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诸君勿惊
“他们出来人了,我们该不会被识破了吧。”
“不要慌,待会不管他们说什么,我们就直接杀进去,先把水给搅浑。”
“他们停下来了。”
“他们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砰!砰!
忽然一阵枪响,浓烟之中射出一排弹丸,前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就已经多了几个血洞。
后面的人顿时愣住了。
“暗器?”
正当他们疑惑的时候。
砰!砰!
又是一阵枪响,又是一排弹丸。
殿后的一名大乘境武师稍有准备,马上凝聚起真气,在胸前防御。
不过大腿上还是中了一枪。
他再转头一看,身边的人在这一瞬间,基本已经死完了,躺着还在哀嚎的几个人,估计也撑不住多久。
“这到底是什么?”
人总是对不了解的东西有一种恐惧,这玩意远超普通的暗器了,威力也太恐怖了。
都到了这一步,他现在就是想撤,那也没有了机会,倒不如拼一把。
“啊!”
他一声咆哮,拔出藏在锄头把里的长剑,就朝着人堆冲过去。
然而他才瘸着腿奔出几步。
砰!砰!
一排弹丸再度从烟雾中射出来。
他用真气挡住了。
但是,紧随其后的一波,让他连换气的功夫都没有,他该如何防御?
噗!噗!
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前几个血洞,带着满脸的不甘,倒了下去,剑也滚落在了一边。
李怀看到这一幕,很是满意火枪的威力,大乘境的武师也扛不住。
从此以后。
谁敢说百夫不可当,那个敢言无敌?
但若是遇上宗师……还是悠着点。
“有刺客!”
“保护王爷!”
随行的官员幕僚,此刻纷纷脸色大变,围上了李怀,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保护凉王,还是想抱在一起等死。
“慌什么!”
李怀厉喝了一声,让众人都淡定下来,“几个急于送死的前朝余孽而已。”
他们一看刺客都被剿灭了,跟着松了口气,察觉到自身的失态,个个又马上摆出气定神闲的样子。
随即!
“杀!”
“杀李贼,灭虞狗!”
“杀李贼,灭虞狗!”
山坡下面冲出来一堆人,全部布衣农夫打扮,提着长剑大刀,杀气腾腾的扑了过来。
终于是动手了。
李怀还担心刚刚短暂的枪战,会把他们吓到,让这些家伙不敢出来了。
肯露头就好,正好趁机一网打尽。
“放!”
李信一声令下,第一排三十人同时扣动扳机,朝着人堆里射出一排弹丸。
顿时倒下去好几个。
“散开,都散开。”
“不要挤在一起。”
这些人训练有素,他们身上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军人的独特气质,执行命令的能力很强。
他们吃过一次亏后,马上就化整为零,分别突进。
但是面对火枪不断的压制,他们显得有些狼狈,寸步难进。
“应该不止这些人吧。”
李怀嘀咕道,他们既然选择在凉城不远处动手,那肯定是想着速战速决。
拖到凉城里的守军出来,他们不止完不成任务,恐怕想走也走不掉了。
倒也不得不说,这些人胆子真大!
果不其然。
“杀李贼,灭虞狗!”
“……”
凉城方向又出现一队刺客,大约有过百来人,有些人伪装成商客,有人伪装成过路人。
这些人都是早潜伏在凉城之中,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出来的,就等这个机会。
很快。
两侧也出现了刺客。
敌人的总数恐怕不会低于三百人,赶得上两年前,在渭水河上遇上的那波刺客了。
但实力却相差很多。
至少到目前为止,没发现他们中有一名宗师境。
随着刺客出现的越来越多,火枪也压制不住了,一旦短兵相接,那将完全是刺客的优势。
毕竟这些刺客,大部分都是武师,而且还不少大乘境武师,普通人被他们近身,那就像是杀鸡一样简单。
“王爷,刺客太多了,我们先撤吧。”
“保护王爷先走。”
“王爷,别犹豫了!”
众人连连劝说道。
为了保密,事先并没有告诉他们会有刺客,他们会惊慌也很正常。
“诸君勿惊!”
李怀淡淡的说道,想必所有刺客都被引出来了,便抽出了一支普通的箭矢,上面绑着一个小烟花。
点燃后笔直射向天空!
砰!
