不过是腐朽的外壳而已。
在秦军的强攻之下,当一具具尸体出现在城墙上,当血色支配了帝丘城守军的视线,当血腥支配了他们的嗅觉,哀嚎支配了他们的听觉,他们的理智与心态就在不断地遭受着摧残,并逐渐走向崩溃。
秦军本阵之中,王翦看着帝丘城,眉宇间浮现出思索之色,转而对杨明说道:“卫国大将军公孙羽似乎不在城墙之上。”
“何以见得?”杨明问道。
在杨明掌握地信息中,公孙羽只是一位剑道名家,有着一个十分出名的弟子以及一个倾国倾城的孙女而已,至于别的……
眼前,从王翦的话语中似乎可以听出,公孙羽此人极为不凡,最起码绝不会仅仅只是一个剑道高手那么简单。
“我在三十岁之前,曾用十年的时间游历天下,也曾踏足卫国的这片土地,公孙羽虽然在列国声名不显,但无论是剑术还是兵法,都是当世一流人物,我曾向他讨教过剑法,此人的剑法隐约中有着鬼谷门下纵横剑术的影子。”王翦回忆道。
“纵横剑术?自当年张仪归隐,苏秦身死齐国后,鬼谷门人不显,难不成公孙羽是张仪归隐后培养出的弟子?“杨明诧异道。
在杨明的耳边,是经常听到鬼谷一脉的,但这般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他面前却还是第一次。
杨明翻阅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此时已经是秦王政六年的时间,当代的鬼谷传人,也就输盖聂和卫庄差不多也要进行出师试炼了,若是公孙羽也是鬼谷一脉嫡系传人的话,那就只能是盖聂与卫庄的师叔了。
这么说来的话,当代鬼谷子就是上一代的横剑传人了,而公孙羽既然成为了卫国这个小国的大将军,自然是在竞争中失败了,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像历代鬼谷门下的前辈那般身死,倒也不必太过深究,毕竟,在未来,还会出现相似的情况。
只是,若公孙羽是上一代的鬼谷弟子的话,那倒是可能让这场战争出现一丝小小的意外,但也仅仅只是小小的意外罢了。
鬼谷一脉真正厉害是以天下为局,以列国为棋子的纵横捭阖之心胸气魄,至于武功,固然为天下剑道一绝,但在堂堂正正的大军面前,能够发挥的作用毕竟有限。
“也许是,公孙羽一人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是一流巅峰的剑道高手,如今十五年过去,虽然已经不复当年的巅峰状态,但也不是没有突破的可能,一个剑道宗师,虽然还不足以决定一场战争的成败,但却可谓让一场战争多出许多不确定的变数。“王翦道。
“若公孙羽此人真的如你说的那般不凡的话,那么他现在应该就在城门后,已经召集了一队精锐,正在蓄势待发,等待着一个出击的机会。”杨明沉吟道。
“帝丘城士气不可守,若能取得小胜,倒是能够多出几分相守的底气。”王翦道。
若是在别人面前,王翦或许会藏拙,但在杨明面前,他却不必如此,因为他能够得到眼前的机会,正是因为杨明。
杨明让王翦担任自己的副将,可不是为了让王翦藏拙的。
“如此的话,对于我们来说未必就不是一次机会,帝丘城中士气难守,公孙羽想以突袭之策提振士气,我们也可以借此机会,彻底摧毁帝丘城守军本就不多的士气。”杨明道。
但时间似乎没有给杨明更多的机会,紧闭的帝丘城城门瞬间被打开了,一队骑兵从城中冲出,直接杀的进攻的秦军一个措手不及。
只见为首之人是一员老将,手中一柄长剑化作一道血红色的怒龙,上下翻飞之间,秦军竟然没有他的一合之敌,转眼间的功夫,城门附近的秦军竟然直接被他杀穿了。
在老将的带领之下,五百余人的精骑朝着杨明所在的秦军本阵而来。
“老家伙倒是雄心犹在。”杨明看着一骑当先的公孙羽,目光毫不波动地说道。
“纵横家百步飞剑为当世剑道之中的绝杀之招。”王翦提醒道。
“所以,我们不能让他杀到我们的百步之内了?”杨明反问道。
“若是那样,有行险的嫌疑。”王翦回答道。
随着老将带领五百精骑在城外对秦军的冲杀,帝丘城的守军果然士气大振,一时间竟然能够压制攻城的秦军了。
“机会难得,他既然敢出来,我就敢将他留下来,帝丘城守军虽然不堪用,但毕竟城高池深,想要攻下来还是要付出不少伤亡的,眼下有着可以彻底瓦解帝丘城守军的机会,若是放过,可就太过可惜了。”杨明说话间已经提起了插在地面上的苍龙问天戟。
“左将军,公孙羽此人武功深不可测,甚至有可能是宗师之境,不可大意,只需派遣大军围杀就是,何须左将军亲自涉险出手。”王翦连忙劝阻道。
杨明的武功固然强悍,但在王翦看来,杨明的武功还在一流之境,还不曾踏足宗师境,若是在此时正面对上公孙羽,胜负实在难说。
而眼下,秦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又何须让自己的主将去涉险,稳着来才是正道,哪怕公孙羽是宗师又能如何,面对五万秦军精锐,即使是宗师也要饮恨。
但杨明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所以。
“王将军镇守本阵,我来拿下公孙羽。”杨明对左右说道,已经催马上前,围绕在杨明周围的三千中军卫队分出一半紧随杨明而上。
另外一边,在秦军的重重压力之下,冲杀起来越发艰难的公孙羽本已经打算见好就收,但见到秦军主将竟然主动出阵,离开了大军的环伺,使得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个或许可解卫国危局的机会。
若能趁机击杀秦军主将……
片刻之间,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公孙羽已经拿定了主意,至于杨明自身的武力,公孙羽并不过多的考虑,他对自己的武功有着足够的自信,哪怕杨明有着击杀魏国大将军朱亥的战绩在前,也是如此。
只是,这一次我终究还是要违背自己的誓言了,作为代价,就是我的生命。想到自己曾在师父和师兄面前立下的誓言,公孙羽的脸庞上浮现出狰狞之色,那是一种死气,是针对敌人的死气,也是针对自己的死气。
两军主将的视线在跨越了空间的距离撞击在了一起,在那一瞬间,无论是杨明还是公孙羽,都看到了对方的心思。
公孙羽招呼一声,身边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紧紧护卫在他的身边,帮助公孙羽杀出秦军的包围,而一层又一层正向公孙羽所部包围的秦军则奋力阻拦公孙羽所部,公孙羽以及其身边的几人固然剑术高超,在剩下的骑兵却也只能算是一般的精锐而已,在秦军的围杀之下,正在不断的减员着。
一个个骑兵的战马被秦军的长戈勾断了马腿,被秦军的长矛戳穿身体。
而在杨明的视线中,则只剩下了公孙羽,在他的视线中,从杀出城门时,手中长剑凌厉绝伦的公孙羽却不再出剑了,而是由身边的几个高手为自己遮挡护卫来自秦军的进攻。
但不再出手的公孙羽却更加可怕,他的不出手是为了下一次绝杀一击,他是在蓄势,一旦将势蓄满,下一击,必然是石破天惊。
鬼谷门下,纵剑传人,剑攻于势,以求其实,以为阖。
此时的杨明已经能够确信,公孙羽必然是鬼谷门下的上一代纵剑传人。
百步飞剑吗?
杨明以及身边的千人亲卫以扇形直冲公孙羽所部,一丝丝元气在杨明周身弥散,杨明将苍龙问天戟挂于马上,三分归元气,还是更适合徒手。
在杨明与公孙羽之间,三分归元气与百步飞剑的碰撞,孰强孰弱?
第198章三分会百步飞剑
在秦军的军势之下,一缕缕凝而不发的势正在汇聚着,这股势是纵横天下之势,是贯通天下之势,此刻,莫说是敌人,哪怕是列国也要匍匐在其之下,它已经超越了一流高手的极限,是真正的宗师之势,它的与天地相连,人势借天威,天威助人势。
此等强势之下,谁人能挡?这是足以击杀宗师的势。
但是,这是在两军阵前,是在秦军大阵之中,在这里,不仅只有着天地,还有着无数秦军精锐,在这片天地之中,秦军才是一切的主宰者。
兵家,源于以人伐天地自然的远古时代,为了生存,为了延续人族的血脉文明传承,先民披荆斩棘,奋战于天地之间,与万物相争,逐渐演化出兵家征伐之道。
兵家之势,是以人势逆敌势、逆天地之势,成己势的存在。
当公孙羽将鬼谷门下纵剑的剑势提升在极限之时,滚滚军势镇压而来,宗师之境,本已经超越人族极限的存在,在江湖之中,可谓百家任何一家之主,在江湖中,在这个大宗师不显的时代,是真正的江湖绝巅,这样的人几乎不可战胜。
但在万军阵中,宗师亦可杀。
正如一流高手强在对己身之势的掌握上,宗师,则可以勾连天地之势,借助天地之势,使得其拥有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但是在万军阵中,宗师的这种能力会在军势之下被镇压,让其难以用借助天地之势,突破到人类极限。
在军势镇压之下,哪怕是宗师高手,也只能跌下宗师之境,成为一个无限接近宗师,但还处于一流之境的人,而一流高手还出于人类的范畴之内,他的力量虽强,但却有极限,是可以被围杀的。
不过,哪怕一身宗师级的实力不能尽数发挥,只能发挥出无限接近宗师的力量,但对于公孙羽来说已经足够了,无限接近宗师的百步飞剑,足以让他击杀敌人,哪怕这个敌人曾经击杀过另外一个一流巅峰的朱亥。
随着公孙羽将剑势提升到极限,一股压抑的气氛直冲杨明而来,那一瞬间,在杨明的感应之中,所有的士卒都消失了,在他的面前,唯有一柄长剑,一柄泛着赤色的长剑。
突然间,公孙羽蓄势待发的长剑脱手而出,一道狰狞而威武的赤色长龙龙吻中,衔着那柄长剑,将其化作龙牙龙爪,朝着杨明扑杀而来。
百步飞剑,鬼谷门下纵剑巅峰之术,是为天下剑道之龙。
若是换在另外一个一流高手,在此剑之下,可能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力,在剑道之龙的大势之下,可能已经心神崩溃,成为被赤色长龙按在爪下的猎物。
当杨明虽然还处于一流之境,但他却是杨明,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杨明。
三分归元气凝聚在掌间,霍然间突破手掌对它的束缚,迎上百步飞剑化作的剑道赤龙而去。
两个都是超越了一流极限在攻击,在电光火石之间相撞在一起,但却没有一丝的力量外溢而出,此时,在彼此的攻击之中,只有对方。
在无数的视线中,只见一道赤色长龙猛扑向一团朴实无华、形若流水,但却有着流水没有的霸道的气团。
赤色长龙的龙角顶在气团之上,向气团内部顶去,似乎想要以龙角破开气团,进而击杀气团之后的敌人。
这是一场纯粹力量的交锋,是鬼谷门下百步飞剑的攻击无坚不摧,还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三分归元气防御冠绝天下?
师父还有这么强大的一招剑法?一直护卫在公孙羽身边的荆轲见到远方正在一点点破入气团的赤色长龙,眼睛中绽放出炙热的神采,他身为公孙羽唯一的弟子,竟然从未见过公孙羽施展过此剑。
公孙羽疯狂的催动着自己的内力、剑势,不断加持着百步飞剑的力量,而在杨明掌控,三分归元气流转之间,生生不息,化作天下防御最强的罡气,如此与百步飞剑僵持着。
渐渐的,在百步飞剑与三分归元气的相持之中,无论是公孙羽还是杨明,都不能再保证所有的力量都针对对方,一道道力量涟漪扩散开来,周围的士卒也注意到了异状,纷纷四散开来,顷刻之间,一个方圆足有百步的空心十分诡异的出现在战场之上。
“百步飞剑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这个世界的剑道巅峰之一。”在三分归元气与百步飞剑的僵持之中,杨明不由暗自想到。
若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交手,杨明这只能算是入门的三分归元气必然已经被破了,他若想要与宗师级的百步飞剑交手,唯有将天霜拳的天霜势与排云掌的虚云势修成,纳三绝之气、三绝之意、三绝之势为一体,如此三元流转之间,踏足宗师境,方能破开公孙羽的百步飞剑。
但眼下,杨明却借助军势将公孙羽这个宗师变成了半步宗师,从这一点而言,是杨明占了便宜。
但对阵之时,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公孙羽之于杨明,不也是占据了年龄上的优势了,若再给杨明二十年的时间,莫说是宗师,哪怕是大宗师也必然不是杨明的对手。
在百步飞剑与三分归元气的碰撞之中,层层力量涟漪扩散开来,有无坚不摧的剑气四散,将地面划出深浅不一的沟壑,有三分归元气被击散,化作风、云、霜三股力量肆虐着周围的一切。
在时间的推移中,百步飞剑一点点刺进三分归元气之中,从外层刺入里层,三分归元气似乎要破了,但百步飞剑的力量也在被不算消耗着。
当百步飞剑化作的赤色长龙消失的瞬间,三分归元气瞬间告破,但百步飞剑的剑势之龙虽去,但剑身之龙犹在,比利箭更快的飞剑朝着杨明袭杀而来。
赢了。荆轲以及其周围的卫军都流露出惊喜狂热之色。
秦军上下则是脸色一变,难道那个在泾水之畔纵横无敌的少年将军要败了?
然而,无论周围秦卫双方的士卒兵将是如何的想法,场中决战的两人却全然是另外一种神色。
看似胜利,本该露出胜利者喜悦的公孙羽却是面色大变,而看似是失败者,本该绝望的杨明却不见丝毫的气馁之色,反而有着一种万事皆在预料之中从容。
这是何等诡异的一幕。
百步飞剑的速度太快,没有给人留下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去看出其中的诡异。
百步飞剑已经冲破了空间的距离,刺进了杨明的战甲之中,招是百步飞剑,剑是名剑,杨明的战甲瞬间被刺穿,锋利的剑刃破开了他的肌体,刺进了身体中。
但几乎是在百步飞剑加身的一瞬间,在杨明掌中,一击三分归元气已经打出,公孙羽见状终于明白杨明会在最后一刻撤力了,他不是不能与百步飞剑僵持下去,他是在用自己当诱饵,以自己的轻伤换取一个重伤甚至是击杀自己的机会。
但公孙羽这一切都明白的太晚了,当他的剑刺入杨明身体的一瞬,三分归元气已经袭来。
公孙羽并掌如剑,鼓起自己最后的力量发出最好的一击,少了三分凌厉的剑气迎上了三分归元气。
剑气所过之处,三分归元气被劈开了。
“难道只是虚张声势不成?”公孙羽见到杨明的攻击被如此轻易的破开,恍然间只觉得不可思议,那让他感觉到不可思议的三分归元气,难道就真的如此不堪吗?
