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为她
秦鹮不是故意的。
她平时能打字就打字了,这会儿实在是一手拎着画,一手举着手机,只能图方便直接发语音。
“透明胶你有看到吗?就放我柜子抽屉里的。”
她昨天后半夜,半梦半醒,隐约记得身边人起床了,强撑着看了一眼,段若轩站在她柜子边上,背对她,不知在看什么,或是找什么。
段若轩回她文字消息:
[我没动,你再找找。]
又过了一会儿,不放心似的,又发来一条,语气明显不耐烦:
[秦鹮你脑子呢,你打算用透明胶把画框绑墙上?]
秦鹮一愣,回道:“是啊,我这租的房子,房东不让往墙上钉钉子。”
段若轩彻底无语了,手指在屏幕上方游走半晌,最终敲下几个字:
[先放着,不用挂,我下次去弄。]
秦鹮回了个小猫敬礼的yes
sir表情。
不仅秦鹮,段若轩也有这种感觉。
好像是身体里某种机制在作祟,明明是分开了几年的两个人,新陈代谢都循环过n次了,可在神经和细胞里对彼此的熟悉感还在。
见几回面,说几句话,在加上一点点身体接触,就像是断联的电路突然就通电了。
一切都回到轨道上了,还是从前的相处模式,还是从前的感受和反馈,一切都顺理成章。
把手机撂下,他重新靠着窗户闭上眼睛。
几秒后,陡然发现车里安静了。
没人说话了,也没人打游戏了。
再一瞧,车里的三个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盯着他看。
刚刚秦鹮娇娇柔柔的语音,除了司机,都听见了,成功把注意力引到了他身上。
赵泉是知道内情的,小袁被他派去找过秦鹮,也脑补个八九不离十了,横竖都是团队自己人,一条绳上的蚂蚱,没什么可避讳的。
唯独那个造型师是外聘的,这时正一脸懵地望着段若轩,一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八卦的表情。
这行做久了,也算见惯了风浪,艺人悄悄谈恋爱不稀奇,隐婚的都不在少数,她明白。
只是段若轩出了名的冷情寡淡,而且年纪小,竟然也是有恋情的人?公司居然也允许?
哦对,也不一定是恋情,419也正常。
眼看造型师的表情从惊讶,到了然,再到意味深长,赵泉赶紧咳嗽了声,招呼司机:
“师傅,麻烦你,到了地儿在门口停一下,先别开进去。”
然后转头朝小袁使眼色:“一会儿去附近咖啡厅买点吃的喝的,给品牌方的工作人员分一分,大过节的呢,你自己拿不了,让cc陪你去。”
小袁懂事地比了个ok。
一路再没人说话。
到了地方,小袁带着造型师cc下车买东西,顺便谈谈心,封个口。
赵泉给司机递了根烟,也遣走了。
车上就剩他和段若轩两个人。
他斟酌半天,在段若轩身边坐下,欲言又止,但又不得不开口:
“阿轩,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段若轩掀了眼皮看他一眼。
“是秦鹮?”
“除了她还有谁。”他倒是坦荡。
“昨晚在她家?”
“嗯。”
“她住在哪?环境乱不乱?昨天有没有分开走?注没注意周边人?挡脸了吗?监控避没避?还有......窗帘拉了没?”
段若轩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赵泉脸都绿了:
“你有脸笑?你还有脸笑??别人出去约人,都恨不能拉上几十号工作人员打掩护,你可倒好,圣诞节,单枪匹马会姑娘,你可太牛逼了!”
说着一指头就要往段若轩脑袋上戳,被他躲开了。
“放心,没被拍。”
“没被拍?你说没就没?狗仔能在自己脑袋上贴条,告诉你老子要拍你了?你怎么回事啊阿轩?”赵泉气到七窍生烟:“回头上热搜,段若轩圣诞节约.炮,弟弟,你是迫不及待跟粉丝证明你长大了是吧?”
段若轩捏了捏鼻梁,语气淡然:“纠正一下,你用词不当。”
“哪不当?”
“不是约.炮。”他睁眼,正视赵泉:“是谈恋爱。”
赵泉噎了一下,当场爆了一句国骂,瘫坐在椅子上喘粗气。
裤兜里摸了半天,才想起最后一根烟刚刚给司机了,这会儿就剩个打火机,咔嗒咔嗒一个劲儿摁,发泄情绪。
焦躁过后,整个人平静下来了,望着窗外,悠悠说了句:“不行。”
“什么不行?”
“谈恋爱不行!”
“哦。”姓段的小狼崽子舌尖撑了撑牙,笑呵呵的:“那你做不了主,不瞒你说,我还想公开呢。”
“我做不了主?”赵泉瞪着眼睛:“我做不了主?我的艺人,我做不了主?”
段若轩微抬着下巴,语气带笑:“我提醒你一下,我们是合作关系,工作室是我自己的,我不是你的艺人。”
赵泉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俨然一副教训混账儿子的老爹脸。
“别担心,我不是要马上公开,俩人的事,起码等当事人同意吧。”
段若轩想起秦鹮昨晚接吻过后慌里慌张的样子,嘴角笑意就藏不住:
“上次星鲸采访,我就说过了,如果有恋情,对方同意,我就会公开,你当时不是说这人设挺爷们儿的吗?怎么,变卦啦?”
赵泉懒得理他,语气都变颓了:
“嗯,我现在想明白了,你那时候就给我打预防针了。但是阿轩,人设是人设,你真要爆出恋情,要跑多少粉?你最大的优势是什么?流量啊!你指望你的女友粉衷心祝福你?”
段若轩低头垂眸轻笑:“哦,原来我最大的优势不是音乐,是流量。”
“废话!不然你的才华怎么变现?”
段若轩沉默了一会儿,长腿一蹬,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又恢复了混不吝的德行:
“我从出道那天,就不是偶像爱豆,公布恋情也算不上失德,别人怎么看,跟我无关。”
赵泉被他的强盗逻辑搞崩溃了:
“哥,我叫你哥行不行,你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不容易,为了个女人事业腰斩,你就是蠢。”
“我不蠢,另外,你又说错了。”
段若轩打断他,惬意地半躺着,目光幽幽:
“我写歌唱歌,不是为了什么狗屁事业。是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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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轻松几章吧
第六十二章 软刀子
远处,小袁和cc手上各自拎了两大袋咖啡和蛋糕,正往回走。
赵泉实在生气,又深知说多了也无用,段若轩哪里会是听话的人。
他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拍大腿,说了句重话: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阿轩,你就作吧,你和谁谈情说爱我不管,只是有一点,没和团队商量过绝对不能公开,不然我真跟你急!”
这是最大最大的让步了。
赵泉暗自骂自己,膝盖真是软,没办法,谁让这小狼崽子就是摇钱树呢?整个团队包括他赵泉自己,都是要抱着树干过日子的。
不能逼太紧,不然这棵树极有可能搞一出自燃自爆。
段若轩轻笑,盛了他的意:“知道了。”
#
秦鹮晚上的直播到底还是没播成。
她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胡度正躺在病床上刷手机,嘴里叼了个车厘子的杆,一派悠闲。
秦鹮拎起包就砸过去了:“你吓死我了!”
胡度嬉皮笑脸坐直身子:“你来啦,就是胳膊烫了块皮,没事。”
“会留疤吧。”
“应该不会,热水而已。”
胡度早上给秦鹮打电话的时候,正坐在桥下路边摊吃早饭,话说到一半,远处一辆摩托车呼啸着过来,左偏右偏,一看就不稳当。
胡度抬头看了一眼的功夫,摩托车就直挺挺朝着早餐摊冲过来了。
倒是没撞到人,只是可怜胡度,离摊子最近,煮馄饨的小锅被撞飞,一锅热汤洒在胡度胳膊上。
秦鹮想起早上那通电话,胡度的一声叫骂,还是惊魂不定。
“真没事?”
“真没事,其实不用住院,但肇事人不想把事弄大,堵我的口呢。”
胡度动了动左臂,朝秦鹮勾了勾手指:“你知道是谁吗?”
秦鹮一脸懵:“什么谁?”
“啧,骑摩托那大傻逼啊,你猜是谁?”不待秦鹮说话,胡度撇撇嘴,压低了声音:“林霄扬。”
?
秦鹮瞪着眼睛消化这三个字。
林霄扬虽然是red
one的导师,但和秦鹮没有交流,唯一一次对话,是录制首舞台的时候,他夹枪带炮地点评她的歌:“说真的,我没有在你的编曲里听到任何一丝亮点。”
十九岁的少年,年少成名,身上有傲气是正常的。
但秦鹮万万想不到,这弟弟私下里也玩这么疯。
“那......事故怎么处理的?报警了?”
“报什么警啊,当时场面特别乱,那小子带个头盔,爬起来就想跑,车都不要了,被我拦住了。”
“然后呢?”
“我上去掀了他护目镜,一眼就认出他,赶紧又给扣上了。一身酒味,一看就是刚通宵,神志不清呢。”
秦鹮嘶了一声:“酒驾啊?”
摩托车酒驾也是大事,更何况是个当红艺人,一旦被曝光,够林霄扬喝一壶了。
胡度接着讲:“是啊,到底还是个孩子,吓坏了,我捏着他,他一直在哆嗦。万幸就伤了我自己,我就赶紧让周围人都散了。”
秦鹮看着胡度的胳膊,还是一阵阵后怕。
“你渴吗?饿吗?还有没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烧壶热水吧。”
胡度摆摆手:“歇了吧,我有不是大姨妈,喝哪门子热水。”
他还想说点什么,手机响了,秦鹮的。
秦鹮翻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又看了看胡度,转过身走到窗前,压低声音去接。
刚喂了一声。
“在哪。”
段若轩声音冷而凛,像冬日里树梢的薄雪。
“我在外面。”
“知道在外面,我问你在哪。”
秦鹮犹豫了一下,落在话筒里就成了为难,他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秦鹮本来还猜测,段若轩是不是不声不响关注了她的直播小号,这下确定了。
因为临出门前,她用小号发微博,告知今晚的直播取消,出了点事急着处理。
段若轩一定是看到了。
私立医院的环境很好,从窗外望出去,是一片小花园,傍晚时分薄暮冥冥,很萧索,但又有种孤寂的浪漫。
她放轻语气:“我在医院。”
电话那边有紧急刹车的声音,秦鹮一惊,赶紧解释:“不是我,你别急,是胡度,他受伤了,我来探望。”
段若轩沉默了一会儿:
“哪家医院?”
“啊?你要过来吗?”
“不行吗?”
“不是......”秦鹮回头看了看胡度,后者正翘着二郎腿看她好戏呢。
“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没什么大事,你不用过来。”
听出了她的为难,段若轩倒也不强迫:“哪家医院告诉我,然后等一下,我去接你。”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不露面,到了给你电话。”
秦鹮真没法拒绝,只能乖乖报上了医院名字。
挂断电话,在胡度挑事儿一样的目光里,垂着头去床边坐下,抬手挽了挽脸侧的发丝,有点尴尬:“不喝水,我给你订晚饭吧,你吃什么?广式还是川菜?”
“让病号吃辣的,秦女士真狠心啊。”胡度阴阳怪气地啧啧两声:“少跟我来这套!刚刚谁的电话?”
秦鹮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抬头望他一眼。
什么都不用问了,这一眼情意绵绵包括万象,全都明白了。
病房里陷入沉默。
胡度盯着秦鹮看了一会儿,突然笑出声。
“笑屁啊。”秦鹮强行挽尊。
“我是在笑,你之前的坚持和逃避其实挺没必要的。秦鹮,你看看你,自从跟段若轩再次遇见之后,他陪你过生日,联系你,关心你,可能你自己都没发现,但我旁观者看得清。”
胡度往前挪了挪,势要把秦鹮的脸盯出个洞:
“秦鹮,你一颗心就搭在段若轩身上,你现在的状态,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胡度怒啐:“遮不住的开心高兴!各种矫揉造作!终于把魂儿找回来了!”