炸出一朵绚烂的烟火。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估计暂时来不了,但凉州有的不止是千军万马!
李怀放出这一箭后,便就很淡定的坐下来看戏。
刺客越来越近。
李信只能不断往里面收缩阵型,不久便退无可退,他们的背后是他们的王。
这个距离,完全可以看清刺客的脸了。
刺客的头目看着李怀等人被包围在中间,无处可逃,但他并没有很高兴。
因为直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人能碰到李怀。
时间却过去这么久了。
再拖下去,很有可能会出现意外。
“他们的暗器发射一次需要一定的时间,我给你们争取三息的时间,你们直接杀到护卫军的背后。”
刺客头目对身边几个人说道,这个几个人都是大乘境,而且是专门训练出来的刺客。
他们的神情和打扮,都不得不让人想起,渭水河上袭船的那八个人。
要不是有王纯阳出手,当初差点就把李怀一队人给团灭了。
简单商议后,他们便开始行动。
他们先是派出几名不怕死的武师,直接挡住枪口,往前推进,那几名刺客就藏在这些人背后,跟着一起前进。
李信当即发现了这些人的动作,留了一队火枪手,随着距离越来越近。
足够用轻功飞过去。
嗖!嗖!
那几名专业的刺客,果断的出手,踩着前面的人,纵身飞到众人头顶。
“放!”
李信下令道。
预留的那一队火枪手,马上把枪口抬起来,朝着这几个人射击。
刺客见到这一幕,几乎没有犹豫,侧面的一人马上挡在了另外两人身前。
用真气形成一道护盾。
真气护盾是挡住了弹丸,但也让他失去前行的惯性,身体几乎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
后面两个人则毫不犹豫,踩在了前面那个人肩膀上,借力往前一窜。
瞬息从火枪阵头顶飞过,直奔李怀而去。
李信见情形不妙,拔刀就朝着这两人冲了过去,经过两年的修炼,他也是小乘境武师了。
但这两位却是大乘境武师,如果他们两人联手,恐怕李信一招都接不住。
“不要恋战,你去杀李贼,我解决了他,马上跟上你。”左侧的刺客说万,主动迎上了李信,给同伴开路。
李怀看到刺客飞来,下意识的握住了刀柄,说真的,这一刻他心里很慌。
但他面上还是保持镇定。
刺客见距离李怀越来越近,而他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只有手无寸铁的文人官僚。
他不禁漏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如果他成功刺杀了李怀,成功刺杀了一位亲王。
那他的刺客之名,将名动天下,名留……不说千古,百载起码是有的。
就在这时。
嗖!
忽然,不知道哪里飞出来一个火球。
径直砸向靠近李怀的刺客。
这名刺客脸色大变,他有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犹豫,最终并没有去躲开火球,仍旧朝着李怀而去。
他这是想一命换一命么?
嗖!
随着他的动作,火球竟然凭空的又提高了速度,瞬息就到了他身前。
他现在是没办法躲,也没有办法拉进和李怀最后一段距离,就差那么不到十步。
撞上火球的瞬间,他用尽全力朝着李怀,抛出手里的匕首,就赌这一刀。
他完全不顾燃烧着他肌血骨骼的怪火,他歪着头,瞪着眼睛,直直看看匕首。
这把匕首上寄托了他全部的灵魂!
就在匕首距离李怀不到一尺的时候,忽然出现一只手,很是轻松的抓住了匕首。
刺客不甘的飞出去,落在地上的时候,几乎半个身子都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抓住匕首的手往前一拱,往下挨了半人高。
“草民江淼,见过凉王!”
第二百四十四章 皆尽战死
江淼这一出场,顿时震慑住了所有人,平北地之乱之时,他大难不死。
终于也是于前不久,突破到了宗师境,这是一步质的跨越,一招就秒杀了大乘境刺客。
如果只是一个江淼,或许还不足以让他们绝望。
随即。
四面八方赶来无数的修士,都是千月宗和炎宗的弟子,将所有刺客包围。
刺客们顿时傻眼,这才知道中了埋伏。
只是他们不明白,明明临时改变了计划,任何消息也没传出去,为什么还是会被算计?
