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番外:太子
“只是你得心里有个底,正妃的位置她不必想,家世不够,你父皇和文武百官都不会同意的,能做侍妾还是良娣,抑或是侧妃,全看她的本事了。”
叶筠认真道。
家世在如今就是个硬门槛,是越不过去的阶级。
“儿子明白。”太子拱手,“要说多喜欢也没有,只是眼下遇见过的女子里,她让儿子觉得不一样。”
叶筠微微敛眸,摆了摆手,“好了,我心里有数。”
母子两个互相透了底,就将太子打发走了。
给太子选妻妾不是叶筠一人能决定的事情,换了身衣裳就往九宸宫去了。
如今她很少去那边,总是宁琛来昭纯宫。
而另一边,太子出宫回府后,就叫人暗中去了一趟靖安伯爵府。
“皇后娘娘这是认可了姑娘吧?”丫鬟采蘋高兴道。
萧氏却淡淡摇头,“不过是给了我竞争太子妃之位的机会罢了。”
“哦...”丫头瞬间就有些泄气了。
自家姑娘除了长得好看和聪慧,旁的真真没有优势啊,若硬要多添一个,那就是在赌场里赢了太子殿下一回,让殿下替她做了这么一回事吧。
是的,这俩人是早些时候就认识的。
靖安伯虽不成器,样貌却是不错的,凭借花言巧语和一张脸,当初骗了个商户家的女儿成婚。
可以说,这么些年,偌大一个伯爵府都是靠着萧氏母亲的嫁妆过活的。
直到萧氏十二岁那年,她生母离世还不足一年,父亲就又娶了新妇进门,她就彻底对这个黑心的父亲放弃希望了。
也是那时候,小小的姑娘狠下心来,想法子联合了外祖家的人上门大闹一场,将自己母亲剩余的嫁妆都拿捏进了自己手里。
但她很清楚,若想日后能彻底摆脱这个家,她未来的夫家必须要很厉害,厉害到萧家这个伯爵府一点儿也不敢染指。
思来想去,便看中了皇家。
于是从那时候起,她就花重金寻了一位宫里教导过礼仪规矩的嬷嬷来教导自己。
酷暑严冬,一日不落的练。
本也是有些底子的,这样刻苦的学了四年,真真就练得如同从礼仪书本里走出来的人一般。
所以也就有了宫里头,叶筠的那一眼惊讶。
这个萧氏是个对自己狠心的人。
再说回来为何进赌场。
那一日是太子协同几个公子哥儿说去玩上两把。
自然不是乌烟瘴气的那种地方,是专门供有钱人消遣的高档地儿。
而跟在萧氏身边的老嬷嬷一眼就瞧出,那为首的俊俏公子身旁的家丁是个太监。
这一对主仆不是旁人,正是太子和白术。
唯有皇室人能用太监,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萧氏心里有了主意。
接下来便跟着进了赌场。
这场子就是陪太子一道来的其中一位公子家开的,听闻有位美人儿在这里大杀四方,一时都好奇。
于是便都去看,接下来就有了开头那丫鬟说的,太子赌输了的事。
萧氏的外祖家就是做赌场生意起家的,别看她瞧着是端庄稳重的大家闺秀,实际这一手赌术不知能羡煞多少男儿。
而太子输后,就答应替她做一件事。
没过多久,宫里传出了替太子选妃的消息,萧氏就适时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她要入宫赴宴。
毕竟,虽然靖安伯有爵位,还是五品官,但实在落魄的很,家里又是一团乌糟,派请帖的礼官不可能请她去的。
可是她想搏一搏,就有了这个请求。
也是入宫赴宴那一天,萧氏才知道原来那一日输给她的正是太子本人。
同样的,萧氏这明晃晃的、纯粹的野心,也很吸引太子的目光。
毕竟,两个同样要强又优秀的人,真的很能互相吸引。
譬如今日,太子专程派人去给萧氏送信,也隐隐有些卖她一个人情的意思。
两个人较劲的很。
不过太子这个情,萧氏也不得不承,否则以她那个乌糟的家室,皇后娘娘未可会多看她一眼。
原是打算自己入宫后寻了机会勾搭上太子的,可哪想到太子早就相识了。
就给憋屈住了。
看着铜镜里娇美的容颜,萧氏暗暗想着,非得哪一日把场子找回来才行。
不过在此之前,倒是先收到了宫里来的另一张请柬。
是叶筠派人送来的,一共请了七个人,除开她,就是上回那四个最拔尖的,还有另两个估么是定好了位份的。
时间就定在第二天,这是一点儿都不给她们准备时间的意思了。
也算是叶筠对这些闺秀的考验之一,瞧她们定力如何。
次日入宫,宴席就摆在琼华殿内。
“姑娘们稍坐片刻,皇后娘娘手边有些事,得晚些来呢,茶水点心都摆上了,姑娘们先用着。”南栀笑着道。
林氏忙起身,“姑姑客气,皇后娘娘掌六宫事,自然是忙些,我等无妨。”
“到底是参知大人的女儿,林姑娘这般通情达理,通身气派都不一样些,姑娘坐吧。”南栀勾唇。
说了这两句话,便退了出去。
实则却并未离开,只是外头听着动静。
果不其然,南栀刚走,里头就争执了几句。
是沈家的姑娘和林氏言语不快,同为武将女儿的曾氏帮腔了两句。
另外两个不知名的是和稀泥一般做和事佬,唯有萧氏和伍氏从头到尾并没出声。
南栀听了一会儿,就去报告了叶筠。
事实上,叶筠就在偏殿里坐着喝茶,对正殿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呢。
便是这一个小小试探,林家姑娘就算是与太子妃之位无缘了。
自大、冒失,担不得重任。
沈氏倒是个厉害的,说话占尽优势又圆滑的叫人拿不住把柄,更面色云淡风轻,不似吵架。
曾氏也不行,那几句看似帮腔的话,实则是挑拨。
作为妾室有这心眼就罢了,若是嫡妻不想着平息事情,只想搅乱后院叫众人斗,可不是什么好事。
仅仅一炷香的功夫,就除掉了两个人。
若今天能定下人选来,那么便是在伍家姑娘和沈家姑娘之间了。
叶筠微微敛眸,喝完了茶,才从容起身,去正面会一会这群闺秀。
第四百八十二章番外:太子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众闺秀起身行礼。
叶筠一脸烦忧的摆了摆手,“免礼,叫你们久等了,本宫遇着些事儿,来晚了,都坐吧,咱们边吃边说话。”
“娘娘母仪天下,要操心的事情的确繁多,不过娘娘也当爱惜身子才是呢,臣女会调香,今儿恰好带了一些自己调制的安神香来,献给娘娘,祝娘娘安眠,是臣女的一点心意。”曾氏笑着道。
语罢就让随身侍女捧上来一个锦盒。
叶筠让绘月接过来,很给面子的闻了闻。
“曾姑娘巧手,这香比之宫里的也不差呢,只是本宫这心里的事儿多了呀,再好的香也不管用,正好今儿叫你们都替本宫想想,这中秋将至,恰逢辽国又派使臣前来,本宫该如何接待的好。”
底下一群姑娘立刻就面色各异了。
都猜到这是皇后娘娘的考验,可却有人并不知道考点在哪儿。
果然,就有一位做陪衬的贺姑娘轻轻说一句,“按着规矩办,总不会出错的。”
一直没张嘴的伍氏这会子才柔声开口。
“贺妹妹有所不知,这辽国皇族为拓拔式,其先祖皇帝的忌日便是八月十五,这一日辽国举国默哀,不得欢庆,与咱们中秋的欢度佳节是截然相反的。”
末了又不好意思的笑,“我素日杂书看得多,知道一些,父亲还常训斥我心思未放在正经诗书文章上呢,诸位姑娘可别笑话我。”
这话就说的十分圆滑了,既展现了自己的才学,又维护了其他闺秀的颜面。
表现不错。
叶筠便头一个点了她,“那不如先由伍姑娘来说说怎么做吧。”
“是。”伍氏起身,模样很从容。
站定后就道,“臣女以为,不能为了辽国几位使臣就不办中秋宴了,这岂不显得是我南启低头?可是为了两国交好,也不能一点儿不顾及辽国的面子,不如就将使臣安排在四方会仪馆,命专门的官员和奴才们陪伴他们尽哀礼,如此也两相齐全。”
“我到不觉得这样好。”沈家姑娘站起来反驳,“所谓入乡随俗,辽国前来朝拜,也该拿出些诚意来,更何况,辽人从来不安好心,野心勃勃,我南启泱泱大国,何须纵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就该让他们一道赴宴。”
林氏嗤笑一声,“如此岂非硬生生坏了两国交好之意,如此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我觉得伍姑娘的想法更好,与我是一样的。”
叶筠看着她们争执,面上噙着笑,一点儿瞧不出她的情绪。
偏头看向一侧,“那曾姑娘怎么看?”
