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四章亮剑(一)
“吕因齐已死,尔等降是不降?”
“……降是不降?”
上阳仲高举人头,举过头顶,声若炸雷,响彻天际,回音盘桓许久。
“……降是不降?”
“……降是不降?”
山阴氏各部大军,在统兵大将们的带领下,数万甲士齐声高呼,如海啸山崩一般,回荡在战场之上,煞气迫人经久不散。
在山阴氏士气大振的同时,吕氏各部将士的脸上,不禁露出迷茫之色,他们将目光投向自家上级,等待自家上级的命令。
“不降,”
一道尖锐的声音,忽然掀起涟漪。见到吕因齐首级,被上阳仲单手举起,吕恩策目眦欲裂,高举银枪,声嘶力竭的喊着。
“不降!”
“不降!!”
吕恩策这一开口,仿佛惊起滔天大浪,吕氏的大将们紧随其后,成千上万吕氏兵甲奋力嘶吼,与山阴氏的声潮泾渭分明。
“找死,”
轰!!
见此,上阳仲面色冰冷,一拳轰出,决绝无匹,杀意坚定之极,呼啸的拳势,跨过重重铜墙铁壁,落在吕恩策的身上。
砰!!
拳势落在身上,吕恩策一口血雾吐出,整个人被拳劲打出三四十丈远,浑身骨骼嘎吱嘎吱粉碎,五脏六腑几近支离破碎。
上阳仲冷笑的看了一眼气绝身亡的吕恩策,道:“要是换做吕因齐,还有这个底气,说上一声‘不’。”
“可惜,现在吕因齐已死,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对我山阴氏说‘不’?”
上阳仲在万众瞩目之下,将人头摔在地上,劲力涌动,一脚将其踩爆,冷笑道:“吕因齐已死,尔等降是不降?”
眼睁睁的看着吕因齐父子被杀,吕氏大将们面色难看的看着上阳仲。
哪怕这些大将,大多不是诸暨氏直系大将,乃是八大氏族出身,对于吕氏的归属感,实际没有多少。
可是,上阳仲刚才一脚踩爆吕因齐首级的那一幕,对他们的冲击尤为直接,极度的血腥暴力。
在上阳仲冷峻的目光压迫下,一位吕氏大将艰难开口,道:“末将,愿降,”
“末将,愿降,”
在这位吕氏大将率先开口后,其他吕氏大将心头壁垒,被硬生生的敲碎一角。一位位吕氏大将哀叹之后,只得放下兵器。
毕竟,在失去吕因齐这位主将之后,就是强行凝聚各部军气,吕氏的各位大将,也不是上阳仲的一合之敌。
更何况,在上阳仲的背后,还站着姒伯阳这尊地祇级数的强者。吕氏众将就是能打退上阳仲,待姒伯阳出手一样是个死。
姒伯阳一剑诛杀吕因齐的那一幕,虽然看到的人不多,可是该看到的,还是有不少人看到了。
在吕氏大将们乞降后,吕氏各部将士在山阴氏大军的重压下,一群又一群甲兵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茫然的看着周匝。
“大势定矣,”
姒伯阳看了一眼手中的照胆剑,指尖轻轻一抚,剑身微微鸣响。在斩去吕因齐之后,这口绝世剑器之上,不沾丝毫血气。
这一剑之快,甚至在吕因齐魂飞魄散,肉身生机彻底断绝后,又过了两三息,吕因齐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炼气道大地游仙之境,与神魔道神魂级数,相差足足一重境界。
在没有上乘阵法、厉害法宝傍身的情况下,被姒伯阳盯上就是个‘死’字。
咻!
姒伯阳手腕一翻,照胆剑倏然归鞘,看向北方,轻声道:“不过,这一次北上,还有一个厉害人物,正等着我呢!”
“吕诸,就让我看看,神魔道第四境的真正力量。想来以吕氏的底蕴,吕诸一入不死地祇之境,就能发挥出不弱的实力。”
“如此一来,确实是个难得的对手!”
如今的会稽地界,真正摆在明面上的地祇人物,只有姒伯阳与吕诸。他们二人可以说是会稽地界,当之无愧的武力巅峰。
至于那些苟延残喘的老怪物,他们的实力固然惊人。可元寿将近,日渐疯魔,失了道心的他们,早已算不得真正的地祇。
大战过后,尸横遍野,大地殷红一片,上阳仲衣甲染血,上前一拜,道:“主君,臣幸不辱命,”
姒伯阳望着这满目疮痍的战场,道:“仲师,这一战,我山阴氏虽是大胜,可破阵的八位统兵大将,当场就阵亡了四位。”
“活下来的也人人负伤,甚至为了破阵,不惜自毁法宝,轰击阵眼。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这次北上,您就不用跟着去了。”
上阳仲一听,大急:“主君,臣……”
姒伯阳笑着抬手压了压,道:“好了,仲师失了性命交修的法宝,也该修养一段时间了。”
“而且,我这次率军北上,山阴氏这里,确实需要有一位老成持重之人坐镇,不然我放心不下这大后方啊!”
姒伯阳慢悠悠道:“你看,咱们刚刚收降这些多人,放是不可能放他们走的。可除非把他们都杀光,要不迟早会是祸害。”
“这么多降兵,一旦做起乱来,可不是个小事。没有仲师坐镇,我还真就不放心。”
话说到这里,上阳仲拱手,道:“主君放心就是,有臣镇守山阴,您大可安心北上,定无后顾之忧。”
姒伯阳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有您这句话,伯阳便能放心北上了。”
他目光环顾战场,低声叹息:“只是经此一战,虽打通了我军北上之路,却也让我大军伤亡无数啊!”
这一次有鄮关之战,山阴氏三万对吕氏八万,山阴氏在普通甲兵的数量上少于吕氏,可是精锐之士却又多于吕氏。
山阴氏能在打破八极白骨神魔阵后,几度压着吕氏八万人打,就是因为山阴氏前头开路的,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
当然,在如此战果之下,山阴氏精锐之师的死伤,也极其惨烈。某些卫一级的编制,甚至都被打残了。
见姒伯阳面露哀痛,上阳仲在旁进言,道:“可这都是值得的,不将这八万将兵击垮,主君如何北上?”
“主君,成大事者,必有牺牲。这些阵亡的将士,都是为我山阴氏大业而死,来日主君大业有成,再加厚遇就是了。”
姒伯阳精神一振,道:“是啊,古来成大事者,哪能没有牺牲。我不必负将士们的牺牲,成就一番大业。”
随后,他看了一眼乌压压一片的吕氏降兵,皱了皱眉头,道:“仲师,有您镇守有鄮关,我自是完全放心。”
“但山阴氏大部分兵力,都随我北上,只留了不到一万甲兵,随您驻守有鄮,在兵力部署上有些薄弱。”
姒伯阳轻声道:“而这些吕氏降卒,至少有五六万之众,以不到一万甲兵,镇压五六倍的降兵,难免有些吃力啊!”
上阳仲面色微变,抱拳道:“主君放心,有臣驻守有鄮关,这些降兵翻不了天。”
姒伯阳摇了摇头,道:“仲师的能力,我是相信的,以仲师的能耐,一群降兵翻不起浪花。”
“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了非常之时,仲师可以自行处置这些降兵。”
对此,上阳仲似是想到了什么,垂头道:“诺!”
“罢了,罢了,我也该北上了,吕因齐已经耽误了咱们不少时间。”
姒伯阳幽幽道:“上虞氏的局势,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崩盘了。我要是再不入场,我那位老岳父一气之下,说不得就降了。”
“到时候,面对占据大半个会稽的吕诸,什么雄心壮志都没用咯!”
上阳仲嘿然一笑,道:“以臣想来,姚首领应该不会出降吕诸的。他们两个当时闹的这么难堪,姚首领若降了,必死无疑。”
姒伯阳抿了抿嘴,道:“或许吧,”
——————
轰隆隆!!
山道之间,
数千骑兵气势汹汹,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恍如天灾,大地之上沙砾微颤,似在跳动一样。姒伯阳策马扬鞭,风声呼啸。
这数千骑兵乌压压一片,身上穿着黑色甲胄,骑着黑色战马,面上蒙着黑布,背上背着黑木强弓,马鞍上拴着一件箭壶。
如此一身行头,这样一群骑兵,简直就是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来自地狱的蒙面死神,气势凶悍无比。
“驾、驾、驾,”
姒伯阳奋力挥舞马鞭,大声高呼道:“兄弟们,再往前就是乌伤氏,咱们在乌伤氏休息、整顿,等一下后面的大部队。”
“好……”
一听这话,黑麟卫上下无不嗷嗷直叫,胯下黑麟马矫健的飞奔着,恍若一道道黑色飓风,眨眼间通过山道,渐渐的远去。
“驾、驾、驾,”
姒伯阳听着周遭的欢呼声,面上淡淡一笑。
没了吕因齐八万大军挡着,姒伯阳终于可以北上了。可这不代表姒伯阳的北上之路,就能走的畅通无阻。
吕氏在会稽地界上党羽众多,吕诸敢于称君,乃至能集结二十三万大军,一南一北双线开战,潜在势力之强可想而知。
如此一来,这就需要一支开路先锋,一路横推,给后面的大军,清除一些障碍。
而为了打出山阴氏的威风,姒伯阳不惜亲自领兵,带着黑麟军出动。
需知道,这三千黑麟军,已是山阴氏当前最强的一支力量!
在姒伯阳大胜吕因齐之后,山阴氏虎贲、飞熊、鹰扬、豹韬等老牌劲旅,已然算是伤筋动骨。
为了让这些老牌劲旅修养一下,也是因为黑麟军的机动性,远非虎贲等重步兵可比,这才用黑麟军作为开路先锋。
姒伯阳一甩马鞭:“先在乌伤氏做一下休整,再经余暨氏、太末氏,最后就能到达上虞氏。”
“只不过,去上虞氏的路上,未必不能顺手,做一些其他事。”
“乌伤氏……哼……”
“吕诸这厮,一口气调动二十三万大军,就是他有八大氏族的底子,这也应该是他全部的筹码。”
“也就是说,此时的八大氏族,已经被他给掏空了。大部分的高手,以及可战之兵,都随着吕诸去了上虞氏。”
“这个时候,正适合咱去偷家……”一想到这一路上,各大氏族力量空虚,任他采撷。姒伯阳哈哈一笑,骑兵行进愈发急切。
“不好,”
三千骑兵风驰电掣,直接穿过山瓮,直入乌伤氏的疆土。姒伯阳带兵来势汹汹,一进入乌伤氏,就被乌伤的斥候们发现,
“这,这是这么?”
“他,他们怎么敢?”
这些斥候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支黑色飓风,肆无忌惮的闯入乌伤氏,在乌伤氏的土地上策马奔腾,横冲直撞的模样。
一时,竟然失声!
只是,姒伯阳与数千黑麟骑兵,可不会对这些斥候视而不见。
不得不说,这些斥候隐匿气息的本事,确实了不得,一般神魂中人都难以察觉,
可在姒伯阳这等大地游仙,炼神还虚级数的大高手面前,就有些班门弄斧了。姒伯阳拉弓搭箭,哨箭猛然一响。
咻!咻!咻!
下一刻,一支支夺命箭羽,从姒伯阳的身后飞过,化作密集的箭雨,将这些斥候射成刺猬,活生生钉死,血液浸满大地。
呜!呜!呜!
乌伤氏,城邑上空,号角声盘桓,厚重的大门,徐徐关紧。甲兵们站在城墙上,一脸紧张看着远处,那一片黑云的临近。
邬野紧紧的攥紧拳头,呢喃自语:“没道理,八万人,那可是八万人,竟然没挡住山阴人,这没道理啊……”
在看到这一片黑色飓风的那一瞬间,邬野就知道了黑色飓风的来历,只是邬野还有些不太敢相信这个‘荒谬’的猜测。
一旦邬野的猜想为真,那对于内部空虚的乌伤氏,不吝于是一次浩劫。就算不被姒伯阳灭掉,也要大大的出一次血。
轰隆隆!!
姒伯阳呼啸着冲在最前面,身后三千黑麟紧紧跟随:“破城,”
“破城,”
“破城,”
三千黑麟军齐声呼喝,挟风雷之势激荡。
姒伯阳马背上纵身一跃,凌空而起,照胆剑铮铮出鞘,一道剑光化作匹练飞出,劈在乌伤氏的城门上。
第二二五章亮剑(二)
“只是……”
吕诸若有所思的想到:“吕因齐被杀,这么大的事,我为什么一点感应都没有?按理说地祇级数,神而明之,心血来潮。”
“吕因齐身死,我应该第一时间就有警觉,正所谓秋风未动蝉先觉,可是我直到现在都没感到警示,是被人蒙蔽了天机?”
“姒伯阳这小儿的手段,不容小觑啊!”
一念至此,吕诸的目光,落在战场之上:“看来,必须在三日之内,解决掉姚纪。然后调集全部力量,镇压姒伯阳这小儿。”
“大势之下,任你有千般手段,我自能一力破之。”
吕诸抽出两枚令箭,令箭化作金光,自点将台上落下,道:“张元、白礼,”
张元、白礼二人接过令箭,躬身听命,道:“在,”
吕诸缓缓道:“你二人各率一部将兵,与宗元大军兵合一路。我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我要看到大军向前推进五十里。”
“不要顾及伤亡,我只要结果。咱们的时间很紧,一个时辰之后,你们要是不能推进五十里,不要怨我言之不预。”
“诺!”
张元、白礼二人立即应下。
姒伯阳率大兵北上,这对于吕氏来说,着实是太危险了。
谁都不知道,在知道姒伯阳北上的消息后,那些依附于吕诸的氏族,会是个什么反应。
吕诸不可能去赌这些氏族首领的反应,当前形势下,竭力封锁消息,在最短时间内,把上虞氏打垮,就成了他唯一选择。
“三日,最多三日,我要见到姚纪的项上人头,摆在我的桌案上。”
吕诸目光扫过众位家臣,一字一顿道:“谁若能摘下姚纪的人头,当为吕氏第一功臣,封邑万户,与国同休。”
这许诺一出,众位家臣无不惊诧的看着吕诸,见吕诸阴沉的脸色,连忙低下头,只是心头的火热,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封邑万户,与国同休!
这等封赏都被吕诸拿了出来,整个会稽才有多少丁口。能被封万户,与国休戚,立即就能跻身于吕氏最顶尖的权贵之列。
“诺!!”
想到其中的利害之处,这一众家臣的声音,猛地热烈了许多。
吕诸眸光明灭,望着战场上激荡的血煞气息,似是透过重重煞气,看到姚纪的身影:“呵呵,我是不会给你翻盘机会的。”
说是三日,可是姒伯阳的大军,说不定二日,甚至是一日之间,就能到达战场。吕诸很清楚,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必须争分夺秒,在姒伯阳没到之前,解决掉上虞氏这个麻烦。
不然两股势力联合,吕氏再想拿下上虞,就要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能否一统会稽,就在这几日。为了他吕氏的大业,吕诸不介意把上虞氏,在会稽的地图上抹去。
——————
一道雷光,在苍穹之上炸响,隆隆回音,经久不散。
“驾、驾、驾,”
山道之中,姒伯阳扬鞭策马,数千黑麟骑兵跟在后面,犹如一大片乌云,蔓延开来。
姒伯阳拽着缰绳,身子随着马身摇晃,黑麟驹的马蹄下,仿佛有一团火云一样,每一马蹄的落下,都会飞溅起无数火光。
在姒伯阳身后的三千黑麟骑兵,骑着的黑麟驹与姒伯阳相差无几,马蹄下的火焰不住窜动,大有一股星火燎原之势。
“快了,快了,最多还有三个时辰,就能到达上虞氏。”
姒伯阳哼了一声,胯下的黑麟驹,速度愈发的惊人,火云聚聚散散,几如腾云驾雾。
此时此刻,吕诸绝不会想到,姒伯阳只带着三千骑兵,就敢向上虞急行军。
以三千黑麟骑兵的速度,日行三千里只是等闲。如此看来,姒伯阳的黑麟骑兵,绝对能打吕诸一个措手不及。
正是抱着这一想法,姒伯阳在乌伤氏整顿一番后,果断的将重步兵就在后面,自己亲率三千骑兵先行。
轰隆隆!!
黑色飓风过后,卷起飞沙走石,数千黑麟骑兵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山道深处,惊的山中群鸟乱飞。
——————
上虞氏,战前大营,主帐之内,姚纪脸色沉凝,坐在主位上。
左右客座上,坐着太末氏,有剡氏,章安氏、东冶氏、永宁氏、候官氏等首领。
随着大帐之外,喊杀声愈发激烈,主帐内的各位首领,心脏砰砰直跳,额头上渗出一滴滴冷汗。
在坐的首领们,都将身家性命,压在了这场大战上。若是这一战大败亏输,首领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想被吕诸清算,各位首领就别无选择。只能围着上虞氏,一起抱团取暖。
谁能想到吕诸下手如此果决,并且一举晋升为地祇。让为上虞氏马首是瞻的他们,路越走越窄。
如今,吕氏十八万大军攻伐上虞,而上虞氏、太末氏、有剡氏等几大氏联合在一起,才不过七万兵甲。
这般悬殊的兵力差距,在坐的各位首领,哪个不是惴惴不安,生怕吕氏大军杀入主帐,将他们生擒活捉。
“杀啊!”
“杀啊啊!!”
主帐外的战场喊杀声,乍然炽烈。磅礴的兵煞、血煞、气煞,浩浩荡荡直冲主帐。帐中的各位首领,面色一变。
太末氏首领刷的起身,惊诧的看向帐外,道:“这,发生了何事?”
几位首领面面相觑,道:“是啊……发生了何事,战场之上的军煞,似乎不太正常。”
姚纪沉默片刻,同样起身,道:“我这就让斥候,去看一看。”
说着,姚纪就要呼喊帐外的斥候。
“主君,主君,”
一员上虞氏大将满身是伤,血染衣驾,跌跌撞撞的闯入帐中。
这人噗通跪下,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吕氏……吕氏突然大兵压进,十万大军全线出击,咱们的兵马,快顶不住了。”
“什么,你,你说什么?”
姚纪脸色大变,上前拽住这员大将的甲胄,硬生生的将其提起,道:“快顶不住了?这就顶不住了?”
“许戈……许戈呢……许弋是干什么吃的,他是干什么吃的?”
这将领哭丧着脸,道:“主君,许将军……许将军他……”
姚纪冷声问道:“他?他怎么了?”
这将领咽了口唾沫,道:“许将军,在吕氏大军的强攻下,当场阵亡,”
“竟,阵亡了,”
噩耗之下,姚纪失神落魄的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姚纪痛苦的捂住胸口,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叫道:“痛煞我也!“
与鲁颐、陆汜等宠臣不同,许戈是上虞氏第一勇将,姚纪平时对其多有倚重,堪称上虞氏的武力担当。
因此,乍然听闻许戈阵亡,对姚纪的打击无比巨大。许戈的阵亡,让姚纪嗅到了某种危险的味道。
见到盟主姚纪,因为大将阵亡,而心力大损。几位首领目光交汇后,有剡氏首领沉声问道:“前线战场,到底怎么了?”
“我有剡氏大将陈焘,何在?”
看了一眼有剡氏首领,这将领面露苦涩,道:“前线战场,在吕氏不要命的攻势下,已经接近崩盘了。”
“陈将军现在正带着麾下人马,与吕氏大军鏖战,估计还能撑几个时辰,但……也快要不行了。”
有剡氏首领听到这话,浑身气力都似是被抽干一样,身子一晃:“完了,完了,全完了,吕氏大军……真的要打进来了。”
章安氏首领甘籍,低声道:“吕氏的攻势,突然这么猛,莫非是出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
姚纪自袖中,取出一方金丝帕,擦了擦嘴角的血丝,道:“不管吕氏因为什么,攻势如此强,咱们都已经退无可退了。”
“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报,”
就在这时,一斥候闯入主帐,单膝跪地道:“主君,吕氏大将白礼,率三万大军打破了我军的防线,正向大营杀来。”
“防线,被突破了,”
姚纪手中的金丝帕,落在地上,冷笑道:“各位,现在……决定咱们生死存亡的时候,终于到了。”
甘籍默默点头,道:“好凌厉的手段,姚首说的没错,咱们确实到了存亡绝续的时候了,吕诸是不会放过咱们的。”
“不把咱们这些人杀掉,吕诸就是一统会稽,他也不能安稳。”
“杀啊啊!!”
越来越靠近的喊杀声,让在坐的首领们心惊肉跳,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磅礴的煞气充斥于天地间,兵戈铮铮,杀伐之音大盛。
永宁氏首领声音沙哑,问道:“那,你们说,咱们该么办?”
“怎么办?”
甘籍的脸上,罕见的浮现一丝狠戾,道:“还能怎么办,他既然不让咱们活,咱们只能拼命,”
“真要让吕诸一统会稽,咱们就是跑到天涯海角,都逃不过吕诸的手掌心。与其这样,还不如和他拼了。”
“各位都是神魂级数的高手,不管怎样,在战场上都是一个战力,咱们几个一起出手,尽起大军与他一战。”
姚纪道:“甘首领说的没错,现在不拼一拼,等到甘诸一统会稽,证道天神之后,咱们连最后一拼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
各位首领对于姚纪、甘籍的话,都有触动。
他们早先就与吕氏不对付,彼此龌龊不断,如今又是吕氏占了上风。
这个时候,几位首领就是想要归降吕氏,都要掂量一下,会不会被吕诸直接杀了。
“好,”
一位首领拍案而起,道:“就听你们的,吕诸不让咱们活,咱们就和他拼一拼,我还就不信拼不过他,”
“救赎……就是真拼不过,咱们兄弟临死前,也能咬下他一块肉,痛的他入骨。让他知道,咱们不是面团,任人揉捏!”
姚纪一把扯碎身上的青衫,漏出青衫下穿着的甲胄,道:“说的对,他非要咱们死,咱们死前,也要拉足了垫背的。”
“咱宁可把这盆盆罐罐,自己砸个粉碎,也不想让吕诸占便宜。”
“各位,留给咱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听……吕氏的大军,正在不断接近。”
见到姚纪身上带甲,甘籍嘿然一笑,身上一震,呲啦一声,将外衣震成一片片碎布,同样露出内甲。
姚纪目光扫过帐中众首领,无言的笑了笑,攥紧手中的分水剑,剑器徐徐出鞘,清冷的剑光,照亮了这间主帐。
“我去了,”
出了大帐,姚纪执剑,大踏步的向冲过来的吕氏大军走去。
“我也去了,”甘籍玩味的一笑,倏然伸手一招,一口大环刀铁环鸣响,在众位首领复杂的目光下,出了大帐。
——————
“杀啊啊!”