面对着前后夹击,刺客们由于抱团取暖的天性,自发性的靠在了一起。
反而被牢牢困在中间。
战斗暂时停歇下来。
李怀缓缓起身,来到了人前,淡漠的扫视了他们一眼,沉声道:“降,生!不降,死!”
“弟兄们别信他,真要落在他手里,恐怕下场会生不如死!”人群中当即有人说道。
“没错,跟他们拼了。”
“脑袋掉了,不过碗口大一块疤,怕什么。”
“死战不降!”
李怀严重怀疑他们脑子有问题,这般顽固,意义在哪里?
“李贼,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埋伏你的?”他们当中突然有人问道。
就算要死,他们也想死一个明白。
李怀淡然一笑,不妨告诉他们,“其实你们在哪里埋伏都不重要。”
“什么意思?”
“我已经调兵把这附近几十里,全部给围了,凉城也暂时封闭了。”李怀说道。
凉城到军营之间,没有任何城镇,刺客不管怎么改变计划,他们的伏击地点,只能在这段路线上。
那么就干脆点,直接调军队把这周围全部给围了,再把凉城一封。
荒郊野外他们躲没地方躲,凉城他们也进不去,那就如同一场狩猎游戏。
说真的。
李怀也没想过要和他们硬拼,所以才停在距离凉城不远的地方,只是没想到,刺客选择的伏击地点也在这里。
所以,这就是一场巧合。
但是,千月宗和炎宗出现在这里,这可不是巧合,而是事先安排的。
“你们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你们以为派人盯住月芊芊,就没有人能保护我了?”
“能够盯住宗师的,那也只有宗师,你们难道就没想,我为了把你们一网打尽,也很想盯住你们的宗师。”
李怀继续说道。
他昨晚让人去找月芊芊,本就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发现了敌人宗师,那就让月芊芊想办法拖住。
反之,如果他们没有派宗师盯住月芊芊,那么就不可能阻止她来保护自己。
月芊芊再写信,连夜去请江淼,调动千月宗和炎宗弟子,到凉城附近等候。
确保万无一失!
“想要我死的人不少,但想让我活的人更多,他们会保证我的安全。”李怀笑着说道。
身为一方诸侯亲王,多亿点点人保护,这不过分吧。
刺客们这才知道,这是一个死局!
“江淼,你好歹也是一宗之主,一代宗师,你助纣为虐,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刺客中有人喊道。
江淼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了,直面回应他,“你们要杀我们凉州的王,反怪我助纣为虐?”
更不用说,李怀还救过他一命。
无论是说忠,还是说义,他都应义无反顾的站在李怀这一边。
李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时候也不早了,便不再跟他们啰嗦。
“本王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是要生,还是要死?”
“何为生?何为死?”他们问道。
“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李怀回道。
哈哈!
刺客中有几人如疯魔一般笑了起来,直到笑到没气,他们才说道:“宁可站着死,绝不屈膝苟活!”
“没错,我等之志,不就是为了今日么?”
“杀李贼,灭虞狗!”
“杀!”
“……”
李怀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一挥袖,淡漠道:“尽快解决!”
面对两大宗门的围攻,还有一位宗师境在场,整个场面可以用一边倒来形容。
他们心心念念想要杀死的李怀,此刻就距离他们不到百步,却是他们永远不可触及的存在。
不久。
战斗就到了尾声,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血腥味,就算是秋风也吹不散。
“有活口吗?”李怀问道。
“没有。”李信捂着胸口摇了摇头,之前去阻挡大乘境刺客,稍微受了一点伤。
李怀眉色有些复杂,这些前朝余孽或许没想的那么简单,他们是一群有信仰的人。
明明只要祈求一声,就可以活下来。
却没有一个人求饶!
皆尽战死!
更不知道凉州还藏着多少前朝余孽,就算凉州清缴了,别的地方就没有了吗?
怕是还会跟他们打很长一段时间的交道。
真烦!