下一瞬,他就明白为什么如此了,在他的视线中,被破开的三分归元气根本就没有消散,而是化作两道三分归元气朝着公孙羽袭来。
随着三分归元气击中自己的身体,公孙羽身上的战甲瞬间炸裂开来,整个人直接被击落在马下。
“又被骗了。”这是公孙羽最后的想法,他哪能还不明白,但看似被劈开的三分归元气,只是对手主动分开的,他的反击落空了,但对手的攻击却打在了实处。
而被利剑入体的杨明反手拔出身上的利剑,隐约间流露出红光的剑身上有着一道血迹,属于杨明的血迹。
“随本将冲,拿下帝丘城。”杨明一夹马腹,胯下的坐骑化作一道离弦之箭朝着敌军冲去。
而另外一边的荆轲连忙上前营救师父公孙羽,随即向帝丘城逃去。
好在,杨明以及率领下的亲卫根本就没有追击他们的意思,而是直接朝着城墙而去。
杨明身先士卒,攀上攻城梯,单手倒持苍龙问天戟,另外一只手,掌式翻飞之下,排云掌的行云流水将一道道飞箭、巨石、滚木击飞,快到极致的身法让帝丘城的守军根本做不出更多的攻击,就被他跳上了城墙。
在他的手中,苍龙问天戟写作兵家霸道之器,上下翻飞之下,顷刻之间已经在城墙上,在帝丘城守军的围攻之下,占据了一方位置,在杨明的身后,越来越多的秦军士卒登上城墙,列队而行,在城墙上不断地退进着,占据更多的位置,以让后续能够有更多的同袍登上城墙,拿下这座帝丘城。
而在城墙下,退到城门前的公孙羽与荆轲众人无路可退,城内的人紧闭城门,根本不给他们入城的机会,前有秦军虎视眈眈,后无退路之下,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第199章冷漠的威胁
随着越来越多的秦军士卒攀上城墙,帝丘城守军的战斗意志不断的被瓦解着,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帝丘城的整个南面的城墙尽数被秦军占领,登上城墙的秦军重新划分编制,朝着四下的城墙攻去。
在时间的推移之中,随着城门洞中最后的一个帝丘守军在绝望中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帝丘城南城的城门被秦军控制,而在城门之外的公孙羽、荆轲一众人也终于等来了城门的开启,只是可惜,开启城门的不是帝丘城的守军,而是他们的敌人。
看着出现在城内的杨明,公孙羽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绝望,帝丘城,他本来是要保护它的,但他却不仅没能保护它,反而帮助了它的毁灭者。
若非是他行险计,出动出城攻击秦军,又怎会被秦军抓住机会,想到这里,本就被杨明重伤的公孙羽脸色更加的苍白了,从一个卫军士卒手中接过的短剑更是忍不住颤抖着。
时至今日,唯死而已。
只是,荆轲却不该死在这里的,若是我们都战死在这里,丽儿她一个人可怎么活下去。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公孙羽却想到了自己的孙女,自己唯一的亲人公孙丽。
“公孙将军,此时放下手中之剑,或可还留下一条性命。”将城门以及城墙彻底控制在手中的杨明开口道。
“一条老命而已,本就时日无多,何必贪恋一时,而不顾永远的身后之名。”公孙羽挺直了腰杆,身虽残,但战意却不曾消减,反而因为已有死志,使得其一身的剑气愈发的凌冽了。
“身后之名对于你来说太过虚幻,但你身边的这些人却都是活生生的人,你若死了,本将保证,必将你身边的这些人杀绝,算是给公孙将军殉葬了。”杨明威胁道。
“他们本就是我卫国的将士,为国而死,死得其所。”公孙羽说话间已经冲向了杨明。
但杨明此时根本就没有与他单打独斗的意思,挥手一招,身后的数排弓箭手已经乱箭齐发,在空间有限的城门里侧,公孙羽以及其身边的卫军士卒,根本没有腾挪闪避的余地,虽然奋力舞动手中的武器格挡箭矢,但顷刻之间,已经有数十人倒在乱箭之下。
在秦军的乱箭之下,公孙羽身边的卫军士卒不断地减少着,在勇气短暂地支配了理智之后,当胆怯再次支配了他们的神经后,终于有卫军士卒崩溃了。
“我投降,我投降,饶命,饶命。”在公孙羽的身旁,有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绝望的跪在了地上。
而杨明挥手止住了秦军的箭阵。
“若投降,就丢下武器,双手抱头,沿着两侧,主动走出来。”杨明道。
随着杨明话音落下,公孙羽身边响起了叮啷啷的声音,不绝于耳,顷刻之间,已经有百余人丢下了手中的武器,贴着城门洞的墙壁朝着秦军走来。
公孙羽看着投降的卫军士卒,也不愿多说什么,他们都是卫国的勇士,但却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将他们带入了绝境,他们想活,本就无可厚非,他又能苛责什么。
看着身边只剩下的几道零星的身影,公孙羽彻底放弃了,挥动手中的青铜短剑就欲自问,免得受辱。
“公孙将军,你在城中有多少好友?”杨明突然问道。
“你欲何为?”公孙羽手中的青铜短剑一顿,他想到了一种不好的可能。
“你一个人上路未免太过孤单,我不如送些你的亲朋好友随你一起上路,你的亲朋好友可以一千人吗?若是有的话,就送一千人随你上路,这样也能热闹一点。”杨明言辞淡淡地说道,但其中的内容却让人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寒意。
所谓威胁,未必一定就要是声嘶力竭,也可以是像杨明这般,用最平淡,最无所谓的语气,说着世间最残忍的话。
“你?”公孙羽剑指杨明,花白的胡须在愤怒中剧烈的颤抖着,在三分归元气之下本就重伤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一口老血喷出,几欲摔倒。
“我曾听闻,你还有一个孙女,年龄虽幼,但已颇具倾城之姿,只是养在深闺尚不为人知……”杨明继续道。
“你想做什么?”荆轲闻言大怒,就要拔剑向杨明杀来,但他却被公孙羽拉住了。
公孙羽看着杨明,他知道,杨明的威胁不仅仅只是言辞,而是他真的会那么做,一时间,公孙羽动摇了,他自己虽不畏死,但他能够做主的只是自己的生命,他没有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若是因为自己,让无数人受到牵连生死,哪怕是死后,也难以得到安息。
听说人死之后会前往另外一个世界的话,要是在那里见到了那些因受自己牵连而身死的人,他该如何去面对?
“你……”公孙羽指着杨明,竭力用理智压制愤怒、绝望的情绪。
“罢了,罢了,老夫降了就是。”公孙羽丢下了手中的青铜短剑,也丢下了支撑着他的信念。
当时间来到黄昏时,帝丘城的外城彻底被秦军控制,唯有卫君宫尚没有攻下。
迁到帝丘城城楼中的秦军中军之中,杨明褪下身上的战甲,胸口处一道红色的剑伤正在不算的向外渗着血迹,被他丢在一旁的里衣已经被血迹染红。
若是寻常的伤口,在三分归元气强大的恢复能力之下,早已经复原了,但伤在百步飞剑下的伤口中,却有着一缕缕难缠的剑气、剑意在对抗着三分归元气的恢复。
“百步飞剑吗?今天算是见到了,以后会有机会再见识见识横贯八方的。”杨明笑道,随即伸手抹向深浅的伤口。
既然以三分归元气的被动恢复难以消除百步飞剑带来的伤口,那就主动去疗伤,去除剑气剑意,对于杨明并不是太过问难的事情。
在秦军的兵锋之下,曾经夜间繁华无比的帝丘城已经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城中一片黑暗,哪怕是喜欢通宵达旦聚饮纵情的官宦权贵,一个个也收起了自己的爱好,正在恐惧与不安中,等待着明日的到来。
“左将军,明日可要攻卫君宫?”巡视归来的王翦走进城门楼,对杨明问道。
“王将军是什么意思?”重新换上了干净里衣的杨明问道。
“卫君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重兵压境之下,他会主动投降,我们不必强攻卫君宫,这样也能减少伤亡和破坏。”王翦道。
“减少伤亡这个原由很可取,但减少破坏却不是我想要的。”杨明看向王翦道。
“这是为何?”王翦诧异道。
杨明想要破坏这座帝丘城?没有理由支撑杨明这般做啊。
在王翦的观察中,杨明并不是什么凶残之人,怎么嫌弃破坏的太少?
“攻灭卫国可不仅仅只是占领了他们的城池,占领城池只是一个开始。”杨明道。
“我们还要在帝丘城建立属于我们秦国的秩序,而想要建立属于我们的秦国的新秩序,那就只能对旧有的秩序进行破坏。”杨明道。
“当年魏国插手卫国内部,将卫国先君囚杀,立下现在的卫君,这是魏国在帝丘城立下的规矩,而不是我们秦国的秩序。”
“而这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机会,以为卫国先君复仇,清除帝丘城中一半权贵,再由扶持起来一部分效忠于我们的力量,如此,我们才算彻底占领帝丘城。”杨明说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
“若是如此,杀戮恐怕会颇重。”王翦提醒道。
杨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一个统兵之将应该做的事情,若有御史趁机攻击,那杨明还真的逾越之嫌。
“一个国家的毁灭,总要有人为它殉葬,如果什么都想着你好我好大家好,那还要我们的大军做什么?”杨明不在意地说道。
帝丘城,地连南北,这样的地方,自然要彻底纳入秦国的统治秩序才是,而占领城池,只是建立秦国统治秩序的开始。
第二日,就在卫君想着投降之时,秦军悍然发动了进攻,连国君都准备投降的卫君宫守军的战斗意志可想而知,在少数的忠勇之士被秦军以绝对的力量毁灭之后,从早晨发起的进攻,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卫君宫就落入了秦军的掌控之中。
“小小一个卫国,竟然也能修成如此规模的宫殿。”站在卫君宫正殿中的杨明眺望出已经逼近中天的太阳,对左右之人说道。
“无论他们修的如何宏伟,现在已经属于我们秦国了。”来自东郡蒙武麾下的一个校尉开口道。
“是啊,已经属于我们秦国了。”杨明沉吟道。
但战争却还没有结束,帝丘城虽然不堪一击,但赵魏两国却未必就真的愿意坐视秦军如此从容的占领卫国,战争并未停止,眼前胜利后的平静是为了取得下一次更大胜利的蓄力。
此时,在距离此处数百里之外的朝歌城,这座本属于卫国都城,但却被魏国占据的城下,数万魏武卒一路自大梁而来。
为首的一员老将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朝歌城,这是一张杨明并不陌生的脸:魏国司空,掌大将军事,魏庸。
第200章孔周三剑
原卫国大将军府,自秦军破城之后就被送回来养伤的公孙羽靠在软榻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当日他被杨明以三分归元气击伤,直到数天后的今天也不曾恢复,三分归元气的内息正无时无刻的纠缠在他的经脉之中,三元流转之间,生生不息,而其中更是极尽变化之能,三种内息的彼此消长之间,就是一种全新的三分归元气,其中的变化之术,哪怕是公孙羽有着宗师的手段短时间内也是无可奈何。
“秦军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可曾劫掠?”公孙羽坐起身子,对从外归来的徒弟荆轲问道。
“秦军军纪严明,除了控制各处要地、城防的一万大军之外,余者尽在城外的秦军大营之中。”荆轲走在公孙羽面前,跪坐在了一旁的筵席之上。
“秦军都控制是什么地方?”公孙羽问道。
“武库,粮仓这样的地方,对了,还有司寇府,听说这两天秦军招了不少知书识字的士子进入司寇府,将司寇府前三十年的各种档案狱书都给找出来了,听说还要整理。”荆轲说到这里露出了一副古怪的神色。
杨明这位秦军的主将,在战场上,荆轲是阵阵直面过的,虽然杨明真正的实力不见得比公孙羽强,但对于荆轲来说,杨明已经是一位不可战胜的存在了。
但就是这样的人,在进城之后,既没有身为胜利者的放纵,也没有秦军大将的杀伐果断,他竟然去与一堆堆无用的竹简打交道去了。
这样的事情在荆轲看来是多了不可思议。
“好大的杀性。”听到荆轲的陈述,公孙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杀性?”荆轲愕然道,看那些无用的竹简,明明是那些士子才喜欢做的事情,怎么会和杀性这样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了?
“他这是在找杀人的理由,他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他要杀人杀的有理有据,他要杀人杀得无人不服,他这是要彻底征服我们卫国。”公孙羽快速地说道,说到最后已经忍不住咳嗽起来,杨明给他带来的伤势,若无杨明出手,他可能穷尽余生之力,都未必能够恢复。
“他要当司寇?”荆轲后知后觉地说道。
“什么司寇,他是要当这座城池的天。”公孙羽卸去了心中的那一口气,整个人瞬间变得更加颓唐了。
帝丘城的这些权贵,没有哪一家是绝对干净的,哪一家没有一点龌龊事,真要追究起来,杀十门,可能连一门都不带冤杀的。
“他难道想将满城的权贵杀绝不成?”荆轲并不是什么愚钝之人,话已经被公孙羽说到了如此程度,他怎能还听不出其中的意思。
“他若是想将满城的权贵杀绝,那倒是好了,但他不会啊,他只会杀一批,打压一批,提拔一批,如此帝丘上下,将都是属于他的力量。”公孙羽叹息道。
卫国,这次要彻底亡了,不仅城池之丧,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亡,从现实到人心的亡国。
在两师徒的长叹中,一个少女从偏院走了出来,只见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龄,一身素色长裙,在高挑纤细的身体遮挡的严严实实,从脖颈,到肩膀,再到肋下,无一不展现出堪称完美的线条,尤其是这一道道完美的曲线在她的腰间突然一收。
世人皆知,楚女多细腰,但谁人知晓,在距离楚国千里之外的深闺之中,还有着一个犹剩楚女细腰之名的少女。
毕竟,楚女虽多细腰,但却是有代价的,在其追求细腰的时间,多用节食紧腰之法,虽得细腰,但却多虚弱之态,多了几分病态,形虽美,但韵不至,没有这个少女的清纯与健康。
她面容秀美,极具清纯之态,又似一湾流水,不是惊鲵的那种清冷,而是清澈与温柔,如同春日中的潺潺流水一半。
“祖父,荆轲师兄。”
少女走到公孙羽面前,说道:“祖父好好养伤,外边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关心的。”
“身在此处,哪能真的置身事外,不见,事情已经找上门来了吗?”公孙羽苦笑道,在他的视线尽头,已经多出了一道身影。
“丽儿,你回房吧,不要见外人。”公孙羽对少女,也就是他的孙女公孙丽叮嘱道。
公孙丽点点头,发间的钗饰微微晃动着,在公孙羽烦闷的心绪中多出了一丝温暖。
在公孙丽消失在公孙羽的视线中时,来人也来到了他的面前。
“孔器见过大将军。”来人一袭灰色布衣,一看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之人。
“卫国都没有了,哪还有什么大将军,你来所谓何事?”公孙羽看向来人道。
“为先君之案。”孔器道。
“先君之案?你想做什么?”公孙羽从软榻上站了起来,眉宇间已经多出了凝重之色。
“先君之死,想必大将军您也清楚。”孔器道。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卫国都要没有了,还提那些事情做什么。”公孙羽道。
“原来在大将军眼中,先君之死竟然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孔器嘲讽道。
“孔器,我与你的祖父是好友,在这里也就占你一点便宜,当一个长辈对你的叮嘱,先君一事,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现在提出来,那是要杀的人头滚滚的,在要被杀的人之中,甚至还会有无多的无辜者。”公孙羽道。
孔器,帝丘城中的一个没落贵族之后,家境之窘迫,甚至不如寻常人家,但他的祖上却有着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孔周。
孔周,一身没有特大的爱好,唯喜欢收藏的人,而且还将收藏一道发展到了极致,在孔周的众多收藏之中,有着三柄剑最为有名,被合称为殷天子三剑,一曰上品含光,二曰中品承影,三曰下品宵练。
只可惜,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孔周实在太过富有,自他死后,后人多不争气,自身的挥霍再加上他人的觊觎,孔家在数十年前彻底没落。
若非是孔家的一代先祖,曾经招待过率领一众弟子周游列国至卫国的儒家祖师孔子,更是以殷天子三剑中的上品含光剑相赠,因此在儒家那里落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以至于后来儒家之人对孔家之人多有照拂的话,现在的孔家可能早已经绝后了。
“这偌大的帝丘城除了大将军之外,真的有无辜的人吗?”孔器冷声道,在他的眉宇之间,已经尽是疯狂之色。
孔家的家财早已经散尽,但殷天子三剑,除了上品含光剑明明确确的被孔家先祖送给了儒家之外,中品承影与下品宵炼则还在孔家手中。
五十年前,帝丘城中的一个少年要离家家门,外出拜师学艺,他的一个好友以家传宝剑宵练相赠,自此,失传多年的宵练再次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
这两个少年,外出学艺的少年是如今的公孙羽,赠剑的少年,则是孔器的祖父。
这本是两个少年之间的友谊而已,但旁人看到的却是别的东西。
既然失传多年的宵练剑还在孔家手中,那殷天子三剑中的最后一剑是不是也在孔家手中?