秦鹮被逗乐,朝他没受伤的那只胳膊狠狠揍了一拳。
怎么说,话糙理不糙。
连她自己都觉得,如今她的状态真的像个刚谈恋爱的十几岁少女,暗戳戳的小心思全都挂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他的名字会心慌,接到他的电话会激动,忍不住,想往他的方向靠近点,再靠近点。
爱情是把软刀子。
当你意识到它的存在了,它早就深入你的皮肉,再难拔出来了。
第六十三章 岁月可回头
胡度很显然还想多了解点。
“所以你们现在是什么阶段?和好了?”
秦鹮看他一眼,摇摇头:“怎么可能。”
他们之间,有些事情不彻底说清楚,是绝对不会顺理成章复合的。尽管谁都没提,但谁也都知道,岁月可回头,但不容易。
太难。太难。
胡度倒是比她轻松些,或许真的是旁观者的理智加成,他在秦鹮面前打了个响指:
“不用着急,也别太纠结,这几年你在成长,他也在成长,以前觉得天都塌了,可能回过头看,就是稀松平常的小事而已,总有一天能过去,耐心点。”
秦鹮知道他在安慰自己,扯了扯嘴角笑:“知道了,你放心。”
“让我不放心的不是段若轩,是你。”胡度敛去笑容,认真看着她:“你去复查了吗?”
秦鹮手指搅着发梢:“还没,先不急,录完节目吧。除了偶尔头痛和失眠,也没什么其他的症状。”
她在网上偷偷查过,不一定是病症复发,可能是因为季节性的情绪紊乱,凌市的冬天又干又冷,天气阴沉,很容易引起情绪低潮。
胡度嘱咐她:“情情爱爱我都懒得管,我只担心这个,鹮鹮,万事先顾自己。”
胡老师小课堂又要开课啦!
秦鹮不想听他唠叨,又知道他是真心实意为自己好,也就把这话接下去了,点点头,随手从床头上掰了个橘子,往他嘴里塞了一牙。
“干嘛,堵我嘴啊。”
“对,吃你的吧。”
两人笑着闹了一会儿,病房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
胡度说了声请进。
率先走进来的是玖玫,穿着一身黑色大衣配过膝长靴,短发简单没做造型,夸张的金色流苏耳坠承担了全身上下的视觉亮点。
相比之下,跟在身后进来的林霄扬就十分落魄了。
到底还是明星,男款渔夫帽压得低低的,带着黑色口罩,羽绒服裹了个严严实实,肉眼一看十分臃肿,就是再熟悉的人,离远了也瞧不出面貌。
秦鹮眼尖,还是一眼看见林霄扬左边颧骨上好大一块紫青,估计是摔的。
胡度也看见了,和玖玫打过招呼,故意探头吃惊地问:“呦,霄扬老师这是怎么了,伤的比我还重啊?”
这人嘴损的功夫真是登峰造极。
秦鹮起身让座,被玖玫按着肩膀拍了拍:“没事,你坐。”
然后朝胡度歉意的笑笑:“老胡,抱歉啦,霄扬是祺美的艺人,年纪也小,在我手下闯了这么大的祸,是我规劝不到位,带他来向你道歉赔罪。”
说着把一张卡塞在了床头的花篮下。
胡度人精似的,怎么会不懂,看见了也不置可否,只是口头客气一番:“玖玫姐你这是干什么,一圆很快就要并入祺美,我们就是一家了,况且我这小伤,没大事。”
“别这么说,伤了就是大事,幸亏今天碰上的是你,把这事压下来,要是换了别人,霄扬现在就挂在热搜上了。”
秦鹮一边旁听,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玖玫怎么回事,什么叫“幸亏碰上的是你”,难不成胡度受伤还成了好事?不幸中的万幸?
反观胡度,惬意躺在床上,好像根本不在意。
“霄扬,过来,给你胡哥道歉。”
林霄扬被玖玫拉着上前一步,头都不敢抬,从前在镜头前嚣张跋扈的样子荡然无存,真正漏出了一种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有的,闯祸后的心虚。
孩子实诚,朝着胡度的病床90度一鞠躬:“对不起胡哥,我错了。”
胡度抬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睨他:“霄扬老师可别,我这还好好的呢,你这苦着脸鞠躬,跟遗体告别似的。”
林霄扬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出表情,但口罩遮不住的耳朵,腾的一下就红了。
管他是不是年少成名,是不是众星捧月,说到底,还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担不住事儿。
秦鹮忽然想起了段若轩。
他出道爆红那年,也不过21岁,可不管是在舞台上,镜头里,还是在狗仔的高糊视频里,永远都是处事不惊的模样,冷着一张俊美的脸,高高在上不可攀。
没人捉得住他的错处,遍地污秽的圈子,硬是一颗泥点子都甩不掉他身上。
这是极度的自持和自控,才能换来的坦荡。
“胡哥,您别叫我老师了,臊得慌,求求了,叫我霄扬就行了,我错了,真错了,我再也不骑摩托了。”
林霄扬一开口黏黏糊糊,是真害怕了。
胡度还是不饶他:“不骑了?你那可是杜卡迪大魔鬼啊,多拉风,真不骑了?”
林霄扬低着头,一米八多的小伙子气势上被压倒一大截,霜打的茄子一样:
“真不骑了,摩托已经被玖玫姐没收了,不骑了。”
说完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玖玫,眼睛里晶晶亮亮,又委屈巴巴的,生生给秦鹮逗乐了。
胡度却在此刻严肃起来:
“你今早幸好只是冲上了没人的早餐摊,如果是冲向隔离栏呢?冲向车流呢?冲向人群呢?骑摩托骑就骑了,谁没个兴趣爱好,但你不能喝了酒还骑啊,对自己不负责任,对别人更不负责任。”
胡度越说越气,越说越急。
他最烦酒驾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妈都是没长心的混蛋,他跟秦鹮说过,喝了酒还开车的人,真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投海,自己死了就死了,拉人垫背算什么啊?
林霄扬一个劲儿点头:“是是是,胡哥我错了,再也不会了,对不起对不起......”
有人能教育林霄扬,玖玫喜闻乐见,笑呵呵地在一边看着胡度骂人,时不时还呲儿几句。
胡度骂够了,气也消了,料想这是个胆小的孩子,估计也不敢再造次,便指了指秦鹮给他看:
“你看看那边那个姐姐,你认识不?”
秦鹮一怔。
林霄扬目光落过来,仔仔细细看看秦鹮,生怕没看清,还把帽檐掀上去一点,皱着眉头半晌,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有点眼熟,记不大起来了。”
胡度早就猜到,很自然地介绍:
“这是秦鹮,是red
one的选手,我的高中同学,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第六十四章 有我在,不用怕
“你不是在red
one当导师吗?挺厉害啊,去年还是选手,今年就导师了。”
胡度继续点拨。
“啊,我记起来了,秦鹮姐你好。”林霄扬赶紧点头示意,尴尬的笑容让秦鹮觉得,他想起个鬼了。
“你好。”秦鹮朝他笑了笑。
“秦鹮在节目的表现好吗?不会很快就被筛走吧?”胡度朝他使眼色:“你不知道你秦鹮姐,出道有几年了,还是不出息,而且还爱哭,回头被淘汰了,非要拉着我哭个三天三夜,我受不了这个。”
玖玫不说话,只看戏。
林霄扬看看几个人的脸色,恍然大悟:“啊我明白,明白,不会的,秦鹮前辈很厉害。”
厉害?
哪厉害?
秦鹮还记得他说她的歌没什么亮点的事呢,那口吻可真毒辣。
话点到为止。
胡度不再逗林霄扬,转头和玖玫去聊工作上的事。
秦鹮看着胡度聊起工作时,游刃有余自信的脸,突然有点感慨。她和胡度认识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往上爬,一直在目标坚定地开疆扩土,这个年纪,做到这个位置很难,但他做到了。
段骁也是。
她虽然全程未曾参与他出道到爆红的过程,只是作为看客旁观,但也能猜想到其中的艰难。
他脱离了段家,就是毫无根基的毛头小子,短短不到三年时间,成为业界顶流。
白眼,嘲讽,压力,取舍,这些一定在他身上反复碾过,才塑成今天的段若轩,在舞台上熠熠闪闪,犹如神明少年。
不知怎么就有点心酸。
心酸他的过往。
也心酸那些过往她全部错过了。
鬼使神差地,她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
[你们都好棒。]
段若轩应该在开车,隔了一会儿才回:
[?]
秦鹮抿嘴笑:
[你,还有胡度,你们都好棒,在自己的领域做出成就的人,都很厉害。]
她看到顶部的“正在输入中”持续了一会儿,打字的人应该是删删改改,有些犹豫。
又过了一会儿,对话气泡跳出来:
[秦鹮,不要妄自菲薄,你也很厉害,你的才华我知道,不会被埋没。]
[有我在,不用怕。]
秦鹮盯着这句话,盯了好久,眼底有点烫。
又有消息:
[下楼吧,我到了。]
#
秦鹮跟胡度还有玖玫简单道了别,拎起自己的包。关门的时候看见,林霄扬一直坐在角落悄悄看她,眼神胆怯又躲闪。
秦鹮朝他笑笑。
他的心思她懂,今天这么一遭,相当于有个把柄落在了她和胡度手上,就算未来一圆并入祺美,他们真的成了同门,也总觉得担心。
一把藏在暗处的刀,谁知道会不会哪天就露了锋刃?
秦鹮觉得应该找个机会安抚一下小孩儿。
她给段若轩回消息,马上就下去,侧门停车场见。
晚高峰,固然私立医院人少,电梯也免不了繁忙,胡度的病房楼层在顶楼,秦鹮等了很久才等来一班。
脑袋里,段若轩的那句“有我在”还在喧嚣吵闹,绕啊绕。
她不经意地抿唇偷笑。
一种强烈的,被人无条件支持的安慰感。
她曾经有过,隔了这么多年,再次尝到了。
踏进电梯。
电梯门刚刚关阖,还剩一条缝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探了进来。
门重新打开。
秦鹮落在那只手,指尖酒红色的指甲,带着香槟色水钻,高贵又慵懒,视线再往上,是玖玫含笑的脸。
“hi,我下楼抽支烟。”
秦鹮礼貌的微笑一下,往旁边撤了两步。
电梯厢很宽敞,可她还是觉得有点压抑。
有些人天生有凛冽的气场,明明浑身上下都是进攻性,却能把这种进攻性包裹起来,像是被堵住了枪眼的武器,不动声色,也让你感觉到被压制的紧迫。
是绝对淡定的王者之姿,即使面露温和,你也知道,这人不能靠近。
玖玫就是这样一个人。
秦鹮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自己认识的人里,上一个有这种气质的,是段煜卓。
那次年会,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不算是全场焦点,但只要路过的过客,就一定要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几秒。
这种刻意敛住锋芒的感觉,太与众不同了。
秦鹮的潜意识告诉她,玖玫有话跟她说。
她就耐心地等。
电梯在下一层就上了人,他们分别往两边撤,腾出更大的地方,透净的电梯门,秦鹮的目光和玖玫交汇在一起,后者朝她笑了笑。
秦鹮分辨不出这笑容里的深意。
一楼大厅人不少,但也很安静。
秦鹮按照指示牌往侧门走,刚踏出大门,玖玫喊住了她:
“秦小姐,陪我抽支烟?”