绵延数十里的战场之上,宗元神色冷峻,一根长戟犹若大龙,在他手中肆意挥洒,寒光如蛇信吞吐,穿梭在战场上。
作为吕氏客卿,要是没有强悍的武力,宗元如何能得到吕氏上上下下的敬重。
可以说,宗元几乎就是吕氏除吕诸之外,武力最为强悍者。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一根长戟战败会稽群雄。
“强袭!强袭!强袭!”
宗元侧头,目光看向喧嚣最盛处,道:“白礼,是白礼那家伙。莫非那家伙杀穿了敌军防线,这才引得三军齐呼?”
“很有可能啊!”
心头有无数猜测,宗元压下心绪后,立即向着宗元的方向而去,
“众军,随我反攻,将吕氏狗贼打出去,”
这时,姚纪、甘籍等首领正带着亲兵冲入战场。姚纪在众目睽睽下,孤身一人杀入敌军。
“杀,”
一颗颗人头落下,长戟上血丝洒落,姚纪打出的榜样,落在各氏族联军眼中,无不热血上头。
“杀啊啊……”
在姚纪等首领的身先士卒,上虞氏联军强自振作之下,成千上万的溃兵重新聚拢在一起,再度向白礼的大军发起反攻。
“该死的,就差一点,杀,杀,杀,”
白礼面目狰狞,双目通红,看着渐渐抵住他攻势,并一点点扳回局势上虞氏联军,气的他几乎吐血。
封邑万户,与国同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些尊荣,本来距离白礼很近很近,触手可及,可是现在又都离他远去。
第二二六章亮剑(三)
上虞氏联盟的各位首领,带着自家的亲兵队伍,硬生生顶住了白礼大军的攻势。
甚至趁着白礼大军,旧力已衰,新力未生之际。姚纪等人身先士卒,冲杀在前,鼓舞士气,反将白礼大军打退了二三里。
若非吕氏大将宗元,率军将姚纪等人的攻势冲散。只怕白礼不只是被打退几里,连锁反应下,全军士气崩坏也不无可能。
数十万大军浴血厮杀,战场之上煞气充盈。血色的气息沉淀在战场上,黑红色的血水浸满大地,夹杂着一声声兵戈铮铮。
“这个时候,来的刚刚好!”
距离上虞氏战场往南一百里左右,一处山坳之中。姒伯阳站在山崖高处,以《天子望气术》观望大战场之上的气数走向。
数十万大军血战不休,磅礴的血煞气息,在战场上空凝结成一片血云。血云翻滚轰鸣,厚重的血腥气,刮起一阵阵恶风。
这是不通望气的修行人见到的景象,如姒伯阳一般精擅望气者,所见到的景象又有不同。重重血云之间,一龙一鸟纠缠。
“唳!唳!唳!”
上虞氏气数凝成一头七首血鸟之形,与吕氏气数所化的毒龙,在战场之上厮杀争斗。毒龙强势无比,压的血鸟哀鸣不断。
“吟!吟!吟!”
吕氏气数所凝的毒龙,不论在体型,还是声势上,都远不是七首血鸟能比。毒龙撕咬者血鸟的羽翼,根根血羽七零八落。
一片片鸟羽散落间,重新化作气数,被象征吕氏气数的毒龙吞噬。
看着这一幕,姒伯阳轻声一笑,道:“不出所料,两方实力差距太大,吕氏的力量太强,一路压着我那岳父打。”
“呵呵,若不是我抛下重步兵,带着黑麟军先行。怕是等我到了这里,上虞氏早就被吕氏所灭了。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姒伯阳捏了捏手中马鞭,对身边亲宿,道:“传令下去,全军吃饱喝足,稍作整顿之后,直击吕氏中军。”
几位亲宿一愣:“直击中军?”
“主君,就凭咱们这点人马,冲击吕诸的中军?”
亲宿徐崇上前,低声道:“这个时候两军交战正酣,咱们是不是应等一会儿,再看看时机?”
“黑麟军几千人,实力虽是不弱。可是让这几千人,进入几十万人的大战场,依旧是杯水车薪,连点水花都溅不起来。”
“你看,咱们是不是,等一等后面的大部队。等到后军与咱们前军汇合,再进入战场也不迟。”
“大部队?”
姒伯阳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也想等后军的两万甲兵,手头上的兵马多一些,咱的底气也能更足一点,可战机不等人呐……”
“以咱们后军的行军速度,就算不考虑体力,高强度的连续急行军。想要赶到这里,与咱们这些人汇合,最少也要一昼夜。”
“这,可是一昼夜!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咱们能等到那个时候,但是上虞氏与其他几大氏族,却未必能等不到那个时候。”
徐崇犹豫了一下,道:“这应该不会吧……在吕氏的攻势下,上虞氏竟然连区区一昼夜,都不能坚持?”
看着战场上空的血云,姒伯阳眼睛微微一眯,道:“事实,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残酷,咱们不能太高看上虞氏的实力。”
“同样的,咱们也不要太看低吕氏的实力。毕竟吕氏可是现在会稽地界上,最有机会一统会稽的势力,咱们要警惕他。”
姒伯阳仰头望天,手指不断变化,点点星光闪烁,掐算天机,道:“上虞氏确实是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吕诸他是发狠了。”
“还有两个时辰,上虞氏最多能再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以后,在吕氏大兵的压进之下,就是上虞氏联盟彻底崩盘的时候。”
徐崇眉心紧皱,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姒伯阳呵呵一笑,道:“吕氏可是有十几万大军在握,一般的手段只是以卵击石。咱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擒贼先擒王。”
“只要解决掉吕诸,吕氏十几万大军不攻自破。”
徐崇沉吟片刻,道:“主君,解决吕诸,确实能让吕氏十几万兵马崩盘。可不说吕诸乃是地祇级数的强者,杀之千难万难。”
“就是吕诸坐镇中军,其外有千军万马拱卫,咱们要想杀入中军,直击吕诸,一样是九死一生。”
姒伯阳不紧不慢,道:“就算九死一生,也比生死操于人手,强了不知多少。”
徐崇道:“可是,咱们不知吕诸的中军在哪里,只是一味的横冲直撞,未必能杀到吕诸的帐前。”
姒伯阳眸光流转,一抹若有若无的紫气,在其中沉沉浮浮,道:“这我早有考虑,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吕诸的中军在哪里。”
“咱们一定能给吕诸,一个大大的惊喜!”
要知道,就算吕诸成道地祇,有遮掩天机的本事。可就凭吕诸的那点手段,在姒伯阳的《天子望气术》下依旧无所遁形。
姒伯阳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们休息去吧。半个时辰以后,全军出动,我要直冲吕诸的中军,马踏连营。”
徐崇等亲宿命大将,齐声应道:“诺!”
在众亲宿退下后,姒伯阳站在山崖上,目光停留在战场上空的血云上,呢喃自语:“狭路相逢,唯勇者胜,”
“你虽有十几万兵马在手,但这十几万兵马,不可能时时刻刻的被你拴在身边,十万大军真正拱卫你的,最多不超过两万。”
“以三千骑兵,打你两万甲兵,一比七的兵力,还是有的打的。你未必能赢,而我未必会输。”
“你一定想不到,我会送给你这样一份大礼。”
姒伯阳望着吕氏与上虞氏的气数之争,面上浮现一丝笑意。
——————
吕氏中军,点将台,
吕诸面沉如水,遥遥观望着战场上的形势。
点将台下,一路路人马交错,涌入战场之中。数十万人的喊杀声,响彻云霄,无数的兵戈碰撞,金铁交鸣,异常的激烈。
“报,上君,白礼将军已兵进十里,”
“报,上君,宗元将军已兵进二十里,”
“报,上君,张昌将军已兵进三十里,”
一个又一个军情急报,传到点将台,吕诸若有所思的抬头,眸子中金光点点,隐隐约约可见上虞氏崩坏的气数。
过了片刻,吕诸展颜而笑,道:“好,打得好,他们没有辜负我的信任,战果辉煌。”
吕诸垂目,看向点将台下的斥候,道:“将战报通传全军,告诉我吕氏将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姚纪留下。”
“姚纪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对于吕诸的军令,台下数十位斥候,同时应道:“诺!”
吕诸大袖一甩,道:“只要打垮了上虞氏,其他氏族不足为虑,我吕氏的江山,也就稳了!”
轰隆隆!!
战鼓如雷,响彻天地,吕氏数员大将各率大军,在战场上肆意驰骋,血煞气息充斥天地。
几路大军同时冲杀,把上虞氏一方杀的节节败退,就算有各氏族首领身先士卒,也不能遏制颓势。
就在吕氏大将们不断向前推进,压的上虞氏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吕氏大军的左翼一方,正有数千黑甲骑兵悄然接近。
“呵呵,好大的场面,几十万人血战,吕诸、姚纪这两个老家伙,是压上血本了。”
姒伯阳驱马在前,默默的看着前方大战场上,直感到一股浓烈到不可想象的血煞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也不怕血本无归啊!”
两军交战的战场,恍若一个天地烘炉,炽烈的血气带着丝丝灼热,炙烤的姒伯阳与三千铁骑,喘口气都困难。
“各位,一会儿冲的时候,可要跟紧我,不要掉队了。”
姒伯阳望着大军之中,被万千军气簇拥着,显得极其显眼的气数,慢悠悠道:“要是掉队,咱们兄弟就只能生死由命了。”
锵!!
几大亲宿将领默然不语,一个个徐徐拔出佩刀。周匝的数千黑麟骑兵,默默的举起马槊,冷冷的看着前方军阵。
“杀,”
姒伯阳最后看了一眼战场,一下调转马头,向吕氏中军冲去。身后数千骑兵乌压压一片,与姒伯阳一起向吕氏中军杀去。
轰隆隆!!
数千骑兵运足马力,在姒伯阳喊出那个’杀‘字之后,黑麟驹的马蹄下,猛地迸射出一片火光,几若惊雷阵阵,杀机乍现。
“杀啊……”
这个距离下冲锋,是经姒伯阳精心计算后的。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太近则容易提前暴露,太远则起不到突击效果。
说到底,吕诸毕竟是一尊地祇级数的强者,就算他不通望气之道,但地祇级的人物,本身就是半神半人,远迈凡俗之上。
虽不似姒伯阳一般,有《天子望气术》掌握天、地、人三才之变。可是吕诸修行精深之后,也对气数之道有了几分参悟。
哪怕吕诸的这几分感悟,连《天子望气术》的皮毛都不如,却终究是不再是懵懂无知。
“杀,杀,诛杀吕贼,”
姒伯阳与数千骑兵,犹如黑色飓风,快如闪电,直接闯入中军后,佩刀与马槊闪烁寒光,生生掀起一片血花。
快,快的令人措手不及!
数千骑兵的冲击,轻而易举的在吕氏中军中撕开一道口子。姒伯阳带着黑麟骑兵,恍若一根离弦的箭,插入吕氏的心脏。
“杀,诛杀吕贼,”
“怎么回事?”
点将台上,吕诸面露惊异,目光瞥向喧嚣声、喊杀声四起的左翼军阵,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静下心,仔细听了听,吕诸冷笑,道:“哼……诛杀吕贼?好个吕贼,他所谓的吕贼,应该就是我吧?”
这时,一斥候快马而来,道:“报,上君,一支骑兵杀入我军左翼,正迅速向咱们这赶来。”
“他们行进速度太快,咱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这支骑兵冲散了攻势。”
吕诸沉吟半晌,问道:“你可看清,是上虞氏的哪一支兵马?”
对此,斥候回道:“上君,小人看过这支骑兵的军旗,好像不是上虞氏、章安氏等大氏族的兵马。”
高坐点将台上,吕诸不置可否摇了摇头,怔怔看着左翼军阵的乱象,暗道:“不是这几家,难道……是山阴姒伯阳的人马?”
一想到姒伯阳,吕诸蓦然警醒:“莫不是,真的是姒伯阳?”
就是吕诸迟疑的时候,姒伯阳带着三千骑兵,简直如同一把尖刀,深深捅入吕氏中军的心脏,杀向点将台。
“杀,谁能杀掉吕诸,当为第一功!”
姒伯阳手中剑光环绕,但凡靠近他十步之内的吕氏甲兵,都被第一时间所杀。
仙级的剑术,在姒伯阳的手上,其威力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轰隆隆!!
数千骑兵冲阵,在姒伯阳这位大地游仙的带领下,所能发挥的力量,堪称是无敌。
数万吕氏兵甲在黑麟军的铁蹄下,如一张薄纸一般,顷刻间被撕得粉碎。
这些凶悍的吕氏精兵们,只能瑟瑟发抖的看着姒伯阳等人的远去。
任何敢拦在黑麟骑兵眼前的,不用姒伯阳多说,只一次骑兵冲锋,就能将其踩成肉泥,血水飞溅。
不到一刻的功夫,这支骑兵在姒伯阳的带领下,以迅雷疾电之势,闯入到吕氏中军之内,把点将台纳入视线范围之内。
“吼!!”
姒伯阳刚看到点将台,就见点将台上浮现一头似龙似狮的虚影,正仰天长啸,恐怖而又深沉的龙威,似要冻结周遭时空。
“果然是你,姒伯阳……”
吕诸身上狻猊宝铠绽放宝光,丝丝缕缕的神光中,狻猊虚影愈发凝实。
磅礴的龙力加持在吕诸的身上,让吕诸的气机更加深不可测,仿佛一潭幽泉。
“你就凭这么点人,就敢冲击我的中军,而且还成功了。不得不说,你的胆量之大,运气之好,确实让人心惊。”
吕诸的眸子,在狻猊宝铠的衬托下,化作了纯金色:“可惜,我已不是昔日的那个吕诸了。你的所作所为,只是自寻死路。”
第二二七章神战(一)
【半小时刷新】
子舒想了一会儿,叹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就是不甘心。上阳仲分明欺我有鄮氏,拿他毫无没办法。”
正因为子舒有抱负有野心,所以他才对上阳仲这么深恶痛绝。上阳仲的屡次考掠,让子舒感受到有鄮氏的虚弱。
“那又如何?”
子炀看着门外廊坊,冷笑道:“内患更甚于外敌,攘外必先安内。他就是认准了咱的死穴,才敢如此耀武扬威。”
“叔父,”
子舒迟疑了一下,道:“你说,咱能不能效法山阴氏变法图强。山阴氏这十年来的变化,你我叔侄都看在眼里。”
“咱要是效法山阴氏耕战,推行咱自己的新法。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你说咱们能不能追赶上山阴氏十年发展?”
显而易见,见到山阴氏变法的成果,子舒这个有鄮氏首领,也动了几分变法的心思。
子炀神色莫名,语气沉重:“变法,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是扫除沉疴痼疾,流毒于体外。”
“除非,你能整合有鄮氏上下,如姒伯阳那小儿一样,把大姓们连根拔除,否则那些人会千方百计阻挠变法。”
“但要铲除大姓谈何容易,一个不好就是玉石俱焚。我们能看到山阴氏壮大,难道他们看不到山阴氏的变化?”
“我想,他们不是看不到,只是他们不想看到。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们一个个只顾着自家利益。”
“公私分明,说的容易,真要说到,可是难上加难。”
子舒抿了抿嘴唇,瞳孔闪烁着若有若无的血光,那是妖异的血色,道:“都是尸餐素位之辈,留他们有何用。”
子舒邪异的一面,虽然并未让子炀看到。只是子炀不知为何,在听到子舒这一番话后,心头一丝寒意骤然升起。
————
句余小城,公邸北苑,
铁牛身躯魁梧高大,远远看着笼罩姒伯阳闭关静室的雷云。数十位神骨级数的黑衣卫士,默默站在铁牛的身后。
此时的北苑,除了铁牛等亲卫之外,已然没多少人在这守着。
原本驻足北苑的神魂人物不少,可是眼看雷劫不分昼夜轰鸣。其上五色云气聚散无常,一重重雷光交织恍若天网。
这声势固然骇人之极,可神魂人物们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天刑雷劫。哪里有天刑雷劫,能持续这么长时间的。
隆!隆!隆!
姒伯阳眸子晦暗无光,九种灵玉的玉膏蒸腾五色神光。在三味真火的熔炼之下,一尊鼎器之形渐渐显化而出。
“乾坤鼎,鼎胚,”
元神、元炁、元精演绎三味真火,无形无质的三味真火淬炼五色玉膏,恍惚间一尊青玉色小鼎流转玄奥的玉光。
隆!隆!隆!
九种灵玉熔炼的玉膏,与苍玉熔炼的玉膏,二者同为一个整体,一起吞吐着雷霆气息,磨砺着本身的大道神性。
“凝,凝,凝,”
姒伯阳鼓荡法力元炁,丝丝缕缕的法力元炁,涌入鼎形胚胎之中,引动还未凝炼的玉膏,与鼎身胚胎融于一体。
在这个过程中,姒伯阳精元一点点浸入胚胎,让这一尊青玉胚胎彻底留下姒伯阳的烙印,作为他的本命法宝。
圣德钱在疯狂的燃烧,姒伯阳法力元炁蒸腾,心意寄托在乾坤鼎的鼎胚上,让这一尊乾坤鼎鼎胚显得愈发神异。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
姒伯阳晦暗的眸光乍然一亮,三大枚圣德钱同时燃烧,磅礴的精元震荡百窍,被他强行推入熔炼的鼎器之中。
炼器炼丹之道讲究的就是一气呵成,若是炼到一半中断,轻则丹坏器损,重则殃及自身,炼制重器难就在于此。
钟、鼎、塔、楼等重器,所用宝材远胜于其他法器,熔炼时间远比其他法器来的长,当中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而这当中需要的心力、精力、法力,不要说是元神高人,就是大地游仙之上的陆地神仙,都远远无法承担得起。
故而,姒伯阳在这次炼器中,不只是燃烧圣德钱恢复法力就能大功告成,还要时时承受精力、心力的双重考验。
压榨自身最后一丝精力、心力,投入到铸鼎的过程中。
姒伯阳此刻的状态及其可怕,眼中只有初成的鼎胚,已是心无旁骛。
当然,这对于姒伯阳也是难得的磨砺,只要姒伯阳能成功炼成本命法宝,横渡七九、八九劫数对他再不是难题。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姒伯阳在心力、精力近乎枯竭的情况下,将青玉鼎鼎形煅造的越发圆满。
轰!
就是青玉鼎胚彻底炼成时,一股磅礴的气息猛然爆发,激荡的气机轰鸣。
“成了,”
迎着这一股暴裂气息,姒梓满不慌不忙,手掌向前一伸,掌心吞吐苍茫气机。
引动青玉鼎鼎身烙印,鼎胚嗡的一声鸣响。这一尊玉鼎鼎身一转,五色神光横空一扫,把暴烈气息消弭一净。
这是苍玉所带的神异,苍玉与九大宝玉融合,诸般神性化作一道神通烙印,演化五色神光飞腾之象。
姒伯阳掌中托着玉鼎,摩挲着温润的玉质,喜形于色:“哈哈,灵性天成,地煞禁制圆满,这鼎胚终是成了。”
这青玉鼎虽只是乾坤鼎的鼎胚,以后还需他费尽心血的温养,却也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威力不下中下品法宝。
这还是他竭力夯实玉鼎根基,要不然这一尊青玉鼎,在众多宝玉神性孕养下,至少能凝聚二十四重天罡禁制。
“我有掩日与照胆护身,用不着杀伐之器。这尊乾坤鼎正适合用来炼丹炼器,我手中的三千丹方也有了用处。”
姒伯阳眸子神光明灭,纯青玉色的乾坤鼎鼎身,有丝丝灵机涌入周身百窍。让姒伯阳精神一振,身心疲惫大为缓解。
他把玩着手中玉鼎:“果然是好宝贝,这还只是极品法器,就如此神妙,要是成就后天灵宝,那还了得!”
姒伯阳可是知道,这连真正乾坤鼎万分之一的神妙都没有。只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合一,演化一重天罡禁制,乃至后天神禁之时,才是这尊乾坤鼎显威的时候。
“只可惜,后天灵宝级数的乾坤鼎,远不是我如今的修为能炼成的。不然真想见识一下,乾坤鼎的厉害之处。”
一念至此,姒伯阳摇了摇头,自嘲笑道:“嘿,我这算不算是骑着骡子想骏马,好高骛远到没边。”
他掌心托着乾坤鼎,掂量了一下:“嗯,后天灵宝级数的乾坤鼎不敢奢想,但成就法宝级数还是轻而易举的。”
“只要乾坤鼎成就法宝级数,我这本命法宝才算真正炼成,不再是法宝胚胎。可以飞腾变化,演化乾坤神通。”
“何况极品法器级数的玉鼎,也不方便携带。还不如把圆满地煞禁制化为天罡禁制,放入金丹元神之中温养。”
姒伯阳头痛的将青玉鼎收入袖中,极品法器威力再强,也不能放入元神金丹中,哪怕这件法器胜过不少法宝。
“或许我该考虑炼一件乾坤袋,亦或是须弥袋一样的宝贝,这样我就可以把我的珍藏,都放储物袋里一起带着。”
“只是那些宝贝蕴含须弥芥子之道,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炼成的。六九劫数的法力还是太低了一些。”
在尝试过炼器之后,姒伯阳虽然身心俱疲,可是他对炼丹炼器的兴趣却越来越大,甚至有一种手痒难耐之感。
以至于姒伯阳脑海中,时常迸射点点灵光。这或许与本命法宝乾坤鼎有关,一件鼎形法宝本就是用来炼丹炼器。
————
“这是……”
静室之外,一位位神魂人物不约而同纷至沓来,姒梓满、中行堰两位神魂圆满,直接站在一众神魂人物的前面。
“天刑雷劫散了!”
姒梓满看着极其平静的静室上空,道:“历经七日七夜的雷刑,就在先前散去了,主君出关的日子必定不远了。”
“主君!”
正是因为笼罩静室的雷刑天劫散去,才引动山阴氏的众位神魂人物。让这些神魂中人,纷纷放下手中事务赶来。
一尊宗老级人物须发飞扬,问道:“主君,会否在这两日出关?”
虽然姒伯阳临近闭关之前,给予三位辅弼重臣临机专断之权。但是山阴氏的主心骨,从始至终都是姒伯阳一人。
三大辅弼重臣实力让人敬畏,可是他们都难以服众。毕竟姒伯阳历经十载耕耘,他的威望已在百姓心底扎根。
一旁的中行堰双目寒星点点,一抹幽蓝色神光若隐若现,点头道:“嗯,确实如此,主君出关也就在这一两日。”
“自从主君闭关后,这间静室百丈之内,就都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波动。但在天刑雷劫消散后,这波动也消失了。”
中行堰的这番话,让众位神魂人物默默的点了点头。有时候话不用说的太透,一众神魂都明白中行堰的意思。
“那,我等就在这里,恭候主君出关,”铁骞咧了咧嘴,露出他森白的牙齿,牙齿上似乎还透着一抹锃亮的光。
众位神魂人物自然无不同意,随声附和道:“我等自无不可,”
作为蛮人头领之首的严白虎,默默的瞥了铁骞,以及三大辅弼一眼,随后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咣——当——
蓦然,一道徐徐的的开门声,在众位神魂人物的耳中响起,一位位神魂人物目光闪烁精芒,全都看向静室方向。
“这……不会吧,”
“不是说还有一两日,怎么会这么快?”