“这...此等大事,臣女不敢妄言。”曾氏咬着唇福身。
她的确不知道怎么说,一点儿没了方才的伶牙俐齿。
叶筠淡淡的收回目光,终于看向了从头到尾都安静的萧氏。
“萧姑娘说说吧。”
一时,众人安静下来,都望过去,想看看这个落魄户的女儿能讲出什么来。
“那臣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氏起身,大方的行礼。
瞧着就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臣女以为,中秋国宴虽是皇后娘娘操办,但涉及使臣接待便更是前朝之事,后宫不可干政,娘娘大可丢出去,叫礼部拟出个章程来,倘若事事都需娘娘亲力亲为,养着那么些大臣,俸禄岂不白发。”
“当然了,娘娘既然问了,臣女也该说出个正经法子来,臣女其实更赞同沈姑娘的说法,我泱泱大国何须迁就,但又因为是大国,也更该拿出大度包容的风范来。”
“中秋节于南启乃是团圆之意,辽国将八月十五定位拓跋氏开国先祖的忌日,在这一日尽哀思,未可不能说是缅怀逝者,渴求团圆再会,如此岂不与我们的团圆不谋而合,不过一个为生者,一个为逝者罢了,阴阳本为一体,未尝不可一同庆之。”
一番话说完,在场之人都是眼神微变。
谁也没想到她能答的这样缜密周全,包括叶筠,忽然心里关于家世门第的念头都有些动摇了。
不过到底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儿就表现出什么。
只笑了笑,做闲话似的开口。
“都说的极好,各有千秋,看来我南启真不乏有才的女子,这是南启之幸了。”
几位闺秀,包括萧氏,都想从叶筠的神色语气里捕捉到些什么,只是叶筠的城府又岂是这群十几岁的姑娘能看透的。
最后出宫之时,谁也没能知晓皇后娘娘的心意。
便只能等结果了。
当天,叶筠就和宁琛将今日宴会上的事情说了。
夫妻两人在这件事情的抉择上足足商量了近五天。
在这五天里,宁琛一度动用了手里的暗卫去调查了这些姑娘。
他是真的不希望给太子的后院里选进不好的女子。
十日后,尘埃落定。
圣旨颁布,沈氏为太子妃,萧氏为太子侧妃,伍氏为良娣。
看到这个结果,萧氏心里是意料之中,但依旧失落。
不过终归是如愿了。
其实这些天里,宁琛和叶筠商量了许久,是觉得萧氏做太子妃,除了家世,其他都是够的。
可太子妃不仅仅是要符合做太子妃的标准,更是太子的妻子。
诚然萧氏聪慧,可这个女子太过冷静和理智且有目的性,她不及沈氏赤诚坦率。
这样的女子,必须得有人能好好驾驭压制,否则极容易生出变数。
沈氏不乏聪慧,手腕更果断泼辣,是个好人选。
对于这个结果,太子没有什么异议。
而事实上也正如叶筠所想,入府后,沈氏雷厉风行,赏罚分明,的确是当家主母的好料子。
萧氏聪慧,不欲争锋,很好的成为了调剂中和之人。
可人总有喜好,明显,太子还是更喜欢萧氏一些,但对沈氏也满意。
叶筠对这两个儿媳只有一个要求,不论是谁,都不许对子嗣下手。
沈氏做事光明磊落,答应的痛快,萧氏则是聪慧,知道这逆鳞不能触碰,所以也恪守。
终归是让太子的后院十分安稳。
只是太子也有失意的地方,就是一辈子没能追求到父皇和母后那样的感情。
多年相处,不论是沈氏还是萧氏,亦或是其他女子,他都没有过别样的情感。
这也算是一个遗憾。
毕竟像叶筠这样的女子实在不多,哪怕当年的萧氏那样特别,也依旧比不得。
不过,太子的一生也经历了两个皇后,沈氏生了两个女儿后病故,他又立了萧氏。
萧氏其实也只生了一个儿子,后来被立为下一任太子。
宁钰景的一生其实都很顺遂,登基前,父母给铺好了路,登基后就大展拳脚,两任皇后也都算是满意的,一辈子后宫里没有过因争斗而丧命的孩子。
他从没有体验过父亲当初的艰难,却也没有像父亲那样遇到不可或缺的心爱之人,不过一生也算圆满,这就是皇室里难得的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番外:佳瑗
四公主是皇室最小的孩子,也是叶筠唯一的女儿。
这般娇贵的女儿,自然是从小千娇万宠长大以后。
且不说宁琛和叶筠夫妻两个怎么宠爱,便是太子和六皇子两个哥哥就眼珠子似的疼。
不过兴许是继承了叶筠骨子深处的那一点儿将门虎女的血统,自小生的狐狸般娇俏可爱的四公主偏喜欢骑马射箭。
宁琛愁啊。
这么个宝贝女儿,磕着碰着了怎么好,于是就很反对。
叶筠倒是没那么反对。
毕竟自己闺阁时候也学骑马射箭不是。
四公主只是喜欢玩这些,又不是真学了要参军打仗去,请个合适的人教着就是了。
宁琛被说服,就想着找个女师傅进宫来教。
可如今少有女子会这些。
后宫里倒是有几个将门出生的,稍稍懂些,可嫔妃身份使然,且不说多年不练,已经生疏了,就是教,也不合规矩。
思来想去,叶筠便道,送去和皇子们一块儿学不就好了。
碰巧教皇子们武艺的陆将军自己也有个女儿,听说在家里也偶尔教一教。
如此决定下来,十岁的四公主便正经有师傅了,再不用和从前一样自己瞎鼓捣。
某一日下午,清风暖阳。
皇子们和陪读的一群小公子正在校场热身,就见四公主身着墨色劲装,梳着双丸子头,笑眯眯的跑来了。
“哥哥们好,瑗儿给哥哥们请安!”
皇子们都是惊讶,陪读的公子们则赶紧请安。
“你怎么来了,还穿成这样,哪有一点女孩儿家的样子。”六皇子蹙眉。
虽是双胞胎,但六皇子很是自诩哥哥身份,这会儿就一副大人模样。
“父皇和母后许我来的。”四公主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跟她一起来的正是空青,便将来龙去脉给说了。
教武艺的陆师傅也是头大,可人都来了,也只能收着。
一众少年排开,四公主眼珠子转了转,就暗搓搓的挤到了太子身边站着。
而她的另一边就是太子陪读许清林。
“清林哥哥,我头回学,有不会的,你得教教我呀。”
“公主抬举我了,论武艺,太子殿下学的最好,公主可向太子请教。”许清林温和道。
瞥一眼身旁的亲兄长,四公主咬唇,做可怜模样。
“四哥一贯严厉,我怕的很,你就教教我嘛,哎呀!”
话还没说完,头就被轻轻敲了一下。
“你便是分不清谁是你亲哥哥了。”太子哼哼一声,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自家陪读,末了就摇头叹气,“孤真是不知道你这脸要祸害多少小姑娘。”
许清林无语,看看这兄妹两个,拱了拱手。
“殿下别调侃了,我教便是,公主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
“嗯!”四公主笑眯眯的点头。
而这一年,十七岁的大公主选驸马,许清林比太子大三岁,只比大公主小一岁半,自然在在人选之列。
四公主在叶筠房里看了册子就叹气。
这么好看的人,居然要成婚了。
在四公主看来,大姐姐定是要选许清林的,毕竟清林哥哥长得好看又聪明啊。
八岁的小女孩儿也不懂得情情爱爱,只是天然的更喜欢谁罢了。
大姐姐很好,清林哥哥也很好,她们在一起也会不错吧。
虽然心里有点失落,倒也没大介意。
不过最后大公主和周家公子成了婚,四公主高兴极了。
蹦跶着对许清林笑。
“你可晚些成婚,多陪我玩几年吧。”
许清林一愣,也是无奈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四公主可么别的意思,只是多少知道谢男女授受不亲了,成了婚,可不能再陪她玩儿,要回去陪娘子不是。
反正自家父皇是日日赖在母后身边的。
一晃四年,许清林二十加冠,也到了成婚的年岁了。
彼时十二岁的四公主与他更为熟悉。
依旧不知情爱为何物,还闹着和太子一起要替他相看媳妇。
许清林倒是不着急,他没有喜欢的女子,一切只听家中安排。
不过他不急,可闺秀们急呀。
像许家公子这样生的俊美,家世又好,前程更好的男儿又能有几个。
于是,年末,许清林就和门当户对的兰家嫡女定下了婚约。
原是次年六月就成婚,却不曾想,次年二月,兰家祖父病逝,这一来,那兰家嫡女至少得守孝一年。
许清林本就不急,自然没什么异议。
于是这婚事又推迟了。
好不容易孝期过了,再将婚事提上日程时,又逢许清林的祖母寿终正寝。
虽老人家已然是高龄,算白喜事,但守孝一年也不得少。
兰家姑娘本是十六岁半时与他议亲,守完自家祖父的孝就十七岁半了,眼瞧着要满十八,还得再等上一年,总也耽误了年岁。
兰大人又已经定下升迁去兖州做官,预备等女儿成婚了就走的,如今也等不得了。
如此困难重重,两家想着兴许便是无缘,就商议着将婚事给退了。
拖拖延延又一年,二十三岁的许清林至今未成婚,竟也等来了四公主及笄。
少女初长成,年少时的欣赏也在时间的打磨中慢慢变成了真心的喜欢。
连叶筠都偶尔和宁琛开玩笑。
说那许家公子议亲路上磕磕绊绊的,倒像是冥冥之中就等着四公主长大似的。
宁琛也觉得许清林不错,家世、样貌、才能都很出色,可唯独是曾议过亲的人,满京都都是知道的,这一点就叫他很介意。
自家宝贝女儿怎能嫁一个旁人没要的呢。
当然,这话他没说出来,反正心里是这样想的。
不过四公主不介意啊,照例和这群从小一起长大的公子们玩的亲热。
可女孩子大了,总归也不一样。
面对着这样一个明媚娇艳的少女,说不心动是假的。
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这般心动被许清林当做了吾家有妹初长成的欣慰。
直到那一日。
四公主不慎踩空了台阶扭伤了脚腕,疼的站不起来,眼泪汪汪好不可怜。
宫女力气小,扶不起来,只得先把她安顿在原地,自己跑回去找人。
恰好许清林面圣后出宫,两人就遇见了。
少女红着眼坐在台阶上,拉起裙摆露出一截白嫩嫩的小腿,那脚腕处红肿一片。
第四百八十四章番外:佳瑗
“公主这是...”