李怀留下一部分人收尸,再度启程,还是要前往军营,江淼也跟在队伍里。
至于千月宗和炎宗弟子,则打发回去了。
李怀也不会让他们白白辛苦一趟,按照惯例,阵亡的发抚恤金,伤者管到痊愈。
再送去几车美酒几车猪羊,还有布匹。
去往军营的路上。
“你真敢来,你知道你这一露面,杀了前朝余孽那么多人,那你在外人中的形象就成了……”李怀跟江淼闲聊了起来。
“成了凉王的走狗。”江淼笑着把李怀没好意思说完的话,给说了出来。
他一点也不在意。
“经历过那十年的人,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凉州可以没有我江淼,可以没有炎宗,但不能没有凉王。”他继续说道。
李怀听着他这奉承的话,稍微有些尴尬,因为他的奉承没有一点讨好的嫌疑。
完全就是心里话。
李怀怕当不起这些称赞,便有些好奇的问道:“本王在民间的名声如何?你要说实话。”
“您在士族眼里有多恨,那您在民间就有多爱。”江淼也并不是一根筋。
这话从两个方面回答了李怀的问题。
李怀在凉州大行工商农业,解决了北地匪患之乱,百姓有了稳定的生活,有吃有住有穿,自然爱戴他。
但是利弊是相互的,百姓的福利越好,士族权贵享受到的特殊待遇就越差。
他们再也没办法用一碗小米粥,就换取一个姑娘了。他们也不能对那些人,想打就打,想罚就罚了。
百姓都有了自己的耕地后,也就没人愿意当佃农了。个体户出现后,那些小生意,就不那么好做了。
所以,士族对李怀这位凉王恨的牙痒痒,但是又无可奈何,他们也得靠凉州的政策吃饭不是。
“可是具本王所查,凉州下放产业,起码有八成是世家门阀在做,普通百姓最多捡些零碎。”
李怀就想不通,他们靠着本王的发明赚钱,还特么背后责骂本王。
这不成了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吗?
江淼一笑,说道:“银子是永远赚不完的,赚再多也不嫌多,到死都嫌赚的少。”
“你这倒是一句实话。”李怀同样笑道。
江淼眼珠子转了转,有些犹豫,半会才说道:“凉王您做事可得小心,他们传递消息是最快的。”
“传递什么消息?”李怀好奇的问道。
“无论什么消息。”江淼回道,而后又补充,“普通人中识字的都没几个,又不懂时政军事,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听到一些有意思的,再跟邻里说一嘴,最后都变样了。”
李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到底是什么事,他要说的这么委婉。
难道……
“你是说唱衰凉军的谣言是他们传的?”李怀诧异道。
江淼摇头,“草民不知。”
他不知?
结合他上面说的话,唱衰凉军的谣言,总该有一个源头,百姓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顶多是听风是雨。
仔细想想。
那些前朝余孽也不应该,他们这么做,岂不是嫌自己暴露的不够快。
那就只能是世家门阀了。
凉州这么多世家门阀,到底又是谁最先开始传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凉王,前面就是军营了,在下就先告辞了。”江淼把李怀送到了军营前,到了这里,李怀就算彻底安全了,他也就可以回去了。
同时。
他也怕李怀会追问。
李怀也只能点头放他走,心中不禁嘀咕,“月芊芊,你天天混迹在上流社会,竟知道的还没有江淼多,该罚!”
第二百四十五章 跟我走
“全体都有,分——列——式!”
军鼓礼乐声中。
李怀率领着凉州百官幕僚,进了军营,迎面看到的是定西军第一军二营,攻打景泰地区,此营担任首攻!
由北向南。
李怀从他们面前缓缓走过,他的目光扫视到谁,那个士兵就会自发性把背挺的直的不能再直,满脸的骄傲与庄严。
定西军第一军二营的将士,也都以憧憬的目光看向,身穿军礼服,垮刀骑着白马的凉王。
李怀没有说话,任何人也没有发出点滴的声音,唯有军乐在飘扬。
来到第二队列头前,接受检阅的是血狼骠骑兵,所有人左手按住刀柄,目视着前方。
庄严而慎重。
李怀同样走到尽头。
第三队列,乃是镇国军第一军第一营将士,攻打景泰地区的时候,他们镇守黑水山东面阵地,直到战斗结束,没让敌人从他们手里获得一寸土地。
第四队列,神威军第一炮营,景泰战争之中,他们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参与攻打景泰地区,一部分镇守黑水山,严格完成了所有命令。
检阅完四个队列,李怀振臂一挥:“万家灯火!”
将士们齐应声:“永恒不熄!”
此八字为凉军建军之初衷,也是凉军的军魂,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八个字。
要让凉州的万家灯火,永恒不熄!