秦鹮停住脚步:“好。”
两人在侧门门前的吸烟区站定,玖玫从包里翻出烟盒,是很精致的乌木小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细杆烟,示意秦鹮:“秦小姐?”
秦鹮摇摇头:“谢谢,我不抽烟。”
玖玫笑了,垂眸燃烟的姿势妩媚温柔:“对了,是我忘了,秦小姐唱歌,是要好好保护嗓子。”
远处,停车场边缘停着那辆奔驰g63,太远了,她看不清驾驶座里的人,但她知道,段若轩应该在看到她了。
“玖玫老师是要和我聊工作的事吗?”秦鹮率先开口。
“工作?”玖玫朱唇饱满好看:“算,也不算。”
她轻轻弹了下烟灰,灰白色的烟屑被风卷起,又打着旋儿落下。
“秦小姐是否知道,我和段家的关系呢?”
段家。
秦鹮在心里顿了下笔,面上依旧保持镇定:“段家是指?”
“祺美,段家。”玖玫直截了当:“我和段煜卓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两家关系很好,当然,还有段骁,阿骁一直很黏着他哥哥,他们兄弟两个从前关系很好。”
她刻意强调了从前两个字,并一直观察着秦鹮的反应。
从段煜卓的只言片语里,她大概能猜到这个女人不寻常,起码对段骁来说,应该是个重要角色。
她实在太过好奇,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段家两兄弟反目成仇,偏偏这段故事,段煜卓闭口不言。
无奈,只能她自己探听了。
是因为女人?
又为什么是因为这样一个女人?
玖玫自己都没发觉,她对于秦鹮的好奇心空前茂盛,急于摸清她的每一根筋骨,看看她到底是来自天上还是海里,身上有无尖刺或密鳞。
与事情打交道没意思。
与人打交道,其乐无穷。
她接受到秦鹮眼里的戒备,也不急躁,悠悠掐灭一根烟,拨弄一下发梢,笑意盈盈:
“你别紧张,我没恶意。”
第六十五章 让他去死吧
“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煜卓他也讳莫如深,但坦白说,各种蛛丝马迹都显示,秦小姐应该在这个故事里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室外很冷,秦鹮不得不把手放进大衣口袋,如今,藏在大衣口袋里的那只手捏紧了。
她维持一个无懈可击的礼貌微笑:“请问玖玫老师,所谓故事,指什么?”
“煜卓和阿骁,很亲近的兄弟俩,反目成仇的故事。”
玖玫也微笑回应,眼神里是带锋芒的尖刺。
那尖刺,混着冬日傍晚呼啸的风,扫在脸上几乎砭骨。
“玖玫老师想听故事,不如去找段总,如果他也不愿说,那就证明这个故事不大美好。”秦鹮沉了沉声:
“您与其在这大风天儿里与我为难,只为满足您的好奇心,倒不如去问问段总,这故事他为什么讳莫如深?为什么讲不出口?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说,他也觉得这故事丢人,他怕毁了他名声?”
一连几个问句,秦鹮说得飞快,语气也发狠。
玖玫好整以暇看着她。
见证她的脸色因为寒冷而泛白,纤细的手紧紧攥着包带,指甲是泛着生命力的浅绿色,像是洗净了一样,缀在冷白的一片冬景里。
玖玫心里想的是,快了。
反应越是激烈,就证明这故事越精彩。
不用劲风烈火,再稍微拨弄两下,真相就快要涌出来了。
她莞尔一笑,耸了耸肩带着事不关己的微笑,好像真的只是为了八卦而八卦,吃不到瓜也无所谓:
“你别生气,怪我多嘴了,我不问就是了,只是秦小姐,你马上也是祺美的艺人了,一家人,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说祺美的现状,煜卓他一直希望把阿骁揽入旗下,这样不管对阿骁的事业,还是祺美,都是有利无害的。”
“所以?”
“所以秦小姐,如果阿骁说得上话,可否劝劝他,签祺美呢?秦小姐应该也希望看到他们兄弟俩冰释前嫌吧?毕竟是亲兄弟,再大的矛盾也有说开的一天。”
亲兄弟。
秦鹮脸上涌上点漫懒的冷意,就这三个字,她被骗惨了,段骁也被骗惨了,就像是还在眼前晶莹红艳的苹果,看着好吃,一口咬上去,才发现是蜡。
糊了一嘴,咽咽不下去,吐吐不出来,别提多恶心。
秦鹮自己也没想到,她会有如此言辞尖锐的时刻:
“请问玖玫老师,这是段总的意思?希望我劝劝段骁?”
玖玫扬眉:“有区别吗?”
“当然有。”
两颊的肌肉都快被冻僵,秦鹮抬抬下巴:
“我觉得段总虽然不要脸,但起码是个人,不是个畜生。有些腌臜事,别人不提,他也应该就坡下驴,不要反复拿出来现眼。”
玖玫一愣:“这从何说起?”
“没什么,我这番话玖玫老师不明白,段总一定明白,请玖玫老师帮我转告吧。”
秦鹮实在不想站着挨冻了。
何况光是提起这个人名,五脏六腑就翻腾得难受。
她扯着嘴角朝玖玫笑笑,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又被玖玫叫住:
“秦小姐是不是和煜卓有什么误会?”
秦鹮脑中摧枯拉朽的呼啸声,她站定,回头:“没有误会,段煜卓就是个人渣,让他去死吧。”
玖玫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
她远远看着秦鹮倔强的背影,像是冷风里不屈的松枝,裹紧了大衣往室外停车场走,每一步都像泄愤一样。
然后钻进了一辆车的副驾。
太远了,她看不清车里的情景,看不清驾驶座的人。
但也不必看清。
她想知道的本来就不复杂,无非是想搞清楚,秦鹮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的角色,以及,她站在天平的哪一端。
如今已然明白。
兄弟相争一个女人这种事,实在太俗气了。
段煜卓在娱乐圈浸润了这么多年,电影电视剧投资了那么多,她才不信,他会瞧得上并参与这种烂俗剧情。
秦鹮上了车,车子并没有马上走。
段若轩看着她钻进车里,带来车外汹涌的寒气,也一眼看见她苍白的脸色,还有发红的眼眶。
“怎么了?”
秦鹮麻利扣上安全带:“别问了,先走。”
段若轩皱眉,把车内空调调高了一些,偏头盯着她:“说,怎么了。”
秦鹮双手攥着身前的安全带,一副英勇就义的滑稽模样,尾音儿都在抖:“没事......”
段若轩最看不得她委屈又不敢言,目光转向医院侧门。
玖玫还没走,正看着他们的方向。
“那是吴玖玫?她为什么在这?跟你说什么了?”
秦鹮抬头,又低下去了,像是只刚刚战斗完,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不说话?”段若轩把车熄火:“那我去问她。”
“别!”
秦鹮一把抓住要去拉车门的段若轩,手指冰凉,极其用力握着他的小臂。
段若轩看了看她冷白到近乎没血色的手,心顿时软了下来。
心软归心软,有些态度和立场还是要表明。
越早越好。
他叹出一口气,手掌覆上秦鹮的头顶,极轻地揉了揉:“车上等我。”
秦鹮瞬间抬头:“你干嘛!”
段若轩眯着眼睛看她,接受到她的惊恐,还有藏于深处的惧怕。
这种惧怕明明不该出现在秦鹮身上。
他的秦鹮,是天不怕地不怕,遇事不怂直直往前冲的小小勇士,应当风雨不惧,浑身是棱角。
他得帮她把棱角都找回来。
段若轩下车,把秦鹮锁在车里,然后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电话号,按了拨打。
玖玫正在给段煜卓发微信。
她迫不及待想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段煜卓,看看他的反应,以此来引证她的猜想。
消息未曾发出,手机就跳到了来电界面。
她盯着手机愣了一瞬,段骁两个字,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手机上了。
她拧着眉头按下接听。
与此同时,也看到了停车场,秦鹮刚刚钻进的那辆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他举着手机,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完全没有遮挡,似乎就是故意为了让她看得清楚。
“喂?”
玖玫不由得仔细张望,瞳孔微微缩起。
她很久没有见过段骁了,从他更名段若轩开始,她就只借着网络和屏幕得到他的消息。
“是我。”
电话那头有风声。
段骁往前走了几步,这下,她可以完整与他对视了。
玖玫看着远处的挺拔身影,觉得好笑:“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他回头,透过挡风玻璃,秦鹮嘴巴微张,显然是被他突如其来的操作吓到了。
他蓦地轻笑,声音也染上了笑意:“玖玫姐,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吧?”
玖玫是多聪明的人。
这样生猛地宣示主权,也就只有段骁做得出来,像是个幼稚笨拙地守护自己领地的小豹子。
她定了定神,回以同样的笑:“好,我知道了。”
第六十六章 温驯
秦鹮感觉到段若轩身上有煞气。
尽管他从上车,启动,车子稳稳行驶在路上,全程行云流水,没有摔打的动作,甚至没有使多大的力气。
连句话也没说。
可她还是觉得,他身上笼了一层晦涩的气息。
像是马上要点燃的爆竹,她连大气都不敢喘,所有神经都皱缩着,感觉皮肤下方的血管都开始痉挛。
车里的气氛像是要凝固。
“你不呼吸,不会憋死吗?”
等红灯的渐歇,段若轩单手撑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悠悠来了这么一句。
秦鹮下意识地想回答,可又隐约觉得,他的语气不对。
倾身向前,像要看看段若轩的脸色,可他把脸转向了窗外,故意不让她看。
后视镜里,倒映出他憋笑的脸。
“段骁!”秦鹮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你有病啊!吓死我了!”
段若轩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接受她的斥骂,手指一下下敲在方向盘的边缘。
“你刚刚为什么下车?你和玖玫老师说什么了?”
他不回答,只是反问:“她和你说什么了?”
秦鹮被噎住,不做声。
这话就没法聊了。
一段沉默,车子起步驶出去。
“晚饭吃什么?”段若轩问。
秦鹮眨眨眼:“要去外面吃吗?可以去外面吃吗?”
她应该会被段若轩的粉丝们围剿凌迟吧?
“可以,我无所谓。”
吊儿郎当的语气。
秦鹮撇撇嘴:“还是算了,不给自己找事了。”
“那好,去你家吃。”段若轩驾轻就熟转了方向,嘴角勾着笑,有点计谋得逞的意味:“有劳,辛苦了。”
秦鹮:“......”
#
下车时,两人依旧一前一后。
秦鹮看到,段若轩从车里拎了个工具箱下来。
一进门,便直奔卧室去。
那幅画当然还没上墙,秦鹮用一块布将它盖起来,立着放在床边。他掀了布,正在打量墙上的位置。
“那个,你想吃什么?”秦鹮翻着冰箱,崔女士寄的食材齐全:“鱼丸汤和葱油饼可以吗?”
“可以。”
秦鹮看了他一眼。
段若轩脱了卫衣,里面是一件宽松的纯黑打底t恤,正踩着桌子往墙上贴胶条。
手臂线条清晰可见,腕骨处因为用力而显出一条若隐若现的青筋。
秦鹮不是第一次发现了,这几年,段若轩完全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男人,从身材上可见一斑。
她收回目光,转头进了厨房。
鱼丸汤简单,呛个锅,添上水,鱼丸滚沸了填上一把青菜就好。
至于葱油饼,更简单了,是买来的冷冻速食,空气炸锅几分钟的事儿。
她等着水煮开,听见段若轩在卧室喊她:“来看一眼。”
画已经被挂上墙了,就在她直播布景背后。的确没用钉子,用的是一种双面的强力胶,不知搞了什么操作,竟然还在画框背后安了滚轮?