“好疼,呜呜呜呜...”
许清林话还没说完,抬眸看见他的四公主就委屈的大哭起来。
一下叫人手足无措。
四处看了看,也没有奴才。
许清林紧蹙眉,思虑再三还是蹲了下来。
“不如臣背着公主去太医院吧,公主的脚肿的厉害,必须得尽快看太医才行。”
四公主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分明是生得一双凤眸,却狐狸似的娇媚,如今噙着泪珠子,更叫人心颤不已。
“不要,背着难看,你抱我去。”
语罢就伸手。
四公主这会儿当然有故意的成分在。
她可不是那扭扭捏捏的人,喜欢就要争取不是。
平素这许清林总是规规矩矩的君子做派,难得有亲近的时候。
对于她的请求,许清林果然犯难。
只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见四公主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那小模样似乎似再拖延一会子,脚就要疼掉了似的。
“公主,臣得罪了。”
许清林拱手,脱下外袍将四公主裹住,把人打横抱起。
如此隔着一层布,也不算是肌肤之亲了吧。
饶是如此,感受着怀中娇软,许清林也头回不可抑制的脸红了。
四公主虽胆大,可到底是女儿家,也是一样的面色绯红。
尤其是,她一双手不知该怎么放才好。
叠在胸前拘束,放在身侧更不舒服。
想了又想,微微咬唇,便打着胆子搭在了许清林的肩上。
如此远望,便像是四公主环着许清林的脖子,靠在他怀里似的。
一时间,许清林的身子都更僵硬几分。
待得将人送到太医院后,一刻也不敢多留,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沉稳如许家公子,何曾有过这样落荒而逃的时候。
整整好几日,他脑海里全是四公主的模样,怎么也挥之不去。
四公主也是一样的,悸动又害羞。
好在她崴了脚,需要歇息一个月才行,倒也避开了见面。
只是养病的这段时间里,唯独许清林竟没送东西来,倒是惹得四公主十分不高兴。
又听闻许家在给他选亲,心里就更气了。
这脚还差五六日才好全呢,就没忍住偷跑了出去。
许清林下朝出宫的路上就被四公主堵在了玄武门。
“听说安家姑娘才貌双全,与你倒是般配的很,你们何时成婚,可别忘了给本殿送帖子,本殿必要去贵府好好喝上两杯喜酒!”
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少女,许清林心头气短,也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上回的事后,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四公主,竟混混的,忘了探病送礼。
此刻脑子里更是浆糊,便只得尴尬的拱手。
“多谢公主,不过事情还未定下,若有眉目,定不会忘了邀请公主。”
这便是当局者迷了。
短短一句话,只气的四公主红了眼眶。
“好你个许清林,你就娶旁人去吧,我也到了成婚年岁,明儿就禀了父皇母后选驸马去,只当我瞎了眼了,白白喜欢你这么些年!”
语罢就上了软轿,催促着奴才们快步离开。
站在原地的许清林还未回神,脑海里全是少女方才那句‘喜欢你’。
终于回过神来,想要去追时,哪还有人影。
纵然有一肚子的想法,也只能暂且忍下,先出宫去了。
彼时四公主也是气头上说到做到,寻了叶筠就说要选驸马。
恰好太子和六皇子也过来了,就全听了去。
“四哥加冠礼刚过,母后和父皇正忙着给四哥选太子妃呢,你且别闹,再说了,姑娘家怎么把选驸马挂在嘴边,羞得很。”六皇子道。
“我不,我就要选驸马,四哥要成亲,许清林要成亲,我也到年岁了,怎么不能成亲?”四公主气冲冲的。
见女儿这幅模样,叶筠心里差不多也有数了。
对太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母子两个就联手先把人给哄着回去了。
“我是没工夫再操心瑗儿的事,交给你了。”叶筠抬手揉额角。
太子笑着拱手,“母后放心,儿子一定办妥。”
语罢就拎着六皇子从昭纯宫出来了。
不过半日,来龙去脉就摸了个清楚。
晚间,太子便叫了许清林到府上喝酒,一片愁态。
“瑗儿那丫头也不知怎么的,今儿闹着要选驸马,估么是姑娘大了,有喜欢的人了,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许清林手一顿,“那皇后娘娘和皇上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父皇母后一贯疼爱她,哪有不依的,大约明日父皇就要下旨选驸马了,听闻父皇心里已有几个人选,估计很快就能定下来。”太子随意道。
瞧着许清林失神,心里就有底了。
便又故意开口,“你不去试试?瑗儿可自小喜欢你,几声清林哥哥,叫的亲热。”
“可...臣曾经议过亲。”许清林心头闷闷的。
太子毫不客气瞥他一眼,“孤的母后还曾议过亲呢,你何时变得这样迂腐。”
许清林想反驳,这不是迂腐,是因为喜欢,所以格外慎重,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次日,下朝后,许清林就称有要事禀告,单独跟着宁琛去了御书房。
“何事,你说吧。”宁琛摆手,端着茶盏坐下。
许清林深吸一口气,撩袍跪下,“皇上,臣想求娶四公主。”
“噗——”
宁琛一口热茶喷出,呛得咳嗽不已。
元九忙要上前去给擦擦,被宁琛一把拦住,只目光死死的盯着跪在面前的人。
“你说什么?”
“臣想求娶四公主!”
这一回,许清林的声音更大了些,也更坚定。
宁琛字字句句听得真切,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半晌才道,“清林啊,你是个好孩子,可瑗儿还小,朕想着还多留她几年呢,你原就已经耽搁了这么久了...”
“臣愿意等公主,只要皇上首肯。”许清林坚定道。
宁琛头大,只能先安抚住。
“此事朕还需和皇后商议,你且先回去,朕想好了再告诉你。”
许清林抬头看了宁琛一眼,又最后磕了个头,才起身离去。
下午时分,宁琛就在昭纯宫里将此事说了。
“这孩子倒是不错,朕看着长大的,就是他曾议亲过,那是满京都皆知的,瑗儿嫁过去,万一有人说闲话...”
“宁琛,你是不是也曾这样嫌弃我?”叶筠忽然盯着他道。
这一个眼神,看得宁琛气短。
他能承认吗?肯定不能啊!
于是立即摇头,“怎么会,朕待你的心,你还不知?”
叶筠可不信他的鬼话,但也没拆穿。
只淡淡道,“你自己便是过来人,何苦在这个点上纠结,瑗儿是喜欢许家那小子的,你且看着办吧。”
宁琛心里一万个舍不得小女儿被狼崽子叼走,可女儿大了,总不能不顾忌孩子心意吧。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应下了。
终于,在惶惶不安中等待了十多天的许清林终于等来了赐婚的圣旨。
从此,便要将那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女娶回家了。
但皇后有话,要留女儿到十七岁才让嫁,所以他还得再等两年。
叶筠怕许清林以为她故意刁难,便也暗地里解释了。
公主还小,身子都没长好,此时成亲总是于健康无益。
许清林自然不介意这个,十年都等了,还怕这两年么。
而四公主更是羞的不行,尤其听闻是许清林主动求娶的她,也算从此明了双方的心意。
两年后,四公主大婚,二十五岁的许家公子总算是抱得美人归。
洞房花烛夜,盖头下,四公主粉面含春,宛若醉酒的海棠。
对上男子炽热的目光,怯怯唤了声,“清林哥哥...”