眼见静室的门渐渐推开,神魂人物们心思各异。下一刻门户泄露出的气机,让这些神魂中人骇然色变。
轰!隆!隆!
就在静室门户大开的一刹那,屋舍内的雷霆气息蜂拥而出,与外界气息交汇,爆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不知是否是一众神魂人物的错觉,这一声雷鸣比先前的天刑雷劫,还要强出不止一筹,几乎能震碎修行人神魂。
而姒伯阳对此毫无察觉,他这些时日以来几乎时刻与这些雷霆在一起,不知不觉就习惯了这些雷霆气息的缠绕。
姒伯阳迈过门槛,见到门外惊惧不已的众人,爽朗笑道:“各位,可是在等伯阳?”
听到姒伯阳的笑声,在这一声雷爆中,最先清醒过来的姒梓满,躬身一拜,肃然道:“臣,为主君贺,”
中行堰紧随其后,他与姒梓满一般,都是躬身一礼,沉声道:“臣,为主君贺,”
两大辅弼专臣先后发声,众神魂人物也向姒伯阳一拜,齐声道:“臣等,为主君贺!”
十数位神魂人物的气机,在一瞬间充斥于北苑。姒伯阳轻声一笑,扶起两位辅弼,道:“诸位,同喜,同贺,”
说到同喜时,姒伯阳摸了摸袖口的玉鼎,他这句同喜同贺可不是说假的。
有着乾坤鼎在手,姒伯阳就可以发挥出炼气道的优势,可以炼制丹药,亦或是煅造法宝神兵,增强他们的实力。
这些年山阴氏四处劫掠,内库里的好东西可不少。当中不乏珍惜的药材和稀世的宝材,足够让姒伯阳练手用。
而有了姒伯阳炼制的丹药神兵,山阴氏这些神魂人物,在修行上未必不能更进一步,而这一步就是五百载元寿。
如若不死地祇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埑,那另类成道的叩天门,绝没有证入不死地祇来的艰难。
这虽是一条死路,可只要有足够的资源,任何人都有机会叩天门,成为与地祇比肩的强者,呼风唤雨显赫一方。
这就要看个人选择,有的人不甘道途断绝,宁可在圆满神魂级数老死。而有的人甘愿叩入天门,获得一世荣华。
反正以他对这些人的了解,除了上阳仲、中行堰、姒梓满、铁骞、严白虎五人,有望靠苦修踏入不死地祇境地。
山阴氏其他的神魂人物,甚至包括铁牛这样的新生代在内,在没有绝大助力的情况下,都难以踏入地祇大道。
如此想着,姒伯阳目光扫过时,眸光乍然一凝,终究察觉到少了某人的身影,直接问道:“仲师何在?”
姒梓满面皮一抽,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讷讷道:“主君,上阳他……”
第二二八章神战(二)
轰隆隆!!
一尊吞烟吐雾,似狮似龙的狻猊,在吕诸的身后浮现。狻猊法相一成,龙爪猛地抓向姒伯阳,骇人听闻的杀机一朝爆发。
整座点将台,在这一股力量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大地在轰鸣,虚空在战栗,这一尊地祇的力量,在这一刻全然爆发。
“杀、杀、杀,”
磅礴杀意几如实质,就在狻猊法相上,演化一座似有似无的福地世界,其中山河大地,风雨雷电,诸般气象,无不具足。
“吁……”
眼见吕诸身上的气象,姒伯阳立即勒住缰绳,止住黑龙驹前进势头。数千黑麟骑兵势若惊雷,马蹄踏在大地上隆隆作响。
对于狻猊龙兽压下的这一爪,姒伯阳眉头一挑,哼了一声,道:“吕诸,”
咻!!
下一刻,一道纯白剑光化作匹练窜出,剑光上吞吐森森寒意。姒伯阳脚尖一点,身若鸿羽一般跃起。
锵!!
姒伯阳这一剑刺出,剑气横贯三千丈,充斥铮铮剑音,大有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意境,一剑斩在狻猊伸出的龙爪上。
剑音由高渐低,最后渐渐平抚。
这一剑不仅是大地游仙级数高手的绝巅剑术,更挟着绝世神剑照胆之利。便是在地祇级数中,都是一等一的杀伐神通。
只见,剑光如水,轻轻拂过,把这一只狻猊龙爪斩落。龙爪化作流光,与丝丝金色神血,混合天地云气,一同洒落当空。
“啊啊……可恶,”
龙爪被斩之后,反应在吕诸真身上,手背火辣辣的疼,却是一道剑伤,痛的吕诸不禁闷哼一声,怒道:“姒伯阳,你找死!”
气浪骤然翻滚,犹如大海怒涛,吕诸大怒之下,将自身气机在一瞬间释放,身上狻猊宝铠金光流动,狻猊虚影怒吼连连。
轰!!
就在吕诸气机大放时,脚下的点将台,经受不住吕诸气机震荡,竟然轰然倒塌。
分崩离析的土石,重重的砸落在地上,吕诸脚踩虚空,看向姒伯阳的目光,杀意愈发强烈。
“……死!”
一口明黄宝刀,悄然落入吕诸的掌心。其后吕诸吐气发声,似有惊雷阵阵,震的地壳颤抖。
与此同时,虚托的福地世界中,垂落丝丝缕缕的福地本源之力。狻猊龙眸闪动,被斩去的龙爪,再度被凝练演化。
铮!
吕诸挥刀斩下,狻猊虚影咆哮,与这一刀刀势应合。周遭掀起的气浪,竟被生生劈开。
如此凌厉的刀势,截江断海只若等闲。
铮!
狂风呼啸,姒伯阳手腕一抖,剑锋顺着刀势而行,纯白剑光将刀势一分为二。刀势分散之后,在地面上犁出一道道深沟。
“哈哈哈……”
姒伯阳执剑,剑锋一竖,寒意大盛,笑道:“吕诸,咱们不要在这说大话,今日咱们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或许……是我姒伯阳,活到最后,笑到最后。”
说话间,姒伯阳嘴角微微上扬,照胆剑的剑气愈发可怕,化作一层剑罡真炁,笼罩于周身:“你认为呢?”
“那,咱们就试试看!”吕诸冷冷的与姒伯阳相对,明黄宝刀刀身铮铮而鸣。
姒伯阳轻声一笑,道:“试试?”
“好,那咱就试试……”
照胆剑轻轻一抖,剑音鸣响,剑气四溢,刮起一阵强风,姒伯阳缓步向前走去。
“呵,咱们较量一下,”
吕诸嗤笑一声,明黄宝刀劈出一道惨淡刀气,刀气所及,寸寸龟裂:“看看咱俩,谁能真正君临会稽!”
“求之不得,”
姒伯阳回以颜色,剑若游龙,铮铮轻鸣,在他出剑的那一瞬,无数细如牛毛的剑气,猛然怒放。
这两尊远迈凡俗的强者,只是彼此间的气机碰撞,就震的地面浮现丝丝裂痕,清风拂过之后,吹起一层浮沙。
此时此刻,无论是姒伯阳,还是吕诸,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的身影。周遭的一应事物,在他们眼里早已渐渐褪色,
这时的他们,放空一切,心中唯有刀剑!
刀似刀狱,森然冷酷,剑如剑岭,陡峭险峻。
就在这二位大高手对峙之时,数千黑麟骑兵由姒伯阳亲宿之首的徐崇代掌。
黑色飓风席卷战场,所到之处,无不是血雨腥风。
毕竟,骑兵在战场上占据极大的优势,步兵面对骑兵,尤其是黑麟军一样的重骑兵,更是吃亏之极。
在冲杀一个来回后,徐崇调转马头,回望了一眼姒伯阳、吕诸,号令众军,道:“列位,主君与吕贼交手,”
“咱们兄弟虽插不上手,却能为主君,把他身边碍眼的杂草,一起清理干净。”
徐崇一声长啸,道:“兄弟们,与我一起,杀!”
“杀!!”
数千黑麟骑兵在徐崇的带领下,再度冲入吕氏中军之内,将刚刚聚拢起来的吕氏甲兵杀的溃败,
几千黑麟骑兵驱赶着数倍于己的敌人,一路冲杀下去。将试图护卫吕诸的吕氏亲军,给硬生生的冲散。
姒伯阳、吕诸立身混乱的战场之中,二人目光相对,恍若世间渐渐褪去色彩。
他们两人的气机,激烈的碰撞着。每一次碰撞过后,都能迸发难以想象的杀机。杀机与杀机的交锋,近乎于走钢丝一般。
稍有差池,立即粉身碎骨。
一时间,二人之间的气息愈发沉凝。
姒伯阳面上浮动白、黑、青三炁,三炁鼓荡之间,犹如大海拍打礁石,力量之浑厚不言而喻。
与姒伯阳相对的,是吕诸身后的狻猊之形,愈发的凝实,几乎就是一头真真正正的狻猊龙兽降临世间。
其上再有似虚似幻的福地世界,世界本源之力加持。这一头狻猊龙兽的力量,在这个时候,无限接近于地祇顶点的强者。
在经过先前试探性的交手后,姒伯阳、吕诸二人稍做沉寂。
“姒姓小儿,吃我一刀,”
就在二人蓄力,蓄到极限之后。吕诸抢先发难,明黄宝刀一动,空间似是被撕扯下一大块,发出呲啦呲啦,刺耳的回音。
丝丝剑光挥洒自如,穿入撕裂的空间中。照胆剑的剑气,与明黄宝刀撞击,剑锋与刀锋交错,激起无数火星。
铮!铮!铮!
姒伯阳与吕诸且战且走,一眨眼就走过上百招,刀剑不住撞击,发出的轻吟,在虚空中经久不息。
这是姒伯阳炼神还虚,证就大地游仙之后,第一次全力出手。
浩浩荡荡的法力元炁,几乎凝成实质。姒伯阳剑术虽走的清灵之道,可是剑起剑落之间,那满溢的法力元炁,依然骇人。
吕诸神色凝重,狻猊龙兽加上福地世界,他的力量极为强横。可就是这样,吕诸的神力,也就堪堪超出姒伯阳一线。
姒伯阳的实力确实惊人,以圣德打熬根基,一身法力神通极其雄厚,修行进境突飞猛进。
“哈哈,痛快,痛快!”
剑罡真炁游走,姒伯阳放声大笑,舞动剑器,与吕诸起起落落,刀剑铮铮,斗的不亦乐乎。
以往姒伯阳未证仙道之时,有绝世神兵照胆、传世神兵掩日傍身,本就是纵横地祇层次之下无敌手。
而在姒伯阳度过元神九劫,肉身成仙以后,更是放眼放去,大多都是老朽不堪之辈,连个可堪一战的对手都没有。
这让姒伯阳不得不遮掩自己的锋芒,太过锋芒毕露,可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现在,面对这位得到历代积累,实力强横无比的吕氏首领。姒伯阳终于可以尽情的发挥,挖掘自身深处暗藏的潜力。
“奇怪,这小儿,太奇怪了……”
就在与姒伯阳搏杀的时候,一边应付着姒伯阳的杀招,吕诸一边心头暗自惊诧。
“也不知这小儿,从哪里得来的修行之法,虽与正统修行之道格格不入,却别有一番玄妙在其中。”
“为何我感到,这条修行道路的潜力,不下于正统修行?”
这才是最让吕诸惊讶的,若只是一条修行道路,吕诸绝不会有分毫动容。
修行达到吕诸这般境地,早就知道天外有天,大千之外还有大千的道理。每一座大千世界的修行道路,都有一定的偏差。
可是说来说去,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一条神魔路。而姒伯阳的修行道路,则想前人之不敢想,彻底偏离了神魔路。
姒伯阳修行的炼气道,乃是采集清灵之气,修成清净仙体。而所谓的正统修行,则是混炼浊气,觉醒血脉,修神魔真身。
两条修行之路,堪称是一阴一阳,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是两条永不相交的线。
这便是吕诸,与姒伯阳交手时的感悟。
地祇级数之下的修行人,或许还看不出姒伯阳修行之法有何不同。可是到了吕诸这个级数,只一交手就能察觉当中差异。
想要鱼目混珠,不吝于痴人说梦!
一尊炼气道大地游仙级数的大高手,一位神魔道地祇级数的强者。二人间的争斗,简直就是炼气道与神魔道的一次碰撞。
炼气道走到这一步,就是长生不坏之体,神魔道走到这一层,就是不老不死之身。
姒伯阳极尽升华,脑海中闪过不计其数的灵光。每一点灵光,都是他的一点灵感在催化。
不只是吕诸在观察姒伯阳,姒伯阳在与吕诸搏杀时,一样在观摩吕诸,探得神魔道第四境地祇的奥秘。
在与吕诸的激战中,姒伯阳已经将第四境地祇级数的玄奥,参悟了七八分,甚至还参悟了几分福地世界的秘密。
只是参悟归参悟,姒伯阳与吕诸攻伐之势极狠,招招都是奔着夺命去的。以至姒伯阳两人参悟之余,还要保存足够警惕。
二人打到最后,也彻彻底底的放开手脚。
狻猊宝铠与明黄宝刀两件神兵,道韵相合,可谓相得益彰,显得吕诸的势头愈发凶猛,刀刀凶狠霸道。
而相对的,姒伯阳一人一剑,一口真炁贯通天地之桥,呼吸吐纳之间,法力元炁几近于源源不绝,气力深不见底。
两位摆脱顾虑之后的顶尖强者,他们力量无比强横,随意一击,就能击碎百丈山峦,气机厚重之极,压的大地不住战栗。
轰隆隆!!
地壳在哀鸣,这就是这二位的力量,正当壮年的地祇层次,远胜于老朽不堪的同层次存在。
他们耀眼如骄阳,肆意的挥洒着自己的光与热,犹如人间神祇一般,让人不敢直视,只能仰望尊容。
与其说这二位是修行人间的斗法,不如说这是一场神战,一场神祇之战。
神祇的力量波及大地,一次次的杀机碰撞。破碎的杀机、残存的力量气息,让所有人为之着迷。
这个时候,吕诸与姒伯阳就是最受人瞩目的存在。
“快哉,快哉,”
站在一片焦土上,看着被剑光震飞的吕诸,姒伯阳轻声笑了笑。
经过与吕诸这一战,姒伯阳属实出了口郁气,连带着修为也跟着更进一步,距离凝练下一道先天之炁,五炁朝元不远矣。
需知道,一旦炼就五炁朝元,就是陆地神仙级数的存在,与神魔道的天神业位相若,位格上没有高下,这并非遥不可及。
如今的姒伯阳,五炁朝元之路完成了一半。炼就三炁之后,虽说不见得与真正的天神相比,可是在实力上却有较大突破。
——————
姒伯阳正与吕诸交手时,被吕氏大将的几位大将,分兵四五路,逼得节节溃败的姚纪等人,终于迎来了反攻的机会。
“哈哈,咱们的援兵来了,”
满身血污,杀的兴起的姚纪,在知道吕氏中军生变后,立刻将其确认为‘援兵’。
眼见‘援兵’已至,吕氏大势已去,姚纪高呼出声:“众军何在,”
“在!!”
凭着姚纪的威信,将上虞氏的溃兵,与各个氏族的溃兵,再度聚拢在一起。
姚纪指着吕氏中军,想也不想,道:“吕氏中军生变,”
“现在,是咱们反败为胜的大好机会,谁愿与我赌一赌,赌一个光明前程。”
“我等愿往,”
“我等愿往,
在战场上,已经杀红眼的士卒们,裹挟着各个氏族的首领,高举兵器,齐声喊道。
第二二九章神战(三)
“你输了,”姒伯阳瞥了一眼吕诸,凭着绝世神兵之利,再有大地游仙级数的神通法力,吕诸这一次可以说是输的很彻底。
剑气入骨,以至血髓衰坏,心肺俱损,生机近乎于枯竭。吕诸现在还能站着,全是因为他修行高深,硬撑着一口气不泄。
这口气若是泄去,不说是一身法力神通,尽数化为乌有。就是他苦修数十上百年,已成浑圆的精血元炁,也会毁于一旦。
姒伯阳这一招《五狱天心剑雷》,以五狱为前缀,自是因为其太过阴狠毒辣。中招之人如堕五狱,生不如死,苦不堪言。
须知,道家所谓的五狱,为寒冰狱,、火坑狱、抽肠狱、挖心狱、拔舌狱。只从字面上来理解,就知这一路剑雷的凶戾。
“呵呵,好,你狠,你够狠,”
见到手中明黄宝刀,化作一块锈铁,块块断裂,吕诸仰头惨笑,道:“我这一次,确实是输了,可是你也不要得意的太早。”
“姚纪可不是个好盟友,上虞氏经此一遭,算是缓过了一口气。如今我大败亏输,会稽三分之势愈发明显,小心他有想法。”
吕诸重重的喘了口气,冷笑道:“姚纪此人见利忘义,两面三刀。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我吕氏受挫之后,依附吕氏的各大氏族,必然会转投他人。这可是掌控大半个会稽的机会,你以为姚纪会与你平分所得。”
“可是……”
“哪怕你是他的子婿,可你到底不是他的亲子,更非姚姓子。你凭什么以为,姚纪不会与你翻脸,掉过头来与我吕氏联手。”
“嗯……”
姒伯阳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不得不说,作为将死之人,你的话实在太多了!”
“而且,谁告诉你,我与姚纪平分会稽的?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这一次北上,真的是来援救上虞氏?”
吕诸面色微变,瞪眼看着姒伯阳,苦笑道:“原来,你的目标,从始至终,就不只我一个。”
“当然不只是你,要想一统会稽,你与姚纪就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
姒伯阳嘴角噙笑,语气平淡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姚纪这个人的的确确不可信,但你以为我姒伯阳就是好好先生?”
“虽然我很清楚,你说这些话,无非是想挑拨我和姚纪的关系,让我与姚纪先斗起来。这样一来,吕氏或许能伺机而动。”
“但是,我是不会给吕氏这个机会的!”
姒伯阳剑锋指向吕诸,笑道:“我相信,你要是处在我的位置上,也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杀!!”
“杀啊!!”
就在这时,一路兵马忽然杀出,喊杀声四起,一员神魂级大将挥舞马槊,吼道:“上君快走,末将来殿后,”
这一路人马齐声喊道:“上君快走,我等殿后,”
锵——
这员神魂大将手中的马槊,猛地投掷而出,势大力沉,狂风骤起,长达四米的马槊,犹如黑蛟怒啸,冲向姒伯阳。
“蚍蜉撼树,”
姒伯阳不退反进,照胆剑轻轻向前一划,下一刻黑蛟哀鸣,马槊倏然一震,再度倒飞回去。
铮——
剑音悠然响起,一道纯白剑光升起,倒映在这员神魂大将的额头上,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血雾骤然爆开。
“吕诸,不管谁来,你今日必死!”
姒伯阳身形如电,剑点轻点,每点一下就是一条人命。眨眼之间,连杀上百甲兵,硬生生杀穿这路人马,杀到吕诸面前。
轰——
剑罡真炁呼啸,将姒伯阳周边的甲士震杀,剑势经久不散,连带着一剑将吕诸枭首。
“吕诸伏诛,降者免死,”姒伯阳缓缓开口,这一声几如石破天惊,竟将周遭的喊杀声,生生的压了下去。
轰隆隆——
黑麟骑兵带起一片血色,冲到姒伯阳身前。数千骑兵衣甲染血,冰冷的刀口上,犹自带着血气。
数千骑兵同时高呼:“吕诸伏诛,降者免死!!”
“吕诸伏诛,降者免死!!”
冲锋在前的徐崇,伸手夺过一根马槊,手臂稍稍抬起,一把将马槊掷出,咔嚓一声,将吕氏中军立着的大纛斩断。
“干得好,”
眼见大纛倒下,姒伯阳哈哈一笑,抓起吕诸首级,飞身上马,一把将首级举起,道:“众军,随我招降各军,”
徐崇等亲宿以及数千黑麟骑兵,轰然应声:“诺!”
吕氏十几万大军,在没了吕诸这位灵魂人物的坐镇之后,分崩离析已是必然。
毕竟这十几万人不都是吕氏嫡系军,真正的吕氏嫡系,能为吕诸死战的,能有五万就已极为了不得了。
因此,除了这五万吕氏嫡系,还有十万以上的非嫡系军队,是姒伯阳可以争取到手,也必须要争取到手的力量。
姒伯阳不去争取,只会白白便宜了姚纪。吕诸有句话没有说错,没了吕氏这个威胁后,山阴氏与上虞氏必然会分道扬镳。
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姒伯阳不可能因为与上虞氏是姻亲,就对上虞氏手软。姒伯阳敢肯定,就是他想手软,姚纪都不会放过他。
与其日后陷入被动,还不如一步先步步先,占据主动。
——————
“上君阵亡了,”
“上君阵亡了,”
中军大纛一倒,十几万吕氏大军军心大乱。再有姒伯阳举着吕诸首级,率领黑麟骑兵,横穿整个战场,彻底奠定了胜局。
一时间,吕氏十几万大军几近于崩溃。就是各位吕氏大将们,都有些控制不住麾下将士的溃散。
作为首领的吕诸被杀,对于吕氏的打击无比巨大。不要说最基层的甲兵,就是身居高位的大将,都不免对未来有些茫然。
眼看着就能一统会稽,眼看着便能成就开国功勋。可是这一切都在吕诸被杀以后,成为了梦幻泡影。
谁能想到,姒伯阳竟能正面搏杀,一尊正当壮年的不死地祇。想一想吕诸当初证入地祇时的气象,谁又敢相信这个事实。
姚纪带着各部首领,轰隆隆战马震的大地颤抖,声嘶力竭的喊道:“吕诸已死,降者不杀,”
“吕诸已死,降者不杀!!”
不用任何人提醒,这个时候姚纪趁机发力,带着几大氏族首领,身后是大队的兵马,开始反攻吕氏大军。
在吕诸已死的当下,兵无战意,将士无战心。哪怕白礼等吕氏顶尖大将,以自身的威望,强行聚拢了一部分兵力。
可在姒伯阳与姚记默契的两面夹击下,连绵数十上百里的战线,被轻而易举的肢解。一小块一小块支离破碎,各自为战。
大批大批的兵甲,不得不放下兵器投降。只有吕氏嫡系最为拼命,就算是被打的节节败退,也依旧死死咬住上虞氏大军。
双方你来我往,打的异常惨烈!