这样直播时可以把画移走,不直播时再移回来。
秦鹮一手拎着汤勺一边打量:“这胶不会在墙上留痕迹吗?”
“不会。”段若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以前在首尔的公寓,我经常用这个胶贴东西。”
秦鹮哦了一声,好奇地伸手拨弄滚轮。
长发挽成了一个低低的丸子头,松松垮垮垂在脑后,身上是奶油黄的棉质睡裙,围裙上有库洛米的图案,两条纤细白皙的小腿,使劲儿踮着脚。
段若轩看着她,视线自上而下,仔仔细细的逡巡。
她平常的打扮都是偏成熟风的,鲜少这样温驯听话。
毫无攻击力的模样,让人心痒痒。
“哎?我的汤!”
厨房有水浇灭燃气的声音,哧啦哧啦的,秦鹮哎呀一声,趿拉着棉拖往厨房跑。
晚了,都扑出来了,汤汤水水浸了燃气灶,她赶紧把开关扭上,抽了几张厨房纸巾去清理。
清理得差不多,再想重新开火,却发现点不着了。
这燃气灶有年头了,点火器本来就不大好用,这下有了报废的迹象,她反复扭了几次,都无果,只能垂头丧气地求助:
“段骁!你过来帮我看一下呗?”
没回应。
“段骁!”
秦鹮擦擦手,甫一转身,就险些撞上一个胸膛。
段若轩握紧她的腰侧,轻飘飘把她抱起,搁在了流理台上。
铺天盖地的吻,让她喘不过气。
掌心的热度隔着棉质衣料传过来,又烫又痒,她想躲,可双手架在两人之间动弹不得,心跳乱七八糟地虬结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是谁跳得更快。
段若轩一手覆着她的后颈,细嫩的软肉像是引人上瘾的蛊,乖巧柔软,杀伤力却巨大。
舌尖相触,有了点抵死相缠的架势。
厨房里有点凉,靠近水池这边的窗户开了一半,冷风灌进来,秦鹮哆嗦了一下,顺势揽紧了段若轩的背,后者感受到她的动作,也陡然地加重了呼吸。
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
记忆也不会隐藏。
短短几天而已,秦鹮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不是理智想拒绝,就能拒绝得了的。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摊被海浪冲散的沙,根本塑不成形状,只能缴械投降。
直到感觉段若轩的唇印在她脖颈上,牙齿轻轻抵住她的锁骨,细小尖锐的刺痛挑动了最后一丝理性神经。
她嗫嚅着开口:“段骁。”
“嗯。”身前的人嗓子哑得吓人:“别告诉我还是不行。”
行吗?
行吧。
秦鹮发觉自己开不了口,她不想拒绝,真的不想。
手机响了,在卧室,她的。
像是一根稻草递到她手上,秦鹮一激灵:“手机......去帮我拿好不好。”
“不拿。”
“一直在响。”
“那就让它响。”
秦鹮手指揉进段若轩的头发,脖颈微微向上,发觉有热度在周身游走,像蛇,也像是猛烈燎原的火焰。
“段骁,我能先接电话吗?”
她用了祈求的语气。
没有男人能拒绝的柔软祈求。
段骁胸腔剧烈起伏着,抬起头,瞪她一眼。
这一眼,让秦鹮破功笑出了声。
她看到他的眼睛里燃起一小团火,像是荒野里渴了很久的狼,明明就在猎物眼前,然后猎物开口说话了。
猎物说,她想要她的手机。
这什么事儿啊。
第六十七章 放他走
手机铃声停止,然后又响起。
第三次了,应该真的是有什么急事。
秦鹮近乎谄媚讨好的眼神,捧着段若轩的脸,发觉他两颊也飞了红,可可爱爱的,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乖,先帮我拿手机好不好?”
她决定遵循自己的心和身体,接完电话,该干嘛就干嘛。
段若轩眯着眼睛盯着她,眸子黑得发亮,像是辨别她说话的真伪。
半晌,他低低骂了一句,直起身子:
“我去拿,不过你想好。”
“想好什么?”
“要是没什么屁事,我非弄死他。”他恶狠狠地往卧室走。
留秦鹮还坐在流理台上,笑得前俯后仰。
胡度是该被弄死了。
第四次电话响起的时候,段若轩双手抱胸靠在厨房窗前,抬抬下巴:“免提。我看看他是不是火上房子了。”
秦鹮舔舔嘴唇,按下接听和免提:
“喂?”
“喂!鹮鹮!你搞男人去了是不是,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胡度贱嗖嗖的声音从扬声器里冒出来,秦鹮顿时泄了气。
段若轩冷哼哼地看着她笑,那笑容里的意思很明显:我是先弄死他呢?还是先弄死你呢?
什么是真朋友?
真朋友就是要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秦鹮把手机放到一边,朝段若轩勾了勾手指。
饮食男女,活色生香,在厨房这种洋溢着人间烟火的地方,好像每一个拥抱,每一个吻,都暖意升腾,格外熨帖。
她主动抚了抚段若轩的耳廓,温软发烫,一个没忍住,就轻轻咬了上去。
被她揽在怀里的段若轩明显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反客为主。
胡度同学不知道这边的场景进展,在电话里继续呱噪:
“鹮鹮,你说林霄扬那小子今天听没听懂我的意思?他应该能在节目里照顾照顾你吧?也不算我白进一趟医院。”
“我打算等这块烫伤养好了,我去纹个身,哎你说纹个什么好?浮世绘怎么样?会不会太娘了?哎不对,我为什么怕娘,我又不是直男。”
“刚刚我爸给我打电话,知道我进医院了,还以为我和人飙车受的伤,劈头盖脸骂我一顿,哎呦我这个冤呐,我都快三十了,老爷子骂我还跟骂小狗似的,真要命......”
“鹮鹮我想回家,我这伤不用住院,医院床板太硬了我天。”
“鹮鹮我想吃你做的腊肠饭,你明天给我送病号餐吧。”
“鹮鹮......”
“鹮鹮你在听吗?”
段若轩脱了t恤,扔衣服时,顺手就要把手机一起丢出去,被秦鹮拦下。
她挤了挤眉眼,清清嗓子对着手机:“好,还想吃什么,我给你送。”
段若轩轻嗤一声,拉着她的手环上自己的腰线,低声在她耳畔:“送个屁,这么不长眼力见呢。”
原来看起来削瘦的骨架,衣服里也会有结实的腹肌,比从前好看多了,秦鹮顺势摸了一把,轻轻偷笑。
嗯,手感不错。
“还有干妈做的鱼丸子,你别瞒我,你过生日干妈肯定给你做了,你赏我点呗,有点馋。”
秦鹮刚回了一声“好”,尾音就被段若轩堵了回去。
这一次的吻来势汹汹,没有任何试探和拉扯,段若轩发了狠,秦鹮感觉自己快要被他揉进怀里,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秦鹮怕胡度听出什么来,正要伸手挂断电话,手还没触到手机,胡度突然换了语气,很正经地开口:
“对了鹮鹮,还有个事,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她下意识嗯了一声。
后来有无数次,秦鹮想起这一刻,都想痛骂自己,不该让胡度继续往下说的。
是情绪太激荡,她一时间忘乎所以,忘记了自己和段若轩之间还埋着一颗雷。
胡度点燃了这颗雷。
“鹮鹮,刚刚你走了之后,吴玖玫找我要了你的电话和微信,我给她了。”
秦鹮被一只手撩得不上不下,浑身快要烧着了,勉强回应:“行,给吧。”
“害,关键是我给她了之后,她才说,不是她要,是段煜卓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秦鹮顿时屏住了呼吸。
本就不宽敞的客厅,胡度声音又清晰。她听见了,段若轩自然也听见了。
她察觉到段若轩身子明显一僵。
手退了出去,往后退了几步,他视线落在正在通话的手机上,眼神晦涩难明。
“鹮鹮,你听我说话没?回头段煜卓如果加你微信,或是给你打电话,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秦鹮愣在当场,胸口起伏着。
原来,极度的惊慌和极度的兴奋都是一样的,都会让人大脑放空,四肢不听使唤,五脏六腑像是被车轮碾过,全都变了形,扭捏钝痛。
“我就觉得那孙子没安好心,上次年会上,我怕你不自在,都没好意思说,他盯你看的眼神像是要把你活吃了......”
打开了一角的潘多拉魔盒,可就合不上了。
短短几句话,足以让人脑补一场大戏。
秦鹮亲眼目睹,段若轩眼里的火焰瞬间熄灭,就几秒钟的事,眼底像是盛满了有棱角的碎冰,毫无人气儿。
他盯着秦鹮慌乱的脸,冷笑一声,转身去洗手。
淅淅沥沥的流水声让秦鹮焦躁不堪,她抓起手机:“老胡,我这有事,先不说了。”
然后果断挂掉电话。
水声也戛然而止。
段若轩没说话,也没转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擦了擦手,拎起衣服草草套在身上,往厨房外走。
“段骁!”
秦鹮顾不上穿拖鞋,追过去,光裸的脚底直接触着瓷砖,冷得刺骨。
“段骁,我从来没联系过他,从来都没有。”
“老胡的话你也听到了啊,我们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他就算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会接的,真的你相信我。”
“年会我确实见过他一面,那是因为祺美要收购一圆娱乐了,所以请了他们的管理层来,我真的不知道他也会去,我不知道......”
“段骁.....”
她拉住段若轩的卫衣衣袖,眼底一阵阵发涩。
她怎么也想不到,三年过去了,那种百口莫辩的局促和崩溃,会原封不动地再次袭来。
那是搬不动一座山的无力感。
太熟悉,也太煎熬。
她指尖都在抖。
如果说,时光多少会给予人成长,那秦鹮笃定,自己唯一的进步就是肯放下脸面,摒弃一些无谓的坚持。
三年前,她松手了。
之后就是漫长的长恨人心不如水。
她无数次后悔,当初就该纠缠着他死死不放,哪怕是把自尊摔在地上,哪怕什么都不要了,就换他一个。
今天,秦鹮知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放他走。
这不是一次匆忙的取舍。
是用整整三年时光换回来的重新选择。
这一回,她没别的选项。
第六十八章 在一起的第一天
秦鹮想起小时候一次学校大扫除,她负责拖地,拖把的木杆没有打磨平整,在大拇指上扎了一根小木刺。
每次碰它都疼,洗手疼,握笔写字也疼。
一个礼拜过后,大拇指终于红肿化脓了,逼不得已被崔女士拉去了医院,医生用镊子把小木刺夹出来,消毒消炎,还用纳闷的语气问她:“你这孩子挺能忍啊,一个礼拜了,不疼?”
疼啊,当然疼。
秦鹮眼泪汪汪地抹了一把鼻涕。
可她原以为不去管它,总有一天,刺会自己掉下来。
崔女士感觉自己闺女是个小傻子:“这幸亏扎的不深,你要是再忍两天,感染了麻烦就大了!”
秦鹮终究还是惹了大麻烦。
三年前惹下的。
她害怕,也没脸,和小时候一样,一心只想逃避,疼疼也认了。
可没想到的是,这根刺非但不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伴着新陈代谢排出皮肤外,反倒越扎越深,像是有生命力一般,暴烈而执着的往皮肉里钻。
她甚至都不敢提起段煜卓这三个字。
因为知晓,这根刺也同样横亘在段若轩心里。
一扯,两个人都要鲜血淙淙。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紧握着段若轩衣袖的手因为太用力,快要没知觉了。
“段骁,我们谈谈可以吗?”
秦鹮努力平复心情,她自顾自地想,就今天了,不管有脸没脸的,不管后果可能会是什么,她想把早就该说的话说出来。
她终归欠他一个解释。
欠债就要还。
哪怕不被原谅。
“段骁,你先别走好不好,我讲给你听,以前的事情我都讲给你听,我不求你原谅我,你先别走,你等等我,你再等等我......”