“此刻该叫夫君了。”
许清林浅笑,将人拉进怀中,扯下了红帐。
婚后的日子里,四公主比闺中时候还要过得娇贵几分。
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姑娘,许清林舍不得她受半分委屈。
以至于四公主生下长子后,还宛如少女般娇俏。
这是脂粉保养得不来的效果,终归是因为日子惬意舒心,不曾有半分烦恼。
有一年,四公主怀着第二胎,半夜非想吃福源楼的梨花酪。
那还是冬日里,许清林不顾鹅毛大雪,亲自骑马去了福源楼,花了十倍的价钱,请那厨子半夜起来给做了两份。
还有一回,他亲手画了花样子,叫人照着做首饰,只因四公主偶然埋怨了一句买不到合心意的。
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太多,以至于除开宁琛和叶筠这一对帝后,便是四公主和驸马二人被传为夫妻佳话。
许清林自打娶了四公主,一生都在为她考虑,直到离世前,对着儿女叮嘱的依旧是叫孩子们好好的照顾四公主。
他弥留之际,四公主哭得接不上气。
许清林却拉着公主的手浅笑,“我先去探路,你好好的等着,到了时候我定回来接你。”
四公主含着泪点头,看着心爱之人慢慢闭上了眼睛。
多年后,四公主逝世,迷蒙中也当真瞧见了那一袭青衣的俊逸少年对着自己招手。
他果真亲自来接她了。
寿终正寝的四公主带着笑意闭上了双眼。
第四百八十五章番外:五皇子
如果说公主里头存在感最低的是三公主,那皇子里存在感最低的应当是五皇子。
大皇子是长子,怎么也忽视不了,二皇子曾有过那样一个厉害的养母,也不会叫人忘了,被圈禁的三皇子就不必说了,下头四皇子和六皇子都是嫡子,谁也不敢忽视。
看来看去,就是五皇子卡在中间,实在不显眼。
纵然他的养母齐德妃家世显赫,但齐德妃生性清冷低调,又不得宠,五皇子跟着也被养了个安静的性子。
至于安静到什么地步呢,有一年上元节,皇子们一道出宫去庙会玩耍,大家都玩疯了,在酒楼用膳后,就预备凑趣儿去猜灯谜。
五皇子本就不喜人多,于是提出留在酒店雅间里等他们回来。
结果其他几个逛完了就忘了他,直接回了宫,直到齐德妃派人来问五皇子怎么还没回来,大家这才发现把人弄丢了。
那叫一个急。
五皇子身边只跟了一个太监两个侍卫,若真出了什么事情,谁也担待不起。
叶筠赶紧派人去找,太子也跟着去了。
还好那店家看出五皇子身价不凡,没有因为要打烊就将人赶出来,还依旧好好的在雅间里供着。
这会子看见宫中禁军来接人,才晓得今儿这几位小公子都是宫中皇子,也是吓了一跳。
临走前,太子给赏了一把金瓜子,赏那店家把五皇子照顾的周全。
许是沾染了龙气,自那以后,酒楼的生意更是红火。
不过宫外无事,回了宫内,宁琛还是生气的把其他几位皇子给罚了。
也没重罚,就一人打了十个手板,再抄书。
五皇子来替兄弟们求情,就很不好意思。
“父皇不要太责怪哥哥们,也是儿子性格太沉闷,若和哥哥们一起去了,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宁琛叹气。
五皇子这个性子,他也愁的很,日后得寻个能干的嫡妻才好,否则怎么顶立门户。
显然,经此一事,齐德妃也发现了孩子的不足,后来教导的时候就着意锻炼了些。
虽然为人处事的确长进很多,但这从小安静的性子就没能改过来。
这个喜静,一直延续到他选嫡妻的标准上,最后比来比去,选了齐德妃母家的一位嫡出姑娘。
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端庄温柔,气质娴雅,容貌也好。
五皇子很满意。
婚后和妻子也算过的融洽。
两人时常一起看书,一起喝茶,安安静静的,一坐就是一下午。
齐氏是真的贤德,因为自己有孕,不好伺候了,便主动挑选了两位妾室入府。
这其中一位连氏,就是个性子极活泼的人。
她十分聪明,也会说话,一派小女儿的纯真,进府头一日就逗得五皇子妃开怀不已。
五皇子却嫌她聒噪,比较偏向于另一位安静的王氏。
齐氏担心五皇子这般举动会伤了连氏的心,就劝他偶尔也去一次。
五皇子素来敬重嫡妻,自然也给这个面子,便抽空去了一趟。
不曾想就遇见连氏正爬树。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是惊住了。
连氏虽慌乱,但还是赶紧下来行礼。
“妾身给殿下请安,妾身失仪了,只实在可惜这红柿无人采摘,再晚几天,怕要落下来摔坏了。”
说着,便从系在身侧的布兜里拿出两颗红润润的柿子来。
白嫩纤细的手捧着火红的柿子,在夕阳映衬下格外好看,女子的脸也是一片绯红,因为不安而扑闪的睫毛如蝶翼一般。
“以后这种事情交给奴才做就是了,仔细摔下来,伤了身子。”五皇子轻声道。
连氏见他不责怪,就松了口气,忙福身。
“多谢殿下关怀,妾身记住了。”
五皇子点头,折身就往连氏住的院子走去。
走了两步,又回头,从连氏手里拿过了一个柿子。
就这样,一人拿着一颗柿子,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连氏经历过最初的尴尬,现在又缓了过来,便热情的给五皇子介绍自己院儿里东西。
譬如那个木簪,是她自己雕的,还有窗台上的干花是她秋天晒的,以及她养了一只橘猫,名叫蛋黄。
五皇子倒了一杯茶,静静的坐在那里听。
起先觉得吵,后来又觉得挺有趣。
主要连氏一边碎碎念,一边没忘了做手里的事情。
恰到好处的拿捏着添茶的时间,又默默的将点心碟子换了个地方,把五皇子爱吃的那个推到了他面前。
自打这一回后,五皇子就常来了。
连氏表现的很欢喜,兴致勃勃的将自己这些天做了什么,都一一的与他讲。
大到皇子妃给她做了两件新衣裳和新手饰,小到蛋黄拐了个媳妇回来,是只花狸猫,她给取了名字叫斑斑。
五皇子想说她取名太敷衍了些,可瞧连氏笑的开心,便也就没说了。
连氏的聪明并不表现在心计上,只是会察言观色,这也就导致她得宠后,被人害了也不自知。
怀上了身孕,被人在吃食里下了药,小产了。
五皇子大怒,可他多年不管后院事,头一回遇上,也不知道从何查起。
彼时皇子妃齐氏刚生完长女还在坐月子,又劳累不得。
于是齐氏让五皇子进宫请齐德妃出手。
五皇子照做,齐德妃便派了身边得力嬷嬷到皇子府来查案。
最后查出来,是与连氏一同入府的王氏心生嫉妒,出手加害。
多年安静的五皇子直接就将王氏绑了,丢进了刑部,让衙门按南启律法办事。
此举惊动了宫里,已经登基的太子都颇感意外。
没想到这个从来闷头闷脑的弟弟还能这样果决。
不过到底也没出手干预,毕竟也没做错不是,就是面上不大好看。
也是这回后,五皇子后院里都老实不少,而五皇子从此几乎就是正院和连氏那里两边走,其他地方都不去了。
嫡妻齐氏是年少夫妻,温柔贤惠,是平淡温馨的日子,妾室连氏是安静生活里不同的一抹风采,也叫人不愿割舍。
以现在的标准评判,五皇子该算是个一心二用的渣男,但放在那个时代,便是妻妾和睦,家室美满。
要说最大的波折,便是在中年时候,连氏生育第三个孩子时坏了身子,产后不到一年就去世了。
连氏的死让五皇子很受打击,消沉了两三年才慢慢放下。
至此以后,五皇子就只去正院了。
而齐氏也的确贤德,对连氏留下的三个孩子尽心教导,一辈子都替五皇子将后院打理的仅仅有条。
五皇子娶得贤妻,这一辈子也是美满的。
第四百八十六章番外:钰珣
宁钰珣是最让宁琛和叶筠不省心的孩子。
或许是因为是幼子,不必担当大任,他从小就格外的放纵,小时候就是属于狗都嫌的那种孩子。
这一点年糕最有发言权。
四皇子幼时温柔的不行,只会抱抱摸摸,四公主是女孩子家,自然更是如此,也只有六皇子这个顽皮鬼,竟偷了叶筠的胭脂眉黛给年糕描妆。
一只大白狗,活生生叫他画成了花媒婆。
这还不够。
为了展示自己的壮举,他命针线局的绣娘用不要的碎布给年糕做了条裙子。
穿上裙子,画了妆的年糕被六皇子带去御花园里逛了一圈,惹得满宫里的奴才偷着笑。
好巧不巧,叶筠请了宗室命妇和姑娘们在牡丹亭摆宴,年糕听见叶筠的声音就不顾六皇子的阻拦跑了过去。
这一下,把个在场的命妇们都看傻了。
有位年岁大了的老王妃眼神不好,还当是哪位小姑娘跑进来了。
六皇子看着母后脸色不好,赶紧开溜,可叶筠还能不知道是谁做的?