对此,姒伯阳看在眼里,只是这次却没有掺合进去。
吕氏的嫡系大军可是块硬骨头,姒伯阳还不想拿自家的精锐骑兵,与吕氏嫡系相互兑子。
尤其是吕诸身死之后,上虞氏姚纪的实力大涨。姒伯阳若不寻机削弱几分,只怕上虞氏姚纪转头就是第二个吕诸。
毕竟,姒伯阳再是厉害,可他现在只有黑麟骑兵在手,根本无力收服这十几万兵马,最后只能便宜姚纪。
一旦让姚纪将这次战争红利消化完,姚纪的威胁程度,不见得会比吕诸低。
姒伯阳对众亲宿,道:“所以,此一时,彼一时,咱们不能让吕氏的嫡系,全都没在战场上。”
“吕氏可以输,但咱们不能让他们一下输的倾家荡产。有吕氏的人牵制,还能遏制上虞氏的发展,为咱们争取时间。”
“没了吕氏这根钉子,上虞氏就算不过河拆桥,也不会太安分。”
“你们要做到心里有数,咱们与上虞氏的盟友关系,在吕诸人头落地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徐崇等人遥遥望着吕氏最嫡系的兵马,正与上虞氏厮杀,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姒伯阳哈哈一笑,道:“走吧,咱们趁姚纪脱不开身的机会,多招降一些吕氏兵。”
“咱们人手是少,可是招降两三万人,咱还是能压得住的。超过两三万,除非是后军与咱们汇合,不然很难吃的下。”
战场之上,风云激荡,姒伯阳打马飞奔,手中举着吕诸首级,所过之处,吕氏非嫡系的兵马纷纷归降。
“吕诸己死,尔等还不归降,更待何时?”
姒伯阳舌绽雷音,不经意间将自身雷法运用到这上面,震的不知多少人脑壳生疼,头痛欲裂。
——————
就在姒伯阳招降吕氏甲士的同时,正率军与吕氏嫡系军血拼的姚纪,看着吕氏嫡系军杀红眼的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天不亡吕,吾之奈何?”
这是姚纪发自肺腑的感叹,吕氏嫡系大军战意极强,在吕诸被杀后,这群吕氏嫡系士气不降反升,彻头彻尾成了一群哀兵。
以这群哀兵的悍不畏死,再加上本身实力,就不逊于上虞氏精锐。若非他们无心恋战,只怕最后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姚纪思量了一下后,吩咐左右,道:“通传全军,放开一条口子,让这些溃兵逃走,不要与这些人再纠缠下去了。”
陆汜大惊,道:“主君,这个时候,正是消灭吕氏有生力量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您为何要主动放走他们。”
“您这是放虎归山,遗祸无穷啊!“
“哼……你当我不想一劳永逸,打掉吕氏最后一点元气?”
姚纪淡淡道:“我当然也想打掉吕氏,可是吕氏经历这一次挫败,首领吕诸身死后,本身的实力依旧很强。”
“要是山阴氏能和咱一条心,我宁可让会稽休养生息一千年,也要把这股残兵灭掉。只可惜,山阴氏和咱们不是一条心。”
姚纪精明道:“咱们再和他们纠缠下去,吃亏流血的是咱们,最后渔翁得利的,却是我那个好子婿。”
“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对姒伯阳,也要防一点。吕诸一死,势力大损,肯定是没有余力,再来一统会稽。”
“因此,会稽之主,必定是从我与姒伯阳两人中决出,我可不相信姒伯阳这头小虎崽,会因为姻亲关系把大业让给旁人。”
见姚纪神色有异,陆汜迟疑道:“主君的意思是?”
姚纪道:“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怕就怕暗中的敌人,伺机而动,山阴氏不可信。”
陆汜点了点头,道:“臣,明白了,”
姚纪道:“对了,鲁颐……一会儿的时候,你去收降吕氏溃兵的时候。有多少就收多少,尽量不给山阴氏的人留下。”
“能在这场大战中,侥幸活到最后的,无论是运气还是实力,都不可小觑,不可小觑啊!”
“何况,这样一支力量,还不是吕氏的嫡系,正适合咱们下手。要是被别人抢占一步掌握,对咱的威胁可就大了。”
鲁颐在旁,沉声道:“主君,臣知道您的意思,主君放心就是。”
姚纪坐在战马上,目光飘忽,看向远方,道:“姒伯阳啊,姒伯阳,没了吕诸这个最大的威胁,他这个地祇就有些碍眼了。”
“陆汜,你说姒伯阳与吕诸一战,有没有可能负伤?”
陆汜愣了一下,斟酌再三后,道:“主君,吕诸可不是无根浮萍,拥有福地种子,炼就福地之后,吕诸实力之强不可估量。”
“以吕诸的实力,姒伯阳要想杀他,必然是付出了某种代价,更有甚者……两败俱伤,也未可知。”
一听这话,姚纪精神一振,问道:“也就是说,现在的姒伯阳,有可能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陆汜保守预计,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以吕诸的实力,臣实在难以想象,姒伯阳如何能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杀掉吕诸。”
“如果姒伯阳真有如此修为,那才是违背常理。”
姚纪想了想后,幽幽道:“那你说,我有没有机会,除去这个心腹之患?”
“只要在这里,把姒伯阳这个地祇也解决掉,我一统会稽的大业,将再无绊脚石。”
第二三零章决裂(一)
陆汜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主君,姒伯阳此人,虽是威胁,但咱们这个时候,还不宜与他翻脸。”
“毕竟,他这一次北上援军,雪中送炭,会稽氏族谁人不知?若非他杀吕诸,让吕氏十几万大军崩溃,咱也不能有此大胜。”
“只此一点,咱就需承他的情。这个时候,咱们图谋姒伯阳,不管成与不成,都会有很大争议,尤其是各部首领全都看着。”
说到最后,陆汜的语气颇为意味深长。想要过河拆桥不是不可以,只是这让各方首领作何感想,会不会引起各部的反弹。
这些考虑到!
姚纪沉默片刻,干涩道:“你说的很有道理,现在对姒伯阳下手,我姚纪的名声,也就跟着一起完了。”
他望着远方战场,叹道:“罢了,罢了,暂且让姒伯阳那小儿得意一下,等我整合诸部以后,再与姒伯阳论个成败。”
陆汜眉心一拧,道:“主君,不只如此,那姒伯阳远道而来,咱们作为地主,是不是应该厚礼款待。”
“不然,让外人怎看我上虞?”
姚纪直接道:“嗯,那就厚礼款待……咱们把礼数做的足足的,别让人挑出理来。”
他轻声道:“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就是我想款待一下,他也没时间搭理我。这十几万吕氏大军,可是块肥的流油的大肥肉。”
“咱们和姒伯阳都想把这块肥肉吃掉,但一个人吃下去,又会被撑的消化不良。他现在正竭力消化所得,哪有功夫理咱们?”
陆汜笑了笑,道:“主君说的是,不过这十几万人马,总有被瓜分完的时候。等到十几万人马皆降,他不会一声不吭就走。”
一听这话,姚纪若有所思,低声道:“是啊,除非他的伤势,严重到不能现身人前,否则他没理由不与我见一面。”
想到这里,姚纪心里又有些躁动起来,转头道:“你说,姒伯阳真要是受了重伤,伤情甚至危险到,不能现身人前的程度。”
“咱们有没有机会,以妃云的名义,抢先控制住山阴氏,清洗掉姒伯阳的死忠。以此兵不血刃,迅速完成一统会稽的大业。”
一统会稽之机就在眼前,吕诸已经败亡,姚纪唯一的对手,只余下姒伯阳一个。要是能再把姒伯阳除掉,当是大业可期。
这种手段,虽注定让人诟病。可是姚纪深信,史书是由胜者书写,只要做的干净利落,他就能完成历代梦寐以求的功业。
“这……”
陆汜楞楞地看着姚纪,嘴里发苦,道:“主君,如果您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时对姒伯阳下杀手,确实有可能成事。”
“但,还不知姒伯阳的情况,到底有没有咱们所想的一般恶劣。就算真要对他出手,咱们也该三思而后行。”
见陆汜畏首畏尾的模样,姚纪心头不喜,眉头一皱:“嗯?”
陆汜道:“主君,姒伯阳实力深不可测,他既然能击杀吕诸,谁又敢说他还剩几分余力,或是藏了什么杀招,不可不防啊!”
“咱们可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就等于是把开战的主动权,拱手让给了姒伯阳。”
姚纪横了一眼陆汜,道:“你的意思是?”
陆汜道:“主君,咱们可以试一试他,如果他真的是伤势过重,迟早会露出马脚。若是他还有余力,咱们也不用急着翻脸。”
“来日方长嘛!”
“……”
姚纪颔首点头,低声自语道:“我如何不知来日方长,可是吕诸被姒伯阳斩后,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姚纪了,就怕时不我予。”
“不管怎样,我都要试试姒伯阳,看看他到底什么情况。”
姚纪幽幽道:“如果,有可乘之机,还是趁早将此子除去为好。”
“此子不除,必为大害。”
——————
三十里外,临时营地,
就在姚纪心生杀念那一刻,冥冥之中,自有感应,姒伯阳心神莫名一动。
“哼……”
正与麾下亲宿谈笑的姒伯阳,面色当即一变,腰间照胆剑铮的一声,弹出鞘外,就要急射而走。
姒伯阳伸手按住剑柄,剑光一闪,开口道:“回鞘!”
咻——
剑光就这一来一回,一丝清亮的寒意,在地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见,长达二三丈的剑痕。
这还是姒伯阳喝止了照胆剑,他要是中途没有喝止,让这一道剑光疾射出去,其威势更是不可想象。
众位亲宿突逢变故,一个个都面露惊色。铁牛上前问道:“主君,您这是……”
姒伯阳抬手止住铁牛的话头,嘴角浮现冷笑,道:“都说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这话不假!”
对姒伯阳所言,徐崇若一点就透,拱手道:“主君,您说的可是上虞氏?”
姒伯阳淡淡道:“这个时候,除了一个姚纪之外,谁还能这么念着我?”
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炼气道修行注重天机,而且姒伯阳修为还远高于姚纪。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虽有战场煞气遮掩,也没多少作用。以至姚纪这头杀念一起,姒伯阳立即就能察觉。
姒伯阳一感到杀念,下意识的想抹杀危险源。照胆剑与姒伯阳心意相通,便是察觉到姒伯阳的心念,这才出鞘露出杀机。
姒伯阳也是在照胆剑出鞘以后,猛地惊觉不妥,将照胆剑喝止后,收入剑鞘之中。
听到始作俑者是姚纪后,铁牛怒道:“什么,竟然是他,咱们辛辛苦苦的,北上援军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老东西。”
“如今大敌已去,这老东西还想对咱们下手,他也不怕崩了他的大牙。”
听铁牛直呼姚纪为’老东西‘,徐崇脸色一变,连忙喝止铁牛,道:“铁牛,不要说了,那人再有不是,也是主君的岳父。”
说完铁牛后,徐崇转而向姒伯阳,拱手道:“主君,铁牛是直肠子,没什么机心,绝不是有意冒犯主君。”
“还请主君不要放在心上,铁牛那憨货,只是因为太过愤怒,这才口不择言,此为无心之失。”
徐崇可不是铁牛,或者说除了铁牛之外,其他几位亲宿大将都知道轻重。哪个敢当着姒伯阳的面,喊上虞首领为‘老东西’。
那人千错万错,终究是姚妃云生父。何况姚纪只是暗中谋划,被姒伯阳察觉,这一切都没摆在台面上。
在不知姒伯阳心意的情况下,在姒伯阳面前一口一个‘老东西’,不吝于是在打姒伯阳的脸。
铁牛是个浑人,整天浑浑噩噩,不知道厉害,徐崇等亲宿可不敢这么犯忌。
看着一众亲宿,姒伯阳面沉如水,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什么是无心之失?你们说说,哪个叫无心之失?”
徐崇等人一愣,颇有些手足无措,道:“这,主君……”
姒伯阳一挥手,问道:“铁牛说的有什么错?姚纪过河拆桥,吕诸这个大敌刚倒下,就迫不及待的要对我这个援军下手。”
“他不是老东西,谁是老东西?”
“……”
徐崇等亲宿顿时无言,只能感叹铁牛这人,深得姒伯阳喜爱,荣宠备至,这样都没事。
姒伯阳淡淡道:“你们不要对那老家伙有什么顾忌,有朝一日刀剑相向,谁能为我摘下那老儿的脑袋,我绝不吝于厚赏。”
“相反,我现在怕就怕你们这些人,因为姚纪与我的关系,不敢下死手,不敢下狠手,到时错失良机,才是追悔莫及。”
徐崇、铁牛、伯端等人恍然明悟,道:“臣等,谨记主君教诲,”
“嗯……”
姒伯阳点了点头,道:“你们记下就好,我看姚纪似乎真的以为,没了吕诸压着,他就是会稽第一人了。”
“在我斩杀吕诸之后,声势正盛的时候,就出手想要图谋我,真亏他想的出来。”
“不知死活!”
对于自家易数造诣,姒伯阳极其自负,他深知心血来潮,必有应验之处。
只要姚纪敢动手,姒伯阳就敢顺势而为,重创上虞氏,绝不会因为姚妃云这层关系,而手下留情。
伯端踌躇道:“主君,这里毕竟临近上虞,是上虞氏的主场。姚纪随时能抽掉大量兵力,比咱们能调动的力量强太多了。”
“咱们现在手上只有一两千黑麟骑兵,就算加上那三万降兵,与上虞氏相比,依旧相差悬殊。”
“尤其是降兵们,归降时日尚短,不可轻信。在咱们的手上,非但不是助力,反而削弱了黑麟骑兵的战力。”
姒伯阳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
“只是这些降兵,咱们不要,就会投入上虞氏,助涨他上虞氏的实力。”
“所以,咱们必须收拢这些降兵,哪怕只能成为包袱拖累,咱也不能让他们为上虞氏所用。”
伯端道:“主君,姚纪蠢蠢欲动在前,咱们又该作何准备?”
姒伯阳道:“准备?准备什么?咱们手上兵马太少,无力扩大战果。要不然打了一个大胜仗,不可能只收这一点降兵。”
“咱们要做的,就是一个字……‘等’!”
姒伯阳道:“等到后军两万甲兵与咱们汇合,这收降的三万降兵,才算落袋为安。咱也有足够的底气,去谋求更大的利益。”
“就算是与姚纪翻脸,只凭这一支黑麟骑兵,什么都做不了。想要像杀掉了吕诸一样,杀掉姚纪是不可能的。”
“这里距离上虞氏这么近,上虞氏祖地里的几个老怪物,可不会坐视不管。”
姒伯阳目光悠远,面向上虞氏的方向,似乎看到了上虞祖地深处,那几尊老而不死的强者,
吕诸之所以不惧这些老怪物,那是因为他坐拥十几万兵甲。就是几个老怪物破关而出,十几万人磨也能磨死他。
终究不是巅峰状态下的地祇,只要舍得拿人命去填,上虞氏的那几个老怪物,对吕诸构不成威胁。
而姒伯阳却不一样,他手上只有一支黑麟骑兵,上虞氏的老怪物真要发疯,来找姒伯阳拼命,黑麟骑兵绝对挡不住。
最重要的是,这要是一两个老怪物破封还好说。若是上虞氏的老怪物一起破封,就该姒伯阳掉头就走了。
这些吊着一口气,就是不死的老怪物,虽然没有巅峰时的强悍。可是这些老家伙一个个悍不畏死,也极让人头痛。
“徐崇……”
过一会儿,姒伯阳开口道:“你骑快马,去迎一迎后军,与后军汇合后,告诉中行堰,让他们加快行军速度。”
“不要害怕损耗战意,必要的时候,用上一些非常手段,加快行军,也不无不可。”
徐崇应声,道:“是,末将明白,”
——————
就在上虞氏、山阴氏两方各怀机心,筹备应对对方的时候
吕氏残存的嫡系精锐,经过长达五个时辰的厮杀,终究是从上虞氏刻意打开的口子,逃出了重重包围。
“杀出来了……”吕氏的各位大将,在杀出重围后,都悄然的松了一口气。
“只要嫡系精锐不失,就有再起的机会。”
只有这些嫡系精锐,才是吕氏真正的菁英所在。除了这些嫡系精锐之外,其他十多万人马,都是各大氏族依附而来。
最关键的,这些嫡系精锐的战斗意志,远比非嫡系的强百倍不止。
正是在这些吕氏嫡系精锐,悍不畏死的疯狂进攻下,上虞氏担心两败俱伤,让姒伯阳捡了便宜,这才不得不让出一条口子。
白礼咬着牙,看着身后混乱的战场,手掌摸了摸右眼眼罩,道:“姒伯阳、姚纪,你们给我等着,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没了一颗右眼,是我技不如人。可是你们等着,你们得意不了多长时间,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都说战场之上刀兵无言,这话一点不假。白礼的右眼,就是因为带兵冲阵的时候,被一支流矢所伤。
当时吕氏嫡系节节败退,根本没给白礼处理伤口的时间。白礼一气之下,当着麾下部曲的面。把箭矢连带眼珠一起拔出。
当着众军的面,送入口中大口咀嚼,生生的吃了下去。
以如此血淋淋的一幕,刺激的兵马士气大振,一口气冲出了战场的围杀。
第二三一章决裂(二)
在吕氏最嫡系的精锐撤出战场后,整个战场上的气氛乍然一变。山阴氏与上虞氏一南一北安寨扎营,形成南北对峙之势。
前一刻还是盟友的两大氏族,在打垮了吕氏这个大敌后,不禁没有偃兵息鼓,反而愈发厉兵秣马,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毕竟,以吕氏为首的氏族联盟,大厦将倾。山阴氏与上虞氏两方,都想尽可能多的为自己争取足够多的利益,发展势力。
然而,整个吕氏联盟就这么大,其中一方得到的多一些,那就代表另一方得到的会少一些,如此一来两方很难不生矛盾。
不患寡而患不均,山阴氏与上虞氏都不想吃亏。而且两方高层各怀机心,已经在筹备下一场大战的到来,当然不会退让。
在这种气氛下,姒伯阳与姚纪都默契的佯装若无其事,放任麾下与对方摩擦。使得两方氏族之间的关系,愈发微妙起来。
上虞氏大营,鲁颐疾步走入军帐,拱手一礼,道:“主君,臣得到确切军情,吕氏残存的嫡系,在大将白礼的率领下远遁。”
姚纪一拍桌案,猛地起身,道:“可惜,可惜啊……要是能把这些吕氏嫡系一网打尽,吕氏底子再厚实,这次也彻底完了。”
“只可恨,姒伯阳这小儿,故意扯我的后腿,在对面引兵不前。坐视我和吕氏嫡系军血拼,他好渔翁得利,他这是做梦。”
正是因为看透了姒伯阳的险恶用心,姚纪才不愿与吕氏嫡系军血拼。已经杀红眼了的吕氏嫡系们,可不是好惹的。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姚纪绝对不做。
为此,姚纪宁可放吕氏嫡系一条生路,也要尽最大可能保存实力。
没了吕诸的吕氏,就是一头掉了牙的老虎,威慑力虽在,可实际威胁大幅度降低。
鲁颐道:“主君,咱这一下,虽没能一下打断吕氏的脊梁,但吕氏没了吕诸这个领头羊以后,要想恢复元气,可不容易。”
“更大可能,是在上虞与山阴决出胜负之后,困守一隅,直到困死为止。”
姚纪点头道:“没错,以大半个会稽之地,打一个半废的吕氏,那还不绰绰有余?”
“只是,这有一个前提,咱们需要先拿下山阴。没了山阴氏在前面挡着,咱们才能一统会稽,甚至进一步图谋更大的功业。”
姚纪慢悠悠道:“那么,鲁先生……你看有什么办法,替我拔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为我一统大业,铺平道路?”
鲁颐思量道:“这……主君,要想除掉姒伯阳,我看咱们可以仿赵襄侯旧事,”
姚纪嘴角一动,呢喃道:“赵襄侯?”
“我记得,赵襄侯好像是第三代赵侯。那位赵襄侯的年代,距今至少有百万年的历史,赵国就是在这位襄侯的任内壮大。”
“那位襄侯一生颇具传奇色彩,在位一万八千载,留下的事迹着实不少,你说的又是哪一件?”
鲁颐平静道:“臣说的,就是赵襄侯计杀代殇伯的那桩公案。”
姚纪一听,恍然道:“你是说……”
“主君,“
鲁颐低语道:“这是当下最有效的手段,昔年赵国欲吞代国疆土,只是代国实力极强,虽弱于赵国,但也是一方伯主。”
“赵国强攻代国,得不偿失。于是当时的赵襄侯,转而交好代国,并将嫡女嫁与代殇伯为夫人,还赠予珍玉美器作为陪嫁。”
姚纪笑了笑,接着道:“最后,那位代殇伯被襄侯的示好所麻痹,失了警惕之心。在一次宴会上,被襄侯所杀。”
“而代国国祚,也为襄侯所灭。虽然代国之后,又经十万载,重新立国。可是经历过一次亡国之祸的代国,也泯然于众了。”
姚纪悠悠道:“鲁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学襄侯,用襄侯对代殇伯的手段,将姒伯阳诓骗赴宴,然后趁机杀掉姒伯阳。”
“我要是这么做了,可就坐实不仁不义,不慈不善。你让会稽氏族该如何看我,天下诸侯又该如何看我?”
鲁颐躬身一拜,道:“主君,现今只有如此,才能除掉姒伯阳这个大患。主君先前不是已经做好了,为人非议的准备了吗?
“您既然已经决定除去姒伯阳,就不能再有任何的犹豫。赵襄侯图谋代国,不择手段,由此成就了赵国百万年的昌盛。”
“如今主君学赵襄侯一般,袭杀姒伯阳,未尝不能以此,奠定姚姓越国的百万载基业!”
姚纪呵呵一笑,道:“鲁先生误会姚某了,为成大业,些许的私情,些许的恶名,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成事,不要说牺牲一个嫡女,就是把我膝下所有子女统统牺牲掉,我也毫不犹豫。”
“只是……姒伯阳这厮,对我防备甚深,我就是想下手,一时也难以得手啊!”
鲁颐低声道:“主君,不管姒伯阳对您如何防备,但上虞与山阴到底没有撕破脸,这就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要等到咱们与山阴氏彻底撕破脸,可就连这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姚纪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就放手去做。”
“你去准备,筹备招待姒伯阳会醼的事宜。我去祖地请老祖出关,以姒伯阳的武力,没有老祖坐镇,我心不安呐!”
鲁颐犹豫了一下,道:“若有老祖从旁协助,对付姒伯阳便更有把握了。只是主君,要想说动老祖出手,可是不容易啊!”
每一位自封的老怪物,都是氏族最重要的底蕴。非是氏族生死存亡的时候,要想说动一尊老祖出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旦出关,就是已经做好,与来敌玉石俱焚的准备了!