只是一句话而已,秦鹮硬生生把自己眼泪逼出来了。
从一开始眼底蕴着的水汽,到爆发,再到嚎啕大哭。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怎么就会激动成这样。
唯一一个解释,她不想让段若轩离开,不能就这样离开。
冥冥中的直觉告诉她,这一次他走了,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等等我吧。
求求你。
等我能够完全坦然理智地,把三年前的那场噩梦讲给你听,能真心实意地请求你的宽恕。
请求自己爱人的宽恕。
段若轩手臂绷着,抿紧了嘴唇,看秦鹮跪坐在地上模糊不清地呜咽,她把头死死埋在膝盖里,一连串的泪水直直砸在地板。
难以自控的情绪下,一只手还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不松开。
像是守护自己唯一玩具的小孩子。
不撒泼打滚,就只是哭,光是哭。
他清楚感觉到,自己五脏六腑像是被撕开一样,有呼啸的冷雨往心口里灌,怒意滋长出的火焰在这样的风雨下根本不堪一击。
奶白色的光线从头顶洒下来,把他眼底的暗色全都照亮。
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叹气声,以及堤坝缓缓溃掉的声响。
“哭什么,憋回去。”
秦鹮埋首在自己膝盖间,听到段若轩的声音就在耳边。
他蹲了下来,长腿屈着,把原本跪坐在地上的秦鹮捞了起来。
“坐在这,看着我,先缓一缓。”
秦鹮眼底发烫,眼前是一片迷蒙的水雾,她被架着坐在床沿边,低头便能直视段若轩的脸。
模糊的光影里,她察觉他的眼眶也泛了红,漆黑的眸子认真望着她。
她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继续抽噎,段若轩就耐心地等着,时不时伸手帮她把眼泪擦掉。等她略微平静下来,可以说话了,他才开口,语气淡淡:
“不是想聊聊?你想和我聊什么?”
秦鹮紧咬着唇,鼻子堵得严严实实,音色变成了闷葫芦:
“我想和你道歉,我想和你解释我和段煜卓的事情,我不想你心里一直有根刺。”
在她的注视下,段若轩轻轻握住她的手,把她的话打断:
“除了段煜卓,还有别的吗?”
秦鹮顿了顿,摇摇头。
“好,那就不要说了,先听我说。我看了你的病历和诊断报告。”
他把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迎上秦鹮震惊的目光:
“我恨过你,恨了你三年,你知道我没什么梦想,出道当艺人对我来说也只是谋生而已,再究其深层原因,可能是为了让你看到我吧,我以为我红了,就能让你后悔,会让我有成就感,有报复的快感,但很可惜,我高估我自己了。”
高估自己的坚硬与理智。
高估自己的好胜心。
真相是,我永远都走不出自己设下的笼牢,绕来绕去,所谓的报复与恨意,都变成了妥协,你在笼牢外看我一眼,只一眼,我就丢盔弃甲。
“商场那次偶遇,是时隔几年我第一次见到你,我看你对我又慌又怕,可我竟然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快感。”
段若轩自嘲地笑:
“挺奇怪的,我说我恨你,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后来,我知道你大病过一场,知道我们分开之后你过得并不好,我就开始后悔了。”
秦鹮紧紧攥着拳,指甲快要抠到肉里:“后悔什么?”
“我后悔我的言行不一和口是心非,我明明就还爱你。”
在经历过一场背叛之后,在冷静了三年之后,爱意依旧汹涌而磅礴。
时间是存于世间的最后一块磨刀石,经过漫长的磨砺,所谓的爱恨痴嗔全都随风四散,唯有真心锐不可当。
它不会说谎。
秦鹮愣愣的,一颗冷掉的泪挂在眼角,被段若轩抬手揩去。
他握紧了她的手,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掌心滚烫:
“所以秦鹮,以前种种我都不提了,你也不用再提起。我只问你,你还爱我吗?”
秦鹮看到,那双黑而亮的眸子蒙了一层潺潺水意,像是被洗涤过,干净透彻。
如同一面镜子。
她在其中看到了自己,还有自己那颗躁动到险些停掉的心脏。
她重重点了点头。
“好,够了。”
段若轩弯起嘴角:
“那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把以前忘了,好的坏的。就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图书馆,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秦鹮噙着眼泪点头:“你还要我赔钱了。”
段若轩也笑,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角碰了碰:“你赔我一件衣服,我赔你一个人,这买卖不亏吧?”
秦鹮还在掉眼泪,又被逗笑,扯着嘴角不知事哭还是乐,别提多尴尬。
好在,段若轩并不想欣赏她的窘迫。
他往前倾身,贴着她的额角,把她的脑袋靠向自己肩膀。
秦鹮感受到,他在轻轻抚着她的背,像是要缓和她的情绪。
从前只见识过他的嚣张跋扈,乖戾霸道,却从来不知,暴烈背后的温柔更浓更难以招架。
“秦鹮。”
秦鹮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肩窝,闷闷地应了一声,又娇嗔:“叫姐姐。”
“好,姐姐。”
秦鹮把眼泪流进他的脖颈,却也在同一秒,浑身僵住。
她明白感受到,紧拥住她的段若轩也在抖,是啜泣的颤栗。
他扯着沙哑的嗓,字字都像长针穿心:
“姐姐,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也是我爱你的第五年。”
从无间歇从未停止的,第五年。
------题外话------
我不想虐女鹅,真的不想,因为每虐一次我都哭得跟狗一样,泪洒键盘,唉。
第六十九章 瓜田
汤锅早就冷了。
燃气灶明天要找人来修,秦鹮草草把厨房收拾了,把汤封上保鲜膜,端进冰箱冷藏。
崔女士一片心意,她舍不得浪费。
做这些的时候,段若轩就倚在厨房隔断门边,笑着看她。
“笑什么?没晚饭了,饿的话订外卖吧。”
“不饿。”段若轩伸手把她揽到怀里,手指轻轻点着她的红肿的眼皮:“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哭得这么厉害,明天没法见人了。”
秦鹮照他腰侧拧了一把:“本来也不打算见人的,难得放假,我只想待在家里。”
她没说的是,论哭得难堪,这根本不算什么。
刚回国的那段日子,说是以泪洗面也不为过,每天的日常就是蒙着被子掉眼泪,哭到眼睛发疼干涩,然后靠酒精补充水分。
那段日子怎么过来的,太混沌了,蕴着晦涩的潮湿,都想不起来。
她盯着段若轩的眼睛看了看,眼神三分狡黠:“你也没好到哪去。”
段少爷是万万不会承认自己掉过眼泪的。
她也不强求,只是觉得他泛红的眼尾,让人很想触碰,或是亲吻。
“怎么办,我明天要去录音棚。”他忽略她灼灼的眼神,伸手把她长发挽在手腕一圈,又放开,语气慵懒:“想和你一起放个假。”
“要敬业,段老师。”
“闭嘴。”段若轩嗤了一声,不满这个称呼。
两人订了外卖,简单吃了两口,又在懒人沙发上瘫着腻歪,秦鹮窝成一小团,头枕在段若轩腿上。
好像要把漫长时光里缺失的都补齐。
“像做梦。”她轻叹。
“我也觉得。”
太美好的梦,只敢在暗无天日的心底独自盘桓,如今一朝飞上了天,梦想成真,就会有些不真实感,好像顷刻就会幻灭。
好在身体不会骗人。
她把段若轩的手拉过来,手掌摊开,放在眼睛上,替她挡去天花板刺眼的灯光。
掌心的纹理,皮肤的触感,那种熟悉与熨帖,好像根本没有时隔三年,很神奇的纠缠,发生在每一个细胞与神经之间。
秦鹮很合时宜地想起俗气的贝壳理论。
广袤的海滩上,总有另一半贝壳,是独一无二,与你完全契合的。大部分人穷尽一生在寻找,而找到的只有少数。
既然找到了,就再也别去海滩了。
踏实,安心,她感受着从指间透进来的温黄光线。
“段骁。”
“嗯。”
“段骁。”
“......说。”
秦鹮嘿嘿一笑,翻了个身,撑着下巴在他膝盖上:“我想问,你这几年有别人吗?圈里的,或是圈外的。”
未待段若轩回答,她先抬手,举起三根手指晃了晃:“事先声明,答案是肯定的我也不会生气,年轻气盛嘛,又是在这个混乱的名利场里,我谅解。”
段若轩眯着眼看她,眼里有不屑:“没明白,你详细说说。”
“就是,鹅组和某乎经常有类似话题,突然爆红的流量小生,一般背后都有金主之类的,你一路顺风顺水,在起步的时候一定也很难,你应该不知道,鹅组有个话题,我关注好久了。”
她起身去捞手机,翻翻找找,然后递给他看:
“很多人扒过你的经历,目前最热的有两个,一个是你献身某当红女星,另一个是你背后有大佬加持,而这位大佬男女通吃,养了一个小花园,而你正是因为这大佬,才这么张狂的......”
秦鹮说得眉飞色舞,丝毫没注意,段若轩的目光已经从手机屏幕挪到了她脸上。
“说实话,我觉得第二个可能性不大,不过第一个有点可信度,你看这个......哎???”
话说一半,手机就被抢走了。
段若轩脸色极其难看,扣着她下巴:
“秦鹮,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
秦鹮咽了下口水:“又不是我说的,大家都这么传啊,不过你别担心,你的粉丝战斗力可以的,他们有理有据帮你挨条澄清来着......”
“所以你不看那些澄清,就只盯着谣言,吃瓜吃得特爽是吧?”
秦鹮嘿嘿地笑:“段老师,别气啊,您的瓜太少了,好不容易有一两个,我就浅嗑一下。”
段若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松开她,伸手把手机捡回来,交到她手上:
“不好意思秦小姐,你的瓜田全是假冒伪劣,歇了吧。”
秦鹮撇撇嘴。
平心而论,段若轩这几年确实没什么黑料,除了跋扈的性子以及因为怼媒体而积累的坏名声,花边新闻根本无迹可寻。
也正因为太干净了,才会激起人的探究欲。
人们潜意识里认为,娱乐圈这口大缸里,就不该有一身白的人。
秦鹮了解段若轩,他的性格怼天怼地,是不会为了红出卖自己一分一毫的。
也正因为了解,所以相信。
拿出这些八卦,就是逗逗他而已,没想到枪.杆子抡太远,人家真的生气了。
她摇着段若轩的胳膊,眼睛眨啊眨:“哎,怎么当真了,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跟你开玩笑呢。”
“开玩笑?”段若轩乜她。
“是啊,你放心,你的八卦本来就不多,我也不会信,同样都是唱作圈的,人家杨予言的瓜能绕银河系两圈半,我还不如去吃他的。”
段若轩切了一声:“他的你也别信,他除了人尽皆知的性取向,其他东西都是干干净净的,好好个人,清白的名声,都是以讹传讹闹出来的。”
他目露几分认真的神色,抚着秦鹮的头发:
“话说到这了,我就要和你约法三章了。”
“嗯,你说。”
“我处在这个位置,流言蜚语不会断,你之后红起来也是一样的。这个圈子的确乱,但也不至于人人都要同流合污,我想跟你说的是,今后不管你,或是我,有什么不好的新闻和难听的八卦,不能当真,我对我的女朋友百分百信任,也希望你信任我。”
秦鹮定定看着他。
“能答应我吗?”
极其认真的神情,秦鹮感觉自己中了什么蛊。
她珍而重之地点头:“嗯,我相信我的男朋友。”
第七十章 要公开吗?