回去就将八岁的六皇子扒了裤子一顿打。
又羞又怕,六皇子被打的哇哇叫。
叶筠不仅是气他胡闹,在外人面前不成体统,更气这孩子折腾狗。
“年糕多大的岁数了,经得起你这样戏耍?它都十几岁了,比你四哥还大三岁呢!换做是人,都已经是花甲之年了!”
六皇子惊讶极了。
也没人告诉他呀。
在六皇子如今的概念里,年糕是能活很久的,能永远陪着他的。
此刻得知了这样的消息,愧疚的不行,揉着还发疼的屁股去膳房里给年糕拿了半只鸡来赔罪。
见儿子还算有心,叶筠才消了些气。
到底是怕自己生了个纨绔出来。
当然,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是不少。
比如他带上自己的陪读逃课,躲在无人的宫苑里偷偷喝酒,结果两个孩子喝大发了,醉的睡过去,引得满宫人找。
那一回,是太子亲自揍了他一顿。
可没过几天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又突发奇想扮鬼吓唬自家亲妹妹。
奈何四公主也非一般女子,对着‘鬼’就是一顿打,末了才发现是六皇子。
怕四公主去告状,六皇子忍痛表示未来三个月的月银都给四公主一半,这才作罢。
年岁稍大些后,又突发奇想要学赌术。
太子的侧妃萧氏会这个,他便暗戳戳的跑去太子府上拐弯抹角的说想学。
这一下把素来沉稳冷静的萧侧妃都整懵了,一脸无助的看向太子。
结果自不必说,又是挨了亲哥一顿打。
这般玩闹着长大,从宁琛到四公主,一致都认为该给他找个厉害的媳妇管着。
否则将来不反了天了。
对于这个想法,六皇子恨不赞同,于是在某一日家宴上提出了抗议。
“和四嫂嫂一样泼辣的女子,儿子是害怕的,得像五嫂那样温柔娴静才好。”
叶筠白他一眼。
“怕才好,你四嫂出身将门,性子泼辣才镇得住人,若不是你四嫂家里没有合适年纪的姑娘,我也给你寻个沈家姑娘!”
六皇子委屈巴巴的看向宁琛,却见老父亲也一脸同意。
坐在一旁的太子妃沈氏则是心里简直了。
甚至都开始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太母老虎了些,不过看见身侧萧侧妃递来的目光,心里也懂了。
这个六皇子,真是谁沾染上谁就要无语。
不过,沈家没有合适的姑娘,尹家倒是有适龄的。
年底叶哲携妻儿回京述职,尹氏就将自己的嫡亲侄女带来京都玩耍几日。
进宫拜见时,叶筠和嫂子说话,便让这尹家姑娘去外头玩耍。
六皇子刚捣鼓了一个小弹弓,捏了雪球做子弹,到处打着玩儿呢。
看见那从未见过的少女从昭纯宫出来,又是绿芝亲自陪着,便猜想是母后给自己选的皇子妃。
一时心里起了戏弄之意。
搓出一个比汤圆略小的雪球,就用弹弓照着尹家姑娘的后脑勺射去。
奈何尹家姑娘从小军中长大,这点子东西,稍偏头就躲过去了。
一看有人想暗算自己,立即警觉起来。
六皇子一发不成,又来第二发,这就暴露了位置。
尹氏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团成团就扔了回去,直愣愣砸在了二皇子的脑门儿上。
何等受过这种屈辱,六皇子气冲冲的顶着雪渣就过来理论。
只是他还没说话,尹氏就先开了口。
“呀,是我失手砸到了公子吗?方才有人拿雪做的弹珠袭击我,我只当只宫中有刺客呢,赶紧还击,公子打那边来,可看见刺客了没?我心里慌得很,待会儿得告知皇后娘娘,让宫中禁军搜查起来才好。”
那一脸的惶惶不安,要不是那雪球砸在脸上生疼,六皇子真要觉得眼前少女是个娇弱的了。
“姑娘误会了,宫中没有刺客,只是本殿方才与奴才们扔着玩儿,这奴才手里没个准头,险些伤了姑娘,这等小事就不必告诉母后了。”六皇子憋屈道。
当然不能告诉母后啊,否则又得挨一顿数落。
绿芝这会子忙上前,“奴婢给六殿下请安,殿下,这位是明国公夫人的侄女,威远将军的嫡女尹姑娘。”
“原是舅母的侄女,难怪身手这般敏捷。”六皇子上下打量了一下。
因为是沾亲带故的母后娘家人,倒也客气了几分。
尹氏也再度福身,“臣女不知殿下身份,多有得罪。”
“知道就好,尹姑娘这手劲儿,本殿若不是身子好,都要被砸晕了。”六皇子心头气还没消,又故意调侃起来,“女孩子家,太厉害了可别没人敢娶呐。”
“是吗?”尹氏微微挑眉,“可我阿爹和姑父常说,只有男人没本事才害怕娶厉害的妻子,若是不敢娶臣女,那只能说明那些男子配不上臣女。”
这个说辞是六皇子从没听说过的,一时无法反驳就愣住了。
尹氏垂眸一笑,“臣女出来也有一会子了,也该回去了,殿下要去昭纯宫给娘娘请安吗?或许可以同去。”
六皇子当然不是要去昭纯宫的,可这会子思维上占了下风,不自觉的就有些被人牵着鼻子走。
糊里糊涂就点了头。
第四百八十七章番外:钰珣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昭纯宫了。
忙行礼,“儿子给母后请安,给舅母请安。”
“殿下快不要行礼,臣妇不敢当。”尹氏忙起身避开。
这会子看见侄女在六皇子身侧,便赶紧将人叫过来。
“蓁儿你可向殿下行礼没有?”
“姑母放心,我已经与殿下说过话了。”尹蓁笑了笑,从容的走近。
活泼娇俏又不失端庄大方,叶筠瞧见眼里觉得挺不错。
主要是方才六皇子进来时,像是吃了瘪的模样,可眼神还若有若无的牵连在尹蓁身上,估么是擦出火花了?
心里有意试探,叶筠便柔声开口。
“尹姑娘闺名是哪一个字?今年多大了?”
“回皇后娘娘,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正是臣女闺名,臣女今年十六,翻年就虚岁十七了,九月里的生辰。”尹蓁如实道。
叶筠这么问,尹氏自然听出其中意思,看了侄女一眼,便状似无意的叹气。
“娘娘不知,这丫头性子跳脱,至今也还没说亲,臣妇此次带她进京,也是想叫她瞧瞧京中闺秀们的规矩,回去了,好好学一学。”
“正好,我这小六子也是性子顽劣,至今还没哪个闺秀制得住她,我瞧着蓁儿姑娘就极好,只是不知蓁儿能不能瞧得上他呐?”叶筠笑起来了。
像是开玩笑似的。
本是想逗一逗这小丫头,奈何低估了军中长大的女孩儿的大气豪爽。
尹蓁歪着头仔细将六皇子上下打量了一边,就含着笑点头。
“六殿下生的俊美,比灵州的男子好看多了,臣女自然瞧得上。”
六皇子大惊,瞪着眼睛就不知所措的想反驳。
“你...可你是灵州的,你长得...”
“殿下觉得臣女长得丑?哎,那就没办法了,是殿下瞧不上臣女。”
尹蓁故作可惜的神色,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可说面前女子丑这话六皇子还真干不出来,因为她真的不丑啊。
娇俏的鹅蛋脸,眉若远山,杏眸似泉,琼鼻樱唇,皮肤不是很白的那种,但也不黑,就是恰到好处的有光泽,显得很健康。
一看就不是常年关在家里的娇小姐,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旺盛的活力。
“本殿可没说你丑,只是想说,你就是灵州人,怎么能嫌弃灵州男儿不好看呢。”六皇子不自然的摸摸鼻子。
尹蓁眨眼,“可臣女也没说灵州男子不好看呀,只是说殿下您比他们好看。”
这一对年轻人交流,旁人叶筠和尹氏两个过来人就含着笑不说话。
而六皇子心里扑通直跳。
心说这个女子怎么一点都不知羞,一会儿说瞧得上他,一会儿又夸他长得好看,哪有这样行事的。
“殿下的耳朵好红呀,是不是外头太冷,叫寒风吹的?”尹蓁故意道。
六皇子忙摇头,“没有没有,本殿穿的可厚了,母后,儿子忽然想起今儿还有事情要找四哥说,这就先告退了,舅母慢坐!”
语罢,对着叶筠和尹氏拱了拱手,就飞也似的跑了。
叶筠这边留了这姑侄两人用过午膳才散。
末了便暗中给家里母亲楚氏传话,让她看一看这个尹家姑娘的品行如何。
这段时间都住在叶府,肯定能查出个一二来。
另一头,出宫的马车上,尹氏就问起侄女来。
“怎么,你是瞧上六皇子了?六皇子倒是真的长得好看,当年我也是瞧上你姑父俊逸呢。”
尹蓁嘿嘿一笑,“才没有,我不过是逗他罢了,他坏的很,还不相识呢,就想拿雪球砸我,不过真要嫁,嫁个好看的也成。”
姑侄二人相视一笑,就没说这个了。
没想到这边叶筠是真上了心。
一番调查后,不仅查明了尹蓁的底细,也把那日两个孩子之间发生的事情摸了个清楚。
这么一看,不是正合适么,能制得住小六呀!