姚纪自顾自道:“没什么容不容易的,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姚纪摇了摇头,道:“好了,你下去准备去吧……祖地的几位老祖,自有我去请他们出关。”
鲁颐应声道:“诺!”
——————
夜色渐浓,
临时兵营中,火光照亮周遭。一队队甲兵,穿梭在军帐之间。
“哈哈,看看,都看看,姚纪出招了。”
大营主帐之内,姒伯阳笑着将信笺,扔在公案之上,道:“姚纪邀我到东十五里外的汤浦一会,终于是要图穷匕见了啊!”
“汤浦?”主帐中一众亲宿,一个个面面相觑,大都一脸茫然,显然是都没听过有这么一个地方,而且距离大营如此的近。
伯端低声道:“主君,您不能去。今时不同往日,吕氏一倒,咱们就是他姚纪的眼中钉,这个时候邀您去赴会,小心有诈。”
姒伯阳伸手压着案上的信笺,道:“我当然知道他有诈,咱们这个时候与上虞氏的关系,可以说是很微妙。”
“早不宴请我,晚不宴请我,非要在这个时候,送上一封信笺,你们说他是什么意思?我不信,他真的是想化干戈为玉帛。”
铁牛嚷道:“主君,既然那老家伙不怀好意,那咱干脆就把他脑袋拧下来,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样。”
伯端拱手道:“主君,铁牛说的话糙理不糙,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突袭上虞氏。”
“先下手为强,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你让会稽氏族,如何看我?”
姒伯阳冷笑一声,道:“杀一个姚纪容易,就连吕诸都死在我的手上,杀一个未成地祇的姚纪,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你们要明白,统一大业不只是打打杀杀,杀吕诸、杀姚纪,固然是为统一之路扫平障碍,但他们的部曲该怎么办?”
“你们都给我记住,我要的是一个完整的越国,不是一个被彻底打烂,需要从零开始的越国。”
“所以,咱们在打他们的时候,既要让他们感到疼,又不能一味的乱杀。杀人放火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制造新的问题。”
伯端道:“可是……”
姒伯阳直接打断,道:“没有什么可是的,这一次会醼,我非去不可。”
“你们要知道,哪怕咱们和他已经是剑拔弩张,只差一点火星,就能重燃战火。可是在外人眼里,至少在许多氏族的眼里。”
“上虞氏与咱山阴,不仅仅是盟友关系,还是打断骨头,也连着筋的姻亲。咱们这时主动与上虞氏翻脸,那就落人口实了。”
“所以,我宁可去赴宴,让他们先发动,咱们站稳道义。而且我也想看看,这个会宴里,究竟有什么名堂。”
一直沉默寡言的熊力,这时突然发声,道:“主君,臣与您一起赴宴,不然臣下实在不放心您。”
“就算您是地祇,可谁知姚纪准备了什么陷阱等着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个什么突发情况,臣甘为主君殿后。”
伯端、铁牛两人,急道:“主君,臣也甘为您殿后。”
姒伯阳叹了口气,道:“好了,殿什么后?”
“忠心可嘉是可嘉,但你们也不想想。要是连我都陷在姚纪的手上,凭你们几个,就是再把黑麟军捏在一起,又有什么用。”
“与其到时候拖我的后腿,还不如让我一个人赴宴,这样你们在外,好歹还能做一下接应,省的到时候被人给一网成擒。”
姒伯阳没有告诉伯端等人,他在收到这一封信笺的时候,就为自己卜了一卦,卦象是凶中带吉,其中凶小吉大。
其后,为了防备上虞氏有易道高人,扰乱天数,干扰天机。姒伯阳反复算了三遍,正所谓事不过三,方才确认卦象无误。
在知道卦象是凶中带吉后,姒伯阳对于宴会上会发生什么,便也心中有数了。
只是这话却不能对伯端等人说,易经卜算之道,干涉天机运转,一念天机变,除非是有炼虚合道之上的大神通。
不然随意泄露天机,必生灾殃!
“哈哈,”
蓦然,姒伯阳心念一闪,手指一碰,脸上喜色一闪而过。
“天助我也,”
“天助我也啊,”
伯端见姒伯阳喜形于色,问道:“主君,您因何而喜?可是有什么大喜事,不妨与臣等分享一下。”
“喜事,当然是喜事,还是大喜事。”
姒伯阳环顾左右,道:“中行堰将兵两万,已经来了。”
伯端等人一愣:“什么,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甲兵来报,道:“报,中行将军,辕门请见,”
姒伯阳喜道:“哈哈,这才是雪中送炭,手头上一下多出两万甲兵,咱的底气更足了。”
“请,快请,”
姒伯阳开口就要请中行堰入营,后来不知为何,话头一转,道:“罢了,中行将军这次来的正是时候,咱们都去接接他。”
“诺!!”
大营辕门之前,中行堰与徐崇静静等着姒伯阳的召见。
见到姒伯阳亲自出迎,中行堰与徐崇急忙叩拜,呼道:“主君,”
姒伯阳带着一众亲宿疾步而来,一上来就拉住中行堰的手,道:“中行,你这一路人马,可是让我好等。”
“不过,来的早不如来得巧,你这个时候到,正是来得巧了。”
对姒伯阳的热切,中行堰直接道:“主君有何事,需中行去做,直言就是。中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拉着中行堰手臂往主帐走,姒伯阳‘不悦’,道:“什么死不死的,我不需要你中行堰死。你可是我的柱石,岂能轻言生死。”
中行堰回道:“君让臣死,臣不死不忠。臣蒙受两代姒首大恩,恩重难报。只能以性命还之。”
“哪个要你的性命了?”
姒伯阳眉头一动,道:“你是我山阴氏三大辅臣之一,山阴立国之后,则是六卿的不二人选,谁能要你的命?”
“中行,我让徐崇快马加鞭,令你急行军与我汇合。想必在行军的时候,徐崇已经与你说了,咱们当前的处境。”
姒伯阳一边走一边说:“只是,你不知道的是,徐崇走了之后,形势又发生了变化。”
“刚才我在大帐里,还愁兵力不足,现在你这一来。可是把我最后一块短板补上了,正好让我大干一场。”
第二三二章决裂(三)
《说文解字》云:“鼎,三足两耳,和五味之宝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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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
未时将过,临近申时,
汤浦滩前,营帐之内,三足铜鼎,羹汤沸沸,肉香扑鼻!
姚纪跪坐在案几前,双目微闭,似在假寐。鲁颐神色漠然,落坐一旁,望着铜鼎中的肉羹,案几上的手,食指不觉颤动。
浓郁的肉香,积淀于青铜鼎中,铜鼎下火星,噼里啪啦作响。帐外人影憧憧,一队队甲兵徘徊间,身上的甲叶窸窸窣窣。
“他,真的会来吗?”
眼见申时将至,正坐主位的姚纪,有些迟疑的对鲁颐,道:“姒伯阳那小儿,明知宴无好宴,以他的精明,未必会来啊!”
鲁颐温暾的问道:“他不来,不是更好?”
“他要是不来赴宴,不正说明吕诸临死之前,给他留下了难以恢复的重创。正因为伤势过重,才让姒伯阳不敢现身人前。”
鲁颐轻声道:“如此一来,咱们也能趁机掌握主动。一个身受重伤的地祇,可比一个正值壮年的地祇,要好对付的的多。”
姚纪点头道:“这么说,姒伯阳来与不来,咱们都是不亏。”
“是啊……”
鲁颐轻笑道:“他若是不来,正说明他是心虚。按理说姒伯阳一战大胜,战场之上斩杀吕诸,正该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能让他退却?”
鲁颐手指轻轻敲击案几,慢悠悠道:“当然,他若是来,也不能说他不是虚张声势,可不管他是实是虚,他都要死。”
说到最后一个‘死’字的时候,鲁颐的脸色异常阴冷。姚纪默默点了点头,目光转头投向三足鼎上,看着鼎上的热气蒸腾。
姚纪低声道:“吾尝闻,齐国上大夫范无臼说,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亨耳。”
“这说出了多少大丈夫的心声啊!”
姚纪沉吟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今不外如是。姒伯阳一代英杰,就是被杀,也该给他一个体面。”
鲁颐眯了眯眼,道:“该给的体面,自是要给的,怕就怕姒伯阳,他不要这个体面。”
嘚!嘚!嘚!
就在姚纪与鲁颐说话间,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后又有战马嘶鸣声响起。鲁颐、姚纪二人心头一跳,下意识起身。
“来了,”
鲁颐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是悲是愁,右手紧紧攥着腰间佩刀刀柄,缓缓将被杀机触动,弹出刀鞘的佩刀按入鞘中。
“他,还是来了!”
鲁颐神色莫名,转头对姚纪道:“主君,贵客既至,咱们也该出去迎一迎了。”
姚纪了然一笑,道:“好,就去迎一迎,咱的这位子婿。说来自联姻以来,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我这子婿。”
营帐之前,姒伯阳勒住缰绳,神念扫过整片汤浦浅滩。
汤浦浅滩之上,只立着一座兵营大帐,大帐四周,一二百兵甲驻守。这些甲兵气血如火,身上丝丝煞气,带着一股锐意。
“姒伯阳,”
姚纪、鲁颐走出大帐,看着跨坐黑麟马上的姒伯阳。
面对出帐的二人,姒伯阳哈哈一笑,翻身下马后,抱拳道:“正是在下,山阴姒伯阳,”
这是姒伯阳与姚纪的第一次相见,哪怕二人是翁婿关系,但这确确实实,是姒伯阳与姚纪的初次见面。
斥退营前卫士后,姚纪上下打量着姒伯阳,赞叹道:“早就听闻,山阴氏出了个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姒伯阳道:“姚首谬赞了,伯阳只是继承祖业,得父祖余荫,才有些许成就,算什么少年英雄。”
“若论英雄,当非姚首莫属。姚首称雄北地,与吕诸并称北地双雄,威震会稽氏族,伯阳也仰慕的很呐!”
“哦?”
姚纪对姒伯阳的恭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老家伙,终究是要为后浪让路的。”
“姒首少年得志,年纪轻轻就得证地祇大道,日后天神业位在望,便是正神业位也不无可能,甚至得成先天大道也未可知。”
“哪像我等老家伙,年老体衰,精力耗竭,没有天大机缘,怕是窥见地祇大道的门槛都难。”
姒伯阳道:“姚首此言差矣,神魂级数元寿五百,您如今还不到一百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日后机遇如何犹未可知。”
姚纪自嘲道:“五百元寿,咱这种山里人,如何有这般福分。”
“将军百战死,咱山里人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身上暗伤都不知有多少。神魂级数能活过二百的,就已经是高寿了。”
“姚某人从没想过,就这么老死榻上,死时能有一全尸,就是姚某人的幸事了。”
姒伯阳笑着与姚纪、鲁颐走入帐中,道:“姚首这话说的,未免太凄凉了一些。以姚首今时今日的威势,谁不战战兢兢。”
“吕诸已死,会稽氏族之中论及声望,何人与姚首比肩?我看姚首消化掉这一次收获以后,或许也能效仿吕诸称君建制。”
姚纪不动声色,自贬道:“不敢,不敢,姚某人可没这么大的野心,什么称君建制,姚某人想都不敢想。”
“姚某人只希望,能守住咱这一亩三分地,守好祖宗的基业。寿尽之时,进入黄泉冥土,能无愧于列位先祖的英灵。”
“姚首谦虚了,太谦虚了。”
姒伯阳道:“我常闻,持动易,守静难。创业难,守业更难。您能持静、守业,才是真厉害。”
姚纪笑道:“呵呵,听姒首这么一说,我姚某人这几十年,倒也不算是虚度光阴,”
姒伯阳幽幽道:“如果连姚首的成就,都算是虚度光阴,那这世上九成九的人,岂不是白来世间走一遭?”
姒伯阳和姚纪之间,那是一点剑拔弩张的气氛都没有。仿佛在这两日里,两方之间的摩擦,全然不存在一样。
只是,这一对儿翁婿,彼此间客气的实在是有些过分。姚纪绝口不提姚妃云,姒伯阳也默契的不与姚纪攀亲情。
此时此刻的姒伯阳与姚纪,代表的只是山阴氏与上虞氏。
在坐的三人都知道,现在就算是再攀情分,等到以后该出手的时候,姒伯阳和姚记也不会对对方手软。
鲁颐伸手,道:“请坐,”
姒伯阳瞥了一眼鼎中肉羹,道:“客随主便,这场会宴,鲁先生与姚首是主,伯阳是客,还是请主人先入座。”
对此,姚纪轻哼一声,道:“既然姒首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入座了。”
鲁颐轻轻一笑,在姚纪之后落座。
姒伯阳在二人都入座后,这才施施然的坐下。
“咦……这肉羹,好充沛的灵机。只看灵机,不下于一锅大药。”
刚一入座,姒伯阳鼻子一动,嗅到浓郁的肉香,不觉咽了口口水,道:“而且这肉香,醇香之极,让人食指大动。‘
“这么醇厚的肉香,想必这一鼎肉羹,不简单呐!”
姒伯阳道:“姚首所设之宴,只怕这鼎中肉羹,便是宴中主角了。”
鲁颐一脸笑意,道:“姒首真是个吃家子,这都能看得出来,鲁颐佩服,佩服……”
“没错,这一鼎肉羹,正是宴上的主角。要不是我家主君为答谢姒首,北上来援,也不可能摆此大宴。”
鲁颐道:“你可不要小看这一鼎肉羹,这肉羹唤曰:上八珍,是用八种奇珍异兽烩制。”
“所谓八珍,乃是猩唇、驼峰、猴头、熊掌、血燕、凫脯、鹿筋、蛟肚,每一样奇珍异兽,最次都是神魂级数的凶兽。”
“其中有些,更是地祇层次的凶兽,是我上虞氏先辈所留,堪称是压箱底的底蕴。”
姒伯阳扫了一眼鼎中肉羹,道:“这么说,我还是有口福的。”
姚纪肯定道:“确是有口福,”
姒伯阳道:“那,我可要尝尝这八珍,”
说实话,自姒伯阳继位以来,衣食住行都是最简,以身作则日日布衣粗食。那些所谓珍馐美味,姒伯阳一次都没享用过。
正是凭着这一股心气,山阴氏上下一心,迅速摆脱了积贫积弱,积攒出了北上的底子,再度有了兴盛的气象。
这在山阴氏,可以说是一桩美谈!
“姒首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姚纪与鲁颐目光交汇,随后笑着拍了拍手,四名内侍躬身走入帐中。姚纪吩咐内侍,道:“盛食,”
四位躬着身的内侍,一位取出铜勺,其他三位各端着食器,齐声道:“诺!”
“姒首,请,”
姚纪在四位内侍,把三件食器盛满,分别呈上案几后,道:“这是我上虞的一点心意,姒首尝一尝,”
一旁鲁颐也道:“来,姒首不妨尝一尝,这上八珍可是当世珍品,一般的小国国君,都未必能吃上一顿。”
姒伯阳拾起玉箸,道:“那,伯阳就尝一尝,”
说着,姒伯阳夹起食器中的一块肉烩,就要送入口中。
只是在距离嘴边,还差一点的时候,姒伯阳突然一顿,道:“不妥,不妥,如此美味珍馐,主人不先动箸,客人岂能先尝?”
鲁颐笑道:“姒首此言差矣,我等摆宴,为的是宴请姒首。你才是真正的宴中主角,你若不动箸,我等若是动了才是失礼。”
说到一半,鲁颐看了看手中玉箸,恍然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看姒首是怀疑我等,所以才不敢先吃肉羹。”
“既然,姒首心疑我等,不敢先吃,那我等可就先尝尝滋味了。”
“请,”
姒伯阳饶有意味的,看着姚纪、鲁颐两人吃下肉羹。
待到姚纪、鲁颐吃下肉羹后,姒伯阳这才慢条斯理的拿起玉箸,品着肉烩的滋味。
在看到姒伯阳将肉烩送入口后,鲁颐的嘴角,不经意间上扬,道:“姒首,这肉羹,可是美味?”
“难得的美味啊!”
姒伯阳闭上眼睛,仔细的品味了一会儿,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妙,太妙了,妙不可言,”
八种奇珍异兽的美妙味道。共同构筑了一道神秘无比的味蕾,供给姒伯阳等人回味。姒伯阳良久叹道:“真是回味无穷,”
姚纪温和道:“不要只吃肉羹,我这还备了好酒,这可是地地道道的千年陈酿,玉冰烧。”
看了一眼盛饭玉冰烧的玉制酒器,姒伯阳抚掌道:“有酒有肉,快哉,快哉,”
玉冰烧入口,先是犹如寒冰,落入腹中之后,一股火气升起,宛如烧起来一样。
如此冰火交替,再就着上八珍这等美味珍馐,一时间宾主尽欢,姒伯阳与姚纪相谈甚欢。
就在酒劲上头,正到酣处时,姚纪睁着似醉非醉的眼睛,道:“姒首,这宴可曾满意?”
姒伯阳道:“满意,满意,如何能不满意?千年陈酿,上八珍兽,这要是还不满意,就没人能满意了。”
“是啊,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姚纪脸上微微醺红,道:“姒首能满意,也就不枉我耗费这么大的气力了。”
“嗯……能在临死前,做个饱死鬼,已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何况你这个饱死鬼,吃的还与其他人不一样。”
这一刻,姚纪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眼中的煞气极重。
鲁颐一只手把玩着酒爵,不紧不慢的品着玉冰烧。另一只手,默默的按着刀柄。
刀口悄然出鞘,锃亮的刀锋之上,露出一丝寒光。
这一场会宴的本质,姒伯阳与姚纪心照不宣。在姒伯阳看来,说是一场鸿门宴也不为过。
只不过姚纪不是那个占尽优势的项羽,姒伯阳更非毫无胜算的刘邦。
姒伯阳抬了抬眼,徐徐道:“是啊,天下间任何的饱死鬼,能在临死前吃上这一顿肉羹,喝上这一顿美酒,都不算是白活。”
“哈哈哈……这话不假!”
姚纪、姒伯阳、鲁颐等三人,别约而同的笑了笑。
咻!咻!咻!
笑声未落,几道响亮的轻吟,乍然出现在大帐中。四名手持剑器的’内侍‘,分别在前后左右,不同方位,四面夹击姒伯阳。
第二三三章血宴(一)
“呵,图穷匕见……”
剑光清冷,恍惚之间,照在姒伯阳脸上。姒伯阳冷冷一笑,对姚纪、鲁颐二人,道:“你们,也就只有这些手段了!”
铮——
照胆剑倏然出鞘,纯粹不含丝毫杂质的剑光,照亮姒伯阳的周匝。姒伯阳手腕一抖,抖出成百上千剑花,绽放朵朵血色。
仙人级数的剑术,可谓是技近乎于道。眨眼之间,就将周遭的剑光淹没,呼啸的剑浪,刺耳的剑鸣,回响在这座大帐中。
身前的案几,在姒伯阳出剑的那一刻。就被剑气绞成无数木屑,漫天扬起的木屑,仿若雪花一般,在帐中肆意飞舞扬洒。
咻!!
一片片木屑似刀锋,极为锐利。四位神魂级数的‘内侍’,身上剑伤绽开,衣衫殷红,一个个倒飞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此时的姒伯阳目光炯炯,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凛冽之意,哪里还有一点醉态。
姚纪深深的看了一眼姒伯阳,道:“好厉害的剑术,一剑四杀,神魂级数在你手中,都走不过一招。”
“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修为,你与吕诸那一战,并没有损耗多少元气。”
姒伯阳淡淡道:“若非对自己绝对自信,我如何敢来一个人赴宴?”
“果然是宴无好宴,虽然早在来之前,我就知道姚首另有所图。可是我没想到,姚首竟会如此迫不及待,要除掉我姒伯阳。”
姚纪的手,按在佩刀上,道:“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会稽之地太小,只能容得下一位雄主。”
“你我虽都是一世之杰,可是会稽之主的位置,却只有一个。你说我该怎么办,退位让贤吗?”
“所以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咱俩只有把对方当作踏脚石,才能更进一步,跳出会稽这个藩篱。”
说到最后,姚纪目光开阖,其间杀机愈发骇人。
姒伯阳眼睑低垂,道:“这话说的在理,”
“易地而处,或许我也会做与你一样的选择,只不过可能没有你这么下作。”
“宴会之上,刀兵相向,姚首的手段,太过卑劣了。”
踏!踏!踏!
大帐之外,大队甲兵从四面八方涌出,数以百计的神箭手,纷纷张弓搭箭,一股凶煞气机,骤然在这些神箭手之间浮现。
“卑劣不卑劣,自有后人评说,不过我只知道,胜者无罪!”
姚纪缓缓拔刀,道:“姒伯阳,你已是瓮中之鳖,还不束手就擒,难道还想负隅顽抗到底?”
“负隅顽抗?可笑……”
姒伯阳咧了咧嘴,道:“难道,你以为就凭这些箭手,再加上几个将死未死的老朽之辈,就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姒伯阳执剑而立,整个营地的人,心头莫名的一寒。不要看他只是一人一剑,却恍若千军万马,让人心惊肉跳不能自己。
姚纪慢悠悠道:“我当然不会这么天真,莫说只是我们这些人,就是把人手再往上上调三倍,我也不认为能威胁到你。”
“可是,这是在你正常的情况下,我们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出手,就算准了你在劫难逃。”
“上八珍和千年冰玉烧,不是白给你吃的,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你的命。”
姒伯阳眉头一皱,道:“毒?”
姚纪嘿嘿冷笑,道:“没错,还是混毒,”
“这上八珍,确实是八种奇珍异兽所烩,却又不只是正常的八种珍兽。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毒兽!”
“八种毒兽,烩成有一鼎肉羹,再辅上千载玉冰烧的酒气催化,毒性增加了何止十倍。”
“不要说你一个不死地祇,就是天神、正神级数的存在,沾上这毒,一样是死无全尸。”
姒伯阳低声道:“好狠辣的手段,”
对此,姒伯阳都不用问为什么姚纪、鲁颐,同样喝下玉冰烧、上八珍,反而不担心其毒性。
不外乎是提前服用了某些灵药解毒,更有甚者是弄个障眼法,真正的上八珍、冰玉烧连碰都没碰。
不要觉得在姒伯阳眼皮底下,姚纪、鲁颐就玩不转这些花样。大地游仙虽是仙人,也有他力有不逮的时候。
姚纪眼中闪烁寒光,道:“你,放心的去吧,”
“妃云是我的嫡女,我是不会亏待她的。至于你的山阴氏,我想以妃云的名义,应该能招降一些家臣,算是平稳过渡。”
“至于那些不愿降的,我会让他们去陪你,不会让你孤单上路。”
姒伯阳面色平静,道:“你想的,可真周到!”