屋子里暖气充足,秦鹮窝在段若轩怀里各种打滚。
觉得这就是切合冬日的浪漫,每一丝空气都十足可爱。
不吃自己男朋友的瓜,吃吃别人的总可以吧?
她撑起半边身子,煞有介事地一一问过去,那些某男星某女星沸沸扬扬的花边新闻,到底有几分可信?
段若轩知无不言,自己不甚清楚的,倒也不会多说,还会嘱咐她:
“麻烦秦小姐理智吃瓜,且保持静默状态。”
秦鹮懂他意思,明明一脸兴奋,还要强压着,在嘴上比了一个封口的手势:“放心,我自己悄悄吃,不告诉别人。”
她还想多问些。
瓜田太大了,处处硕果,女人的求知欲简直一攀到顶,可段若轩却把她手机抢过来,看了眼时间,扔到一边,然后欺身把她压倒在沙发一角。
“我明天一早就要去录音棚,今晚不能留在这,你确定要浪费时间听八卦?”
他的眉眼逆光。
秦鹮看见他眼里燃起的火星,快要烫到她。
“那做点别的?”
她主动揽上他的脖颈,轻轻往下按,段若轩是个十足听话且识逗的人,轻笑一声便去承接她的吻。
无所谓试探或是攻占,因为两方都有充沛的耐心,像是初春化雪一样的从容,或是久别重逢的爱意就该如此。
缺氧,心窒的错乱,她后知后觉自己抓紧了他的发梢。
裸露出来的皮肤也没什么冰凉之感,不知道是屋子温暖,还是体温作祟,反倒是每一处被他触碰到神经都快要烧起来。
积攒了很久很久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呼吸交错的缭乱里,她一边回应着汹涌的吻,一边在迷离的神思里迸发出点点坏心思,。
段若轩顷刻窒住,随后便是重喘。
在她的迷蒙目光里,他的眸子也快要滴出水来。
根本无法继续专心接吻,最后的神智,他靠近她的耳边,声线变得细碎。
有情人缱绻的夜,从来就不漫长。
“凌晨两点多了,走的时候帮我把垃圾带下去。”
段若轩堂而皇之欣赏她两颊飞红,轻笑道:“赶我走倒是利索。”
“不是你说明早去录音棚?”秦鹮不想看他:“不耽误段老师工作,快滚。”
段若轩把她手里东西扔到一边,像是不舍一般,拥住她:“要不你明天跟我一起去?”
秦鹮瞪眼睛:“你录歌我去干嘛?”
“你还没听过我现场唱歌吧?以前上学时候不算。”
秦鹮琢磨了一下,确实。
“那也不去,你工作,我去算什么啊,怎么解释?演你工作人员还是演你助理?”
段若轩顿了顿,似乎真的认真思考过,然后亮起眼眸,认真瞧她:
“你想公开吗?”
第七十一章 别再飞远了
“你想公开吗?”
秦鹮想从他怀里往外挣,动作一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公开吗?”
秦鹮沉默了下,重复:“你再说一遍?”
短暂的沉默落入段若轩的耳朵里,莫名其妙被蒙上色彩,他猜她会感动,会开心,会窃喜,遂而音量都大了几分,极其认真地牵了秦鹮的手:
“我说,你想公开吗?我没有任何问题。”
秦鹮微张着嘴巴。
半晌。
她眯起眼睛。
抬起手,朝着段若轩脑门“啪”的一声,重重拍了一巴掌。
段若轩怔住,马上扯了她的胳膊:“你干嘛!”
“看你昏头了!抽一巴掌给你清醒清醒!”
段若轩:“......”
好好的事业不搞,学什么大情种?
秦鹮站在段若轩面前,大眼瞪大眼。
每个女孩子,都迷恋过这样的玛丽苏剧情,我的男人为了我,情愿事业flop。
可一旦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要思考的事情就多了。
秦鹮其实根本无法理解明星在顶流时期公布恋情的行为,特别是少女粉丝群体庞大的流量艺人,虽然这是艺人自由,且会塑造好男人的人设,但还是弊大于利。
她懒得细想,只是摆出姐姐的架势,很郑重地警告:
“段骁你听好,你要是敢未经我允许公开恋情,我真的会生气,没有开玩笑,会很,生,气。”
段若轩笑着看她,一本正经,一字一顿,像是个小河豚。
还是想逗她。
“理由?”他放松姿态靠在门口:“给我个不公开的理由?”
“你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我不是偶像,没有这说法,作品才是我的前途。”
“那也不行!”秦鹮眉毛都立起来:“别这么幼稚好不好,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证明你爱我,我也并非安全感匮乏。”
段若轩扬扬眉,还想说点什么,终究是没说出口。
他很想告诉秦鹮,缺少安全感的其实是他。
如果可以,他想用尽一切方法捆她在自己身边。
这段臣服与仰望的关系里,一直是他站在低处。
“听到没有!”
秦鹮快要被气死了,是谁说年下香来着?
说这话的人,是不是没经历过教育小男友的糟糕时刻?
段若轩舔了舔嘴唇,服从里也带了不屑,耸耸肩,一副混蛋样: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哪有发言权。”
秦鹮懒得理他。
看看时间,已经快要凌晨三点。
“你现在是要回家吗?然后再去录音棚?岂不是没有睡觉的时间了?”
“是,所以不要再浪费时间给我上思想教育课。”
他捏住她鼻尖,想使劲儿让她疼疼,可还是不忍心。
“没关系,我熬夜通宵是常事,抽空会休息,不用担心。”
秦鹮被揽住了腰,往他身前带,一个吻落在嘴角,轻轻巧巧,浅尝辄止。
段若轩的手贴着她的脖颈,语气哄人:
“亲一下,起码还能撑24小时,姐姐,你是我的充电宝。”
秦鹮哑然一瞬,很快就被他眼里盘旋的温柔神色缠住,她翕动着嘴唇,到底还是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她想告诉他的是,以后接吻和说情话,别带姐姐两个字。
好罪恶,又好上头。
目送他全副武装地下楼去。
凌晨三点,外面夜深如墨,浓稠地化不开,道路上一排店铺也只剩一家便利店还幽幽亮着灯。
秦鹮爬上飘窗,刚好能看到段若轩走到车旁,解锁,拉开车门,却没有马上上车。
他悠悠抬头,目光似在楼上逡巡着,然后很快,定位到秦鹮家,毕竟一整栋楼亮灯的窗户也没几扇。
秦鹮看着他举起了手机,片刻过后上了车。
车灯慢慢拉远,越来越小,最终变成墨黑天幕里的一个小亮点。
然后汇聚在远处稀稀落落的车流里。
第一次有这样奇异的感觉,明明是远去,是消失,是离开,可却并不觉得心慌怅然。
因为知道远去的会再回来。
微信响起来,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就笑了。
段若轩发来的,是他刚刚站在车旁,对着整栋楼拍的照片。
黑漆漆的一栋楼,唯有秦鹮家这扇窗最亮,橘黄色的暖灯是缀在偌大黑暗里的唯一一处光明。
放大来看,还能看到坐在飘窗上的人影。
是她自己。
段若轩发消息:“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
秦鹮对着手机乐,她知道他的意思。
“感动?”
“是虚惊一场。”段若轩回:“不小心被我放走的,总算飞回来了。不容易。”
秦鹮想回点什么,却看他那边一直正在输入中,估计是等红灯匆忙打字。
紧接着又来两条:
“这回我得看紧点。”
“秦鹮,别再飞远了。”
#
段同学很执拗,还记着秦鹮没听到自己现场唱歌的这一茬。
三十号那天,小袁来找秦鹮,给她一张票,某卫视的跨年演唱会,vip席。
秦鹮拿着票觉得稀奇:“说真的,我一直以为除了跨年演唱会都是录播。”
“有录播,也有直播啦,这个台就是直播。之前两年阿轩都拒绝来着,他嫌太作秀,没意思。”
小袁解释道:“这是阿轩第一次参加,秦鹮姐,明天傍晚司机来接你。”
紧接着又说:“哎秦鹮姐,你需要应援灯牌吗?我帮你准备,现场阿轩的粉丝不少的。”
秦鹮一想到那个画面,自己举着段若轩的名字晃来晃去,就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别了还是,我岁数大了,搞不了这个。”
小袁笑:“行吧,那明天见啦秦鹮姐。”
------题外话------
我立个周末加更的flag。
第七十二章 养成系的快乐
秦鹮拿到的位置很好,是vip区第二排的位置,离舞台超级近。
她想起自己在国内读大一那年,和室友一起抢过演唱会的票。
她不追星,但室友很迷那位歌手,两人又没钱,只买得起最远的票,站在舞台上的人,小得像个芝麻粒,只能看大屏幕转播。
饶是那样,两个小姑娘也在寒风里站了四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嗓子都喊哑了。
室友说,总有一天,她要拿到那位歌手的亲签。
秦鹮想的却是,总有一天,她也要站上那样大的舞台。
一晃这么多年的光景了。
秦鹮看到舞台如今近在咫尺,还能清楚看见摄像老师在忙碌,舞美灯光正在调试,纷乱缭绕,像是一个巨大的精致的玻璃水晶球,罩起了那么多人的梦想和过往。
心里有点杂乱。
她还是没有实现那时候的梦想,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这个水晶球的边缘打转。
好在,也不算太赖。
她能看到自己最爱的人,就站在舞台之上,站在她梦想的正中央。
这种感觉很奇妙。
秦鹮在这一晚还遇到了个熟人,意料之外的。
演出未开始,她百无聊赖刷手机时,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一回头,身后一排左侧的位置,一个女孩子穿着黑色大衣,黑色口罩。
秦鹮愣了一下,只看女孩一双完全素颜的眼睛,有点憔悴,没认出来。
“秦鹮姐,好巧。”女孩拉下口罩朝她打了个招呼,又戴上了。
秦鹮听声辨人,这才反应过来:“羽蒙,好巧啊。”
是真的好巧。
她和季羽蒙其实不算熟,虽然在同一家公司,之前从来没打过交道,还是去了red
one才相识。
季羽蒙给她送过红糖,还指导过她舞蹈动作,虽然平时性子冷傲了一点,也常和林小果闹矛盾,但谁还没有个性格呢?
总之,她对这姑娘印象不赖。
“你和朋友来的?”秦鹮笑着问她。
“没,我自己。”
秦鹮后知后觉,她两边座位都是空的,还没坐人。自己来看跨年演唱会,有点奇怪,不过联想她的性子,也见怪不怪了。
秦鹮礼貌笑了笑,扭过头的时候,余光瞥见,季羽蒙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像是欲言又止。
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手机响动。
是段若轩发来的消息,问她到了没。
她拍了一张手腕上的荧光手环发给他:
[来早了,还碰见了熟人。]
段若轩没多问,回了一段语音,还有节目单:
“看准了,你男朋友的出场顺序,别走神。”
后台声音很嘈杂,秦鹮还是被“男朋友”三个字戳到,心里柔软一片。
打字回他:
[知道了,请男朋友好好表现,im
watg
u]
附带一张爱心眼猫猫头表情包。
段若轩的出场顺序在整场演唱会的中间部分。
秦鹮这个位置离舞台太近了,前半程她都心不在焉,只是被巨大的音响效果和灯光晃得头晕。
直到主持人报幕,说到段若轩,然后退场。
再然后,全场灯光霎时寂灭。
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腕间的荧光手环是统一调控的,这时慢慢亮起,变红,像是暗夜里野兽猩红的眼。
升降台上的身影缓缓出现,紧跟而来的,是险些震碎耳膜的呼喊声。
秦鹮悄悄吸了口气。
她是第一次看段若轩的舞台。
是第一次看他跳舞。
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证,站在聚光灯下的他是如何意气风发,高不可攀。
段若轩今天的造型是复古风,黑色衬衫闪片点缀,露出胸前一块冷白的皮肤,碎发刘海抓了上去,挑染一缕银色,断眉上的水钻骇人妖冶。
两首歌都是节奏猛烈的英文单曲,他在舞台上是绝对耀眼的存在,身后的dancer众星捧月,随着节奏舞动。
秦鹮清楚看见他眼里的睥睨轻狂,锋利乖张。
摄影机贴脸扫过,他扬起脖颈,把衬衫往下扯了几寸,银色chocker沾了薄汗,又野又欲,带着野兽般的侵略性。
vip紧邻的粉丝区爆发出一阵尖叫,有个姑娘喊破了音儿:段若轩杀疯了!!