“成——纵队!”
号令官骑马从南到北跑一遍,将命令传达到每一名士兵的耳朵里。
所有将士听令后,在各营的指挥官指挥下,所有人向中间靠拢,成如棋盘的纵横队列。
李怀便站在了最中间的前面的位置,没有下马,深吸了一口气,道:“经此一战,凉军再不是新生的婴儿,我们已然有了勇气和底气,捍卫凉军的尊严。”
“朝廷和陛下对此战,给予了高度的肯定,派人送来了属于我们的嘉奖。”
“虞国建国十九年,唯我凉军,开疆扩土!”
岂不自豪!
“陛下万岁,凉王威武!”
将士们齐声吼道。
李怀微微抬起手,所有将士马上安静下来,都屏住呼吸,聆听凉王之言。
“此战得胜,皆奈诸将士齐心协力,不畏强敌。此战之功,唯我凉军!”
李怀话音落后。
“请——军旗!”
号令官吼道。
上绘山川,下绘江河,中间一个大写的‘凉’字军旗,由八人抬到队伍的前方。
“授勋开始!”
景泰和黑水山一战,所有有功之士,成队列齐步走出,并排站在了凉军军旗前。
李怀下马来到军旗前,站在第一名士兵前,这名士兵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凉王。
他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脸色涨红,仿佛胸腔之中有一股气,就要从头顶冒出来。
李怀从托盘里取出一枚军功章,佩戴在他胸前的绶带上,这家伙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防止他会突然昏倒。
李怀马上来到下一个人面前,佩戴上同样的军功章,再到下一个……
军功章是一位军人的荣誉,当然,也不止一枚军功章,相应的奖赏,在授勋之前就给他们了。
所有人授勋完毕。
李怀便回到了军旗前。
“谢凉王!”
受完勋章的将士全部退下,接下来是授予营旗,这是属于集体的荣耀。
最后授予将军校尉将官刀,乃是以坩埚法锻造的乌兹钢刀,也称之为凉刀。
授勋仪式便算结束了。
所有队伍回归营地,庆功宴开始,酒肉管够。
李怀逛了一圈,肚子里就多了两斤酒,赶紧溜走了,没有带任何随从。
他找到杨冬的住所。
“外面那么热闹,你怎么不跟大家一起喝几杯?”
杨冬正在策划下阶段的训练,闻声抬起头来,笑了笑,“我不喜欢热闹,再说,我也不是凉军的人。”
“胡说!”
李怀呵斥一声,“你怎么不是凉军的人,整个凉军都是你训练出来的。”
杨冬对此默不作声,她看李怀喝了这么多酒,便去给他倒了一杯白水。
“王爷,喝些水。”
李怀接过她递来的水,随意的问道:“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去凉城看看。”
“军营里忙,哪有时间。”杨冬敷衍道。
李怀把水杯放下,一把盖过她桌子上的文书,逼她正面和自己说话。
“你分明是在躲着我。”
“没有。”
杨冬摇了摇头。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杨凌云?”李怀借着酒劲,也是有什么说什么。
“不是。”杨冬还是摇头。
李怀就像是猜谜一样,猜着她琢磨不透的心思,“之前在桃渊小院,你不这样的。”
“那是我得意忘形了。”杨冬淡淡的说道。
“为何而得意?”李怀追着问。
杨冬顿时又沉默不语,简直是要把人给逼疯,有什么话,说明白不好吗?
李怀其实知道她在想什么,想让他自己说出来,可她这么一味的躲闪。
他就只能先撕开这道伤口了。
“我去过西域,这你知道,那你也应该听过,我在西域和光明圣殿打过交道。”
杨冬的拳头瞬间捏紧,美睦之中有几分惊慌,仿佛被勾起什么害怕的回忆。
“你背上的那个图案,是日月流星符号吧,你曾经是光明圣庭的人。”李怀继续说道。
杨冬拳头捏的更紧,指骨都有些发白了,她不想听下去,但没办法阻止他。
李怀拉着她的手,没再去猜测她的身世,只是笑着道:“如果他们欺负过你,那我一定给你报仇。”
杨冬发愣的抬起头,那可是光明圣殿,宗师如云,大乘境小乘境武师更是无数。
能把西域三王都踩在脚底下。
他要和光明圣殿为敌?