与宁琛一说,也觉得好,于是就把六皇子叫进宫了。
“什么?我,我娶尹蓁?”六皇子惊得咬舌头。
叶筠挑眉,“怎么,怕自己驾驭不住,没本事,不敢?”
这话是她故意说的,就是激将。
果然,想起那一日尹蓁的话,六皇子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怎么不敢,婚姻大事,父皇和母后决定就是了。”
于是乎,当年的除夕宫宴上,宁琛就当众圣旨赐婚,定在年后七月成婚。
尹蓁都意外了。
怎么出趟远门散个心,解个闷,还顺道把自己嫁进皇室了。
六皇子也是后知后觉,得嘞,自己貌似娶了个比四嫂沈氏还要虎的将门虎女。
七月大婚。
皇子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洞房花烛夜,六皇子却喝的酩酊大醉,摇摇晃晃的被扶着入了正院新房。
只是待得奴才们一走,尹蓁就拆穿了他。
“殿下还装,分明没醉呢。”
六皇子觉得没趣,就坐起来,“本殿都是你夫君了,也不知道关心一二,今日也喝的不少呢。”
谁知尹蓁瞥他一眼,十分不在意。
“区区几坛就醉了,别是还没臣妾酒量好吧。”
她这无心一句,倒是激得六皇子来劲。
于是大婚当晚,六皇子和皇子妃在婚房里喝酒划拳起来。
最后也不知何时才睡去。
次日醒来,大红锦被底下,二人还相拥着。
看着女子身上那歪歪系着的鸳鸯肚兜,六皇子的脸比锦被还红。
而这一红便就是一辈子。
一边嘴上嫌弃着尹蓁不温柔,一边又偏爱赖在正院里不走。
两人打打闹闹的,成天热闹的不行。
要说皇子里头哪一位的日子过的最轰轰烈烈,那就必然是六皇子了。
尹蓁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唯独失望没能再生个女儿。
四十多岁的时候,尹蓁生了一场急病,的亏底子好,才挺过来。
那以后,六皇子就收起了大半辈子的小孩儿性子,好好的陪着尹蓁养病。
尹蓁娘家远在灵州,六皇子便以自己要出门散心的名头,带着她去了一趟灵州娘家,更是住了许久,半年多才回来。
这一对欢喜冤家总是嘴上说着嫌弃,却又为对方做着最温暖的事。
直到晚年时候,六皇子才在某一日阳光正好的下午,拉着尹蓁的手,低声说了一句。
“若有来生,还想与你做夫妻。”
第四百八十九章番外:年糕
我叫年糕。
可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不过我确实白白软软,但我是一只狗。
那一年我刚满月,就被带进了宫里,被皇上送给了一位姑娘。
她美极了,像天上的仙女,弯弯一笑,胜过海棠。
我的名字就是她取的。
她说,“之前那一只叫糯米,这一只叫年糕,白白软软的多贴切。”
虽然我不知道糯米是谁,但以后我就是年糕了,这个姑娘是我要照顾一辈子的人啦。
不过她有好多个名字。
开始叫婕妤,后来又叫修容、顺仪、昭媛,可多可多了,到现在为止,大家都叫她娘娘,有时叫皇后娘娘。
我想,或许和我一样,有时候大家叫我年糕,有时候叫我糕糕吧。
不过我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名字,就是年糕,自始至终也只有一个主人,就是这个姑娘。
后来这个姑娘生了一个孩子,所以我也有了一个小主人。
我也认识过另一只狗狗,它很漂亮,但主人说我是年公公,不能祸害别人了。
虽然我不知道公公是什么意思,但我好像某次睡过一个长觉之后就少了点什么,从此就有些不一样了。
嗐,不操心这些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小主人等着我照顾呢。
这小家伙长得可慢了,一年多才会走路,而且还不稳当。
我都记不清当了多少次肉垫子了。
那些跟在他身边的人反应都没我快,真是不顶用。
所以我很担心,他长得这么慢,我老了他还小,谁来保护他呀。
于是我整天陪在他的身边,希望他能长得快一些。
哦对了,这个小主人叫四皇子,大家都这样叫他。
小孩子总是精力旺盛,还好我年轻,可以陪着他跑。
主人就不行了,所以总把小主人交给我照顾。
作为一只被委以重任的狗狗,我深感责任重大,一点儿也不敢马虎。
日子过的很快,我刚觉得小主人已经长大些,主人又怀孕了。
这一回她生了两个。
天呐,我可愁死了。
一只狗要照顾三个人类幼崽,估计没有哪只狗比我更操心了。
于是我开始在三个孩子之间奔波,还好这两个小的一般大,总是在一起的,所以我只用跑两个地方。
每天接送四皇子上下学,其他的时间就陪在两个小小主人身边。
当然,我也会去陪主人,不过那个叫皇上的人比我来的更多。
他看起来很可靠,主人交给他,我也可以放心了。
主人看我两头跑的辛苦,就命人给我炖骨头汤喝。
一边看我喝,一边和我说话。
“年糕啊,他们自有奴才伺候呢,你也不必这样奔波,累的舌头都收不回去了。”
“汪汪汪!”
我也回应,但是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
奴才哪有我厉害嘛,交给谁我都不放心,还是自己看着好。
主人见我坚持,就命人给做了一个窝,放在两个小主人房里,那就是我的窝啦,以后陪着小主人就不用睡地上了。
我喜欢极了,金窝银窝都不如我的小窝,嘿嘿。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两个小主人也长大了,男孩儿叫六皇子,女孩叫四公主。
名字可真长,我就暂且叫他们小六和公主吧。
哦对,后来四皇子换了个名字,大家都叫他太子,封太子后,他就搬出宫去住了。
也时常接我去太子府玩儿,不过我从小在宫里长大,还是更喜欢宫里。
而且,太子长大了,小六和公主还没有长大呢,我任重道远,还得陪着这两个。
毕竟他们都最爱跟我玩儿,尤其是小六。
不过小六太会折腾狗,我不爱跟他玩儿。
主人说,这叫七八岁,狗都嫌。
这话一点儿不错,我都嫌。
毕竟那个时候我都快十六岁了,在狗里面怎么也得是个爷爷辈儿。
有一回,主人就因为小六折腾我,狠狠打了小六一顿。
我劝都劝不住,只能看见小六被打的嗷嗷叫。
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主人很担心我的身体,找了兽医来瞧。
不过兽医说我身体还不错,估么是能再活三四年的。
那岂不是快二十岁?我可真是高龄狗爷爷了呀。
但那时候我的牙齿已经开始松脱了,精神也大不如前,总爱躺着不动,果然还是老了。
后来,主人派了一个小太监专门照顾我。
我知道主人想让我活的更久一些,但是我实在做不到了。
快十九岁那一年,冬天格外的冷,初雪过后就更冷的不行。
昭纯宫里烧了地龙,主人把我也抱进屋里来睡,可我还是好冷啊,爪子也没力气,也不想吃东西了。
冥冥之中,我感觉自己好像要离开了。
主人又请了兽医来瞧我,那人只是摇头叹气。
看来真的是要离开了啊。
但其实我一点儿也不难受,只是困得很,还有一点冷,不过主人很伤心的掉眼泪。
我想安慰她,费力的叫了一声。
主人哭着摸我的耳朵,像以前一样和我握手。
可我实在没力气完成指令了,只能舔了舔她的手。
没过多久,三个小主人也都来了。
他们围在我身边,我觉得温暖多了,可他们都在哭,我却没力气再站起来去蹭蹭他们的腿,安慰安慰。
“好了,你们都好好的和年糕道别吧,它也辛苦了一辈子,该歇歇了。”
主人的声音很温柔。
我也这样想,大家不要难过,我们好好的道别,来世说不定还能再见呢。
太子最伤心,他抱着我的头哭的不行。
我也难过极了,这是我看着长大的第一个孩子呢。
小六也哭。
他和我道歉,说不该给我穿裙子,给我描妆。
其实我没怪他呀,只是觉得这孩子太调皮了些。
最后就是小公主了。
她亲了亲我的头,让我来世一定要去寻她。
看着大家难过的样子,我都舍不得走了,可这也由不得我。
毕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嘛。
这句话是我听主人说过的,她读书多,我听得多,也不遗憾了,至少我还算个有文化的狗狗,还有这么多爱我的人。
希望下辈子,我还能再遇见这群可爱的人吧。
第四百八十九章番外:叶舒苒
父亲是手握重兵的明国公,嫡亲姑母是当朝皇后,表弟已经被立为太子,满京都的闺秀里,几乎找不出第二个出生比叶舒苒更好的。
生在这样的勋贵高门,叶舒苒从小就受着最好的礼仪教导,锦衣玉食,养的娇花一般。
举止气度自不必说,样貌就极为拔尖了。
众人本以为这叶家姑娘生的如此标致,该会被赐给太子做太子妃,没想到皇后并未这个意思。
故而这刚及笄,明国公府的门槛儿都要被踏平了。