一时间无数贪婪的目光聚集到了孔家之人的身上,在这些人之中,就有着当时的魏王女婿,卫国公子姬元。
刚开始时,在公孙羽的庇护之下,孔家还能抵御那些觊觎的目光,后来公孙羽因为师门任务不得不远走他乡,失去庇护的孔家还是糟了难,仅剩的祖产被公子姬元抢走,孔器的祖父更是被活生生的气死。
当公孙羽以失败者的身份回到卫国时,一切都来不及了,而复仇更是无从谈起,公孙羽不是江湖侠客,他还是有着自己的身份,让他不得不去遵守各种规矩的身份,他能够做到的也就是隔绝那些好像在孔周身上找出承影剑的贪婪目光而已。
而眼下,因为秦军的到来,让苦等已久的孔器终于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看来你是真的已经投靠了秦军,那么,你来找我做什么?”公孙羽问道。
“左将军请大将军以及帝丘城诸家之人,共审先君遇害一事。”孔器道。
“先君被魏王囚杀,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吗?”公孙羽反问道。
“但魏王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囚杀先君,姬元身为魏王女婿,当时是不是做了什么?又是什么人在其中相互勾连,陷先君于死地?”孔器冷幽幽地说道。
“你真的就如此死心塌地的投效秦国吗?”公孙羽叹息道,他看到的是一个被复仇蒙蔽了双眼的人。
“秦国左将军能够帮我复仇。”孔器肯定道,他是在告诉公孙羽,同样也是在告诉自己。
“老夫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你请回吧。”公孙羽拒绝道。
“大将军,这是左将军的邀请,据我所知,公孙世妹似乎还在帝丘城吧?”孔器威胁道。
“孔器,你是要找死吗?”公孙羽还未说话,荆轲已经忍无可忍了。
一个傍上秦国的叛徒,竟然如此嚣张,竟然还敢用师妹来威胁师父。
“荆兄,你要动手吗?”孔器冷笑道,对荆轲是不屑一顾。
“你以为我不敢吗?”荆轲怒目而视道。
“呵。”孔器说着已经不再理会荆轲,而是对公孙羽道:“左将军在司寇府等着大将军,希望大将军不要让左将军久等了。”
说罢,人已经离开了。
第201章生存与死亡
原卫国司寇府,身为秦军的主将杨明自入城之后,就将中军大帐设在了此处。
在他的麾下,有着从帝丘城中挑选而出的数十名识文断字之人,让其夜以继日的整体了卫国三十年来的各种狱书。
在卫国,他要扶持出一股真正忠于自己的力量,自然也要拿出足够的利益,而这些利益不是凭空而来,最终还要落在这帝丘城的满城权贵身上。
但哪怕是杀人,也要杀的师出有名,有法理可依,要不然,只会造成无穷无尽的麻烦,杀字,可不是只动动兵器就那么简单的。
当来自秦军中军的传令出现在帝丘城中一座座紧闭的大门后,一个个曾经在这座城池中呼风唤雨的人,怀着各种心情走出了家门,朝着司寇府而来。
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自当年姬元上位之后,沉寂了许多年的司寇府再次恢复了它曾经的功能。
当一个个帝丘城的权贵来在司寇府的正厅之时,他们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席位,这让他们不由放下三分心来,既然秦军主将还能给他们准备席位,应该不是什么难说话的人。
在众人的等候中,发现左右两侧为首的席位竟然是空着的,但时间的流逝之中,公孙羽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随即是他们曾经的君主姬元,只是,此时的姬元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威严,有着的只有惶恐不安。
情况似乎不太对,随着孔器的身影出现在大厅中,众人隐约间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当杨明走进大厅时,整个大厅气氛为之一凝,众人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眼前之人,是能够决定他们生死的人。
孔器,这位复仇者在众人的环视之下,拿出一卷竹简,高声朗读起来,随着一个个音符出现在众人的耳边,众人这才明白杨明真正的目的。
竟然是为了杀人,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忐忑起来,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没有人知道,屠刀会在什么时候落在自己的身上,那是真正的落在自己身上。
“姬元,当年先君受你之邀,又被身边之人蛊惑,这才前往大梁,以至于有其后被囚身死之事,此事可是真的?”孔器对姬元质问道。
“是。”姬元毫无生气地说道,结局他已经知道,无非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你是不是与魏王勾结设下此毒计?”孔器追问道。
“是吧。”姬元虽然不敢反抗,但配合的意志也很有限。
“当年,国中蛊惑先君前往卫国的人是不是与你姬元有勾结?”孔器再次问道。
“是。”姬元此时已经生无可恋,他早已经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一切只不过是为了不死的那么难看而已。
“这些人都有谁?”孔器追问着。
“都有谁啊?”姬元沉吟着看向了大厅中的众人。
随着姬元视线的转动,整个大厅内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们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这真的是要杀人,要杀他们中的一些人,但到底会是谁?谁是那倒霉的人,又或者说,谁才是那个幸运的能够保全一条性命的人?
“姬求。”姬元的目光在一个中年胖子的脸上停了下来。
“君……,姬元,伱血口喷人。”被姬元点出姓名的姬求连声道。
随即更是噗通一声,从席位上连滚带爬地跪倒大厅中央,但还未等他开口,杨明这个自进入大厅后就一言不发地主人却说出了第一句话:“拖下去。”
“左将军,我冤……”姬求想要辩解,但已经被走进来的士卒给堵上了嘴巴拖走了。
“姬元,与你合作的人不可能只有一人。”孔器道。
“是,不止一位,还有范阳。”姬元再次报出了一个人名。
“我……”噗通一声,被点到名字的人已经摔倒在地,整个人都昏死过去了,但他还是被拖走了,昏死太假,还是真的死了才能得到真正的踏实。
随着姬元点出一个个名字,一个又一个的人在痛哭哀号中被士卒拖了出去,
“还有谁?”孔器质问道。
“还有卫兆。”姬元看向大厅中紧邻公孙羽而坐的一个老者,反正杨明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杀人,他无力改变,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还不如在临死之前,拉上平时关系极好和关系极差的人一起上路。
关系好的人,若是自己死了,他们好活的好好的,那多不好,关系差的人,自然更要拉他们陪葬,在姬元的心中,就是想的如此朴实无华。
“唉。”在一声长叹中,被点到名字的老者卫兆却是自己站起了身,一甩长袖,背着手主动走向了大厅外。
杨明看着卫兆离开的背影,挥手遣退了要拖他的士卒,任由他自己走出了大厅。
“下一个。”孔器道。
“公孙羽。”姬元的目光竟然落在了公孙羽身上。
在你一瞬间,公孙羽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不是怕死,而是眼前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死亡那么简单了,一旦被坐实了勾结外人,谋划己国国君的罪名,那可真的是要遗臭万年了。
杨明的视线从公孙羽的脸上划过,果然,这个在数万秦军之前尚敢面不改色而放手一搏的剑道宗师,此时已经变了一种脸色。
人,终究还是有忌惮的东西,不可能全无弱点。杨明暗自想到。
“让你指认,不是让你胡说,就到这里吧。”在几乎可闻落针的大厅中,杨明开口了。
听到杨明的话,公孙羽猛地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在你一瞬间,他竟然鬼使神差的生出了一种感激的情绪。
他竟然在那一瞬间感激杨明这个攻破卫国,杀害卫国国民,将他重伤,还拿着他的亲人好友威胁他的敌人。
杨明环视着大厅中所剩不多的人,清声道:“卫国先君一案就由诸位照着先周之时的规矩公审吧,除了卫国先君之案外,还要问问那些人可有什么不法之事,这司寇府的案宗可是有点多。”
“是。”
“诺。”
“左将军尽管放心。”
一时间表忠心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将众人遣退之后,杨明唯独留下来了一个人:公孙羽。
在杨明翻阅着竹简的时候,公孙羽打量着杨明,一时间,他竟然很难将面前的杨明与与之前的杨明联系在一起。
在战场上,杨明可谓是勇猛无畏,以一己方之身,挟万军之势,与他正面交锋,将他这个只在三十多年前败过一次的人,再次体验到了失败的感觉。
他的亲传弟子荆轲本就是天赋绝伦之人,他自认,哪怕是与当代鬼谷传人相比,在谋略上荆轲虽然不行,但仅仅只是在剑术而言,荆轲不输任何一个同辈人,但他在杨明面前却差的太远太远了。
哪怕杨明能够击败他,是赢在谋略,是以自己轻伤换取公孙羽的重伤,但败了就是败了,哪有那么多的理由,尤其是杨明能够在付出轻伤的代价下,将他重创,这本身已经证明了杨明的实力。
而在方才,杨明坐在主位之上,冷漠地看着大厅中在众人,每一次开口,必有一人被带向死亡的大门,那种视人命为草芥的杀伐果断,哪怕是公孙羽也要感觉到心寒。
但就在方才,才将无数人的命运打入尘埃的杨明,却还有闲情逸致去翻阅竹简。
“公孙前辈可愿随我去见一个人。”杨明收起竹简,站起身对公孙羽道。
“在这帝丘城中,恐怕没有人能够违背杨将军的意志吧?”公孙羽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什么态度,但话说出口,却依旧不受控制的多出了嘲讽之意。
“既然公孙前辈有这样的认识,那倒是更好了,省了我的一方说辞。”杨明淡淡一笑,已经向大厅外走出。
转过司寇府的层层回廊,公孙羽发现杨明的目的地竟然会是司寇府的死牢。
天下间任何一处死牢都不会是什么好地方,脏乱与绝望是这个地方唯二的特征,眼前的这座死牢也是如此。
公孙羽疑惑地跟在杨明的身后,不知道杨明为什么要来这个,方才正是他亲手填满的死牢。
随着牢门被打开的声音,公孙羽看到了一个躺在茅草堆中安然入睡的老者,此人他并不陌生,正是卫兆。
听到动静,卫兆睁开了眼睛,只是看了杨明一眼,就闭上了眼睛,而杨明也不多多少,直接在死牢中坐了下来。
他这是要做什么?公孙羽有些疑惑,对于杨明这般莫名其妙的举动,完全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难不成杨将军是准备亲自送老夫上路吗?”在杨明的注视下,卫兆还是难以稳住心神,同时,他的心中也有着疑惑,不知道杨明来此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你不怕死。”杨明道。
“多谢了。”卫兆坐起身道。
“不过,死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活着才是更难的事情。”
杨明说着长叹道:“一颗头颅,只要轻轻的挥动手中的武器,就可以轻易斩落,但之后呢?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没有了。”
“不想杨将军这般的兵家之人,行法家之道的人,竟然还有此悲天悯人的一面啊。”卫兆道,神色间却多有讥讽之色。
第202章活着很好
面对卫兆的讥讽,杨明不见丝毫的恼羞之色,卫兆这话才算到哪,在武安县下的那座庄园中,杨明可还听过更肮脏污秽的言语。
“我曾听说过一句话。”杨明说道。
可惜,在这里,无论是公孙羽,还是卫兆,显然都没有配合杨明的意思,所以,杨明只能接着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杨将军还读过道家的道德经?”公孙羽诧异道。
道德经乃是道家经典,寻常人根本就见不到,公孙羽也是因为当年在鬼谷门下学艺之时,才有幸见到过,但杨明小小年纪,竟然还有这样的修养?实在是不得不让公孙羽感觉到意外了。
“只知一二而已。”杨明谦虚道。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又为何要在这帝丘城大开杀戮之事?”因为杨明的言行,卫兆对杨明的印象稍作改观,于是主动开口问道。
“为了活着的人。”杨明道。
在两双诧异的视线中,杨明接着道:“今日姬元的指证之事,确实是子虚乌有,但我要问两位前辈一句,我抓的人,除了你卫前辈之外,可有冤枉的吗?”
“你……?”卫兆的神色中已经多出了惊讶,以及一丝丝的震惊。
“司寇府近三十年间的案件我都看过,而且还在每一卷的竹简中都看到了一个字,卫前辈这知道这个字是什么字吗?”杨明看着卫兆反问道。
卫兆打量着杨明,突然间笑了,在弥散着死亡与腐朽的死牢中,竟然能够听到这般的笑声,实在是说不出的另类。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老夫活了整整六十年,竟然会在自己身上,见到这样的笑话。”卫兆大笑着,笑着笑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没想到,我苦苦追求一生的东西,竟然要靠伱这个灭了我自己国家的敌人来实现,世间可有如此荒谬的事情吗?公孙老家伙,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荒谬的事情吗?”卫兆抚着自己的胸口,气喘吁吁地说道。
“是挺荒谬的,但它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公孙羽道。
“所以,我怎么能去做如此荒谬的事情,杨将军,你要杀人还是自己去吧,恕我无能为力,我能做的,也就是将我这颗白首送给你当礼物了。”卫兆洒然道。
杨明要做的事情,对于卫兆来说,不是不好,但他不愿。
“公孙前辈,我面前的这位可是君子吗?”对于卫兆的拒绝,杨明并无意外,而是问向了身旁的公孙羽。
“如果帝丘城中只有一个君子的话,那个人必定是卫兆了。”公孙羽肯定道。
“是君子就好,君子是很容易欺负的,毕竟,君子可欺之以方啊。”
杨明说罢已经站起了身,走出牢门时对公孙羽说道:“公孙前辈不妨留下来,给这位倔强的老家伙说说,一心求死的你,是为什么在此时还活的好好的,想来,你的经验对他很有用。”
“你?”公孙羽闻言大怒,在杨明的威逼之下,本已经想要躺平的心中,此时不受控制的生出一阵怒火来。
听听,那是人言吗?