李怀其实就是想告诉她,她的身世不是阻碍,只不过她好像没听明白。
他还有一个疑惑,憋在心里很久了。
“你知道古力阿伊莎吗?”李怀问道。
杨冬马上抽回思绪,她也借着这个机会,转移话题,轻轻的点头,“当然知道,玄国的玄女。”
“那你知道玄国另外一位玄女,茹仙阿伊莎吗?”李怀冷不丁的问道。
她和古力阿伊莎长的确实有些像。
虽然古力阿伊莎直面告诉过他,说茹仙阿伊莎已经死了,他还是有点怀疑。
杨冬思虑一会,而后低下头,回道:“见过,她死了。”
这么说。
她真不是茹仙阿伊莎。
或许就是巧合。
李怀端起之前的白水,猛的灌了一口,然后又吐了出去,并哈了一口气。
杨冬满头的疑惑,这是干嘛。
随即。
李怀一把将她拉过来,低头就轻吻了下去,憋了好久,实在忍不住了。
杨冬的雪白眼睫毛跳动了几下,反应过来后,紧紧闭上了眼睛,心中暗道:这还不是有一股酒味吗?
良久!
杨冬费力的推开了他,娇羞道:“王爷,这不行!”
这可是军营。
李怀也知道自己太猴急了,但是她身上总有一股无形的神力,深深的吸引着他。
“跟我走!”
李怀牵着她的手道。
“啊?”
杨冬抬起头,疑惑道:“去……去哪里?”
“跟我走就知道了。”李怀说道,不管那么多,就把从帐篷里拉了出来。
吹了一声口哨。
小白龙不一会就奔腾到了他们面前。
李怀抱着杨冬骑上白马,直接就出了军营,迎着夜晚的凉风,策马奔腾。
不久。
他们来到了桃渊小院。
杨冬更疑惑了,军营里不行,难道这里就行了?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里面黑灯瞎火的,似乎没人。
“月芊芊呢?”杨冬好奇的问道。
“应该是回千月宗了吧。”李怀回道,千月宗弟子今日出宗一战,她肯定要回去一趟。
这也就是说,就只有他们两人。
杨冬顿时紧张起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叫声相公试试
李怀把杨冬带到了客厅,便就去了厨房,月芊芊总是囤积很多食物,所以不缺食材。
一顿忙活之后,四菜一汤端了出来,杨冬搭把手摆好菜,又打了两碗米饭。
“好了,快吃吧。”李怀招呼道。
杨冬现在都还有些发蒙,试探的问道:“王爷,您带我来这,是有事吗?”
“没事啊。”李怀一边吃饭一边说道,“你不是嫌军营太吵么,这里就很安静。”
“我没……”杨冬懒得解释了,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让他误会了。
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这一晚上的交流,都是牛头不对马嘴,偏偏他们还聊的很起劲。
杨冬为了不浪费他一番好意,提起筷子也吃了一些。
吃完饭后,都没有困意,于是就躺在院子里赏月看星星,吹着晚风。
“这里的星空真清澈。”李怀感叹道,银河璀璨,前世哪里看的到这么多星星。
杨冬就纳闷,星空不应该就是清澈的么,不过真要说起来。
“西域的星空是最好看的,尤其是在天山上的夜晚。”
李怀转过头,诧异的看着她,“你去过天山?”
不是说,外人不能进去的吗?
而且,她背上还有光明圣庭的日月流星符号。
“跟那里的人有过一些缘分,并没有待多久。”杨冬简单的说道,并未说起那段故事。
李怀也没有多问,继续说星星,“可惜我去天山的时候,每天都下雪,完全看不到星空。”
西域的星空他倒是见过,那是在玄国的时候,星空照应着无尽的沙海。
就像是上了一层荧光。
还有外表端庄冰冷,内在热情似火的瑶羲。
如果说人们不用争斗,不用战争,不用分属不同的种族和国家,不那么尔虞我诈。
西域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有醇香的奶酒,香甜的瓜果,半个拳头大的葡萄,草原的魅力,无尽的沙海,金光照耀的岩壁,还有……美人与烈马。
柔和的星光让李怀的心不禁沉寂下来,沉寂下来的心最易让人思念。
思念过往,思念远在天边的人。
“我姑姑也很喜欢看星空,她却把青春困在了长安。”李怀有些伤感的说道。
他多么希望姑姑也能在不同地方,看着同一片星空,感受不同的魅力。
“陛下不是允许王爷去长安了吗?”杨冬说道,他很快就可以见到长安公主了。
李怀点头,“明年开春就去。”
杨冬盘算一下,说道:“那个时候估计我也该回长城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才不用身不由己。
李怀琢磨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玩意,递给了她,“打算你离开的时候送你的,要不你先拿着吧。”
杨冬接过这奇怪的玩意,翻来看了几遍,完全看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小手枪。”李怀回道。
“枪?”