姚纪一字一顿道:“所以,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杀,”
姚纪一声令下,营地上当即喊杀声一片。数百名神箭手震动弓弦,一支支羽箭撕裂空气,带着特有的哨鸣,射向姒伯阳。
这一群箭手们,赫然都有着裂音级数的箭术。几乎超过音速的箭羽,杀伤力无比强悍。
这些箭手,每一位都能射杀神骨高手,便是神魂人物一个不察,也会被其所伤。
“哼……雕虫小技,”
一步踏出,姒伯阳周身剑罡真炁弥漫,任由箭矢攒射,剑罡真炁豁然一震,嗡的一声,所有箭矢全被剑罡真炁震成齑粉。
这些力能贯透神骨,乃至神魂肉身的箭矢。连姒伯阳的衣衫都没沾上,就被密布周身剑罡真炁生生绞碎,成了一堆铁屑。
鲁颐刀指姒伯阳,道:“杀,都给我杀,他中了混毒,一身实力发挥不出多少,顶多比神魂高手强上一些,但强不了多少。”
“只要咱们一拥而上,姒伯阳必死无疑……”
“杀!!”呼喊间,鲁颐率先出手,出手势大力沉,劈下时刀势惊人。
“杀!!”帐外的甲兵乌压压一片,几百人涌向姒伯阳,丝丝血煞浮动,带着异常惨烈的气息。
“看你们如何自食恶果,”
姒伯阳身上剑罡真炁,突然向外扩散,轰隆一下,将鲁颐迫退,来带几名冲在最前的甲兵,浑身毛细血管都被震的粉碎。
以大地游仙级数的实力,对付仙级之下的人物,近乎于摧枯拉朽。
下一刻,姒伯阳默运灵光,三尺神光灼灼而起。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
舌神正伦,通命养神。
罗千齿神,却邪卫真。
喉神虎贲,气神引津。
心神丹元,令我通真。
思神炼液,道气长存。”
“净口神咒,出!!”姒伯阳手掐印决,面上浮现紫韵,腹中一团黑气,沿着他的肚脐三寸猛地上涌,一口将这黑气吐出。
轰——
黑气一经出口之后,化作阵阵黑风。这黑风所过之处,地面被抽干水分,层层龟裂,仿佛干涸千百载后,化作一片死地。
鲁颐见势不好,当即叫道:“毒风,这是毒风,千万不要让毒风沾身。”
“这是什么法门,竟能将我的八珍毒,硬生生的迫出来。”一眼就看出黑风本质的姚纪,毫不犹豫的急退。
姚纪能用上八珍毒,来对付姒伯阳,由此可见他对上八珍毒的自信。那是不死地祇沾染上,都会被脱一层皮的恐怖之毒。
但是,姚纪做梦都没想到,竟遇到姒伯阳这么一个异数。
轰隆隆!!
黑风怒号,在姒伯阳法力元炁的催动下,这一股黑风风势极猛,除了鲁颐、姚纪二人,以及一些机敏的甲士。
大半甲兵都没逃过黑风,帐篷炸开,黑风鼓动。
丝丝黑风,如刀一样锋利。骨肉分离,沾染风毒,血肉成灰,一时间整个营地大帐,都笼罩在黑风中。
不到一刻,黑风渐渐平息,残存的风气呜呜作响。入目所见,已然如同人间炼狱,满地狼藉,皆是枯骨飞灰。
姒伯阳执剑,漠然的看着一脸惊惧的姚纪与鲁颐,轻声叹道:“本是到不了这般境地的,只可惜……你们非要自讨苦吃,”
“千般谋算,万般诡计,可挡得住我一剑否?挡不住这一剑,活该你成我剑下亡魂。”
姒伯阳道:“我本不想这么早,就与你撕破脸的。可是你非要逼我,吾之奈何?”
“呵呵,”
姚纪咬了咬牙,目光愈发冰冷,道:“不管你有什么手段,今日你必须死,必须死!!”
“杀,”
姚纪这‘杀’字刚落,这一片天地,突然升起一股肃杀之意,寒风呼啸而起,吹动姒伯阳的衣衫。
两个人影唰的一声,飞腾而来,一左一右成夹击之势,一道道气浪涌向姒伯阳,似是要把姒伯阳整个淹没。
“大梵神轮,三劫空无,杀,杀,杀,”
这二人气机惊人,都是‘叩天门’级数的强人,出手间杀气沛然,只是呼喝之间,就有阵阵寂灭、清净、了断之音响起。
一尊浩大神轮,在虚空间若隐若现,神轮转动,成、往、坏、空之数,尽在其中演绎。
大梵者,太古神圣之真名。这一招大梵神轮,乃是姚姓先人有幸观摩这尊太古神圣的留影,借着神圣清净法意参悟而来。
只不过大梵的法意,是为寂静、高静,而姚姓先人所悟的,却是斩断清净。
“大梵神轮,三劫空无,杀!!”
姚纪猛地爆发绝强气机,在两大姚姓宿老之后,巧妙的契合二者,成为三劫之一,推动大梵神轮,演变最终的空劫。
轰隆隆!!
成、往、坏、空四劫,姚纪与两大宿老各化一劫,三劫归一,最后空劫本就是无,无既是所谓的空,一下打出空无之境。
“地祇?”
眼见姚纪气机铺天盖地,姒伯阳深深的看了一眼姚纪,淡淡道:“我说姚纪怎么敢亲设这鸿门宴,就不怕我一剑劈了他。”
“原来,你不是姚纪啊!”
姒伯阳幽幽叹息,‘姚纪’身上的那一丝丝腐朽气息,实在是太过明显了。这是生命本质的腐朽,一般手段是遮掩不住的。
就算这个‘姚纪’的变化之术,极其了不起,能换肉、筋、皮、骨,甚至是血脉气息。
可是生命之轮的腐朽,是无论用何种手段,何种神通,都不能改变的。纵然能勉强遮掩一二,可是出手就会露底。
毕竟,从身上的腐朽气息来看,这个‘姚纪’实在太过老朽了,已经几近于生命的尽头。
姒伯阳惋惜道:“可惜,本想直接解决掉姚纪的,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小心。”
‘姚纪’与两位宗老联手,三大劫力化为空劫,怒笑道:“呵呵呵,如此狂言妄语,你先扛过这一招,再来与我等分说吧……”
大梵神轮轰隆隆运转,三大劫力演变空无,天也空空,地也空空,天地万物无不空无。
姒伯阳恍若置身于一片混混沌沌的空间,无穷无尽的空间压力,挤压着姒伯阳的身躯,将姒伯阳骨骼压的嘎吱嘎吱作响。
要是没有大神通、大法力,打破大梵神轮。只是这空间压力,就能把姒伯阳压成一枚肉球,直至空空无无,
三大劫力呼啸,‘姚纪’对两位姚姓宗老,道:“切勿留手,今日杀不了此子,日后我上虞氏必毁于其手。”
“杀!!”
为了围杀姒伯阳,上虞氏祖地深处一下走出一尊地祇、两尊‘叩天门’级数的存在。牺牲这三尊强者,就是为了除掉姒伯阳。
由此可见,对于姒伯阳,上虞氏杀心之坚,说是破釜沉舟也不为过。
毕竟,这三尊强者若有闪失,上虞氏明面上的实力或许未损,可是暗地里的威慑力,绝对要大打折扣。
但是,上虞氏现在宁可用这三尊强者,来换姒伯阳一个。
重重压力,压在姒伯阳的身上,犹如重重大山,压的姒伯阳皮肤绽裂,其间血丝密布。
铮!!
姒伯阳缓缓伸手,指尖一弹剑身,微微震颤的剑身,发出悠扬的轻鸣:“连上虞氏的镇族神通,都被搬出来了。”
“这要是让我破了,你们上虞氏先人的脸,可就彻底丢尽了。”
“五狱天心剑雷!”剑术之中孕育雷法,雷法之间衍生剑术。姒伯阳一剑刺入虚空,划过一道雷光,落在大梵神轮之上。
至强、至坚的剑雷,妙到毫巅的点在大梵神轮转动的节点上。
嗡——
大梵神轮突然一滞。随即磅礴的劫力,轰隆隆奔涌而出,以无可匹敌之势,将这一片空间压的粉碎。
第二三四章血宴(二)
那一霎那,三劫归一,空无之境,生无可生,死无可死!
三大高手一齐出手,大梵神轮轰隆隆作响,演变成、往、坏、空之数,构成一个生灭大循环,劫力轰鸣压向姒伯阳所在。
“死,”‘姚纪’与两大姚姓宗老,三人运起毕生修为,成、往、坏三重劫力,压的虚空簌簌发抖,隐约间浮现一层层褶皱。
轰——
恐怖的毁灭气息,在虚空间酝酿。
姒伯阳的《五狱天心剑雷》,固然是绝顶的剑道神通,杀伐之利所向披靡。可是这一道剑雷,还撼不动大梵神轮的杀招。
毕竟,上虞姚氏这一门大梵神轮,历经数百上千代姚姓先人,数十万载以上的完善打磨,早已臻达近乎于‘不破‘的境地。
至少,对于不死地祇级数而言,这一招大梵神轮已是’不破‘。除非是天神级数的人物以力破之,否则大梵神轮堪称无敌。
“哼……”
大梵神轮扭曲空间,弥天盖地的压下。姒伯阳闷哼一声:“一剑不行,十剑百剑如何,千剑万剑又如何?”
“吒——”
姒伯阳吐气发声,一朵朵剑花飞起,在他周遭怒放。剑光吞吐之际,丝丝缕缕寒光,带起成百上千雷霆,轰向大梵神轮。
《五狱天心剑雷》是姒伯阳的杀招,对于法力元炁的消耗极其可怕。以姒伯阳大地游仙的法力神通,最多只能发出五道。
可是姒伯阳有造化玉碟在手,多年来励精图治,就算除掉正常修行所耗,这些年里积累下的圣德钱,已经极其的可观了。
一枚枚圣德钱化作磅礴精气,灌注在姒伯阳的肉身百窍。一枚枚大窍呼吸间,就被精气填满,转为至精至纯的法力元炁。
轰隆隆!!
这一刻的姒伯阳,法力元炁充盈到极点,圣德钱的精气随着姒伯阳的消耗,迅速的填充。
天地圣德所化的精气,甚至都不用姒伯阳炼化,就能直接转为法力元炁,鼓荡的气机沸沸扬扬。
一千二百道《五狱天心剑雷》,被姒伯阳一口气轰殛出去。一千二百道纯白色雷光,在须臾之间击在大梵神轮的一点上。
“杀!”
就这短短一须臾,就用掉了数千枚圣德钱。一千二百道《五狱天心剑雷》齐出,一下打穿大梵神轮,崩碎一角神轮道韵。
“五狱天心,杀,杀,杀,”
姒伯阳衣衫猎猎,舌绽雷音,每一个‘杀’字,都有无边煞气,令人不觉胆寒。
——————
就在姒伯阳与三位姚姓宿老,汤浦滩前血战的时候。
山阴氏大军驻扎的临时营地,伴随着苍穹愈发的昏暗,杀机隐没在昏黄的天色之中,一队队人马默默的盘踞在营盘周匝。
“申时将过,这个时候,主君那应是成事了。”
山坡之上,上虞氏大将灌豹审视着前方的营盘,按在腰间刀柄上的手,不自觉地露出青筋:“可惜姒伯阳,也是一代人杰。”
“最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可怜呐!”
话虽如此,可是灌豹眸光闪烁间,那一丝丝寒意,却是愈发的明显。
姚纪这人既然决定对姒伯阳动手,自然要考虑如何处理姒伯阳麾下的兵马。
要知道,山阴氏两万后军与黑麟骑兵汇合以后,再加上俘虏的降兵降将,足有五万之众,实力不可小觑。
就算那些吕氏降兵不能为山阴氏所用,但只是山阴氏这两万大军,也能成为一根钉子,钉死上虞氏的痛处。
正因如此,设宴伏杀姒伯阳,与剿灭这一支人马,要同一时间进行。争取击杀姒伯阳的同时,连带将这支人马一并解决。
“众军,随我杀!!”
灌豹打马而走,身后乌压压一片,密密麻麻的骑兵,紧紧的跟着灌豹。在这些骑兵之后,才是一个个步兵放阵。
轰隆隆——
与灌豹这一路人马一般,同时向山阴氏营盘进军的,还有其他七路兵马。每一路人马都由一位大将统帅,一起杀向营盘。
这些人马都是骑兵在前,步兵方阵在后。几万大军一起进军,造成声响,地面震颤,几若地震一样。
“谁?”
“不好,是敌袭,”
如此大的动静,委实太过明显。山阴氏营盘警哨的甲兵们,一看来势汹汹的人马,急忙敲响警钟,急呼:“敌袭,有敌袭……”
“敌袭!!”
山阴氏的营盘,当即乱成一片,不断有人高呼敌袭。
只是上虞氏八路人马,先行的骑兵,攻击速度实在惊人。从被发现,再到骑兵冲道营盘前,中间间隔不到半刻。
“哈哈,今日合该咱建功立业,”
灌豹眼见山阴氏营盘的乱态,面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伸手摘下马鞍上的弓箭,倏然张弓搭箭,弓弦崩崩作响。
“咻!”
黑色羽箭化作一道流光,一箭将哨塔上疾呼的甲士射杀。羽箭贯穿了这名甲兵的身体,带起一片血花,钉在了哨塔之上。
“杀,”
灌豹哈哈一笑,志得意满的将劲弓挂在马背上,身子豁然前倾,率先打马冲杀。其后的骑兵,与灌豹一起杀向山阴营盘。
不只灌豹这一路人马,上虞氏兵分八路,八支人马在统兵大将的带领下,轰隆隆的向营盘杀过去。
咔嚓!
灌豹一马当先,一刀将挡在眼前的鹿砦劈开,带着兵马长驱直入,杀入营盘之中。
“姒伯阳已死,跪降免死,”灌豹一声怒哮,麾下人马一起鼓噪。
“姒伯阳已死,跪降免死!!”大队的骑兵在灌豹身后冲出,将几名巡守的山阴甲兵砍杀。
“不对,”
灌豹杀入营盘后,抬眼一看空荡荡的营盘,心里当即就凉了一半。随即调转马头,看了一下左右营帐,只觉一股凉意上头。
“有诈,”
不顾直冒的冷汗,灌豹连忙大喝,道:“不要往里冲,营盘无人,有诈!”
“众军后撤,众军后撤,”不只灌豹一人发现问题,其他七位统兵大将,也都发现了问题。
这一座足以容纳十万甲士的营盘,现在除了营盘哨塔、鹿砦等外围,有几百兵士驻守。营盘内部的兵帐中,竟空无一人。
灌豹等大将能被姚纪委以重任,或许有人只单单凭着勇武,但大多能领兵的大将,不说心细如丝,也必须做到粗中有细。
“将主,膏油的气味,这些营帐上浸满了膏油。”
灌豹的副将,由于祖上血脉传承之故,嗅觉极其发达,比正常人灵敏十数倍。进入营盘后,鼻子不经意一嗅,立刻喊道。
“有膏油,”
灌豹脸色一变,剩下的不用多说,灌豹便已经知道,山阴氏要做什么。
自古就有水火无情的说法,不要看神血、神骨,乃至于神魂人物,虽然一次次打破人身极限,神魂人物甚至能飞天遁地。
可是只要一日不能褪去凡胎,成就半人半神之身。无论实力再强,对于水火之势,终究要存着几分敬畏之心。
若只是凡火凡水,神骨、神魂高手生命力强大,强冲倒也能冲出去。可要是某种灵火、神火,就是神魔遇上一样是个死。
当然,能以膏油引燃的,也不可能是灵火、神火。但以山阴氏营盘面积,火烧百里或许有些夸大,一二十里绝对是有的。
一二十里的漫天火海,足以葬送神血级数的甲士。就是神骨级数的高手,若是运气不好,一样有可能葬身其中。
灌豹连忙高呼:“撤,后撤,快后撤,”
听到灌豹的军令,灌豹麾下兵甲正要撤出营盘。营盘四面八方,突然响起阵阵喊杀声。
“杀啊啊……”
黑麟骑兵呼啸而来,犹如黑色飓风。距离营盘五百步开外,中行堰一声令下:“放火,”
咻!咻!咻!
千余黑麟骑兵开弓引箭,连珠箭之法连射十万火箭,恍若一场火雨落下,火箭一沾浸透膏油的布帐,顿时升起一片火势。
“快撤,快撤出去,”
火海汹汹,灌豹脸色苍白。
这火势本就起的快,再加上有膏油助燃,一起火立刻连成一大片。尤其是营盘中到处都摆放着易燃物,碰着火星就着。
几万大军落入火海,能囫囵着逃出火海的,能有十分之一二就不错了。
说到底,精锐之师的实力再强,依旧是凡人之兵,被火烧、被水淹一样要死。
而且,就算是能杀出去,营盘之外还有山阴氏重兵把守。一个个被烧的精疲力竭,谁还有这个余力,冲出山阴氏的包围。
眼见火势蔓延,中行堰冷哼一声,道:“风起,”
“风起!!”
黑麟骑兵齐声大吼。
轰隆——
军气加持在徐崇等人的身上,得到军气之助,徐崇等人的气机猛地爆发,全力施展呼风之术,招来一阵阵狂风。
“风起——”
这一阵阵狂风,一落入营盘之中,整个营盘似要炸开。风势与火势交缠,风借火势,火借风威,漫天火海直接失去控制。
轰!!
——————
“破——”
一千二百道剑雷化作一击,一剑破了三大高手围攻之势。
五狱天心剑雷本就是剑道杀戮之术,一千二百道剑雷合一,威力之强简直骇人听闻。
就算一千二百道剑雷相合,威力不可能递增一千二百倍,可是二三十倍的杀伤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此威力,可怖可畏!
一门强力神通的杀伤力,骤然暴涨二三十倍,怕是普通天神级数,都来不及展开神域,就会被姒伯阳斩于剑下。
更有甚者,就是展开神域,也一样会被姒伯阳这一剑,斩破神域,形神俱灭。
“退,”
‘姚纪’与两大姚姓宗老,眼见姒伯阳突发爆发的杀招,根本就没有与姒伯阳硬碰硬的想法。
姒伯阳一下打出上千道剑雷的恐怖攻势,着实是将这三个老怪物吓了一跳。
只是,三大高手这一退,所谓的封锁自然不攻自破。
这个时候,对于姒伯阳来说,本应该是绝佳的脱身机会。
三大高手联手攻伐,或许还能保持气机一致,不露破绽。可三人一退,气机再也无法混元如一,在姒伯阳眼中破绽百出。
“杀,”
姒伯阳不退反进,剑器轻吟。无数剑光笼罩在三个老怪物的周遭,丝丝缕缕的剑意,编织成一张剑网。
剑网覆盖,生机绝灭!
“杀,杀,杀!!”
姒伯阳舞动剑器,借着先前燃烧圣德钱残存的精气,猛地发力,接连编织剑网,一层层剑网密密麻麻,弥天盖地。
三百六十层剑网,每一层剑网都由上万缕剑气组成。
“退,”
在这一刻,‘姚纪’与两位姚姓宗老,终于有了退意,
“退,”
只凭姒伯阳这般肆意挥霍的法力,就让这三位老怪物望尘莫及。
上虞姚姓的大梵神轮,本是能横扫地祇层次的杀招。可是这等强力杀招,却被姒伯阳以力生生破去。
且在破去大梵神轮后,姒伯阳还有余力施展如此强横的神通,让‘姚纪’等三大高手倍感无力。
可是,这三位想退,姒伯阳的剑却不允许他们退。
在三百六十层剑网之下,就连空气中的尘埃都一并碾成虚无。姒伯阳一剑扫过,就把三人的退路,给封的严严实实。
隆!隆!隆!
在姒伯阳近乎于无穷无尽的法力元炁宣泄下,剑气漫天狂舞。
整片汤浦浅滩,被如此恐怖的剑气生生蒸干,地面上何止十万百万道剑痕,将这一片地壳,硬压着往下沉了七八寸。
在姒伯阳绝强的剑道神通之下,这一片汤浦赫然被夷为平地。
作为姒伯阳攻击的主要目标,‘姚纪’还有两位姚姓宗老,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百重剑网,打的飞灰湮灭。
这就是纯粹之极的以力压人,绝顶的剑道神通,再加上如江河汪洋的法力元炁,所发挥的威力,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
在姒伯阳的面前,只要圣德钱足够,就是再如何厉害的天神级人物,一样有可能将其打杀。
“……”
姒伯阳漠然的看着被剑网碾成虚无的三大高手,缓缓将照胆剑收入剑鞘之中:“看时辰,中行堰那边,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一下应该能让我那岳父,好好地冷静冷静。”
第二三五章血宴(三)
山阴氏营盘上空,红光冲天,气浪滚滚,铺天盖地。不要说营盘之中的人,就是远在营盘二三里外,都能感到热潮汹汹。
被这股热潮一冲,大地迅速干裂,水气干涸,草木一片枯黄。数十里火海,烧的天光大明,百里之外都能看到一片赤霞。
在黑麟骑兵的簇拥下,中行堰望着映照通红的云霞,眉头拧在一起,幽幽道:“这火攻之法,虽然有效,可是太伤天和了。”
“几万大军葬送火海,尸骨无存,其怨不小。此战过后,我应上禀主君,召请巫祝,祛除这战场上的怨气,免得生出事端。”
“若是有厉鬼,借着这股怨气,修成鬼神之道。以鬼神之尊,最少能召集十万鬼兵,惊天动地,那可就真的是糜烂一方了。”
一旁的徐崇,笑道:“中行驷車担心的不无道理,可主君早已是地祇中人,区区的鬼神就算成了气候,主君反掌就能灭之。”
“况且……”
“有此大胜在前,吕氏大败亏输,姚氏失德失义,遍数诸会稽氏族,唯主君一人可以开国建业,咱们山阴氏一统会稽在望。”
“得到国运加身,主君的修行必然大为精进,说不定就会更上一层。一个将将成道的鬼神之流,再有怨气也非咱们的对手。”
中行堰摇了摇头,道:“你说的固然没错,但现在既然能先一步,将这个隐患除去,咱们又何必留待以后呢?”
“这些被烧死的人,虽是上虞氏兵马,可是他们说到底,也都是我会稽的男儿。只是因为立场不同,才会在这兵戎相见。”
“你要知道,主君立国称君后,他就不只是山阴氏的主君,他还是整个会稽,整个越国的主君,他的目光不会停留在山阴。”
“放眼会稽,都是主君的疆土,会稽之人都是主君的臣民,这才是属于国君的胸襟气度。”
对说出这番话的中行堰,徐崇不禁侧目,叹道:“徐某,受教了!”