像齐家这样清高的书香世家也曾多次亲自上门来示好,更有皇室宗亲前来探问。
不过叶舒苒谁也没瞧上,她心里是惦念着某人的。
自打从札萨克回京,世子必勒格就没少往京都寄信、寄东西。
起先倒是并未有什么其他心思,慢慢的长大了,逐渐也生出几分情意来。
她信里说正在学射箭,一个半月后,就收到了必勒格寄来的白鹰羽做的箭矢,还有一张特制的弓。
比寻常的弓箭轻一些,也小一些,姑娘家拿在手里正合适。
她吐槽说必勒格的中原字写得不好看、
一个月后再收到信,就发现字迹工整多了。
只是...这字迹娟秀,很像女子写的,又有几分眼熟。
拿出自己写得东西一对比,竟发现必勒格是照着她的字练的。
一时间,叶舒苒笑的不行。
想想那豪放不羁,策马扬鞭的男子坐在桌前提笔描着姑娘字帖的模样,她足足笑了好几天。
末了就命人买了几本适合男儿练的字帖送了过去。
必勒格收到字帖也脸红。
好嘛,他没想这么多,只觉得叶舒苒的字好看,便学了,竟闹出这笑话。
傲其见儿子整日里等着京都的来信,大手一挥,便命儿子年底时候替自己进京述职,也正好见一见这叶家姑娘。
必勒格本就是世子,将来也袭承王位的,他去也使得。
于是在十二月初雪的时候,一身着狼裘,骑汗血宝马的少年出现在了明国公府的门口。
叶舒苒正窝在院儿里看书,听得丫鬟来报,惊讶之余,系上披风就快步出了庭院。
红门白雪,赤马玄衣。
少年星眸剑眉,乌黑的头发编做辫子用银箍束起,左耳一只细小的金环,麦色的肌肤透着异域之感,此刻见了人便爽朗一笑,热烈如夏日骄阳。
一别三年未见,叶舒苒不止一次在脑海中勾勒过信那一头的少年的模样,此刻见到真人,只觉得他仿佛是从自己的臆想中走出来的。
必勒格也是如此。
三年的变化太大,少女已然出落的玲珑有致,娇若牡丹。
身披宽大的兔毛披风,白嫩一团,手里握着银手炉,被寒风吹红的鼻尖如桃花一般。
“叶姑娘别来无恙,我替父王进京述职,备下薄礼,特来拜访。”
必勒格翻身下马,十分有礼的拱手。
“世子客气,竟也没提前告知,我什么也没预备,实在失礼,还请进府上坐。”叶舒苒微微福身。
虽通信多年,可真突然见了面,多少是放不开的。
“是我唐突,今日刚入宫述职,本该先递了帖子,明日再来,不过我想见姑娘,不愿晚这半日。”必勒格直接道。
草原上的男儿总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
他这样直白,倒是惹得叶舒苒脸红,赶紧把人迎进了府中,生怕他在门口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此刻楚氏听闻札萨克世子来访,已经备下茶点在花厅里候着了。
见两人进来时,孙女面色微红,那明朗少年的眼神又一直落在孙女身上,心里就有数了。
“世子坐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常听舒苒提起,果真一表人才。”楚氏笑着招待。
必勒格行过礼后大方坐下,“叶祖母过誉了,晚辈看您气色红润身体健朗,定是有福之人。”
楚氏笑着摆手,“不过是素日里不操心,养的懒惰罢了,倒是世子,怎么进京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就问出了惊人的回答。
必勒格看了看身旁少女,拱手一笑。
“晚辈进京有两件事,一是替父述职,二是想求娶叶姑娘。”
“噗——”
“咳咳咳——”
心惊之下,叶舒苒喷了一口茶,楚氏也被茶水呛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祖母,您当心。”叶舒苒赶紧起身去给楚氏顺气。
楚氏轻轻摇头,示意孙女自己没事。
那帕子擦了擦嘴角,将茶杯放在一旁,面露尴尬之色。
“世子莫要开玩笑,婚姻大事需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是儿戏。”
此时必勒格也意识到自己太唐突了,赶紧起身拱手。
“叶祖母赎罪,是晚辈失礼,但晚辈求娶叶姑娘的心意是真的,只因此次在京中只能待上半个月,时间紧迫,故而就直抒胸臆了。”
语罢就命随从捧上一个木匣子来。
打开来看,里头是一封求娶婚书和一只通体纯粹的翡翠镯子。
“您请过目,这聘书是晚辈父王亲笔,镯子是晚辈母妃祖传之物,是送给叶姑娘的,晚辈心诚,并非信口胡言。”
见他目光坚定,的确不像做戏,楚氏心里的防备才少了几分。
不过再怎么样,必勒格的行为也太突然了些,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答应的。
叶家的嫡女又不愁嫁,满京都的好儿郎都尽管挑。
而叶舒苒也是一样的心思。
虽说多年通信,心里对这个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但倘若要嫁人,那还得仔细考量,毕竟是一生的事。
从叶府出来,必勒格眼中添了一分失落,但依旧是明朗的样子。
并与叶舒苒约定,接下来在京中的半月,由叶舒苒带他四处逛一逛,游玩一番。
叶舒苒欣然应允。
不谈别的,书信相识这么多年,两人至少也算朋友了。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两人将京都玩了个遍。
虽然一直长在京都,但是大家闺秀素来少出门,也未曾这样尽兴过。
两人一道煮酒、品茶、赏梅、游湖、看戏。
起初明明是要尽地主之谊,带着必勒格游玩,可渐渐就变成了必勒格陪着她去了所有她想去的地方。
譬如扮作男子进了赌场,又去京郊跑马,还坐了花船去看临江乐馆的舞伶。
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意犹未尽的分别,并期待第二日的行程。
叶舒苒慢慢发现,必勒格比书信里表露出来的更幽默也更爽朗,还很细心。
他能十分敏锐的捕捉自己的心思,譬如命人买来她多看了两眼的马蹄糕和糖葫芦,或是路边小摊上的泥人偶和面具,亦或是在套圈儿地方,准准的为她赢了一对儿胖兔子。
虽也有别家公子向自己献殷勤,可从没有一个能这样细致入微的察觉她的每一个眼神。
而且必勒格的真诚透露在每一个地方,一点儿都不似逢场作戏。
甚至,他还能记得去年叶舒苒信中提到的,鸿客居里的酱牛肉最好吃,并在用膳的时候特意点了一道菜。
若他不是真心的,那这心思也太深沉,网也撒的太大了些。
可惜必勒格不能留太久,在京中待了小半个月就回去了。
走之前将婚书带走了,但是那只翡翠镯子却留给了叶舒苒。
“只要你一句话,我定日夜兼程从草原来娶你。”必勒格一如之前的坚定。
叶舒苒到底还是没有答应他,这种大事总归要先告知父母。
而叶哲和尹氏夫妻二人今年回来的晚些,赶在除夕前几天才到京都。
先是进宫述职,拜见叶筠,而后才有空听一听家里的事。
楚氏将必勒格来过的事情一一说了,两人都是蹙眉。
一则是对此人并不了解,二则是嫁去草原必然不及京都的日子舒服。
且不说吃不吃得惯食物,就只说生活条件就不及京都好。
札萨克几大亲王的王府说着是王府,其实不过是一座繁华密集些的帐篷营地罢了。
晚间,尹氏到女儿房里小坐,就将自己和丈夫的心思说了。
“若那世子真的不错,你又真心喜欢,我和你爹也是同意的,但是你得考虑清楚,嫁到札萨克去,就比不得在京中了。”
叶舒苒点头,“爹娘的意思女儿明白,只是的确也对他存着好感,但人心日久方可见,我与他正经相处也不过半月,女儿并不急。”
喜欢归喜欢,但也没有就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
见女儿理智,尹氏也松了一口气,才继续道。
“我与你爹的意思是,你才刚满十六,也不必这么早就嫁人,倘若真的寻不到更喜欢的,就觉得他好,我与你爹就在灵州,离札萨克也不远,总能照应着。”
叶舒苒点头。
其实她还有更纠结的事情,她若远嫁了,那祖母就一个人留在京都,虽然明年弟弟就会被送回来养着,但她始终舍不得。
祖母年岁大了,一别就是天高地远,再见就不是易事。
于是这头回的求亲,也就暂且被按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照例是书信往来,叶舒苒也将自己的顾虑说的清楚。
她不想耽误了别人。
可是必勒格的回信慢了许多,字也少了。
她心里失落,只当对方是没了那个心思,故而思虑再三,将那翡翠镯子命人送了回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必勒格正在经历王位的争夺。
虽然他早早被立为了太子,但是兄弟们大了,总有各自的心思,必勒格那比他小两岁的亲弟弟就颇为挣扎纠结。