只是,杨明可不会在意公孙羽的怒火,他的人已经离开了。
眼下,需要杨明去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帝丘城的‘公正司法’,只是杨明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而已,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迎战那屯驻在朝歌城,进也不进,退也不退的魏国大军。
朝歌城中,魏国司空,魏军统帅魏庸,此时正坐在县令府的大厅之中,听着来自帝丘城的情报。
“司空大人,我们何时进入卫境?”当魏庸将情报听完之时,却依旧是一副优先从容的样子,这让魏其麾下的大将不免生出了几分不满。
此次魏军的目的是为了支援卫国而来,但如今卫国都被秦军攻下了都城,境内的城邑正在被秦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侵占着,在方才的情报中,仅仅只有一座城邑还在艰难的抵御着秦军的进攻,其它的城邑,不是被秦军占领,就是主动投降了秦军。
卫国几乎都要没有了,但作为久远卫国的大军统帅,魏庸竟然还如此悠闲,简直是视军国大事如同儿戏。
“现在的时机不合适。”魏庸摇头道。
“那什么时候合适?”无惧魏庸的副将追问道。
“我还要向你解释吗?”魏庸冷笑道。
他虽然在朱亥战死在秦国境内后,就已经初掌魏国兵权,但毕竟在军中根基没有那么深厚,此时他的这位副将,就不是他的人,虽然在军中对他的命令也都会遵守,但在眼前的这种私下更合,副将的配合却实在有限。
副将闻言不由生出一阵怒火,但也无可奈何,在军中,魏庸才是主将,他虽然可以不满,但除了不满之外,什么也不能做,情绪并不能带入到行军作战之中。
看着副将双目圆睁的样子,魏庸心中一动,只觉得将这样的人留在心中实在碍眼,于是说道:“我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最近是正在搜集秦军的卫国境内的情报,其中有一条很有意思。”
“在大河渡口白马津,有着一部秦军,若能将此地攻下来,就可以连接赵国,到时候,或许可以与赵国合兵一处,共讨秦军,那样,我们的胜算就会大大增加。”魏庸不缓不慢地说道。
“你既然有如此战意,不由就由你统领一部,去攻那白马津吧。”魏庸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借刀杀人,清理军中的不服从者。
“诺。”并不知道魏庸在打着什么主意的副将,只以为魏庸这个主将终于要动手了,被点到将的他战意昂扬地应声道。
帝丘城中,杨明与王翦两人同样也在分析着来自魏国的情报。
“魏庸此人,在魏国的名气颇大,曾多次与楚军交手,胜多败少,也算是魏国的一员智将了,更为难得的是,此人文武双全,在魏无忌与朱亥之后,就被魏王委以兵权,如今在魏国是一举足轻重之人。”王翦看着舆图中的朝歌城,对于龟缩在里面的魏庸也是无可奈何。
朝歌,曾经的殷商故都,虽然随着殷商的覆灭,几遭破坏,但自身依旧是方圆千里之内有数的大城,人口众多,城墙也高,再有数万魏军精锐龟缩其中,秦军还真的对其无可奈何。
毕竟,帝丘城这般池深高的城池能够攻下,是因为绝对的力量差距,但同样的事情却很难发生在朝歌城。
“魏庸狡诈多智,确实是一个人物。”杨明沉吟道,对于魏庸,他的了解要更深,当初,两人还在大梁城合作过。
“想让他主动出了朝歌城,还真不容易,但也不是好去办法,我们可以帮助他增加自己的胆气。”杨明道。
“左将军是说?”王翦诧异道。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引起帝丘城以及周边城邑的剧烈动荡,被我们攻下的,或是投降于我们的城邑,必然是出现反叛的情况,若是我们在能够从中配合一点,反叛的情况会更加严重,到时候,你说魏庸会不会觉得有机可趁,想着出兵的事情?”杨明反问道。
“若是有利可图,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但只怕诱惑还不够大。”王翦道。
“那就再让赵国入局,到时候,我不信魏庸不动。”杨明道。
“让赵国如局?如此一来,魏国与赵国一起出兵,虽然会有迟疑,但争先恐后的心思会让他们乱了分寸,还真的有机可趁。”王翦了然道。
“所以,白马津对阵赵军,就由王将军你来了,我好在这帝丘城下等着魏庸以及其麾下的魏军到来。”杨明道。
“左将军,若赵军再动,我们分兵之下,帝丘城留下的兵力可未必能够挡住魏军。”王翦提醒道。
“若是不让魏军看到必胜的把握,他们怎么可能会离开朝歌城呢?倒是王将军你,到时候面对赵军的进攻,可要小心谨慎才是,若是赵军突破白马津,渡过大河,我们才是真正的遇到麻烦了。”杨明道。
“左将军准备在帝丘城留下多少兵马?“王翦问道。
“一万足以,其他兵马,王将军可尽数带走。”杨明道。
“会不会太少了一点,帝丘城不小,一万兵马防守,还要分兵镇压城内局势,恐怕不够用。”王翦沉吟道。
“城内不还有万人的卫军吗?到时候,还是能够从中挑选出几千敢战之士的。”杨明道。
王翦这才恍然,杨明在帝丘城中大费周章的诛杀那些权贵,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资源,将这些资源分配下去,到时候,因为秦国得到这些从权贵手中掠夺而来的资源的卫国人,只要他们还不想失去自己得到的东西,就只能站在秦国这边,甚至还要保卫秦国,因为只有在秦国的秩序之下,他们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杨明与王翦商议着如何对付敌军之时,一个名为卫兆的老人终于从死牢中走了出来。
正如杨明所说,君子还是很好欺负的,公孙羽是,卫兆也是,只要找到合适的方法,想要拿下他们,一点也不难。
第203章你孙女很漂亮
次日,帝丘城中发生了一件十分离奇的事情,在帝丘城中的原卫君宫前,出现了一个诉讼的高台,曾经高高在上的权贵老爷们,此时分列左右,倒还有着几分气势。
因为秦军自进城之后秋毫无犯的军纪,而渐渐放下恐惧的帝丘百姓中,一些胆子较大的人已经走出了家门,听到秦军要公审曾犯下不少罪孽的权贵之事后,一个个忍不住好奇心纷纷向卫君宫的方向而来。
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放下兵器的卫军士卒,当再有一部分城中的百姓聚集而来时,人数的规模已经相当的可观了。
随后发生的事情,更是颠覆了他们的认知,曾经在街道上遇到,要主动让开道路,还要行礼的权贵,此时竟然变成了囚犯,当一个帝丘城上下都不陌生的一个大胖子被押送到高台上时,对围观的卫国百姓的心灵冲击可想而知,尤其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事情更是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姬求,于……年……日,在出行途中,一老者因腿脚不便未能及时让开道路,被姬求用车驾撞成重伤,最终不治身亡,此事可当真?”重新化身帝丘城司寇的卫兆看着手中,正是出自他自己所书的狱书,一时间思绪莫名,这般可笑的故事,他却要成为故事中的人。
“司寇大人,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真的记不得了。”姬求挣扎道,曾经只以为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此时竟然会成为催命的东西,姬求的绝望与不甘可想而知。
“姬求你这恶贼不记得,我可还记得。”在姬求得挣扎中,从人群中窜出了一个青年。
“十三年前,我的祖父只是因为行动不便,让路让了晚了一点,就被你纵车撞断了十三根骨头,最终活生生的痛死,而你只丢下了一袋铜钱,说是买命钱,便扬长而去,我可还一直记得,这就是你当年扔下的钱,我父亲一直收着,父亲死后由我来收着,就是为了等今天将他们还给你,我们不要你的钱,我们只要你以命偿命。”
青年从怀中掏出一袋铜钱让在了姬求面前。、
“你可是苦主?”卫兆看着掷钱在地的青年,眼角不由抽了抽,他知道面前的青年是谁,因为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是杨明这个‘不务正业’的秦军主将一手安排的,无论是他这个主审人,还是周围的听审,又或者是面色惨白的姬求,还有那愤愤不平的青年,都只是杨明随手拨弄的玩偶。
“是。”青年应声道。
“你可详细说来,由此可论姬求罪状。”卫兆道。
在青年的讲述中,一个比之狱书记载中更加完整,也更加凄凉的故事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到了,在一双双愤怒的视线中,姬求只是喃喃自语着:“我已经赔过钱了,我已经赔过钱了。”
当一个个事前安排好的苦主上台,陈述着姬求一件又一件的罪行之后,卫兆下达了最终的判决:斩首之刑。
当一个染血的圆滚滚的头颅被高高的挂在了旗杆上时,围观的卫人感觉到一种来自灵魂的颤栗,方才那种同仇敌忾的感觉,那种看着曾经高高在上,却无恶不作的权贵,就这么向被宰杀的牛羊一般被斩杀,那种来自权势的毁灭,看着他人的死亡,人性中的善与恶,似乎在同一时间得到了绽放。
善可同仇敌忾,恶为昔日高高在上者的毁灭。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一连三个权贵,在控诉中被处以斩首之刑。
“今日上午的公审就到此处,下去继续,下午公审的名单就在此处,尔等若有冤屈,可以申诉,若是求证得实,左将军与老夫必为尔等讨回一个公道来。”坐了一上午的卫兆站起身来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一旁的一块木牌,此时他们才明白那块木牌的意义,识字的人已经在阅读起了名字,不识字的人也在向身边识字的人打听着情况。
随即上上下下的人相继离去,但这件事情却并未结束,随着亲眼见证的人返回家中,上午发生的事情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整座帝丘城。
从人群中挤出来的荆轲回忆着方才的一幕,只觉得心中的热血在躁动着,他平时最敬仰的侠道,此时似乎得到了更好的诠释,手持三尺利剑所行的侠道,似乎在上午发生的事情面前,有些微不足道,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不过,各有各的道路,看到那些沉冤昭雪、大仇得报的人,我更清楚自己将来要走的路了,个人的力量或许有限,但只要倾尽全力去做就是了。荆轲想着,心中愈发的畅快,不由就勾起了酒瘾,脚下的方向已经悄然间发生了改变。
如此畅快的事情,畅快的心情,怎能不找三两好友痛饮一番。
世间的事情很奇妙,每一个人在每一刻都会有着不同的选择,而每个人不同的选择又会衍生出各种各样的故事,当这些故事交汇在一起时,就构成了这个世界的精彩。
而荆轲眼下的选择就让这个世界多出了另外的一个故事。
公孙府的院子中,对于城中发生的事情并不感兴趣的公孙羽坐在水池边,看着水池中的游鱼怔怔出神,在他的旁边,是正在煮茶的孙女公孙丽。
此时的公孙丽一身俏丽的青色衣裙,鸦色的长发被一条发带束在脑后,呈现出简单的马尾状,简单的束发将她一张精致的小脸尽展无疑,在秋日的阳光下,细白如瓷的肌肤闪烁着温润的光泽,甚至能够看到两只耳朵中细微的绒毛。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后门竟然被敲响了。
公孙羽的心神正沉浸在游鱼的快乐之中,对于敲门声只当是没有听到,公孙丽则站了起来。
此时能够敲响后门的人,也只有荆轲一人了。
只是,往日里,荆轲师兄可是从来都不会敲门的,他更喜欢的是从墙头跳进来,今天怎么想起来敲门了。公孙丽疑惑地想着。
但无论是怎样的疑惑,公孙丽温婉的性子还是让她走向了后门,不管她有什么疑惑,总归要将院门打开才是。
不是荆轲师兄。随着远门的开启,一道影子投射进院子,将公孙丽的身影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在一瞬间,公孙丽就抬起了脑袋,她看出,影子并不属于荆轲。
果然,出现在公孙丽面前的完全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正出于从少年到青年时期蜕变的男子。
公孙丽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男子,在那一瞬间,她从来人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阳光的味道,当然,此时的阳光正投射在来人的身上,不正是阳光的味道吗?
公孙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方才,两人间的距离却是有些近了。
“见过公孙小姐。”对于房门之人竟然会是一个少女,杨明也是有些意外,不过,想到这里是公孙羽的府邸,再加上面前的少女姿容堪称绝世,她的身份,杨明自然很容易就想到了。
“你认得我?”公孙丽惊讶道,往日中,她很少出门,即使是出门,也很少抛头露面,面前的这个陌生人怎会认识自己。
“自然认得,仔细说起来的话,还算熟悉吧。”杨明道。
“阁下是什么人?怎会认得我?”公孙丽看着杨明,眉宇间生出一丝不悦来,杨明的话间似有轻薄之嫌。
“我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你,但你的名字我早已经知道了。”杨明道。
公孙丽吗?未来的齐国第一美人,开启了一个名为秦时明月的故事的女人,一个让咸阳宫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第二次折下腰的女人。
听到杨明的话,公孙丽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羞恼,但良好的修养还是让她心平气和地说道:“阁下来此,所谓何事?”
“晚辈之人,拜访公孙前辈。”杨明回答道。
嗯?公孙丽闻言诧异地看向杨明,是来拜访祖父的?
要知道,自秦军攻破帝丘城后,公孙羽这个昔日的卫国大将军就变成了一位十分尴尬的存在,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来拜访公孙羽,这样的事情……
看来,他是真的很尊重祖父了。想到这种可能,再想到方才杨明说认识自己时,似乎并不狂悖之色,也许是我误会了吧。
公孙丽想着,关上了远门,说道:“祖父正在歇息,你随我来。“
另外一边的公孙羽此时已经看到了杨明,尤其是在看到杨明正在与公孙丽聊着什么的时候,方才的慵懒瞬间消失了。
杨明曾经威胁他的话不由浮现在他的心头,这让公孙羽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在他的视线中,杨明已经跟在公孙丽身旁朝着这边走来了。
“丽儿,你先去准备午饭,我与这位客人有些事情要说。”公孙羽对返回的孙女说道。
公孙丽诧异地看向祖父,在一瞬间,她似乎从祖父的身上感觉到了紧张。
祖父竟然在紧张?
“丽儿。”见孙女在一瞬间露出呆愣的神色,公孙羽不由加重了语气。
“是。”公孙丽这才反应过来,只以为自己方才是看错了,随即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你孙女很漂亮。”杨明看着公孙丽消失的背影,神色悠悠地说道。
“你?”公孙羽的一双手掌按在水池边的护栏上,将由硬木制成的护栏握出了一道道裂纹。
杨明曾经的话语正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他一时大意,竟然让孙女与杨明这样的人遇到一起了。
近日来,杨明的表现虽然看起来很好,但这样的事情,公孙羽怎敢去赌?