......这混蛋,太会了。
“骚包。”
秦鹮偷偷笑骂一句,也和那群粉丝一样,拿起手机,拍了张照。
全场观众席都变成了一片红海,是他的应援色,轰轰烈烈,像极了他本人的写照,狂傲不驯。
而他站在这一片骇人的红色里,犹如神明。
秦鹮心甘情愿地仰视。
特别是段若轩故作自然一般,目光扫过vip席。不知是不是错觉,秦鹮觉得他们对视了,匆匆一眼,快速挪开。
只是一瞬,秦鹮发觉自己心跳漏掉了一拍,血液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她的少年,她的爱人。
原来在她看不见的那些年成长了这么多。
让她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天生属于音乐,属于舞台。
秦鹮觉得眼眶发热,一连拍了好多张照片,还借着位置优势,拍了段小视频,发给了胡度。
她迫不及待想和人分享自己的心情。
一种养成系终于收获了的感觉。
胡度消息回的快,秦鹮又想看舞台,又想看消息,一个手抖,手机直接从座位缝隙掉下去了。
她弯腰,伸长了胳膊去捞,捞不出来,只好蹲下身子去捡。
目光顺着座位缝隙落到了后面一排,只是余光一瞥,她看到了神色怪异的季羽蒙。
憔悴的一双眼,眉头紧锁,双手搁在腿上,紧紧搅在一起。
是万分紧张的模样。
季羽蒙没有注意到秦鹮的目光,嘴唇抿着,看了会儿舞台,又回头,左看右看,像是在搜寻什么东西,或是找什么人。
并非全神贯注欣赏舞台。
秦鹮坐回座位,心里画了道疑影。
段若轩舞台结束,现场氛围还在翻腾。
秦鹮看了看胡度回的消息,骂她见色忘义,自己还在应酬呢。
她回了个老板辛苦的表情包,继续看节目,不过十几分钟,手机又震起来。
段若轩发了个定位:
[出来。]
?
秦鹮:[还没结束呢,去哪?]
那头回的快:[我都唱完了,你还想看谁?]
秦鹮才不想走,这么好的位置,不看全程怎么行。
段若轩像是察觉她小心思似的:
[剩下的都没我好看。]
[我可以让你看个够,一会儿给你演专场。]
她不回。
过了一会儿,又来一条:
[我的小充电宝。]
[累了,快来给我充个电。]
......要命了。
------题外话------
我恶补了这几年的几个卫视跨年演唱会录播,发现疫情前疫情后氛围完全不同,有疫情这几年现场观众太少,座位又稀疏,没有那种炸场的感觉,就只能自己写了。
总结:妈的疫情浪费我青春。
第七十三章 情话
秦鹮弓着腰,走出观众席,在过道看见了正等她的小袁。
“秦鹮姐!这边!”小袁挥手。
她笑了笑,跟着往出口走,左拐右拐,最终去到体育场的侧门停车场。
应该是仅供工作人员和车辆出入,周围停了不少保姆车,倒是没什么人。
秦鹮快步走到熟悉的车子前,小袁给她拉车门,正要上车,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秦鹮!”
她吓了一跳。
季羽蒙就站在刚刚走过的出口处,被保安拦下,要求她出示工作证件。
隔着大半个停车场,两人目光相接。
今天秦鹮没有忘记戴隐形,也因此清楚看见季羽蒙微蹙的眉头,还有眼底幽幽的神色。
几次欲言又止了。
她有话要说。
秦鹮就是再傻也明白了。
她下意识朝季羽蒙的方向挪了一步。
却在同一刻,季羽蒙朝她笑了笑,摆摆手。
然后转身离开。
行云流水,没给秦鹮任何反应的机会。
如果不是她神色太过怪异,如果不是她眼底泛起的波澜被精确捕捉到,秦鹮就会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打招呼。
可分明,不是这样的。
一定不是。
小袁适时出声提醒:“秦鹮姐,先上车吧。”
车门还开着。
她陡然回神,朝小袁歉意笑笑,钻进了车子。
段若轩就在车里,最靠里面的位置,身上披了一件宽厚的羽绒服,头靠在车窗,微微闭着眼睛,像在小憩。
车里没有开灯,秦鹮察觉到他隐匿在暗处的疲惫和倦色,意气风发和野性似乎都在舞台上用尽了。
只剩柔软和乖顺。
这种反差让秦鹮心尖发痒。
她躬身小心翼翼靠近,尽量不发出多余声响,然后在另一侧坐下。
与他隔了一小段距离。
车窗外,停车场很安静,偶有忙碌的工作人员匆匆而过,高高耸立的一盏射灯,惨白静谧,隔着车子,体育场里音响声隐约可闻。
这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了。
秦鹮刷着朋友圈,一派新年的热闹,有急性子的人,等不及零点便已经开始互道新年快乐了。
她想起季羽蒙落寞的身影,直觉驱使,很想问问她,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可翻了好友列表,才陡然想起,自己根本没加季羽蒙的好友。
胡度拉过一个群,找季羽蒙的微信并不难,可是加了又要怎么开场?她有点犯难。
望着窗外发呆,一愣神,就没了时间的概念,连身边人醒来,往她身边挪了挪,她都没察觉。
直到段若轩把脑袋靠在她肩窝,哑着嗓子,睡意惺忪:
“怎么不叫我......”
脖颈处的皮肤被热气扑得发痒,秦鹮下意识往边上躲了躲:“醒了?”
“嗯。”
“看你太累了,没忍心。”
“有点,我不适合这种舞台。”
秦鹮稍微偏头,就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微阖着簌簌颤动,眼尾处有浅淡的眼线还没卸,整个人疲倦却不失精致。
破碎的美感,她再次想起这个词。
“我觉得你过谦了段老师,刚刚在台上可骚得很。”
“是么?”段若轩换了个角度,双臂由后往前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耳廓:“你喜欢。”
“就还行吧。”秦鹮弯了弯嘴角。
“还行?可我明明看见,某人给我拍照眼睛都不眨,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我吃干抹净了。”
秦鹮听到他语气里的笑意,突然想起刚刚演出时那若有似无的一瞬对视,还以为是错觉。
“你看见我了?那么多人,你能看见我?”
“......废话,离那么近,况且就算扔人堆里,我也能把你扒拉出来。”
秦鹮嗤嗤笑着,偏头看他眉眼温和,静滞的空气里都是温柔缱绻。
情话动听,夜色动人。
没多想,扭过头,朝着他鼻尖轻轻咬了一下。
段若轩皱眉一瞬,睁开眼睛:“干嘛?”
“不是充电吗?”秦鹮呼吸轻轻地,扫在他的脸颊。
------题外话------
没有烂俗女二梗
第七十四章 新年快乐
段若轩无奈地笑了。
车窗外,有其他车子经过,灯光明明灭灭,在秦鹮脸上落下阴影,恰到好处地遮去眼睛里狡黠的小心思。
清凌凌的一双眼睛,好像刚在台下满脸花痴的人不是她一样。
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这样的秦鹮。
不再欲盖弥彰,不再小心翼翼,与他对视时不会再有难掩的惧怕和慌乱。他这段时间一直致力于此,想尽办法抽丝剥茧,让真实的秦鹮重见天日。
好像多年前初识那样,她本该就是如此明媚的,娇纵的,莽撞的。
明晃晃表达对他的喜欢和占有。
他也喜欢这样被对待。
睫毛快速地煽动着。
她不想主动去献吻,一脸故作无辜的模样,眼看面前的男人何时才能主动结束对峙。
目光的对峙。
温情的刺探。
段若轩目光仔仔细细在她脸上描摹,半晌,这个吻也没落下来。
秦鹮没了耐心,往后挪了挪,轻轻切了一声,直接扭头,把目光投向车窗外。
身后适时响起了笑声。
段若轩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余光瞥了一眼手机:
“别急,快了。”
什么别急?
什么快了?
秦鹮还未来得及诧异,体育场方向突然传来观众的呐喊。
主持人的说话声透过麦克风,即使在车里,也能隐约听见大概。
他们在倒数。
十。
九。
八。
......
秦鹮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快零点了。
她想去捞手机,手腕却被段若轩牢牢捉住,双臂锢着她,拥住她。
脊背贴在段若轩的胸口,温热的体温,能够完全感知。
“别动,倒数。”
七。
六。
......
“我以前觉得跨年挺没劲的,地球公转一周而已,竟然也要赋予仪式感。但现在才发现,这种仪式感很有必要。”
五。
四。
......
“起码能让人自省,这一年过去,得失和取舍,自己到底拿到了些什么,又丢了些什么。”
秦鹮疑惑地回头,猝不及防对上段若轩漆黑的眸子:
“你丢掉什么了?”
段若轩指腹贴着她唇角,示意她别说话。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终于零点。
远处爆发出异口同声的呼喊,体育场上空升腾起烟花,灿烂辉煌,在墨蓝色的夜空里大片大片绽开,铺满,火树银花一样地往下落。
秦鹮心里也有什么东西,随着焰火高扬再坠落,留在醒目而灼热的痕迹。
她看见烟火的光亮,落进段若轩的眸子里,星星点点。
“我丢掉的东西多了,失而复得的就你一个,所以过去的一年,很值得纪念。”
秦鹮脸颊被他抚着,音乐声好远好弱,根本盖不住隆隆的心跳。
“新年快乐,姐姐。”
段若轩挽着嘴角,倾身而来,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最最温柔的一个吻了,像是对待珍爱的宝贝,仔细地描摹,把所有耐心都倾注。
秦鹮莫名地,又很想哭。
她终于相信那句话:
如若真的放不下,就请尽情想念,尽情固执,尽情停留,无需刻意逼迫自己从感情之中抽离。
时间会给你答案。
会把同样放不下你的人带回你面前,给你们机会,完成未尽的纠缠。
这是万物规律,也是万物播撒向世间的仁慈。
#
似乎随着这一年的彻底翻篇,很多坏运气也都被留在身后了。
新年开端的这几天,秦鹮觉得特别顺。
red
one初选投票通道在新年零点正式开启,投票依据有两个,一是主题曲的直拍舞台,每个选手都无差别,二是单人展示的首秀舞台。
秦鹮首秀舞台的时长明明是最长的,因为被杨予言单独cue了好几个问题,还被要求吉他弹唱。
可不知什么原因,剪辑上线的成片里,没有这些内容。
就只有她的钢琴solo,和那首被林霄扬diss过的《远星》。
也许是因为公平起见,每位选手分到的镜头时长差不多?
剪了就剪了吧,秦鹮并没多想。
因为有更让她惊讶的事情。
她的主题曲直拍明明平平无奇,舞蹈水平稚嫩得可以,同比热度却一直居高不下。
小火苗图标后面跟着的点赞数字,竟然能在60位选手里排到前10。
秦鹮吓都吓死了。
胡度打电话来的时候,她磕磕巴巴地询问:“老胡,你看排名了吗?这才投票第二天,我是不是要火了?”