都想做世子,可世子只能有一个,但亲兄弟之间总也下不了手。
僵持不下的日子里,必勒格每日都心烦意乱。
也是这时候,收到了京都来的镯子,他才意识到,自己或许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于是在次年的五月里。
必勒格再度出现在明国公府的门口。
只是这一回他并不打算离开了,他让出了世子之位由弟弟承袭,而他则要进京做官,留在这里。
如此也算是全了兄弟情义,也免了叶舒苒的后顾之忧。
对于必勒格的举动,完完全全是意料之外。
起初,叶舒苒很抗拒,她觉得愧对必勒格,毕竟放弃爵位的牺牲实在太大了。
但必勒格一如从前的坚定。
因为他知道,自己错过了这个姑娘,手足相残袭承了爵位,他会抱憾终身。
人生就是如此,有得便有失,全在个人的选择。
必勒格选择退出袭爵的争斗,来到京都迎娶心爱之人。
这样的真情实意,叶舒苒也终于没有后顾之忧的将自己交了出去。
或许在感情的开始,对方付出了更多,但接下来还有更长的日子由她来为他做一些事。
时年十一月,明国公嫡女与傲其亲王嫡子成婚。
叶舒苒得封菁华郡主,在京都所有高门意外的目光中坦然的嫁给了仅仅官从四品的必勒格。
自然少不得有人在暗地里说些风凉话。
可两人婚后的甜蜜幸福,必勒格为了心爱之人的努力上进,一点一点堵上了这些人的嘴巴。
多年后,不到三十岁的必勒格成为南启最年轻的一品昭定将军,将叶舒苒宠的闺阁姑娘一般。
京中再也无人暗讽叶家嫡女头脑发昏,下嫁给一无所有之人,他们只看得见昭定将军年少有为,夫妻情深。
从年少时候的坚持到如今的相守,从一封封遥寄的书信到二人共持的婚书。
若有真情,也无惧跨过万里。
第四百九十章番外:若有来生
太子登基以后,宁琛就带着叶筠住进了灵犀园。
后宫的其他嫔妃都成了太妃,一个都没带。
宁琛退位时也不过四十多岁,还正是壮年时候,所以虽然退居二线了,但也没完全不管事。
当然了,不是把着权柄不给儿子,只是宁钰景有许多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还是总会来请教。
和宁琛还爱操心不一样,叶筠是全身心的享受起退休生活来。
闺中时候学的插花、焚香都重新鼓捣起来。
她本就喜欢在院儿里种些花草,如今屋里也摆满了各式花瓶,弄得宁琛几次觉得自己是住在了花圃里头。
某回实在忍不住,便委婉道,“咱们这寝殿里是不是花摆的太多了些。”
“就这么点儿爱好了,还要剥夺了不成?”叶筠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说你养了满院儿的鸽子呢。”
宁琛闲下来后忽然对养鸟起了兴趣,尤其喜欢鸽子,那灰的白的养了一堆,有格外喜欢的几只还取了名字,单独辟了一间院落放鸽笼。
早上那笼子一开,鸽子飞的灵犀园里到处都是。
尤其是阳光最好的弯月桥那里,总满满的停了一桥的鸽子,远观是好看啊,可走近就不行了。
鸟这种直肠子的生物,大家都懂的。
可苦了扫洒的奴才们,天天收拾鸽子粪。
宁琛尴尬的摸鼻子,讪笑两声。
“卿卿哪里的话,朕是想说,这屋里摆满了花,好看的紧,花香袭人,比熏香都好闻些。”
“那是自然,也不瞧瞧是谁的手艺。”叶筠挑眉。
对于某人的识相很满意。
只是她这插花的热情也没持续太久,入秋后,花渐渐少了,倒也没什么可摆弄的了,眼神一转,又盯上了灵犀园的湖。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多美好的意境啊,退休生活怎么能少的了钓鱼呢。
这想法倒是得了宁琛的赞同。
于是乎,第二日清早,两人就拿了鱼竿,坐上画舫,到湖中心去了。
不过叶筠的技术嘛...就是典型的菜且瘾大。
半天下来能钓两条就不错了。
可宁琛是高手啊,不到一个时辰就满满一桶了。
刚开始叶筠还自我安慰说要后来追上,可当发现自己追不上之后,就彻底恼了。
宁琛心里好笑的紧,觉得这女人怎么到如今的年纪还是孩子脾气,一边也开始放水。
分明有鱼上钩了,他也不拉杆。
“朕瞧着今儿的鱼不好钓啊,竟没几条。”
“是呢是呢,许是湖大了,鱼都太分散了。”叶筠一本正经的点头。
宁琛忍着笑意站起身来,“那不如去赏菊?重阳节的菊花酒还剩了两坛,今儿拿出来喝了吧。”
“好,那干脆把午膳摆在菊园里。”叶筠勾唇。
于是放了鱼竿,晃晃悠悠的就往别处去了。
这样惬意的午后在如今不算少,但依旧叫人满心愉悦。
花海之中,举杯对饮,竟也有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的清雅了。
酒罢回宫。
走到娇棠苑的时候,叶筠还进去看了看。
是曾经住过的地方呢,倒也有几分回忆在。
从娇棠苑出来,叶筠就忽然站住不动了。
“怎么了?”宁琛回头。
“我在想,你如今可还抱得动我。”
女子眉眼含笑,略歪着头看他。
宁琛微愣,旋即也笑了。
“朕便是六十岁也能抱得动你,过来。”
“不,我要你背我,今儿不抱了。”叶筠伸手。
“好。”
宁琛一点儿也没犹豫,走过去弯下了身子。
午后的暖阳里,秋风阵阵,帝王背着自己的皇后,踏着透过树叶洒下来的细碎光影,步步往回。
有奴才们远远瞧着,窃窃低语,这太上皇和太后亲密如寻常夫妻似的。
而余下的半生里,两人都过着这样惬意舒心的日子。
与心爱之人相依相守就是这般了。
但再长的相守也有结束的一天,当头发白尽了的叶筠躺在榻上时,宁琛心如刀绞。
“宁琛,你不要难过,这一辈子能遇见你,我很幸福,我们有三个孩子,有只有彼此的晚年,我知足了。”
叶筠伸手抚过男子的脸颊,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湿润。
“可朕始终觉得亏欠你太多,朕不信鬼神之说,可唯有你,朕希望还有来生,你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宁琛声音嘶哑。
目光交织,满是不舍。
叶筠含着泪点头。
再看守在榻边的三个孩子,更是不舍。
一一的叫上前来抱了抱,叮嘱了许多话。
孩子们知道这最后的时间该留给爹娘,都乖乖的出去了。
“宁琛,你抱着我吧。”叶筠轻声道。
少时,她孑然一身进宫,如今不想再这样孤孤单单的离开。
宁琛点着头,将人拥入怀里,片刻之后,搭在他肩上的手滑落下去,此时终于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哭喊出来。
殿外的三个孩子听到父皇的哭声也都知道母后已经离开,顿时泣不成声。
叶筠的丧仪前无所有的盛大,举国哀思。
宁琛亲自操持了一切,丧事办完就病倒了,一病就是半年。
还好是三个孩子一日不落的守在榻边侍疾才叫他慢慢好起来。
宁钰景本想把父皇接回宫中居住,也好照料,可宁琛拒绝了,他更想留在只有他和叶筠的灵犀园里。
病愈后的宁琛每日都要散步。
奴才们都知道,太上皇是把太后生前走过的地方,做过的事情都做一遍。
然而这样其实也并不能减少宁琛心里的悲痛和思念。
叶筠逝世后两年,宁琛终于也跟着去了。
孩子们知道父皇煎熬了许久,虽然悲痛,但也希望父母能在九泉相会,所以尽快的将丧仪办好,让两人合葬了。
二十年后。
某大学校园。
叶筠坐在新生报道处的海报旁边,百无聊赖的转着笔。
考古系真是门庭清冷,坐了两天了,才报道了八个新生。
若不是那人说他一定会来,她当年才不会选这个系。
正在发呆之际,耳边传来行李箱在地面滚动的声音。
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熟悉的面容,虽然换了装扮,眼神却一如从前。
叶筠微愣,旋即歪头一笑,“学弟好呀,报道这边签字。”
看着眼前之人,宁琛也笑出声来,微微挑眉,“学姐让我好找。”
“啧,这话什么意思,你从前认得我?”叶筠故意道。
“嗯,一看见学姐,我已经想好孩子的名字要怎么取了。”宁琛眨眼。
叶筠哼了一下,“别想的太早,我可是很难追的,这回可不容易了。”
“那就慢慢追吧,二十年都等了,我不急。”宁琛勾起唇角,弯腰在签到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所以,先请学姐吃顿饭吧?”
“唔...那就给你一次机会。”叶筠忍笑,看着他的眼睛伸出手来。
宁琛也笑,毫不犹豫的将人牵住。
一瞬,心底的相思翻涌而出,险些失态,不过好在,他终于又寻到她了。
这一生,他必将把她视若瑰宝,以命相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