第204章一错误终生
“公孙前辈何必如此紧张,只不过是一句寻常的赞美之词而已。”面对公孙羽不善的目光,杨明随意地摆了摆手道。
公孙羽当年败在他的同门手中,不得不乖乖的待在这帝丘城中,不是没有原因的,最起码仅就心性而言,他就不可能成为纵横一脉的鬼谷子,他在乎的太多,心中装着的东西太多,在决断之时,难免会受到影响,而决与断对于鬼谷门下的弟子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你方才的话,再加上你的身份,很难不让人多想。”公孙羽冷声道。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年方十八,还未成亲,我见公孙小姐也正是豆蔻年华,又是花容月貌,我想自己长大也不差,就是不知道公孙前辈选择孙女婿的标准是什么?”杨明道。
“你?”公孙羽指着杨明,气的胡须都被吹起来了。
“是文吗?若是如此的话,我想我还算合格,要说武吗?我说句张狂的话,普天之下,三十岁以下的人中,是我对手的绝不超过三人,要说到权势财富,我也不差。”杨明笑道。
“是不是我这样说,公孙前辈才不会误会什么?”杨明说话间,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尽是漠然之色。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公孙羽压抑着声音低吼道。
“这话也是我想问你的,我之前让你与卫兆一起主持帝丘城的公审之事,今日你为何不去?”杨明反问道。
“我?”公孙羽的词穷了,今天发生在帝丘城的事情,公孙羽知道,而且,在原有的计划中,卫兆是主审之人,而他则是副审,有着他与卫兆两人负责此事,能够最大限度地向帝丘城的百姓相信公审的公正性。
但公孙羽却不想参加这样的公审,因为上午的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吧,包括要被处斩的人在内,在公孙羽看来,这是在利用百姓,是在愚弄百姓,所以他不愿意去参加。
“前辈莫不是觉得我最近对你礼遇过甚,而让你有了什么错觉吧?”杨明冷幽幽地说道。
正在这时,从远处传来脚步声,只见本应该在厨房的公孙丽正拿着一个网兜走了过来。
“祖父方才是在与客人说什么?”公孙丽走到公孙羽跟前,将手中的网兜递给了公孙羽。
“这秋后的鱼正是肥美的时候,今天就用来招待客人了。”公孙丽说话间看向了杨明。
“那可真是受宠若惊了。”杨明回以微笑道。
“这还要看祖父舍得不舍得了。”公孙丽点点头,算是回应杨明的客气。
公孙羽看着面前的一幕,眼角不由跳了跳,杨明变脸的速度太快,让他更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知道自己孙女的美貌在整座帝丘城中都算是独一无二的,杨明又有如此态度,怎能不让他警惕。
“想来公孙前辈不会如此小气吧?”杨明向公孙羽问道。
“呵,不过是一条鱼而已。”公孙羽说话间已经出手了,练剑数十年只有的眼力与臂力,让他哪怕是在身受内伤的情况下,依旧在一瞬间就从水池中捞出了一条肥美的大河鲤鱼。
“小心接着,这鱼的力气可不小。”公孙羽将网兜重新交给孙女道。
“这里可没有水,它还逃不了。”公孙丽接过网兜向厨房走去。
“下午,我希望你能出现在卫君宫前。”在公孙丽离开后,杨明对公孙羽说道。
“好吧,下午我会去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公孙羽只能认命地说道。
没办法,公孙羽若是孤身一身,面对杨明的威胁,他完全可以无动于衷,无非就是一条命而已,但现在却是不一样,因为在杨明的手中拿捏着他的软肋,他不会自己考虑,却不得不为公孙丽考虑。
“前辈能够如此想,不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情吗?”杨明带着阳光的笑意道,似乎方才那个拿对方孙女威胁对方的人不是他一般。
“我不那样觉得。”被打压的毫无脾气的公孙羽闷声道,这个老头不由有些后悔,当年不该那么纵意,以至于让自己成了那个失败者,要不然,自己现在何至于被一个后辈欺负到如此的地步。
在公孙羽的眼睛中,杨明完全是一个恶客,但在公孙丽的眼睛中,杨明却是一位善客,毕竟,自帝丘城陷落之后,因为公孙羽曾在战场上刺伤秦军主将的原因,曾经的故交都绕着公孙家走,这些天来,杨明是唯一主动登门拜访的人。
而且,在公孙丽的眼睛中,杨明是一个很讲礼仪的少年,对她的祖父有着足够的尊重,这样的人,公孙丽自然也讨厌不起来,毕竟,她最在意的人就是自己的祖父,看到自己的祖父被人尊敬,她也会感觉到开心。
所以,在这般心情的驱使下,公孙丽本就不俗的厨艺,更是得到了十二分的发挥,让杨明这个看似善客,实则是恶客的存在,竟然也能在距离咸阳数千里之外的帝丘城,再次享用到只有在甘泉宫才能品尝到的厨艺。
当杨明在公孙家用过午饭,与公孙羽一起离开后,荆轲才满身酒气的从外边返回,看着正在收拾餐具的公孙丽,荆轲醉眼朦胧之中,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不妥。
“师妹,今天中午实在是巧了,遇到几个朋友相邀,不好拒绝,让你白帮我准备午饭了。”看到公孙丽需要收拾三幅餐具,荆轲连连抱歉道。
在公孙家只有三人,荆轲终于又没有回来,摆出的第三套餐具,荆轲自然就将其当成自己的了。
“没有白准备啊。”公孙丽诧异地看着荆轲,不知道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师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客气了。
在荆轲不解的目光中,公孙丽接着道:“今天来了一个客人,这第三套餐具是给客人准备的。”
“客人?我们家来客人了,是师父的客人?”荆轲诧异道。
“不是祖父的客人,难道还能是我的客人不成?”公孙丽略显嫌弃的避过了脑袋,她讨厌酒水的味道。
“是我失言,是我失言,师妹怎么可能有客人呢?”荆轲连连讨饶道。
“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我就不能有客人?“荆轲的道歉落在公孙丽的耳中,却是不怎么好听。
“算了,算了。”公孙丽摆了摆手,不想再理会荆轲,端着收拾好的餐具向厨房走去。
荆轲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只觉得醉意上涌,晃晃悠悠地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现在正是午睡的好时间。
未来的荆轲曾经无数次为这一日中午的醉酒而后悔,只是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在这一个寻常的中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人以十分突然的方式闯入了公孙家,打破了应该存在的故事,让故事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了。
但那都是未来的故事,现在的帝丘城,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卫君宫前的公审之事。
有着卫兆与公孙羽这两位在帝丘城德高望重的长者亲自主持,帝丘城上下对秦军的敌意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削减了许多,在公审之中,本该难以消除的敌意愈发的少了。
毕竟,对秦军最痛恨的人,应该是那些权贵。
当秦军来了之后,他们失去的东西更多。秦军来了,他们未必生活的更好,但在秦军来之前,他们生活的也不见有多好。
随着公审的继续,被杀的权贵只会越来越多,他们的财产将被尽数充公,金银玉器、奇珍异宝这样的东西可以拉回咸阳,但田宅土地却拉不走,如何处理这些东西,就成为摆在杨明面前的一个问题。
手中即将掌握着一笔如此庞大的资源,杨明开始从原卫军之中挑选精壮勇武之士,开始着手组建一支数量更少,但战力还要在原卫军之上的军队。
同时,杨明又从秦军之中,挑选合适的精锐充入新军之中,比如不是家中长子,而又未成亲的精锐士卒,让其在新军担任伍长、什长、屯长这样的基层军官,以秦军的精锐来锤炼出一支真正的军队来。
在经过两天的时间后,杨明从原卫军中挑选出了三千八百人,将其编练成军,准备在即将发生的与魏军的战斗中,再以魏军为火,对其进行锤炼,进而锤炼出堪比秦军的精锐来。
在杨明的忙碌之中,王翦已经带着数万秦军前往白马津,在那里,已经有魏军在发起进攻了,而大河对岸的赵国的南境长城一线,也有着兵马调动的迹象,在那里,会有一场大战。
而随着王翦率领秦军主力离开帝丘城,一直龟缩于朝歌的魏庸终于看到了自己等待已久的战机,遂开始积极的备战,只等赵军对白马津发起进攻,将王翦所部拖在大河沿岸,他就率领魏军主力直扑帝丘城而去。
到时候,他将用绝对的兵力优势,以堂堂正正的力量碾压之势,彻底打败秦军,铸就他魏庸的威名。
只是,魏庸不知道,优势在我这个可怕的诅咒,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够抵御的。
第205章公孙丽的好奇
黄昏中,公孙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中,他毕竟已经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再加上有内伤在身,连续数天的公审之事,对于他来说,无论是在精力上,还是在体力上,都是一个巨大的消耗。
公孙羽径直来到书房中,在书案后跪坐下来,长长地嘘出了一口气。
近日来发生在帝丘城兵营之中的事情,公孙羽很清楚,曾经的卫军正在朝着秦军蜕变,当杨明拿出那些士兵渴望而不可得的田宅之后,没有哪个士兵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杨明,是在要查抄权贵家族的那些田宅,在这帝丘城中,培养出一支真正忠诚于他的力量,当然,杨明也不是直接就赐予士卒田宅,而是暂时以租借的方式,归入士卒手中,士卒想要真正得到田宅,必须在战场上立下足够的功勋。
若是杨明直接就将田宅赐予那些精选出来的原卫军士卒的话,被选中的卫军士卒或许会很高兴,但那样,又会让在之前的战争中流血流汗的秦军士卒怎么看?
那样的话,杨明固然会得到数千原卫军士卒的拥戴,但却会在秦军中落下很差的名声,任何事情,都只能一步一步来。
只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公孙羽才有着一种难言的惆怅,杨明在攻下帝丘城后,一改攻城之时的雷厉风行。
杨明进入帝丘城后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都走的很稳,稳得公孙羽甚至以为杨明是自己的同辈人。
卫国终究是要不存在了,难有复起的希望。
一家一国之兴衰,在这五百年的乱世之中,本就是只道寻常的事情。
五百年前的这个天下,邦国过百之数,如今所剩者,即使加上卫国这样的国家,也只不过双掌之数而已,那么多的国家覆灭的历史在尘埃之中,多一个卫国又能算得上什么。
毕竟,唯有天道恒常,天道之下又哪有什么恒古不变的存在。
只是,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当事情真正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之时,又怎么可能真的那般无动于衷。
眼前,卫国终究是亡了,六十年来,他一直都是卫国人,但接下来,他却要成为秦国人了,但秦国人又是什么样的人?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意义,公孙羽却想不出来。
咸阳,他当年游历天下之时,曾经去过,对于那个陌生的地方,他不喜欢,也不了解,但……
想着想着,公孙羽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若是当日我战死在帝丘城下,也许就没有现在的烦恼了。
在公孙羽的烦闷之中,书房的门被推开了,公孙丽托着晚食走了进来。
“祖父近日来为什么总是长吁短叹?”公孙丽将晚食在书案旁的食案上摆放好,带着几分关切地对公孙羽问道。
“是因为城中的公审之事吗?”公孙丽问道。
“丽儿也知道城中的公审之事?”公孙羽站起身问道。
“听荆轲师兄说起过。”公孙丽道。
平日里,公孙丽很少出门,但荆轲却是闲不住的性子,不仅是帝丘城,整个卫国,甚至是临近的韩赵魏三国,荆轲都去过,荆轲又是喜欢张扬卖弄的性子,经常在公孙丽面前卖弄自己的所见所闻,虽然公孙丽对荆轲的经历与经验并不怎么感兴趣,但毕竟不能捂住耳朵,因此,公孙羽还是知道许多不少外边的事情。
“公审之事可是有什么冤案吗?所以祖父方才才会长吁短叹?“公孙丽关切地看着自己的祖父道。
“没有什么冤案,相反,它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公正,是真正的公正,是人们不敢想象的公正。”公孙羽道。
“那为何祖父还长吁短叹,一副心情郁郁的神色?”听到公孙羽的解释,公孙丽愈发地不解了。
“就是因为它太公正了,自此以后,卫人之心皆成秦人之心,卫国,不仅是在要这片土地上,还要从每一个卫国人的记忆中,都亡了。”公孙羽叹息道,连带着公孙丽惊喜准备的晚食,也不觉得有往日里的美味了。
“在祖父的藏书之中,有一篇道家列子的文章,我发现祖父和那边文章中的一个人还挺像的。”公孙丽道。
“哪个人?”公孙羽讶然道,她知道,自己这个孙女看似温婉柔弱,实则极有主见,自然也就不会觉得公孙丽是在无的放矢。
“那个忧天的杞人。”公孙丽笑道,一时间似乎整个书房都明媚了许多。
“杞人?”公孙羽不由愕然,随即就是一阵苦笑,公孙丽看的书都是他的藏书,公孙丽知道的故事,他怎会不知道。
只是,杞人忧天啊?
“祖父,在朝歌城中,我们还有亲戚,他们曾经是卫人,现在是魏人,不也过的好好的吗?野王的那些人,他们先是卫人,后为魏人,现在又成了秦人,不也过的好好的吗?在这片土地上,曾经的晋人,现在成为韩人,成了赵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再说,我们卫人,在八百年前,还是殷商之人呢,计较这些,真的有意义吗?人只有活着,才能去追求人的意义啊。”公孙丽劝解道。
正如公孙羽看到的,这是一个十分有主见的少女。
若非如此,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中,在面对生与死的选择时,她可以在第一次选择了生,第二次却选择了死亡。
她明白生命的意义,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第二次她主动选择了死亡时,才更显出了这个名为公孙丽的少女,在其柔婉之下的刚毅果决。
不知生的意义,又怎会畏惧死亡,在畏惧死亡中,又能选择死亡,那又是何等的勇气。
“我倒是被你这小丫头上了一课。”公孙羽摇头失笑道,但心中的烦闷确实减轻了不少。
“祖父,用食吧,不要想那么多,反正现在的我们也不能改变什么。”公孙丽劝慰道。
“不错,反正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还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只要能看着你开开心心的长大,成婚生子就安心了,至于别的,我就当看不见了。”公孙羽微笑道。
眼下,卫国,他已经保护不了了,现在他能够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公孙丽,保护好这个唯一的孙女。
看着祖父吃着食物,公孙丽不由想起了几天前的一幕,遂开口问道:“前几天那位拜访祖父的客人是什么人?我听他的口音有点像是赵国那边的人。”
“你打听他做什么?”公孙羽夹起食物的筷子不由一顿,神色警惕地看向自己的孙女道。
“没什么啊,只是听说最近帝丘城死了很多人,他既然是祖父你的后辈,可不要出事了。”公孙丽道。
“他可不是我的后辈,我还没有那个福气。”公孙羽冷笑道。
现在虽然公孙羽十分配合杨明的要求,但公孙羽可一直都不曾忘记杨明对他的威胁,尤其是利用公孙丽威胁他这件事情。
看着公孙羽的反应,公孙丽十分诧异,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祖父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遂十分诧异地问道:“他……”
“他已经死了。”公孙丽还未将话说出,公孙羽已经将她的问题给堵住了。
“死了?“公孙丽震惊道。
几天前才见到过,曾一起说话的人,竟然已经死了吗?一时间,公孙丽不由一阵恍惚。
在公孙丽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日中午,踏着阳光而来的少年,她甚至还记得那人带着阳光的笑意对她问好时的样子。
从那个时候,公孙丽就觉得那个人有些奇怪,他似乎出身不低,身上的修养很好,但他却不怎么喜欢那些东西,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使得他身上没有贵族的那些繁文缛节,但也没有江湖人士的大大咧咧,反而有着一种十分特别的随性洒脱之意。
注意到公孙丽的神色,公孙羽的心更沉了。
哪怕对杨明如何讨厌,但公孙羽却也必须承认,杨明在天下间的年轻人之中,的确算是最优秀的那极少数的人。
兵法谋略方面可领数万大军攻城灭国,武功可以直面他这样的宗师级高手,虽然公孙羽这个宗师高手多少有些水分,但也绝不是什么一流高手就能碰瓷的,在地位权势方面,以杨明现在的身份,在排除王族嫡系出身的人之外,已经是极为恐怖的存在了。
再加上在相貌方面,虽然不见得多么俊俏,但自有一番英武之气和渐渐初现峥嵘的霸气,在女子面前,更是极为心细又不缺温柔,公孙羽现在可是还记得,自己当时在杨明的威胁之下,进退不得之时,因为公孙丽的出现,而主动收起了冷意。
在那个时候,连公孙羽这样一个老人家,都会因为杨明那种在自己孙女面前为他留下了足够的面子,而多多少少有些感动,杨明的这份细腻若是用在女子身上,又有几个女子能够抵挡。
因为不想看到在孙女的身上出现自己不想看到的情况,公孙羽遂继续道:“是啊,死了,死的很惨,你应该也听说了,最近城中有不少人都被处以了斩首之刑。”
“他又是因为什么?我曾听荆轲师兄说起过,秦军虽然杀戮颇重,但还算有法理可依,并不是滥杀无辜。”公孙丽问道,言语间多少有些伤感,毕竟,也算是认识的人,数天前还活生生的,现在竟然已经不在了。
“自然是犯法了。”公孙羽糊弄道,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方才的情绪之语是何等的愚蠢,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弥补。
“他人看起来挺好的,不知是犯了什么罪?”公孙丽问道。
“带领一群强盗杀人越货,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手中人命无算,可谓是声名狼藉。”
第206章高手过招
“他竟然是强盗吗?”公孙丽听着祖父的话,实在很难将自己在那日中午看到的少年,和当前祖父言语之间那个杀人越货的强盗联系在一起。
“是,而且还是世间最大的强盗。”公孙羽愤愤不平地说道,强盗在杨明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世间所有的强盗,在杨明这个攻城灭国的‘大盗’面前,也都要乖乖的俯首认小。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是强盗,明明看起来很好的。”公孙丽不解地说道,像是在问祖父,也像是在问自己。
“自负能耐,起于贪婪而已。”公孙羽言辞淡淡地说道。
“他若是强盗,怎会来拜访祖父呢?而且,当时,我见祖父对他似乎也很是客气。”公孙丽后知后觉地说道。
强盗?无论怎么想,公孙丽还是很难将自己曾经见到过的那个少年,与祖父口中的强盗联系在一起。
听到公孙丽的问题,公孙羽的脸色更加僵硬了,开了一个头,实在不知道怎么收尾,毕竟,方才的话实在是有些意气用事的嫌疑,这样的形象若是落在孙女眼中,公孙羽还是觉得有些难堪的。
他总不能说是自己的心态,都快要被这座城池的大魔王折磨到崩溃了吧?