对中行堰这位辅臣,徐崇这时才算是心服口服,二人无论是眼界,亦或是阅历,都没有可比性。
徐崇看的只是当下,执着于氏族之分。而中行堰看的却是未来,看的是山阴开国之后,千万年以后的国情。
中行堰轻声道:“经此一败,上虞氏的精锐力量,被咱们一扫而空。咱们一统会稽的两大障碍,如今都已不复存在。”
“就算他们靠着过往底蕴,还能苟延残喘一阵。可是会稽的大势,已在咱们主君身上。那些不识时务的人,再怎么折腾。”
“等到将来,主君整合会稽的时候,自然会有清算。”
“哈哈,知我者,中行堰也!”
姒伯阳面上带笑,马蹄声响起,黑麟骑兵们纷纷让出一条路。
“主君,”
眼见姒伯阳跨马而来,中行堰、徐崇等人面露喜色。
只看姒伯阳悠然的神色,中行堰、徐崇等一众家臣,就知道汤浦之宴的最终结果,绝对如预想的一般,形势一片大好。
姒伯阳看着蒸腾火气的火海,啧啧称奇:“这么猛的火势,可怜上虞氏的那点家底,怕是最少要被这把火烧没一半。”
“可怜,可怜呐!”
徐崇拱手道:“主君,这把火的火势虽强,可要烧死神骨级数,乃至于神魂级数的高手,还是有一些勉强。”
姒伯阳眼睑微垂,道:“没关系,就那些个漏网之鱼,就是逃出了火海,也逃不出咱两万大军,给他设下的铜墙铁壁。”
“哼……便是神魂中人,也不要想无声无息的闯过咱们的围追堵截。只要他们敢露出行藏,我手中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以姒伯阳大地游仙的道行,就是飞剑千里取人首级,也不过是常规操作。
只要有姒伯阳坐镇,任是火海之中,闯出如何厉害的角色,一样翻不出姒伯阳的手掌心。
或许神魂圆满级数的高手,有机会躲过姒伯阳的雷霆一击,却绝对躲不过姒伯阳的第二击。
这时,中行堰低声道:“主君,姚纪是否已死?”
“……”
这话一出,徐崇等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在姒伯阳的身上,隐隐的带着某种期待。
毕竟,姚纪之于上虞氏,与吕诸之于诸暨,二者相差无几。
就如吕诸一死,诸暨氏上升势头立即跌落。姚纪若死,上虞氏不说当即分崩离析,其威胁性必然降到最低点。
更有甚者,直接把姚纪的首级扔在两军阵前,足以让上虞氏士气大损。山阴氏吞并上虞氏的阻力,也能消减不少。
对中行堰等人的心思,姒伯阳了然于心。他嘿然一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姚纪那人,虽极其的想杀我,可他不会明知这当中的危险,依旧拿自身做饵的。”
“他这种人稳坐后方,运筹帷幄还行。要他亲身涉险,你觉得谁能说动他?”
中行堰眉头一皱,苦笑道:“确实,主君说的是,以姚纪属乌龟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犯险!”
姒伯阳淡淡道:“会宴上的‘姚纪’,只是一个替身而已。哪怕那个替身,是一尊地祇级数的强者。”
“不过,他这一次也是把上虞氏的老底子,一下都压了上去。不只是一个地祇级数的替身,还有两尊‘叩天门’的人物。”
“姚纪要是知道,这三个人被我永远的留在了汤浦浅滩上,你们说他会不会气的吐血?”
中行堰笑着回道:“吐不吐血,咱不知道,可这一回,姚纪要不给咱一个交代,正好就给了咱一个出兵的理由。”
“臣倒是想看看他的上虞氏,能不能经得起咱山阴氏的兵锋。”
就在姒伯阳与中行堰一众家臣说话之际,蔓延数十里的火势中,一道道冒着蒸气的人影,终于闯出了火海。
这些人大多都是神骨级数以上的高手,生命力强大,硬生生的扛着火势冲了出来。
虽然能走出火海的神血级数不是没有,可是神血级数能在火海中逃生,能捡回一条命,已是极为不容易了。
大片大片皮肤被火气灼烧,留下的烧伤、烫伤,以及最后可能的伤口感染,就是神血级的身体素质,都不一定能扛得住。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逃出火海的人,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一重重声潮乍然响起,两万大军陈列的军阵,盾如墙,戈如林,出现在他们眼前。
轰!轰!轰!
一边喊着口号,这一个个方阵,一边徐徐推进。整齐划一的脚步,落地时发出隆隆声,简直如同打雷一般,极具震撼力。
灌豹披散着头发,失神的环顾周匝后,再度将目光投向山阴氏大军,呢喃道:“数万大军呐……毁于一旦,我灌豹有罪啊!”
以灌豹的修为,在火势起来的时候,不是没有可能提前逃走。只是作为一位统兵大将,灌豹不愿抛弃自家将士独自逃命。
要走,也该是与麾下将士一起走!
可是,就这一步慢,导致步步慢,最后被困在火海中。要不是灌豹实力过硬,早就被烧成灰了。
灌豹轻抚刀锋,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我已无颜苟活于世,只望一死,能赎我兵败之罪。”
他手掌猛地攥住刀锋,鲜血将刀口染的血红:“几万上虞儿郎,没死在堂堂正正的战场上,反而被一把火烧的一干二净。”
“我恨呐!”
灌豹心里清楚,这一次兵败,责任固然不在他。但几万大军伤亡殆尽,上虞氏元气大伤,彻底断了姚纪一统会稽的指望。
只此一条,就算兵败不是因为他,可是作为统兵之一,他必须要给上虞氏的族人一个交代,那个交代绝不包括跪地乞降。
灌豹将染血的刀,指向军阵,吼道:“诸位,与我死战,”
汇聚在灌豹周围的人,怒吼:“死战,死战!!”
“杀——”
“杀——”
“杀——”
面对这些残兵败将最后的负隅顽抗,山阴氏一座座军阵,直接给予强力回应。一个个‘杀’字血淋淋的,回响在这一片天地
——————
上虞氏,宗祠,
姚纪面朝屋门,静静地站在姚姓历代先人的神主牌位前。
在亲自送走鲁颐与三位老祖以后,姚纪便抬步来到了宗祠大殿,立于列祖列宗的面前,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为了袭杀姒伯阳,以及同时打垮山阴氏的精锐,姚纪自以为自己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谁也不敢说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稳操胜券。
姚纪低声自语:“列祖列宗在上,上虞姚姓第一百二十七代首领姚纪,祈求祖宗保佑,助姚纪扫灭冥顽,一统会稽。”
“后辈子孙姚纪,再祈列祖列宗保佑,助三位老祖一臂之力,杀掉姒伯阳,扫去我上虞氏建国路上,最大的障碍。”
就在姚纪心心念念,祈求祖灵保佑的时候。
砰!砰!砰!
供桌上的一排排神主牌位,开始有些震颤。随后这震颤幅度由小到大,发展到整张供桌,上百神主牌位几乎同时跳动。
咔——嚓——
供桌的一角,忽然崩塌,连锁反应下,整个供桌近乎散架,上百神主牌位噼里啪啦,全都掉在地上。
姚纪听到声响,急忙看向供桌,入目所见,一片狼籍。
“这……这……不详之兆啊!”似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姚纪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此时此刻,祖先的神主牌位散落一地,连供桌都塌了。这要还不是不详之兆,就没什么是不详了。
姚纪若有所思,道:“是祖灵,为我示警吗?难不成,针对姒伯阳的计划,出了纰漏?”
没等姚纪迟疑多久,就听外面人声骤然嘈杂,把姚纪从自家的思绪中拽出。
“又发生了什么?”姚纪心中惊疑,急忙走出宗祠大殿,抬头就看到远方的天穹上,一大片赤色云霞异常显眼。
“啊……”姚纪瞠目结舌的看着赤红云霞,道:“这是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究竟出了什么事?”
须知,山阴氏营盘的大火,实在是烧的太旺,将天色都倒映成红色,不仅百里可见,就是百里之外的人,一样能看得到。
便是身在上虞氏城邑,都能看到火云,由此可见这一场大火,烧的该有多么大。
坐镇上虞氏的姚纪,虽不知道那一片红霞是什么,可是他本能感觉到危险的靠近。
“主君,”
就在姚纪因为这一片火云,而心慌意乱时。内侍匆忙来报,道:“主君,大事不好了,三盏命灯……命灯都碎了!”
“你说什么,”
突闻噩耗,姚纪又惊又怒,拽着内侍,道:“你给我再说一遍,”
内侍瑟瑟发抖,道:“主君,供奉在偏殿的三盏命灯,都……都碎了!”
“命……命灯碎了,这,不应该碎啊……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就碎了,”
姚纪的身子一晃,跌跌撞撞的背靠在门上,心头一口热血上涌,喉咙一咸,吐出一大口血沫:“噗……”
“这不可能!!”
三盏命灯破碎,对于姚纪的打击,尤甚于宗祠供桌的崩塌。
虽然按道理说,宗祠的神主牌位,远比三盏命灯要重要得多。
可那三盏命灯破碎,却代表着围杀姒伯阳一事,已然彻底的失败,三位姚姓老祖更是为此身陨,被姒伯阳反杀。
毕竟,三位姚姓老祖虽寿元将尽,可是这等层次的强者,再是寿元将尽,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陨落。
连三位祖地老祖,都杀不了姒伯阳,姒伯阳的实力可想而知。
一想到姒伯阳还活着,以及姒伯阳即将的反击,姚纪就不禁有些心惊肉跳。
没了三位老祖级强者坐镇祖地,上虞氏横扫会稽的底气,一下就跌落到了谷底。
最重要的是,姒伯阳反杀三位姚姓老祖后,必定会立刻返回营地。以姒伯阳的实力,不难化解上虞氏大军对营盘的突袭。
“山阴小儿姒伯阳,好一个姒伯阳……”
一把推开上前搀扶的内侍,姚纪咬牙切齿,道:“我真是小看了你,我小看了你,一败涂地,一败涂地啊!”
第二三六章生死(一)
轰隆隆!!
赤霞渲染苍穹,一阵阵战鼓声,似若霹雳雷惊,划破天地苍茫。
数以万计的甲兵,血煞汇聚,旌旗连天,无数兵戈,闪烁着寒光。
姒伯阳站在战车上,身披甲胄,腰胯照胆,眉宇之间,沉肃之极,威风凛凛。
闻讯而来的各部首领,面对一身煞气的姒伯阳,无不战战兢兢。尤其战鼓轰响,几如天雷炸响,震的他们脸色愈发苍白。
在全歼上虞氏大军之后,姒伯阳并没有直接进兵上虞。反而是以个人名义,召集各部首领,以及各氏族大军在阵前盟会。
先杀吕氏吕诸,后灭上虞精锐。在姒伯阳的赫赫凶威下,各部首领别无选择,只得背离上虞,带着兵马来到姒伯阳一方。
“列位,”
姒伯阳手扶车舆前的横木,目光扫过各首领,道:“上虞姚纪背信弃义,罔顾姻亲之情,北上来援之义,图谋我山阴氏。”
他悠悠道:“事情的经过,想必列位在来的时候,应该都知道了。”
“幸甚,幸甚呐!”姒伯阳拍了拍横木,冷冷一笑,道:“祖宗庇佑,才没让这阴险小人得逞,不然我也不能站在这里了。”
“你们说,我该不该向姚纪讨一个公道。”
“……”
太末氏,有剡氏,章安氏、东冶氏、永宁氏、候官氏等首领面面相觑,谁能想到在吕诸败亡后,上虞氏姚纪会出此昏招。
虽然各部首领中,也有暗戳戳想让姒伯阳死的,可这事是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的。一旦摆在台面上,所有人脸面都不好看。
当然,上虞氏若是能除去姒伯阳,自是没人敢非议。但姒伯阳没死,反而让上虞氏大败亏输,姚纪就必须要给个交代了。
章安氏首领甘籍蹙眉,道:“姒首,想要个什么交代?”
姒伯阳哼了一声,寒声道:“什么交代?我只是想问问,我的好岳父,他为何非要致我于死地不可。”
“孰是孰非,大家都看在眼里。我好心好意,北上来援,可是我那位好岳父,不仅不念我的好,还想杀掉我,吞并山阴氏。”
“列位,列位啊……姒某人的心,算是被我那岳父伤透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列位若是有这样一位岳父,你们又该怎么办?”
“这……”
这话一出,着实让各部首领无语凝噎。
说到底,上虞氏有负于姒伯阳在前,姒伯阳现在是占理的一方,而且以他的实力,也足以让他讨个公道。
姒伯阳之所以没有立刻发兵上虞氏,根本原因是要以上虞氏立威。在上虞氏威信扫地后,山阴氏理所当然便能顺势而上。
既然吕诸、姚纪能聚拢这些大氏族,让这些大氏族首领俯首帖耳。没道理他姒伯阳就不能慑服这群氏族首领,收为己用。
如此一来,取上虞氏而代之,将这些大氏族拧成一股绳。然后趁势发动统一之战,将不愿归附于他的大小氏族一并扫灭。
姒伯阳慢悠悠道:“列位,以为如何?”
章安氏首领甘籍见其他首领,慑于姒伯阳之威,一个个闷头不言,暗暗的叹了口气,只能道:“姚纪背盟,其罪当诛!”
“当诛,好一个其罪当诛……”
诧异的看了一眼甘籍,姒伯阳放声大笑,道:“只可惜,姚纪是我的岳父,他虽然背盟,却不该死在我的手上。”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已经不适合,再担任上虞氏首领的位置了。与其日后难堪,不如就让他归隐田园吧!”
东冶氏首领低声道:“放下首领之位,归隐田园,对于姚纪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姒伯阳颔首道:“是啊,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
“列位说,我的处置方式,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众位首领神色复杂,拱手道:“姒首的处置,合情合理,仁至义尽,不无不妥。”
就在这时,永宁氏首领,道:“上虞姚纪无德,不仅背弃盟约,还对盟友暗下杀手,已无法成为我等之表率,会稽之脊梁。”
“我等结盟,本是为对抗吕氏。然现在吕氏刚败,姚纪就对姒首痛下杀手,过河拆桥。此等人人品之卑劣,为我辈所不齿。”
“这等人,如何有资格,号令会稽氏族?”
闻言,众位首领神色凝重,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姒伯阳后,复又都低头默不作声。
永宁氏首领又道:“各位,吕诸虽死,可是吕氏这个大害犹存。咱们需要一位威信、实力具备者的带领,彻底铲除掉吕氏。”
“在下虽人微言轻,却也斗胆说上一说。如今的会稽之地,威信、实力兼备者,唯山阴姒首一人尔!”
“山阴姒首,少年英雄也。年少即位,就能威压四方,得享大名。且又年纪轻轻,便证得地祇大道,可谓是前途无量。”
“也只有这等人物,才能带领咱们攻灭吕氏,一雪前仇旧怨。”
听着永宁氏首领的恭维,姒伯阳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道:“姒某人,何德何能啊!”
“姒首太自谦了,如今的会稽,只用您一人,能威慑诸雄。”
永宁氏首领目光投向其他首领,道:“各位,在下所言,字字发自肺腑,句句都是真心,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用我再多说。”
“当中道理,列位应该都明白才是。”
“这……”
永宁氏首领的话,让其他首领心头一跳。
所有人都看的明白,不知道姒伯阳给了永宁氏首领什么许诺。以至于各大氏族中实力最弱的永宁氏,率先倒向了姒伯阳。
若非如此,永宁氏首领何必不要面皮,这么吹捧姒伯阳。不知道的,还以为永宁氏首领,是姒伯阳的忠实铁杆。
姒伯阳的目光,缓缓扫过各位首领,嘴角噙着笑意,等待着各部首领的选择。
似乎感受到姒伯阳的目光,甘籍心头一紧。在诸暨氏、上虞氏接连出场的情况下,放眼望去,怕是只有姒伯阳一个选择。
无人可制!
此时的姒伯阳,真的是已无人可制了。在吕诸、姚纪两大枭雄大败亏输后,姒伯阳在会稽氏族之中,大有舍我其谁之势。
大势如此,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甘籍心头苦涩,面上不露声色,道:“永宁首领所言,正是某家想要说的。姚纪失德失义,不该再为我等盟首。”
“山阴姒首,少年英才,力破吕氏,斩吕诸首级,居功甚伟。合该姒首,为我等氏族盟首啊!”
甘籍这番话,不吝于一锤定音。其他氏族首领恍然明悟,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姒伯阳得势,已是必然!
一念至此,几位首领齐声道:“我等,拜见盟首,”
姒伯阳面露迟疑,道:“姒某年少,资历尚浅,骤居高位,怕是不妥吧?”
甘籍直接道:“姒首太谦虚了,您大破吕氏,阵斩吕诸,有此威望,无有不妥。”
几位首领道:“有此威望,慑服各部,无有不妥!!”
见此众望所归,姒伯阳眉头一挑,道:“既然各位抬爱,姒某人愧领了。”
各部首领拱手,道:“我等,拜见盟首,”
各氏族的大将躬身一礼,道:“我等,拜见盟首,”
名分一定,战阵前的紧张气氛,顿时缓了一缓。
姒伯阳轻声道:“既然,诸位尊我为首,那……不妨与我一起入上虞,问一问我那岳父,看他可愿退位让贤。”
轰!隆隆!!
众军呼啸,天雷滚滚,声势骇人。万千擂鼓齐响,无数旌旗招展。一座座军阵缓缓开拔,向着上虞氏城邑,一点点推进。
——————
轰——
“一,二,一,”
大军叩门,一架架攻城锤,被甲士们抬着,狠狠的撞向城门。
城门被撞的隆隆作响,门后的兵士,咬着牙堵在门后,用血肉之躯硬扛。一次次撞击,震的他们几欲吐血。
甚至,在接二连三的撞击下,把一些兵士震荡脏腑移位。
轰——
“一,二,一,”
终于,轰隆一声,巨大的城门轰然倒塌。数以千计的甲兵,一边高呼着‘城破了’,一边挥舞着佩刀,争先恐后的冲入城邑。
“杀,”
随着第一座城门沦陷,其他三座城门接连被攻破。数万兵甲蜂拥而入,喊杀声连成一片,这些兵甲挥舞兵刃,杀气腾腾。
“杀啊……”
山阴氏与各大氏族的兵甲,在身魂大将的带领下,一路长驱直入。上虞氏百姓战战兢兢的躲在家中,看着大军的攻入。
“杀啊啊……”上虞氏守城的甲兵被攻城的大军,一冲就散。几路人马齐头并进,沿着城邑的各街街道,杀向上虞氏官邸。
此时的上虞氏官邸中,已然一片混乱。大军攻城,势如累卵,再是乐观的人,都不认为攻入城中的人,会放过官邸不打。
内室当中,姚纪头发散乱,失魂落魄的跪坐在漆床上,一口剑器横放在膝上,剑器之上铭刻‘悬翦’二字。
所谓悬翦者,飞鸟掠过,自触其刃,如斩截也!
这一口悬翦剑,乃是古越八剑之一,传世神兵,为上虞氏传承之器。如山阴掩日一般,都是历代首领的信物。
从宗祠回来以后,姚纪就抱着悬翦,将自己关在内室中,静静地等待着姒伯阳的到来。
“败了,败了,败得一塌涂地……”
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姚纪苦涩一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这是输掉了一切啊!”
各方氏族首领的背离,与投向姒伯阳以后的一呼百应,让姚纪气的几乎吐血。
但是,在大军精锐损折殆尽,三位老祖也陨落的当下。上虞氏的大腿已经被完全劈开了,只能任人予取予求。
姚纪不是没有想过上城拼命,可是在山阴氏的大军攻势下,在姒伯阳强悍实力下,姚纪只能无可奈何的退了回来。
当然,身为浸淫神魂之境多年的大高手,只要直接不遇上地祇级数。姚纪一心想跑的话,未必不能在大军入城前逃掉。
只是姚纪属实丢不起这个人,放不下他的骄傲。他宁可做一个与城共存亡的首领,也不愿背上弃城而逃的骂名。
为此,他不惜一死!
姚纪按着悬翦剑剑柄,目光中透着一抹决绝,呢喃道:“姒伯阳啊……姒伯阳……这一局是你赢了,可你不要太得意。”
“咱们下一局棋,才刚刚开始,咱们有的是时间来玩。你能赢了一局,不代表你就能赢十局、百局。”
“咱第二局,就以我的命,作为开局的第一手!”
姚纪咬着牙,徐徐的将悬翦剑拔出,清冷的剑光,映照在姚纪的脸上。
“只要我死,你与妃云必生间隙。上虞氏与山阴氏的恩怨,也就成了一个死结。”
姚纪的脸色,异常的恐怖:“只要我死!!”
姚纪确实是个狠人,眼看败局已定,便将目光投向了下一局棋。
然而,作为上一局的失败者,已经出局的姚纪,想要再入局与姒伯阳博弈,只能是以棋子的身份参与其中。
事到如今,姚纪已经输的一无所有,唯一有点价值的,就是他这一条命了。
姒伯阳需要姚纪活着,以此彰显他的恩义。山阴氏需要姚纪活着,以此同化掉上虞氏的百姓丁口。
姚纪若死,留给姒伯阳的麻烦,各种明面、暗面上的,绝对会让姒伯阳焦头烂额一段时间。
如此想着,姚纪手腕一抖,悬翦剑铮的一声出鞘。
“姒伯阳,咱们下一局,见……”姚纪面露狰狞,仰头看着半空中的悬翦剑,只见这一口悬翦剑竖着,缓缓落下。
嗡——
就在悬翦剑将要刺入姚纪心口,千钧一发之际。一片枯黄的树叶,刷的一声,从内室外飞入,打在了悬翦剑的剑尖上。
铛!!
悬翦剑剑尖一斜,被这一片枯黄树叶崩飞。剑身在半空转了一个圈,插在了墙面上。
在将悬翦剑打飞之后,这片枯黄树叶打着晃,飘落到地上。
此刻,若是有人捡起树叶,仔细端详,就会发现落在地上的树叶,一如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样,树叶上的脉络分毫不损。
“谁?”
姚纪怒目圆睁,看向屋外。
第二三七章生死(二)
【半小时刷新】
轰隆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队甲兵战卒衣甲簌簌作响,
在一众首领、大将的簇拥下,姒伯阳身穿甲胄,腰间悬挂剑器,迈步走入内室。
“……姒伯阳!”看着众星拱月一般,威风凛凛的姒伯阳。姚纪面皮不禁一抽,下意识握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这虽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可姒伯阳与姚纪二人,却对彼此一点也不陌生。
都已经决定刀兵相向,要是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岂不是笑话。
迎着姚记愤恨的目光,姒伯阳神色淡漠,拱手一礼,道:“小婿,拜见岳父,”
姚纪怒视着姒伯阳,冷笑道:“哈哈,姒伯阳,你可真会惺惺作态,假仁假义。我都要杀你了,你还认我这个岳父?”
姒伯阳皱眉道:“为何不认?你毕竟是妃云的生父,岂是想不认,就能不认的?”