胡度沉默了一会儿:“你是不是还没看节目超话?”
秦鹮一愣:“哈?”
“私信呢?看了吗?”
“没。”
她实话实说,自己微博私信的未读消息一直很多,全都是广告之类的,她从来不清理,也从来不会看。
“怎么了?”她一边问,一边迅速从通话界面切出去,打开微博。
胡度很冷静,也嘱咐她要稳住心态:
“鹮鹮,你现在可以去看,了解事情经过,但要答应我,控制情绪波动,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就赶紧关了。”
秦鹮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说话间已经跳到了微博私信界面,她的大号。
小信封上红色圆点,圈起了999+。
她屏住气,随便戳开一条,草草扫了一眼......结果这口气就差点没倒上来:
[请问你真的25岁了??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养成系选秀,不是养老系吧?]
再戳一条:
[这么恨嫁的吗?一边贩卖年龄焦虑,一边艹少女人设,你好恶心啊doge]
秦鹮紧紧抿起唇,再戳,这回是个男用户:
[普信女?哪来的脸?田园女拳师牌坊真高啊!要不就别相亲啊?]
......相亲?
秦鹮盯着一行行黑色小字,眼皮都开始跳。
太刺眼了,也太让人透不过气了。
关键是,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节目超话也是一锅粥,秦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人如此频繁的提起,这种密度,她都快不认识秦鹮两个字了。
紧跟着的,是“相亲”“年龄”“女权”“雌竞”等热词。
完完全全能把人看懵。
段若轩的电话打来。
秦鹮挂断了。
再打来。
再挂断。
......
她现在无暇顾及其他,只想研究研究到底发生了什么。
微博上的种种言词,闹哄哄,乱蓬蓬,好像飓风过境。
她被拢在其中,正中央的位置。
脚不沾地,头疼欲裂。
第七十五章 你是要我命
段若轩和胡度的电话争相打进来,好像是故意打断一般,不想让她窥见事情的全貌。
怕她难过,她明白。
秦鹮捏了捏鼻梁,三叉神经痛得厉害,分别给段若轩和胡度发了微信,告知自己没事,不要担心,然后果断手机关机。
抱着pad窝在沙发上,一条一条翻节目超话。
大概半小时。
她终于捋出一个大概来。
事情的起因十分诡异和魔幻:
一位男网友在red
one节目超话下发了一条微博,控诉自己的相亲经历,说自己经母亲介绍,认识了母亲好友的女儿,两人见面相亲。
该女子25岁,无业,收入来源是直播打赏,除了一张脸还看得过去,其余硬件条件都不过关。
纵使这样,还偏偏摆出一副挑男人的架势,相亲过程极其不顺利,女子十分没有礼貌,口出狂言。
[经人介绍之前,我便已经知道她的基本情况,可碍于介绍人的面子,我依旧礼貌赴约,可实在没有想到,竟然被她出言嘲讽。]
[我坦白自己的择偶标准,希望找个能够持家的妻子,相互扶持,共同经营家庭,不介意妻子是全职太太。可对方却说,我只不过是个业绩平平的基金经理,冷嘲热讽说我普信男,我这样的条件,不该对女方要求太多。]
[在这里我要郑重申明,我虽入行年限不长,但也经手了很多出色的理财项目,在凌市有车,房子还贷中,是小康生活的水平,我并不认为我的择偶标准有什么问题。]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我的各方面条件都是高于这位女士的,为什么在相亲桌上依旧要被嘲讽呢?难道这就是现在相亲市场的现状?女人可以提要求,男人提出一点要求就要被安上普信男的帽子?]
[我也想问问这位女士,平心而论,你就不是普信女吗?]
[都沦落到相亲了,谁比谁高贵到哪去呢?]
[哦对了,忘了说,这位女士最近还参加了小有名气的选秀综艺red
one,有图为证,我不想说别的了,只是希望相亲市场少一些这样狂妄自大不真诚的人。]
......
洋洋洒洒的一篇小作文。
真他娘的字字血泪,闻者伤心。
秦鹮竟然看完了,之后陷入长久的懵圈状态——这是在说她吗?
很快,小作文评论区附带的照片给了她答案。
她都不知道自己相亲时被对方偷拍了。
照片里,她倚坐在咖啡厅角落,看着窗外发呆,眼神里有点淡漠疏离不耐烦的意思,但依据对自己的了解,秦鹮猜想,自己当时应该只是走神而已。
看照片里的衣服穿戴,有点印象了。
就是来参加red
one之前的最后一次相亲,崔女士介绍的,说是张阿姨的儿子。
秦鹮攥着手机,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竟然不是愤怒,而是莫名其妙。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场相亲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两人就说了十几分钟的话,然后她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就体面离开了。
连两杯咖啡都是她结的账。
好好的,自己怎么就被拉到网上鞭尸了???
况且小作文里那些话,她根本就没有说过,从头到尾都是颠倒黑白,凭空捏造,她什么时候说人家普信男了???
好像被人强行扒开嘴,喂了一勺泔水一样恶心。
秦鹮生不起来气,因为没有生气的立足点。
都是谣言,全是假话,怎么生气?
她继续往下滑。
似乎为了证明事情真实性,对方还扒出了她直播间的截图,虽然没露脸,但是直播间id号都挂出来了。
还有热心肠网友把直播间截图,相亲照片,以及red
one主题曲直拍视频做了个对比。
一对比,就是秦鹮本人,盖章确认了。
就此,事情开始疯狂发酵。
有人骂秦鹮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光靠一张脸就能钓男人,瞧不上工薪阶层,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有什么资本,明显是被洗了脑的普信女。
有人说这男人行事也并不磊落,相亲过去这么久了,在女方事业有起色的时候跳出来博眼球,明显是蹭热度。
有人用田园女拳辱骂女性网友,把秦鹮树立成典型。
也有人替秦鹮抱不平,相亲本就是你情我愿,合则聚,不合则散,况且谁说女人年纪稍大点就必须在择偶一事上委曲求全了?
......
到处都是发言。
到处都是观点。
你一言我一语,节目超话的刷新速度明显跟不上大家的表达欲。
秦鹮一开始还打起精神看,看了两个小时,顿感索然无味。
眼前灰蒙蒙一片,使不上力气。
她觉得自己正在观赏一场激烈的辩论赛,辩题由她引发,也不完全与她有关。
只是因为这件事踩到了最近比较敏感的话题。
比如平等。
比如女性自由。
比如年龄焦虑。
比如相亲怪圈。
她只是那个引子,之后的你来我往,唇枪刀剑,自有众人纷说。
她站在战场中央,孤苦无靠。
太阳投射在地板上那抹光,细细亮亮的,从客厅这头,悄无声息挪到了客厅那头。
然后夕阳西下,整间屋子都暗了下来。
秦鹮把自己缩在沙发一角,沉在黑暗里,眼睛睁大,脑袋放空。
思绪腾到浩瀚缥缈的一片虚无里,什么也没想,就只是发呆。
不是不想思索。
而是单纯觉得好累,精神上累,体力上更累。
直到楼上小情侣又爆发了争吵,吵嚷叫骂声顺着隔音并不好的楼板传过来,秦鹮才撑着精神,坐直了身子。
大梦初醒一般。
趿拉着拖鞋,去冰箱拿了瓶苏打水,猛灌两口,余光看见了崔女士给她邮的食物,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把手机开机,拨通了崔女士的电话。
崔女士不是会玩微博的人,秦鹮也不打算多说,只是委婉打听了一下张阿姨儿子的近况。
“小张?上次跟你相过亲啊,你不满意就没下文了。我听你张阿姨说,他刚交了个女朋友,挺合适的,都开始谈婚论嫁了。”
秦鹮心里犯恶心。
都谈婚论嫁了,还要拉她出来闹这么一遭,为哪般?
更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能顺藤摸瓜,找到她的直播间,还能在red
one里认出她。
崔女士还以为女儿后悔了,正要劝慰几句,被秦鹮打断:“妈,我就是随便问问,不说了。”
刚一挂断。
立马就有新的电话进来。
胡度声音急促,当头就是一句暴喝:“秦鹮!你搞什么!还玩关机!”
秦鹮被他吼得眉头一紧,诹个谎:“没电了,刚充上。”
“我都要把你电话打爆了!秦鹮你要吓死我,你真是打算吓死我,我死了你能放炮仗是不是......”
极度紧张的声音,不是假的。
秦鹮一开始还讪讪地笑,后来发现胡度是真急了,就敛了笑容。
“老胡,别紧张,我不会伤害自己的。”
他只是担心她的病,怕她再钻牛角尖,做傻事。
她都明白。
胡度重重呼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不忍再吼她:
“网上消息先别看了,看了也是闹心,做这行的,得学会过滤杂音,不然就没法活了。”
“嗯。”
“现在攻击你的人多,站你这边的也不少,主要是这个话题太有争议性了,网友畅所欲言,其实更多是在表达观点,这对你来说,不完全是件坏事。”
“嗯。”
她明白的。
俗话说黑红也是红,流量为王的时代,平白无故给了秦鹮话题度,如果不是这档子事,她就淹没在60个选手里无人问津了。
到底利弊哪头大,谁也说不清。
“老胡,你相信我吗?那些话我从来都没说过,事也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去相了个亲,吃了个饭,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白的说成黑的。
正的说成颠的。
怎么会这么容易?
键盘后面的一双双眼睛,一张张嘴,都有着无穷无尽的能量,站在高地俯视漩涡。敲槌定音,人人都是法官,审判是否正义,却无人挂心。
秦鹮觉得自己还挺有觉悟的。
起码没有自信地以为,能够以一敌百,靠自己澄清真相。
因为所谓真相,是这场人言漩涡里,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鹮鹮,你先歇一歇好不好。”
胡度叹气,却又不敢叹得太大声,唯恐让她察觉。
“我当然相信你,不瞒你说,我刚刚在公司开会,宣传团队的意思是想把这事儿再炒大一点,让你靠这个话题出圈,但是我不敢,因为是你,所以我不敢,你明白我意思吗?”
秦鹮握着手机,紧紧抿唇:“明白。”
因为她心理不够强大。
这事随便换个人,比如扔到林小果身上,她怕是都要乐开花了。
白来的热度,傻子无动于衷,怂包避之不及,而勇士会迎难而上。
秦鹮不是勇士。
胡度了解她,也不逼她:
“没事,你好好休息,照常参赛,这些天不要看社交媒体,很快就会有新的热度盖过这件事,几天的功夫而已,不要太纠结。”
“好。”
“还有,你一会儿给段若轩也回个电,他找不到你,把电话打我这了,听声音挺急的。”
秦鹮诧异看了看时间:“他这几天有通告,要去参加个什么活动,现在应该在飞机上吧?”
“淦,我哪知道!你赶紧联系他!”
秦鹮被噎住,同一刻,门外响起了杂乱的敲门声。
咚咚咚。
毫无章法,狂风骤雨一样急促。
她撂下手机,小跑去开门,心里扬起一阵慌乱。
门开了。
她怔怔握着门把手,猝不及防对上段若轩的脸。
屋子黑暗,走廊却是灯火通明,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逆光站立,风尘仆仆,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苍白。
“段骁?”
她听见自己声音打颤。
门外的人眉眼全是慌乱,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终于松弛下来。
“你是要我命。”段若轩声音也不稳,沉沉呼出一口气,不由分说,攫着秦鹮手臂一拉,往自己身前一合。
双臂力道像是要把她按进身体里。
裹着室外冷冽的北风。
秦鹮呼吸一窒。
贴紧的胸口处,她清楚感觉到他鼓动的心跳,铮铮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