“一言难尽啊,他也是我的故人之子,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才来的帝丘城。”公孙羽编造着在自己看来靠谱的理由道。
“特殊的原因吗?”公孙丽想着,就想问祖父那特殊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但公孙羽已经不给公孙丽机会了,直接说道:“丽儿,这件事情就不要提了,已经过去了,你只当没有见过那人就是了。”
公孙丽见祖父不想多说,脸上又尽是疲惫之色,遂不再多问,但在心中却多少有些怅然,那毕竟是一条性命,强盗终究太远,但那个人却曾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在公孙家的祖父千难万难的骗着孙女的时候,杨明骗人的过程虽然还要更为复杂,但成效却是相当的不错。
当魏庸得到秦军主力自帝丘城而出,直接朝着白马津而去时,第一时间不是召回派出去攻占白马津的五千士卒,而是直接将目标盯准了帝丘城。
秦军既然主力不再,那我完全可以直接杀向帝丘城,秦军新占帝丘,城中的民心必定不稳,我以大军压境,胜利的可能性很大。通往帝丘的大路上,看着行进的大军,魏庸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来。
此时发生在魏庸身上的事情,变成了文字出现在杨明的书案上。
“魏庸,还真是老朋友了。”杨明看着竹简中的文字,不由笑了。
若是魏庸龟缩在朝歌那样的大城,杨明还真拿他无可奈何,但既然他出来了,那一切就要容易上许多许多了。
“将这道军令送到白马津王翦将军那里。”杨明从书案上拿出一道封好的卷轴,递给了身边的亲兵。
“诺。”
随着杨明一道道军令的下达,帝丘城上下,悄然间已经发生了变化。
在魏庸以及其麾下的魏军朝着帝丘城而来的时候,杨明的视线也放在了朝歌城上边。
夜色下,月光如水,倾泻在大河南岸的平原上,在帝丘城城门下,一队一人双马的两千人骑兵悄然间出了军营,马蹄的声音敲打在地面上,让这个安静的长夜多出了不一样的气息。
当魏军主力朝着帝丘城而来的时候,秦军也在朝着朝歌城而去。
相对于魏军以步卒为主的军队,秦军的这支精骑的行军速度无疑要快上许多,当魏庸以及魏军只觉得帝丘城在望之时,秦军精骑已经出现在破晓之时出现在朝歌城下。
当朝歌城的士卒还在睡梦中之时,早在十天就从韩国调集而来,潜伏进朝歌城的罗网杀手,已经将城门控制在手中了。
罗网,这样的顶级杀手组织,作用可不仅仅只是用于刺杀,当他与军队相互配合时,同样能够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在罗网杀手的里应外合之下,在破晓的阳光中,秦军对朝歌城发起了进攻,朝歌的守军还未能反应过来,就被秦军占据了城门。
随着越来越多的秦军涌入城中,朝歌城中的几处要地,从官衙,到粮仓,再到武库,尽数暴露在秦军的攻击之下。
此时,魏庸以及其麾下的大军在刚刚饱餐一顿,准备走完最后的三十里路,去从秦军手中夺回帝丘城。
在下午时分,魏军终于出现在帝丘城城下,魏军似乎很稳,而帝丘城紧闭城门的情况显然也在魏庸的预料之中,于是魏军有条不紊地扎下营寨,在秦军的视线中埋锅造饭。
这一天,城外的魏军与城内的秦军竟然相安无事,直到次日的清晨,随着魏军的进军古鼓声,将昨日持续至今的宁静彻底打破了。
在这个时代,攻城的套路就那么几种,在双方都不是蠢人,都不曾犯下致命的错误的情况下,攻防战之中,所拼者,最终还要落在双方士卒的意志上,哪一方的士卒在不断出现在死亡中率先士气崩溃,哪一方就会失去战争的胜利。
而秦军的战斗意志绝对是这个天下间最强了,若是城下的魏军还是当年那倾尽全国之力供养的魏武卒,还能在战斗意志方面与秦军一较高下,可惜,现在的魏军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魏武卒。
随着魏国对外战争的不算失败,国土不断被秦国蚕食,魏国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国力,自然也就供养不起真正的魏武卒。
所以,在战斗意志方面,魏军不可能强过秦军,这也是魏庸要趁着秦军主力前往白马的机会,才从朝歌城倾巢而出,来进攻帝丘城的原因所在。
在魏军持续了整整三天的高强度进攻中,帝丘城依旧巍然不动,反倒是魏军上下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魏军中军大帐之中,魏庸看着手中的帝丘城舆图,眉宇间多有思索之色。
“司空大人,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帝丘城由秦军来守,简直是固若金汤,实在是难啃的很。”一个负责攻城的校尉从大帐外走进来,对魏庸说道。
“我难道不知道吗?但眼下帝丘城是最空虚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的帝丘城我们我们都攻不下来,那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魏庸沉着冷静地说道。
“但?”校尉还想说些什么,毕竟,魏庸说的再好,自己却不上战场,但他却不一样,一个上午的时间,他手下的十个千夫长,被都屹立在城墙上的那道身影,活生生的射杀了九人,其中的七人直接死亡,剩下的两人也是重伤,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这天收不收了。
直面死亡的校尉感觉到的压力,不是魏庸一句理解就能够战争理解的。
“没有但是,你若不行,我可以换一个行的人上来。”魏庸道。
“报,朝歌急报。”正在这个,一个信使的大呼声从军营外传开。
魏庸听到这个声音,心中猛地一沉,朝歌急报?朝歌此时能够什么急报?
魏庸的心中不由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魏庸在一瞬间的慌乱后,连忙吩咐道:“封上他的嘴。”
“朝歌城发生了什么事?”将信使带进中军大帐的魏庸问道。
“回禀司空大人,秦军于三日前的清晨突然出现在朝歌城,全程上下,猝不及防之下,被秦军攻进城中,朝歌军民苦战三日,眼下只有武库还在坚守,其余诸地,尽数被秦军攻占。”信使哭丧着脸道。
“多少秦军,是从什么地方去的?”魏庸追问道。
“大概有数千之数,尽是一人双马的骑兵,应该是从帝丘城而去的骑兵。”信使回答道。
“这?”魏庸一时间陷入了迟疑之中。
他不是愚蠢之人,他很清楚,眼下救援朝歌城不是最好的选择,大军受挫于帝丘城下,若是在仓皇退军救援朝歌,极有可能被秦军所趁,眼下,猛攻帝丘城,争取以城换城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样的决定却不能由他一个人来决定,万一出现了他不想要看到的情况,他也要找些人分担责任才是。
想到这里,魏庸下令,大军中校尉一层的军官尽数来中军大帐商议军务。
随着魏军中军发生的异状,正在帝丘城城下进攻的魏军攻势随之一顿。
魏庸环视了一眼中军大帐中的诸多校尉,将朝歌城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一时间,中军大帐的气氛为之一凝。
“司空大人,还请回兵救援朝歌城。”出身朝歌城的校尉连忙站出来道。
“那就犯下了兵家大忌,完全陷入了秦军的节奏之中。”另有一人摇头道。
大军仓皇撤退,他们这些人还能保持本心,但麾下那些不明真相的士卒,却只会以为是魏军败了,军心军气瓦解之中,秦军若再趁势来攻,那可真的很有可能会败的。
“但帝丘城难攻,朝歌城却不一样,秦军新占朝歌,城中必定不稳,只要大军回援,朝歌城很容易就能够夺回来。”
一时间魏军大帐中争论不休。
“诸位,你们有没有想过,帝丘城中的秦军兵力本就不多,又派出精骑偷袭朝歌城,此时他们手中的兵力只会更加的捉襟见肘。”魏庸道。
“秦军偷袭朝歌城固然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这不也正暴露了他们兵力空虚,不得不用这般计策来迫使我们回援朝歌城吗?”魏庸接着道,眼睛中闪烁着一种名为智慧的光芒。
“继续进攻帝丘与回援朝歌之间,到底谁是对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让秦军如愿就一定是对的。”魏庸说话间,脸上已尽是坚毅之色。
随着魏庸的话音落下,中军大帐的争吵随之一顿,魏庸说的有道理,很有道理。
但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末将愿遵司空将令。”有人当即表态道。
“很好,诸位可与我连忙上书,向大王奏明此事。”魏庸笑道。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虽然相信继续进攻帝丘城是正确的决策,但却怕万一出现了意外,因此想着用这样的方法,将风险分担,到时候,若真有什么意外,也不至于让他一个人抗下所有。
比如,这位大王的心腹阳陵君。魏庸思索着,视线不经意间从一个中年人身上扫过。
第207章是人是鬼?
“魏庸确实是一个人才。”夕阳下,坐在城墙上的杨明看着退去的魏军,随手抹了一下手中的血迹,这已经是魏军攻城的第二十天了。
在得到朝歌城被秦军偷袭攻占后,魏庸不仅没有撤军,反而对帝丘城发起了更为猛烈的进攻,魏庸的决策不能说不对,最起码,若是与魏庸相互换一个位置的话,杨明也很有可能会是像现在的魏庸这般。
毕竟,在战争中,若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抉择时,让对方不能如愿,绝对是一个不错的抉择,魏庸选择猛攻帝丘城,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但这一切都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己方真的能够看出敌军的意图,若是看不出来,那所谓的不错,就只是一个笑话了。
而魏庸真的看出杨明的意图了吗?
当然没有,对付魏庸,杨明还用不到攻朝歌救帝丘的‘围魏救赵’之计,魏庸没庞涓那么厉害,秦军也比当年的齐军更强,杨明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朝歌城,不仅是朝歌城,还有濮水南岸,济水以北的魏国诸城池,比如桂陵、燕城、虚城等地。
当魏庸正在猛攻帝丘城之时,本该在白马津防备赵军渡河而击的王翦率领秦军主力突然南下,渡过濮水,一路朝着魏国而去,随即分兵数路,同时对魏国在济水以北的城池发动了攻击。
在秦军强大的兵锋之下,因为攻击帝丘城,魏国的北境兵力本就抽调了许多的魏国北境诸城,在不到十天的时间,被秦军连下五座城池,其中更有桂陵这样的重镇。
一时间,连大梁都感觉到了来自秦军的压力。
此时依旧在猛攻帝丘城的魏庸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秦军主力不是在防备赵军吗?怎么会突然间南下攻打魏国?
赵军都在做什么?
魏庸当然不知道魏庸在做什么,因为在赵都城正在发生着一件大事。
赵国的新王后,正在积极谋划着废黜赵国太子,将自己的儿子推上太子之位的‘大事’,赵军大将赵葱作为赵王后的同盟,这个时候自然顾不上渡河进攻秦军了,而是被召回了赵都,和赵王后、相国郭开积极谋划太子的废立之事。
此时的赵国南境守军只希望与秦军相安无事,至于魏国,那是什么?
当秦军在濮水与济水间的魏国平原之上驰骋纵横之时,来自大梁的王令终于出现在帝丘城城下的魏军军营。
“回兵?”魏庸看着手中的王令,再看到自魏先王驾崩后就蓄起胡须的龙阳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卫国已经不可救,眼下保住我魏国北境才是重中之重。”龙阳君道。
“只怕秦军不会那么容易让我们回军啊。”魏庸长叹道。
“若是等秦军回援,司空更是凶多吉少。”龙阳君道。
“我知道了,不过,眼下大军猛攻帝丘城已经大半个月了,帝丘城的秦军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了,若是能够一鼓作气,不见得就攻不下帝丘城,只要能够攻下帝丘城,挟大胜之势,无论是回援,还是别的,我军都有很大的主动性,眼下退军,实在是前途难知啊。”魏庸还想再挣扎一下。
若是退军,那他这一次就是真正的损兵折将而无功而返了,这让他的权臣之路,还怎么走下去。
“司空如何确定秦军坚持不下去了?”龙阳君问道。
“城中缺粮,我有内应传递消息,城中自那杨明而下,无论是士卒百姓,还是往日中的权贵,城中上下,无论是什么人,都要排队领取粮食了,帝丘城中的夏粮往年来都是在收获后,第一时间送往大梁,城中不可能有足有的粮食。”魏庸鉴定地说道。
卫国作为魏国的附庸,可不是说说的,钱粮这样的战略物资,卫国可留不下多少。
“几日?”龙阳君沉吟少许道。
他也知道魏庸说的有道理,所谓为了魏国,他可以在不违抗王令的情况下,稍作通融。
“三日,只需三日,三日之后,无论能不能攻下帝丘城,我都会撤军。”魏庸坚定道。
“好,那就三天。”龙阳军道。
正如魏庸所说的那般,帝丘城中却是已经按人口分配粮食了,这些年来,魏国虽然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彻底将卫国占领,但得失之间的事情,本就是变化无常。
魏国虽然不能直接将卫国吞下,但附属国的形式,反而可以让魏国可以更加肆意的盘剥卫国,反正有卫君在前面承担来自卫国百姓的不满,魏国只需要闷声发大财就可以了。
因此,哪怕帝丘城作为大河两岸的大城,人口众多,又位于南北交通要道,农工商之发达,远近闻名,但府库中却是从未装满过。
帝丘城人口又是极多,在魏军的围城之下,又有着秦军这样的消耗大户存在,帝丘城的存粮很快就没有那么富裕了,因此只能按人口分配了。
在一条街道上,帝丘百姓排着长长的队伍正在领取粮食,虽然队伍很长,但这些百姓却没有丝毫的着急之色,毕竟,这些按人口分配的粮食实在是太便宜了,哪怕每三天都要排上这么长的队伍,他们也愿意去做。
在队伍的一侧,头戴帷帽的公孙丽看着长长的队伍,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还是要排队啊。
正在公孙丽愁眉不展的时候,一道阴影笼罩了她。
公孙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当她看清身前之人时,却是更加慌乱了,本来堪堪止住的步子更不受控制了,整个人在惊慌中倒退着,几乎就要摔倒。
直到一只手掌抓住了她那柔弱无骨的小臂。
“你,你,你?”公孙丽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一张精致的小脸已经了苍白一片。
在公孙丽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祖父曾经说过的话,死了,死了。
但眼前的人又是谁?