姚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诡辩,”
一听这话,姒伯阳面色冷了几分,道:“岳父,我自问对你上虞氏,已是仁至义尽。为了北上援军,我山阴儿郎死伤无数。”
“为了早日到达战场,我不惜抛下步军,只带三千骑兵,星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来援。随后以三千骑军,冲击吕氏中军。”
姒伯阳声音低沉道:“来时三千骑兵,如今只剩千余骑。若非我不计代价来援,击退了吕氏兵锋,岳父……你现在安有命在。
“可是,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
姒伯阳淡淡道:“一边设宴伏杀我,一边派人袭击我的部曲。岳父,不得不说,你做的实在太绝了!”
说话间,姒伯阳在一众首领、大将的注视下,走到姚纪身前,伸手将插在墙壁上的悬翦剑,徐徐的拔出。
“悬翦,”
姒伯阳指尖抚过剑锋,铮的一声剑鸣,悬翦剑的剑锋锐气,游弋于外,如有无数棉针,刺的他不坏仙体隐隐作痛。
这是他金丹四转后,纯阳元神与金丹相合,炼就的不坏长生仙体。可是如此强横的仙体,都经不住这口传世神兵的神锋。
“呵呵,好剑,果然是好剑呐,”
姒伯阳打量着悬翦剑,随手抖出一朵剑花,剑气凝而不散,道:“这剑,很是不错,不愧是古越八剑之一,列入传世之品。”
说着,他看了一眼跪坐的姚纪,轻轻道:“先前的会宴之上,装扮你的那人,手上要是有一口传世之兵傍身,我就危险了。”
“两位‘叩天门’级数的大高手,再加上一位手持神兵的地祇。这等强悍的阵容,我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姚纪眼睑低垂,哼道:“我何尝不知道,若是带着这口传世之兵,成事的机会,无疑会大上许多。”
“只是祖宗传下的神剑,关乎一族首领的正统地位,不能有任何意外。一旦出了差错,我就是上虞氏的罪人。”
姒伯阳点了点头,讥讽道:“是啊……如此说来,确实不能有任何意外!”
“可惜了这口传世神剑,落入尔等昏聩之人的手中,只能成为你们的自戕之器。”
瞥了一眼脸色愈发难看的姚纪,姒伯阳不紧不慢道:“要非我来的正是时候,一旦这剑沾染了你的血,岂不成了弑主之器。”
“呵呵……”
姚纪冷笑一声,道:“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何必如此辱我。”
话音刚落,姚纪目光如刀子一般,划过姒伯阳身后的一众首领、大将,蓦然嗤笑,道:“哦……是了,你这时还不能杀我。”
“你现在,正是需要彰显仁德的时候。这个时候,你若是把你的岳父杀了,扪心自问,你就不怕你身后的那些人离心离德?”
“啧啧,一个连自己岳父都能杀的人,你能指望,那些氏族首领信服你?”
姚纪整理了一下衣袍,捋了捋散乱的头发,道:“是……你可以凭你的实力,强压这些首领低头,让这些人对你俯首帖耳。”
“但是,你就敢说这些人中,就没有人想着取你而代之的?”
“现在的你,势头正强,当然不用担心,某人的小心思。可是你能保证,你会一直这么强势下去?”
见此,姒伯阳沉默片刻,倏然转过身,面向众位首领、大将,道:“列位,你们如何看,姚纪所言呐?”
“……”
见姒伯阳面色莫测,各部首领心头一跳,不禁暗骂姚纪多事。寻死也就罢了,还要在死前,在姒伯阳心里种下一根倒刺。
如果姒伯阳把姚纪的话放在心上,那以后各部首领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以如今山阴氏的势力,被他惦记上绝非好事。
章安氏首领甘籍横了姚纪一眼后,悠悠道:“那就要看姒首,是相信背信弃义的姚纪多一些,还是相信我等部族多一些了。”
对甘籍所言,姒伯阳哈哈一笑,道:“承蒙列位不弃,推举伯阳为盟首。与列位首领相比,我这位岳父却要致我于死地。”
“谁对伯阳真心,谁又对伯阳假意,一目了然。”
姒伯阳稍稍俯身,道:“岳父,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这临死,还要离间我等氏族之情,属实是……人性本恶啊!”
“哼哼……”
姚纪讥诮道:“是啊……人性本恶,我的今日,就是你姒伯阳的来日。”
姒伯阳点了点头,轻轻道:“你放心,再这么样,你都看不到那个时候了。”
姚纪眼睛一眯,道:“你敢杀我?”
见姚纪不为所动,姒伯阳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道:“我为何要杀你?”
“自今日之后,你将不再是上虞氏首领,你已经被我等罢黜了。”
“我会给你找一个地方,让你好好的休息一下。你也可以在休息的时候,看着我如何打垮吕氏,如何完成你未竞的功业。”
姒伯阳低下身,在姚纪的耳边,道:“你可以好好看看,我是否会沦落的,你今天这般模样。”
姚纪冷笑道:“你不杀我,不怕遗祸无穷?”
姒伯阳起身,淡淡道:“你可以试试,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不过你要记住,你一定要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这一次,我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我要服众。不仅是各部首领,还有上虞氏的百姓,都不希望我就这么杀掉你。”
“我要让各部首领,上虞氏百姓心服口服,所以留你一命。但是下一次,你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姚纪一眼掠过过姒伯阳身后众首领、大将的脸色,讽刺道:“你可真是坦率,”
姒伯阳冷着脸,道:“没有什么坦率和不坦率,为君之道,有时候一定不能坦率,但有时候却非要坦率不可。”
“先前在大军集结的时候,当着三军将士的面,该做的我都做了,现在不需要我再做什么了。”
“说实话,在打入官邸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会殊死抵抗到底。以你的实力,就算不是我的对手,也能让我头疼一阵。”
“没想到,你会这么识时务。莫不是,你这是算准了,我不会动你,所以……将我一军?”
“不过,你就不怕我一时气不过,把你砍了?”
说完,姒伯阳也不理会姚纪难看的脸色,对众首领、大将,幽幽道:“所以说,家事难断呐……”
很显然,姒伯阳因为姻亲关系,不能对姚纪下杀手,至少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杀手。
当然,姒伯阳也不是没有所得,在姚纪被罢黜首领之位的情况下。姒伯阳作为姚纪的子婿,可以理直气壮的接管上虞氏。
至于姚纪的其他子女,能在姒伯阳入城的时候,捡回一条性命已是不易。要是敢与姒伯阳争权夺位,转头就会被‘消失’。
正是因为这一层利害,姒伯阳才会容忍姚纪活着。
在姒伯阳没把上虞氏整个榨干,完全并入山阴之前,不管姚纪想不想死,姒伯阳都不会允许姚纪真的死了。
或许对姚纪而言,直接杀了他倒是个解脱,让他就这么看着上虞氏拥有的一切,慢慢被姒伯阳篡夺,未尝不是一个折磨。
如此想着,姒伯阳将悬翦剑收入鞘中,随手挂在腰间。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沟。既然你不领我的情,那就别怪我心狠手黑了。”
——————
就在姒伯阳长驱直入,攻破上虞氏城邑的时候。诸暨氏城邑之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须知,吕诸战死之后,本命魂灯也随之熄灭。只是吕氏各大宗老,都不愿相信吕诸这位地祇,会这么轻易的陨落。
只是没过几日,随着白礼这些残兵败将归来,吕诸战死的噩耗,终于被彻底的证实。
此刻的诸暨氏,实是到了生死存亡之时。精锐大军折损,神魂大将战死,实力前所未有的虚弱。
而在这个时候,由于失去了吕诸这位首领,诸暨氏的权力结构,也极其不稳。
没有吕诸这等强权者的镇压,诸暨氏的宗老家臣们谁都不服谁。谁都不认为对方比自己,更有资格坐上首领的位置,
若非大敌当前,有姒伯阳这样一位强敌的存在,让高层们颇为顾忌,不敢擅自内斗。
只怕,此刻的山阴氏,早已血流成河了!
官邸正堂之内,吕氏宗老们默默的看着公案上的堪舆,白礼等重臣也都沉默不语,等待着吕氏宗老们先开口。
白礼沉声道:“诸位,大敌当前,须臾必争,咱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供咱们浪费的了。”
“咱们可以相互推诿,可是当姒伯阳那小儿的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咱们还能去与那小儿推诿?”
“连上君都败与那小儿之手,凭咱们这些人,绝不是他的对手,咱们应该庆幸,姒伯阳与姚纪不是一条心。”
“不然,咱们一点胜算都没有。山阴氏与上虞氏等氏族联手的厉害,你们现在都应该知道了吧!”
“姒伯阳两方联手还在其次……”一位吕氏宗老阴冷道:“我记得,吕因齐就是死在山阴氏的手上。咱们上君,还是死于其手。”
“我看,是那山阴氏与咱们相克,要不然怎么屡屡坏咱们的大事?咱们和山阴氏,是要不死不休啊!”
“哼……上君……”
白礼咬了咬牙,道:“咱们上君,就是为姒伯阳所杀,大业因其而坏,咱们与山阴氏的仇,本就是不死不休。”
“咱们上君的遗体,还在姒伯阳的手上。大军溃败之时,我几次想去抢回尸身,都没能成功。”
一位吕姓宗老叹道:“上君……上君的遗体,竟落在姒伯阳那小儿手上,谁知那小儿手上,有什么邪门外道的法术。”
“怕就怕,那小儿以术法,污秽了上君的遗体!”
吧!”
“姒伯阳两方联手还在其次……”一位吕氏宗老阴冷道:“我记得,吕因齐就是死在山阴氏的手上。咱们上君,还是死于其手。”
“我看,是那山阴氏与咱们相克,要不然怎么屡屡坏咱们的大事?咱们和山阴氏,是要不死不休啊!”
“哼……上君……”
白礼咬了咬牙,道:“咱们上君,就是为姒伯阳所杀,大业因其而坏,咱们与山阴氏的仇,本就是不死不休。”
“咱们上君的遗体,还在姒伯阳的手上。大军溃败之时,我几次想去抢回尸身,都没能成功。”
一位吕姓宗老叹道:“上君……上君的遗体,竟落在姒伯阳那小儿手上,谁知那小儿手上,有什么邪门外道的法术。”
“怕就怕,那小儿以术法,污秽了上君的遗体!”
吧!”
“姒伯阳两方联手还在其次……”一位吕氏宗老阴冷道:“我记得,吕因齐就是死在山阴氏的手上。咱们上君,还是死于其手。”
“我看,是那山阴氏与咱们相克,要不然怎么屡屡坏咱们的大事?咱们和山阴氏,是要不死不休啊!”
“哼……上君……”
白礼咬了咬牙,道:“咱们上君,就是为姒伯阳所杀,大业因其而坏,咱们与山阴氏的仇,本就是不死不休。”
“咱们上君的遗体,还在姒伯阳的手上。大军溃败之时,我几次想去抢回尸身,都没能成功。”
一位吕姓宗老叹道:“上君……上君的遗体,竟落在姒伯阳那小儿手上,谁知那小儿手上,有什么邪门外道的法术。”
“怕就怕,那小儿以术法,污秽了上君的遗体!”
第二三八章生死(三)
“说得简单,可是夺回上君遗体,谈何容易啊!”
坐在白礼身侧,一直沉默的宗元,叹道:“咱们吕氏这次输的这么惨,精锐大军损折过半,已然无力再号令各部氏族了。”
“而且,各部氏族经此一役,也都元气大损,对咱吕氏多有怨言。要是再像以往一般,驱使各部氏族,怕是会引来反噬。”
“现今的吕氏,可经不起这些部族的反噬!”
“嗯……”
白礼面沉如水,点头道:“怕就怕,这些人已经开始反噬了。上君为了整合各大氏族,很是杀了一批人。”
“这些人的亲朋故旧,因事被牵连的也有不少。”
“在咱吕氏势大的时候,咱们当然可以无视这些人的怨忿。可是现在咱吕氏受挫,这些人未必不会冒头,兴风作浪。”
白礼环顾四周,苦笑道:“外有山阴、上虞虎视眈眈,内有各氏族离心离德,咱们吕氏何时竟到了这般内外交困的地步?”
“呵呵,仅仅只是内外交困?”
一位吕姓宗老冷哼道:“列位,事态的发展,远比你们想象的严重得多。山阴氏、上虞氏大占上风,他们怎可能止步于此。”
“各位扪心自问,你们若是站在山阴氏、上虞氏的角度上,你们会放任吕氏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所以说,不要把姒伯阳和姚纪,想的那么蠢。他们不蠢,把他们想蠢的人,才是十足的蠢物。”
“这……”
白礼沉吟半响,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照你这么说,咱们还真是到了悬崖边上,只差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坐在上首的吕姓宗老,吕因寄捏了捏拳头,咬牙低声道:“是啊,只差一步,咱们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啊!”
“不过,他们想让咱们死,咱们也可以与他们来一招玉石俱焚,死中求生。”
堂中在坐的众人一听,问道:“不知怎么个玉石俱焚,又是怎么个死中求生?”
吕因寄轻声道:“很简单,驱狼吞虎,咱们不是山阴、上虞的对手,可是有人能治他们。”
“驱狼吞虎么……”宗元若有所思,道:“哪家是狼,哪家是虎?”
吕因寄面色平静,道:“山阴、上虞是狼,咱们的邻居,吴国是虎!”
一听是吴国,众人骇然失色,更有人奋而起身,怒道:“这是引狼入室,疯了,你疯了?”
吕因寄的眸子中,闪烁着幽光,道:“不,吴国不是狼,他们是虎,是制衡群狼的猛虎。只要吴国肯入场,咱们就安全了。”
宗元叹息道:“可是,如此作为,不亚于卖国。”
“吴越乃是世仇,越兴吴衰,吴兴越衰。吴越合一,可为公侯之业!”
“自越国亡国之后,吴国一直图谋吴越归一。只是因为会稽氏族,齐心协力,共抗吴国。”
“而且三苗、曲国等强大诸侯,也不希望吴国占据会稽,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多方制衡下,这才没让会稽,为吴国所占。”
宗元一脸苦涩,道:“现在,咱们吕氏为一己之私,主动将吴国这头恶虎引入会稽,你让会稽氏族如何看咱们吕氏。”
“只怕会稽氏族,将再无咱吕氏立足之地。”
吕因寄冷冷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没有立足之地,也比整个灭族来的好。”
“你真当姒伯阳是什么好人,山阴氏凭什么只用十几年光景,就有如此声势。还不是山阴氏四处劫掠,由此强盛。”
“以姒伯阳的手段,我等吕氏族人落入他的手上,你以为还有咱们的活路?”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做好事不可为的准备。引吴国人进入会稽,能有效的牵制住山阴、上虞的力量,缓解咱们的压力。”
“他们不是要一统会稽吗?我倒要看看,多了吴国这个庞然大物,他们要怎么一统会稽。”
吕因寄的胆魄,以及他的狠辣,无疑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所有人都知道,引入吴国人的后果,必然是吕氏不被容于会稽氏族。
可是众人又都清楚,吕氏在势力强盛时树敌无数。现在吕氏大败亏输,连首领吕诸都死于敌手,正是处境最凶险的时候。
如此险恶的处境下,留给吕氏族人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白礼面露犹豫,道:“驱狼吞虎之策虽好,可就怕这头猛虎胃口太大,要把咱们都吃了啊!”
吕因寄缓缓道:“不怕他胃口不大,他胃口越大越好。咱吕氏经此一败,不说一蹶不振,但要恢复以前声势,实在太难了。”
“上君若没有阵亡,以上君威望,咱们吕氏就是输了这一次,也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但没上君坐镇,吕氏人心也就散了。”
吕因寄慨然道:“人心一散,吕氏在群狼窥伺下,除了找吴国这头猛虎入场,咱还有别的活路吗?”
一位沉默多时的吕姓宗老,目光闪烁道:“因寄说的有道理,我赞同寻求吴国人入场。”
“哪怕让吴国下场,对咱们来说是引鸠止渴,可是他们不给咱活路。就不要怪咱,拉着他们一起死。”
“宁可便宜吴国人,咱也不让山阴、上虞两家得利。”
对于如此激进的言论,宗元心头震动,转头看向在坐众人,沉声道:“各位,勾连吴国,有利有弊,你们如何看?”
“这……”
众人都很犹豫,吴越可是世仇,越人手上有吴人的血,吴人手上也有越人的血。
世仇不是说说而已的,且不说越国强盛时,是如何压着吴国打的。
随后越国亡国后的三万年,几乎每一二十年,吴人与越人之间就会爆发一场大冲突。其间摩擦的小冲突,更是年年都有。
吕氏与吴国人联手,说的好听是驱狼吞虎,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数典忘祖。
无论吕氏的处境如何艰难,一旦牵扯到吴国人,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只是,就像吕因寄说的,他们已经被逼到了一定程度,前进一步是万丈深渊,后退一步是悬崖峭壁。
“因寄说的对,他们不给咱活路,就不要怪咱掀桌子。”
几位族老达成共识:“既然咱吕氏,不能统一会稽,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去,也不能便宜别人。”
“没错,得不到的,宁可毁灭,都不能便宜别人。”
吕因寄道:“这才是我吕氏族人,该有的魄力!”
——————
隆隆——
上虞氏城邑的上空,昏昏沉沉,一道惊雷乍然划破厚重的云层,电光一闪而逝,雷声震的屋顶瓦砾簌簌作响,
官邸大堂,姒伯阳坐在上首,太末氏,有剡氏,章安氏、东冶氏、永宁氏、候官氏首领,分别按照次序,坐在下首左右。
这已是姒伯阳带兵入城的第五日,在姚纪退位让贤后,姒伯阳名正言顺的以姚纪子婿的身份,成为上虞实质意义的主人。
虽然这当中,仍不免有一些上虞氏族人,对此有所微词。但在姒伯阳的强硬铁腕下,再多的不满,都只能被强自压下去。
“诸位,这几日修整,各氏族的将士,应该都休息的差不多了。我欲亲率大军,征讨吕氏,彻底将吕氏这个大害铲除掉。”
姒伯阳不疾不徐,道:“诸位,以为如何?”
太末氏首领皱眉,道:“姒首,吕诸已死,吕氏不足为虑。既然吕氏对我等已经构不成威胁,为何非要灭掉吕氏不可。”
“我等麾下将士,刚刚经历一场血战,异常的惨烈,将士们死伤无算,普遍都有厌战情绪,士气低落,战意不振。”
“这个时候出兵,并不是最佳的时机。”
手按在公案上,姒伯阳淡淡道:“这些我都知道,可吕氏虽然溃败,但其根基犹存,吕氏这些年打下的底子,极为雄厚。”
“吕氏虽在这一战失利,可是以吕氏的实力,这一点最多算是伤了皮毛。”
“咱们要是不趁着吕氏实力受损的时候,拔除吕氏这个心腹大患。等到吕氏缓过劲来,再想除掉吕氏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永宁氏首领首领默默点头,道:“姒首所言极是,吕氏刚刚大败一场,现在正是趁胜追击的时候。”
“咱们要是放任吕氏休养生息,不出十年,吕氏就能缓过这口气。一个强盛的吕氏,对我等氏族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
对此,其他几位氏族首领无言以对。这些首领当然知道,永宁氏首领已经彻底倒向了姒伯阳,成了姒伯阳的忠实拥趸。
需知道,永宁氏历经几次重创,实力、势力早就大不如前,几乎就要跌落大氏族的层次。
如此一来,作为会稽大氏族中,实力最弱的永宁氏,主动抱姒伯阳大腿,就不难理解了。
因此,这位永宁氏首领的话,与其说是他个人的想法,还不如说是为了迎合姒伯阳所说,就是姒伯阳自己的想法。
对于会稽的局势,各部首领们看的都很清楚,知道姒伯阳急于灭掉吕氏,不仅仅只是除掉吕氏这么简单。
姒伯阳更是可以借机,在各部氏族将士中确立自己的威望,方便在削平吕氏之后,直接整合各大氏族,为开国做准备。
可以说,铲除吕氏对姒伯阳而言,是他统一会稽,施威各方的一大有力举措,
然而,做惯了土霸王的各大氏族首领,却未必愿意看到姒伯阳,成功的把吕氏连根拔起。
说是兔死狐悲也好,说是不甘居于人下也对,各部首领们实质上,是不希望看到吕氏被姒伯阳灭掉的。
甚至,以章安氏甘籍这些野心勃勃的人为首,更想维持住这短暂的平衡,以期为自家创造起势的机会。
对这些氏族首领的小心思,姒伯阳全都了然于心,所以他才要急着灭掉吕氏,奠定立国的基础,绝了这些野心家的念头。
“各位,我知道大战不休,三军将士身心疲惫,极为的怠惰。可这一战不能不打啊,”
姒伯阳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你们说,咱们现在占着上风,都不敢主动出击,要是敌我位置颠倒过来,还有咱们的活路?”
“所以,我宁可劳师已远,用咱们这些疲兵,袭扰吕氏。”
姒伯阳给出的理由,可谓是冠冕堂皇,众部首领哪怕知道利害,有再多的不愿,都不敢出言反驳姒伯阳。
身为大地游仙级数的强横存在,姒伯阳就算没有释放自身气机,威压各位首领。可是他目光所向,哪个首领不心怀敬畏。
说的再多,不如自身实力强大。姒伯阳凭什么被各部首领公推为盟首,还不是他实力太强,以至各部首领只能以他为首。
这就是伟力归于自身的厉害,若是姒伯阳在大地游仙级数上,再往前迈进一步成就陆地神仙,与神魔道的天神业位比肩。
只怕姒伯阳不用辛苦谋算立国,会稽其他氏族就会主动投入姒伯阳的麾下,甘做姒伯阳的鹰犬,这就是绝对强者的魅力。
但,此时此刻的姒伯阳,修为上终究是差了一层。大地游仙级数的力量,虽能无敌于会稽,却依然有很多人敢动小心思。
这要是五炁朝元,成就陆地神仙,任他什么谋算,反掌就能碾碎。不用姒伯阳多说,各氏族就会争着抢着对姒伯阳劝进。
感觉到姒伯阳对于诛灭吕氏的强硬态度,各部首领按下揣揣不安的心。
在姒伯阳主意已定的情况下,众首领再是不愿,实际上也没有能力,改变姒伯阳的决定。
他们当然可以带着自家的兵甲,不承认姒伯阳这个盟首。只是这代价极大,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最后,章安氏首领甘籍不得不退让。
甘籍眼睑下垂,慢悠悠道:“姒首说的没错,吕氏是我等氏族的心腹大患,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诛灭吕氏。”
“我等氏族,愿全力支持姒首,征讨吕氏。诛除这个会稽之害,剪除这个害群之马。”
甘籍眼睑下垂,慢悠悠道:“姒首说的没错,吕氏是我等氏族的心腹大患,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诛灭吕氏。”
“我等氏族,愿全力支持姒首,征讨吕氏。诛除这个会稽之害,剪除这个害群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