公孙丽在祖父那里听到眼前的强盗被秦军杀了的时候,在那一天夜里,还曾伤感的半宿不曾睡着,随后更是因为因为自己的伤感而愧疚了好几天。
她因为自己认识的一个人就那么死了而伤感,又因为自己竟然同情强盗而愧疚,毕竟,同情一个坏人,本就不是一个好人应该做的事情。
但无论那时是何等复杂的心思,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可能在未来的日子里,公孙丽还会偶尔想起,那个中午见到过的一个有些特别的强盗,至于别的?就没有什么了,人的一生,总是要遇到很多的人和很多的事了。
但就在眼前,那个本已经死去的人,竟然再次出现在公孙丽的面前,而且还是以如此突然的方式,一时间,公孙丽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但恐惧却是最多的。
哪怕是在阳光之下,公孙丽依旧感觉到一种从脚底窜出的寒意。
人?还是鬼?
杨明看着惊慌失措的公孙丽,一时间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手中的感觉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我怎么了?”杨明问道。
“你是人是鬼?”公孙丽惊慌地问道。
“是人是鬼?公孙小姐怎么会这么问?”杨明松开公孙丽,惊讶道。
“祖父说你已经死了。”公孙丽竭力控制住想要逃跑的心思,此时也有些反应过来了。
“老……,老前辈说我死了?”杨明愕然,公孙羽那个老家伙到底都在自己的孙女面前说了些什么。
“嗯。”公孙丽点点头,看向杨明的目光中依旧有着惊惧之色。
“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还是一个人。”
杨明说过间拉过一个敢来排队人,问道:“你看我是人是鬼?”
正着急排队的人看了杨明一眼,脸上浮现出不耐之色,说道:“我看你不是人,也不是鬼,是有病,别拉我,我还有急事。”
行人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公孙丽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祖父骗了,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什么鬼敢在外边走,再看到杨明被行路说有病时,在瞬间呆愣的神色,不由笑出了声。
“好吧,我知道你是人了。”公孙丽道。
“不是,你怎么会觉得我是鬼的?”杨明好奇道,他倒是想要知道,公孙羽到底是怎么在公孙丽面前编排自己的。
“我也要排队啊。”公孙丽指了指前方又多出了长长一截的队伍道。
“我帮你排。”杨明接过公孙丽手中的竹篮道。
“那好吧。”若是在往日里,公孙丽或许会拒绝杨明,但眼前,她自己也很好奇,好奇自己的祖父,为什么会那般说杨明,要知道,说别人已经死了,可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甚至有着诅咒的嫌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会让祖父说出那样的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明看向身边的公孙丽道。
“祖父说你是强盗。”公孙丽也是打量着杨明,不管如何想,也难以将杨明与强盗那样的人联系在一起。
在公孙丽的讲述中,杨明终于明白,在公孙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公孙羽这老家伙,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被人说成强盗,倒也没什么,但自己哪怕是当强盗,也是最厉害的那些强盗,又如何会被抓住,还被人给斩杀了,自己有那么不堪吗?
公孙丽在讲述完后,不免生出了惴惴不安的情绪,这件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是祖父做的欠妥,自己将祖父卖了,是不是不太好?
只是,祖父本来就是错的,应该没什么吧?
还有,他不会生气了吧?
在公孙丽的视线下,杨明挠了挠自己的下颌,在那一瞬间,公孙丽想到了自己在幼年之时,在祖父的保护下曾经在野外看到的过一种生物,那打盹的老虎。
第218章易容术的真正用法
吕不韦作为秦国执政之人,杨明对护军府的规制计划,自然也要得到吕不韦批准才行。
因此,杨明所书的竹简出现在了吕不韦的书案上。
吕不韦浏览着杨明送来的竹简,深邃的目光中闪烁了莫名的光彩,杨明送来的竹简中,记载的东西并不多,了了千字而已,但就只是这千字,吕不韦却已经反反复复浏览了十遍不止。
自嫪毐之事后,就被吕不韦免去了统领罗网之权的吕奇,好奇地看向吕不韦手中的竹简,他不知道,杨明到底是送来了什么东西,竟然能够让吕不韦如此不厌其烦地去反复浏览。
“杨明,可惜了。”在吕奇的好奇中,吕不韦悠悠地叹息道。
“父亲,杨明送来的这卷竹简可有什么不妥吗?”吕奇好奇道。
“不是不妥,而是太妥了,哪怕是我也要叹为观止,若早知杨明有如此能耐,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招入门下的。”吕不韦说话的同时,神色间都有懊悔之色。
“我之前只以为他在兵法武道上的造诣非同一般,现在看来,我那却只是看到了一半的他而已,这是真正的文武双全之人,在武,上马可为大将,于文,下马可为一国之相。”
“这样的人,哪怕是老夫都要嫉妒他了,他在十五岁之前,一直都是赵国武安县下的一乡野之人,怎么有着如此见识,他的师父到底是谁?”吕不韦沉吟道。
在罗网的情报系统中,关于杨明的信息并不少,但在有关情报中,却从未记载过,杨明在政事方面,竟然还有着如此能力。
如果吕不韦只是常人的话,对于杨明送来的这卷对护军府的三史六令的规划,他或许只是将其当成护军府的建制规划而已,但吕不韦身为大秦相国,眼界又岂是寻常人能够相提并论的,吕不韦在这一卷规划中,看到的却是朝堂。
他发现,杨明这三史六令的规制,不仅适用于护军府,只要稍作变通,同样也适用于秦国的朝堂,百余年来,天下七国的朝堂建制,虽然因为各国的国情以及传统不同,各有不同,但在大致的方向上来说,都是朝着共同的方向发展的。
在秦国,三公九卿之制差不多已经成型,但看似完善的三公九卿之制,在杨明这三史六令制度面前,却似乎没有那么完美了。
“大王应该会很喜欢这样的东西,不过,我却只能喜欢一半。”吕不韦摇头失笑道。
三史六令制,若是真的运用在朝堂之上,对相国的权势打击最大,但这六令制,我也许可以用在我这相国府中。吕不韦沉吟着,对于如何充分运转相国府的权势,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规划。
在吕不韦的沉吟中,吕奇下意识地看向书案上的竹简,对其中的内容愈发的好奇了。
“看在天纵奇才的份上,我这次就成全他一把,但凡是护军府之事,我这里一律通行。”
在吕不韦在为杨明的设计而惊叹之时,秦王政也在浏览着出自同一人之手的竹简,相对于吕不韦只喜欢竹简中一半的内容,秦王政的惊喜则要更大。
在他脑海中一直存在着的疑惑,在三史六令之下,霍然间变得明朗起来。
“三史分权,是为了收权,只是太过追求机巧,而忽视了效率,是庸王才喜欢做的事情,不是寡人的追求,不过,后世之君,或可用此法,至于六部运用,六令之事,比之九卿来,职权划分确实更加明晰,也更加的有效,未来若有机会,也许,寡人可以尝试着,在身边建立起这样的一套体系。”秦王政自语道。
对于杨明,秦王政的信心是越来越足了,这样的一个人,足以在秦国的朝堂上成为一极,搅动其中的权势,如此,他能够在乱中取势,尽快拿回王权,让自己这个秦王变成真正的秦王,而不是只坐在王位上一言不发的秦王。
三史之中的中书长史,杨明将其推荐权经过赵姬的手送到了咸阳宫中,至于咸阳宫最终会将这个职位赐予谁,是宗室,还是外卿,那就不是杨明需要关心的问题了。
门下长史的职位推荐权,杨明则将其送到昌平君手中,而最终的尚书长史,杨明则将其送到了相国府。
护军府的构建一事,随着一系列的权力交换,逐步走上正轨。
在这个过程中,杨明也不是毫无收获,在禁军的组建一事上,杨明同时得到了来自相国府和楚系,以及咸阳宫的支持,再加上赵姬的影响力,以及杨明自身的人脉,迅速在整个秦国的范围内挑选兵马,前往咸阳来,作为组建禁军的班底。
而在这个过程中,杨明又做出了一件让秦国上下十分意外的事情,三万编制的禁军之列中,杨明独自留下三千人的编制,竟然不再招收各郡良家子,而是将其留给了秦国各郡县中,因为父辈战死,而生活困顿的少年人,这些少年年龄多在十二岁至十六岁之列。
如此一个庞大的工程,若是没有来自相国府的支持,杨明还真的做不到,在如此大的范围内,招收三千少年之人,来组建这支特殊的禁卫。
与此同时,在护军府与内史府和将作府的合作中,即将成立的禁军所需的军营,在甘泉宫南部广阔的原野与山林之间被划分出来。
一处囊括了各类训练场所的军营,在秦王政七年的二月末正式开始动工,杨明将所圈出的土地,十分恶趣味地将其命名为上林苑。
在这段时间中,杨明算是真正体验到了忙碌的感觉。
而在这几个月中,秦国的朝堂上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长安君成蟜似乎越来越高调了,先是主动出手,为自己的一个心腹谋取了河东郡郡守的职位,后又是广开府门,结交各路权贵,在这些人中,竟然有着不少的秦国宗室之人。
一时间,许多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随着长安君成蟜的成年,在秦国的朝堂上,吕不韦一家独大的情况似乎要受到挑战了。
至于燕丹,这位燕国太子,在来到秦国后,竟然颇有因祸得福之态,竟然经常出入咸阳宫,他似乎重新找回了与秦王政在幼年之时的友谊。
“哀家似乎做错了一件事情。”甘泉宫中,赵姬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神色间却多有苦闷之色。
“太后说的可是中护军吗?”服侍在赵姬左右的渊离问道,作为赵姬真正的心腹之人,渊离在赵姬这里,自然不需要避讳什么。
“是啊,这两个多月,哀家见到他的次数可是越来越少了,仔细想想,哀家当初应该将他藏起来才是,怎么就相信了他的花言巧语,让他出去去搏什么军功、高位的。”赵姬说话间露出了一副懊恼地神色。
“如果中护君变成了太后豢养之人的话,大概太后又会是另外一种想法了。”已经明白了赵姬是在为什么而苦恼的渊离劝解道。
“是啊,若他是一个能够被哀家轻易收服的宠物,哀家大概就不会那么在意他了。”赵姬懊恼道。
若杨明是甘心当一个男宠的人,赵姬觉得那样的杨明,自己固然还会喜欢,但在她自己的眼中,那样的杨明无疑是要失去许多魅力的,她对杨明的欣赏,除了是因为一个寡居之人有着寂寞之感外,更重要的还是杨明身上那股特殊的气质,若没有了……
想到这里,赵姬不由摇了摇头,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相对于别人,她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了,应当学会满足才是。
“太后若想见中护军,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他最近公务太忙,抽不开身,但太后你却可以去见他。”身为心腹,渊离自然也要为赵姬排忧解难才是。
“你是说?那不合适,哀家可以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但他却挡不住他人的非议。”赵姬压下心中的悸动,摇头道。
她固然想去见杨明,但却也担心因此会给杨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太后,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你的身高与惊鲵极为相仿。”渊离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有些相仿,不过,哀家可比她大多了。”赵姬说着托了托自己的胸脯,露出了一副自豪地神色。
渊离看着得意的赵姬,压下翻白眼的欲望,说道:“太后也知道,我与惊鲵都曾是罗网的天字一等杀手,而作为天字一等杀手,除了武功之外,还要学习许多东西。”
“杀手吗,此事是必然的。”赵姬点头道,她还不知道渊离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其中有着一项技能,名为易容术。”渊离意味深长道。
“你是说,借助易容术,让哀家暂时与惊鲵互换一下身份?”赵姬猛地从软榻上弹起,目光中已经多出了意动之色。
“太后可遣人前往上林苑向中护军传信,让他在下职之时,来甘泉宫,将惊鲵带回去,有着中护军在身边,太后的安全也不用担心,待明日之时,再由中护军将太后送回来,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渊离道。
“这样似乎可行。”赵姬意动道。
初始之时,她所在意的或是直观的刺激,但随着时间的发展,她更喜欢心灵上的悸动。
如果能够随着杨明一起回到家中,犹如夫妻一样的生活,哪怕时间十分短暂,但想来也十分有趣吧。赵姬在心中想着,已然下定了决心。
惊鲵,哀家帮你了那么多,想来,你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成全哀家吧?赵姬暗自想到。
上林苑圈出的军营之中,杨明得到来自甘泉宫的消息,不由有些意外,让自己去接惊鲵,保护好惊鲵的安全?
关键是,惊鲵需要自己保护吗?
第219章杨明的骑术
杨明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当他看到‘惊鲵’的一瞬间,就意识到在甘泉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易容术,让惊鲵、渊离,甚至是离舞这样的罗网杀手用,那完全是一种改头换面,哪怕是熟人见到了也认不出来的技术,但用在赵姬身上?
那完全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下,赵姬无论是易容成什么人,她都是赵姬,她都改不了身上的那股妩媚中带有慵懒的气质。
“喂,看什么呢?”顶着惊鲵的面容的赵姬一巴掌拍在杨明的肩膀上,语带玩味地问道。
她这一说话,更是将自己暴露的连里子都露出来了。
“自然是看美人了。”杨明笑道。
不得不说,面前的‘惊鲵’还真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小滑头,我还以为能够骗过你的。”听到杨明的调笑,赵姬哪能还听不出来,自己已经被看出来了。
不过,赵姬倒没有因此而失望什么,若是杨明没有认出来她的话,她可能还要生气,但现在吗?嗯哼!被他认出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你要骗我什么?”杨明明知故问道。
“你说呢?”赵姬反问着,已经走向了杨明,打量着杨明身后的坐骑,说道:“仔细想想,我已经好久没有骑过马了,现在的骑术肯定已经生疏了许多。”
“胡说,太后的骑术明明很好的,这件事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杨明断然否认了赵姬的迟疑。
“是真的不行了……”赵姬还想解释什么,但注意到杨明眼睛中的戏谑,瞬间就反应过来,原来此骑术非彼骑术,饶是以赵姬的大胆,此时也是忍不住颊升红晕。
“走了。”还不等赵姬有所反应,杨明已经揽起她的腰身,纵身跃到了马背上。
在赵姬的一声惊呼中,杨明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顺手将赵姬抱在了身前。
赵姬的身材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不过,随着成年,杨明的身高更要超越常人,因此,哪怕是以赵姬的身材,也依旧被杨明完完全全的抱在了怀中,从后方看去,只能隐约间看到在马背上,还有着第二个人。
“你都多大的人,就不能稳重一点吗?”赵姬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
“我难道不稳吗?”
在赵姬的一声惊呼声中,战马已经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赵姬因为惊慌而张开的红唇,又连忙给闭上了,风,实在是大了点。
很快,赵姬的惊恐就变成了惊喜,杨明的坐骑得自狼族王子头曼,狼族作为马背上的民族,本就盛产马匹,而身为狼族王子的头曼,其坐骑更是万里挑一的存在,其力量之大,速度之快,卖相之好,都的最顶级的存在。
因此,哪怕此时驼了两人,它的速度依旧快到了极致。
赵姬的一双凤眼微微眯起,只觉得道路两侧的景色飞快地从眼前划过,竟然有着一种别样的刺激。
“好像很好玩啊。”赵姬侧过头,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杨明的怀中,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道。
“还有更好玩的,太后要试一试吗?”杨明低下头道。
“当然要试一试。”赵姬跃跃欲试地说道。
“太后不妨试着站起来。”杨明蛊惑道。
“站起来?这是在马背上,能站起来吗?”赵姬犹疑道。
“当然能,我会抱着太后的双腿,你不用有丝毫的担心。”杨明说道。
“那你可要抱紧了。”赵姬娇嗔一声,已经开始尝试着将自己的双腿蜷缩在马背上,而杨明则以单臂,牢牢地固定住了赵姬的腰肢。
赵姬扶着坐骑的脖颈,在杨明托在她腰肢与臀下的手掌的帮助下,晃晃悠悠地从马背上站了起来,因为坐骑地奔腾而呼啸而来的风,扑打在赵姬的脸上,让她在感觉到微微疼痛的同时,又有着一种莫名的快意。
杨明抬头看去,只见赵姬那鸦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虽然狂乱,但又有着一种肆意的美感,那一身漂亮的宫裙,在此时,让杨明明白了一件事情:所谓的仙娥飞天,大概就是赵姬此时的样子了。
赵姬发现,原来站在马背上,竟然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情,那呼啸而来的风,在极速中从眼前流逝的景色,那种仿佛要飞一般的感觉……
赵姬只觉得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在豆蔻年华之时,曾经幻想过的事情,在此时似乎成为了现实。
“啊!”突然间,赵姬不顾扑打在面上,而让自己的肌肤生疼的风,大声的喊叫起来。
但随即就被灌了一口风,让她的脸颊都忍不住鼓了起来。
知道许久之后,精疲力尽的赵姬才重新坐回了马背,只不过,之前的她是背对杨明,而此时的她则是面对杨明。
“好玩吗?”杨明看着长发凌乱中,却脸生红晕的赵姬道。
回答杨明的不是赵姬的言语,而是赵姬的行动,只见赵姬双手死死的抱住杨明的腰,已经挺起自己的腰肢,送上了自己因为狂风而略显干涩的红唇。
太后献吻,杨明自然是坦然受之。
渐渐的,赵姬感觉到了一丝异常:“你?”
“能行吗?”杨明俯首贴在赵姬的耳边道。
“你想要吗?”赵姬反问道。
这一次杨明同样没有用言语回答赵姬,而是用自己的行动回答了赵姬,宫裙那宽大的裙摆被撩起,化作了一个世界,遮住了所有的风光。
在一阵摸索中,赵姬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赵姬看着伏在自己面前的杨明,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宠溺。
但很快她就顾不上思考这么多了,马背上的颠簸虽然是一件让人讨厌的事情,但在有的时候,却也可以变成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当杨明带着赵姬回到咸阳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能自己下来吗?”杨府的偏门前,跳下坐骑的杨明对赵姬问道。
“腿有点软啊。”赵姬颤颤巍巍地说道。
有时候,刺激虽然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要是太过刺激的话?那就更好了,只是代价有点大,一如现在腿软的赵姬一般。
“那就来。”杨明张开手臂道。
“你可要接好了。”赵姬说道,却是鼓起最后的一丝力气,从马背上跃了下来,好在一双有利的手臂牢牢地接住了她。
“抱着我进去,我不想走路了。”赵姬将自己的下颌搭在杨明的肩头,吐气如兰地说道。
“遵令。”作为臣子,杨明自然是要鞠躬尽瘁的。
闻声而来的胡姬愕然地看着被杨明抱进院中的‘惊鲵’,虽然那张脸并不陌生,但总感觉有着什么问题。
“主人,您回来了,还有惊鲵姐姐。”胡姬走上前来道。
“原来你就是那个小胡女啊,还不错。”旁若无人地依旧赖在杨明怀中的赵姬打量着胡姬,品头论足地说道。
什么原来你就是那个小胡女,我们难道是第一次见面吗?胡姬在心中小小的反击了一下,脑海中却是突然间闪过一道灵光:难道不是惊鲵姐姐,那她是谁?
“何止是不错,而是很好。”杨明纠正道。
回应杨明的是胡姬甜甜的笑容。
有着贴心的小女奴在家,杨明的生活自然不用操心什么,在用过晚饭后,恢复了原貌的赵姬却是闲不住,非要拉着杨明四下走走。
“我可要好好的看看我们这个家才是。”赵姬拉着杨明,在私下空荡荡的院子中转悠着道。
“我们的家?”杨明反问道。
“怎么?难道不是吗?我可告诉你,这个地方还是我送给你的,你可不要不识好歹。”赵姬愠怒道,因为杨明的不识颜色。
“那要是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还应该为太后留下一个院子才是?”杨明反问道。
“不是应该,而是必须。”赵姬严肃地说道。
“随我来。”杨明拉过赵姬向院落中的正方走去。
随着房门的开启,赵姬看到了一间崭新的房间,私下的陈设都是新的,装饰的色调更是以红色为主。
“呦,这是为哪个女人准备的啊?你还真是有心了。”赵姬打量着房间中的陈设,那精美的床榻、衣柜、梳妆台等等陈设,不就是女子的闺房吗?
“怎么,吃味了?”杨明拉着赵姬走向梳妆台道。
“你说了?快说,这里到底是给谁准备的?别说是惊鲵,我可知道,惊鲵不喜欢如此华丽的东西。”赵姬瞪着杨明,以表现出自己很凶很凶,你最好别骗我的样子道。
“你向前看就知道答案了。”杨明让赵姬坐下来道。
赵姬闻言下意识地向前看去。
在赵姬的视线中,被打磨的极为精细的铜镜中,正倒影着一张娇媚中带着愠怒的俏脸,只见那张俏脸上凤目微眯,颇有煞气。
看到铜镜中的倒影,赵姬微微一怔,随即才猛然间反应过来,微眯的凤目已经不受控制的睁大了:那不就是自己吗?
“太后可知道答案了?”杨明俯下身,将下颌贴在赵姬的肩膀上道。
“你……”赵姬下意识侧过脸,所有的话被尽数堵在了嘴中,在铜镜的倒影中,能够清晰的看到,一个被倒叠在梳妆台上的身影。
第220章少年与天下
清晨,赵姬从睡梦中醒来,睡意惺忪之中,流露出慵懒的魅力,看了一下窗外的天下,赵姬又外侧挤了挤,直到将自己紧紧的贴近一个温软的怀抱,才得到一种踏实的感觉。
“这里似乎还不错。”赵姬思及昨夜的种种,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昨夜,赵姬自然是睡得很舒服的,夜色将临之时的纵情差不多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深夜中的她只能连连讨饶,不过,赵姬发现,原来不一定只有纵情才是让自己感觉到快乐,而像昨夜那般,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像寻常的成婚已久的夫妻一般,共枕而眠,也让她自己得到了一种填满内心深处的满足感。
“什么不错?”同样也从睡梦中醒来的杨明问道。
“一切。”迎上杨明的视线,赵姬挠着杨明已经多出了一层浅浅胡茬的下颌道。
“一切啊。”杨明拦住赵姬光洁的肩膀,轻轻的摩挲着,现在这种感觉确实很不错。
“你在想什么?”察觉到杨明在一瞬间的走神,赵姬问道。
“若是每天早晨醒来,都能在身边看到自己的喜欢的人,大概是世间最难得的幸福了。”杨明道。
“是很不错,可惜,那个人不是我,你差不多也该成亲了。”赵姬幽幽地说道。
“照着这个世界的习俗,差不多了。”杨明说道,在他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紫女的影子。
若是说到娶妻,在洛邑分别之前的紫女无疑是杨明最想要迎娶的女子,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紫女都是最合适的妻子人选,可惜,紫女有着自己不得不背负的责任。
“惊鲵不是一个合适的妻子人选。”杨明的回忆之色让赵姬以为,杨明是想到了惊鲵,于是开口说道。
惊鲵什么都好,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武功,都是女子中最优秀的那少数存在之一,但在赵姬看来,惊鲵却不是一个合适的妻子人选。
杨明这偌大的一个府邸,竟然只有她与胡姬,外加两个小女孩,这样的情况,在这咸阳城可谓是独一份了。
杨明身边并无亲人,因此他未来的妻子就显得格外重要,那是要为杨家撑起门楣的人,而惊鲵显然不适合这样的事情。
“我倒是觉得不错,只要自己喜欢就成了,至于别的,有着太过的手段可以去获取,没必要牵扯到婚姻。”杨明不置可否道。
杨明追求权势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最大限度的自由,而不是为了权势,要放弃自己的自由。
“你倒是对惊鲵好的很。”赵姬咬了一下杨明,对于杨明对惊鲵的宠爱,显然还是有些不满的,在这样的事情上,又有哪个女人是真正的大度。
“咬人可不是好习惯。”杨明捏着赵姬的脸颊道。
“你确定?”赵姬说话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不点丹朱而红的嘴唇,颇有媚态。
“你这是又行了?”杨明眉头一挑,很是意动地问道。
让堂堂的大秦太后俯首于下,那种直入灵魂深处的刺激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行不行是我的事,与你可没有什么关系。”勾起杨明心思的赵姬却突然间撤退了,这个狡猾的女人,在撩人心弦这方面,一直都是一个高手。
“太后应该知道,我的骑术一直都不错。”杨明道。
“你?”赵姬愕然,随即就明白过来杨明到底是在说什么了。
“哀家的骑术也很好。”赵姬奋起反击道。
……
在将赵姬送回甘泉宫后,杨明直接朝着上林苑的军营而去,相对于护军府的军政之权,杨明更在意禁军的组建,他要按照自己理想中的模板打造出一支可以战胜天下间任何一支军队的精锐来。
在这乱世之中,这是只有男人才会懂得的一种浪漫。
在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中,来自关中各郡的一万五良家子已经走进了上林苑中的这座军营,剩下的名额,则要要从太原郡、河东郡这样的关外诸郡征调,因为路途遥远的原因还要持续上一段时间,才能将剩下的一万两千名额补充完整。
至于杨明单独留下的三千少年名额,则已经尽数召集完成,相对于对良家子的征召,对少年之人的征召则要简单很多很多,毕竟,这些少年的家境都不怎么好,自然希望能够早早的进入军营,这样也能减轻家中的负担。
因此,当这些少年们的家中一收到征召令,在第一时间就赶来了咸阳。
校场之上,一副巨大的舆图被悬挂在阅兵台上,一队队少年走向舆图,一个个好奇的看着面前的舆图,有的少年能够看出些什么,有的少年则完全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
在舆图前,是护军府武部中的一个长官军教的小吏,姓苏,名预,一个来自秦国宜阳的寒门士子,虽不精百家之学,但在却舆图一道上有些非凡的天赋,因为被聘入护军府,成了一个岁禄不过一百石的小吏。
“你们这知道,你们面前的这张图是什么吗?”苏预看着面前一个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带着高深的意味问道。
“这不就是舆图吗?”其中有着识的舆图的少年纷纷开口道。
“不错,这正是舆图,你,来自哪个地方?”苏预点出一个少年道。
“河东郡安邑。”被点到的少年回答道。
“你可知安邑城在这张舆图上的什么位置吗?”苏预问道。
“这个,不知道。”少年摇了摇头,他虽然知道舆图这样的东西,但面前的这张舆图却太大太大,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河东郡,在这个位置。”苏预以手指向舆图中的一块区域道。
随着苏预的动作,所有的少年都齐齐看去,一个个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舆图,眼前的舆图似乎为他们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里是安邑。”苏预又指出了一个点道。
“那么大的安邑城,竟然只有这么小吗?”来自安邑城的少年喃喃自语道。
“这里是咸阳。”苏预又指向咸阳的位置道。
“你们河东郡的少年,在离开家中后,会在此处,也就是风陵渡汇合,然后渡过大河,一路西来,走过泾水浮桥,最终来到咸阳,来到上林苑。”苏预在舆图上用手指画出一条路线道。
“我们在路上走了十天,在舆图上竟然就这么点距离吗?”一个同样是来自河东郡的少年惊叹道。
“你呢,你又来自何处?”苏预又指向另外一个身材相对矮小的少年道。
“我?我家在南阳郡的宛城。”被点到名字的少年略显拘谨的回答道。
“南阳郡,宛城,在此处,你来咸阳,应该是走的这条路线,沿此北上,过武关,而进入关中,最终来到咸阳。”
在接下来大半天的时间中,苏预在舆图上找出了一个又一个少年的家乡,让那些被找出家乡的少年视线牢牢地盯在舆图上,未曾被找出家乡的少年也是一个个期待的看着苏预,希望苏预能够点到自己的名字。
“大人,我家在黔中郡的巫山,在这张舆图上能够找到吗?”一个黑瘦的少年在人群中踮起脚,带着几分羞怯地问道。
“黔中郡,那可是有点远了。”苏预道。
“是啊,在路上,我们走了两个月。”少年期待地看着苏预,从家乡来到咸阳,虽然是满怀希望,但少年离家,又怎么不想家,不想念自己的亲人呢?
“黔中郡,在南阳郡的西南方向,自南阳郡而下,这里是南郡,从南郡往西,沿着大江,逆流而上,到达这里,就是巫山了。”在少年的期待中,苏预在舆图中标识出了黔中郡巫山的位置。
“原来我的家在这里。”少年看着苏预所指的方向,将其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咸阳宫中,一直都在关注上林苑禁军军营的秦王政听着赵高的汇报,神色间多有犹疑之色,问道:“中护军这几天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教那些少年新兵识别舆图?”
“奴婢也疑惑,但中护军这几天来所作的事情,确实只有这件事情。”赵高回答道。
“他此举是何意?”秦王政疑惑道。
“也许,还要再等等才能看出中护军的意图。”赵高不确信道。
在秦王政与赵高的疑惑中,经过四天的时间,军营之中的三千少年尽数从舆图中找到了自己的家乡,他们彼此之间,会在休息的时候,与身边新结识的朋友相互讨论着自己的家乡,在来咸阳之前,都不曾走出县域,甚至是村庄的他们,通过一路前来咸阳的经历,通过对舆图的认识,一个全新的世界正在朝着他们打开。
原来他们的秦国是这个样子的,原来,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大。
在第五天,杨明这个身为禁军主将的存在,终于出现在校场之上。
在一众少年崇拜的目光中,杨明朗声道:“你们可知道,本将为什么要用四天的时间,让你们什么都不做,而只是去观摩认识舆图吗?”
在一众少年不解的目光中,在杨明的口中吐出了两个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