杨冬再看一眼,这跟她想的枪肯定是完全不挨边,那就是……火枪?
“我教你。”
李怀爬了起来,从她手里拿过小手枪,说是小手枪,其实也有一尺多长。
跟火枪不同的是,这把枪可以单手持握。
“这里一个推杆,先把它抽出来,然后伸进枪管里,清理一下枪管,然后再把这个,底火放进去,用推杆压到底,上一课弹丸,同样用推杆推到底。”
李怀做完就把枪放到她手里,从她后侧面握着她的手,教她握枪的姿势。
“这枪装填了火石和撞针,不用火绳击发,现在只需要对准目标,然后扣动这里就行了。”
“这个半月环吗?”
“没错,你试试。”
“我扣了啊。”
随着她指头一动。
砰!
一声炸响,枪口火光一冒,一颗弹丸射了出去,击穿了一块木板。
相比那种长火枪,显然威力小很多。
但也足够致命了。
杨冬看枪口还在冒烟,就吹了一下,如同女牛仔一样。
她把玩了一会。
终于弄懂了所谓的火枪。
“火枪就是大炮的缩小版吧。”杨冬惊奇的说道,原理都是一样的。
把大炮那种笨重的东西,做的这么小巧,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
“其实我是想做一把左轮送给你的,但是左轮的弹丸实在太难造了,你先玩玩这个吧。”李怀笑着说道。
燧发枪到膛线枪,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现在的工艺还远远达不到。
但是,左轮绝对是最简单的膛线枪,也是目前唯一可以实现的膛线枪。
唯一难点就是弹丸,要把底火和弹结合在一起,且体积才小指那么大,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就算做出来了,估计一枚左轮弹丸的价值,也要比同质量的金子还贵。
杨冬又自己独自尝试了一次射击,没有李怀的帮忙,射击的后坐力清晰的传到手腕和手臂。
不知道为什么。
她突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尤其是射击之后,再吹一口枪口冒出来的烟。
“喜欢吗?”
“喜欢。”
“那……”
“不要!”
杨冬翻身就跑掉,李怀本来只是想要一点点回报,她这一跑,反倒兴奋起来。
看你往哪里跑。
她跑,他追,院子就这么大,她是插翅难飞。
很快就被李怀给抓住了。
“你跑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杨冬白眼一翻,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她用食指一点李怀的脑门心。
“王爷都快把‘好色’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面对这么露骨的话,李怀一怔,“有吗?”
“王爷,你真不介意我过去的身份吗?”杨冬像是做了某种决定,沉下心问道。
他们这一晚上,东拉西扯的,也算是把话题给扯到了正题上。
“我只知道你叫杨冬。”李怀回道。
“王爷,我们进去吧。”杨冬含羞的说道。
李怀就像是一个给鸡拜年的黄鼠狼,好色两个字写在脑门,却装了半个晚上的正经。
他此刻才发觉,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竟然还没有人家一个姑娘放的开。
李怀完全放开了自我,好色又如何,重要是两厢情愿。便一把搂起她的大腿,“不要再叫我王爷了。”
“那叫什么?”
“要不然你叫我一声相公试试?”
杨冬顿时脸红到脖子,把头紧紧埋在他的怀里,都不敢再吱一声。
李怀搂着她到卧室,就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人,终于见到了食物。
简直是急不可耐。
三两下,他们便坦诚相待了。
杨冬眯起眼睛,发觉有些凉,他又久久没有动静,不由得试问,“怎……怎么了?”
“她们说的没错。”
“啊?”
“你真是落凡的仙子!”
李怀满眼的炙热,咽下一口口水,就直接扑了上去。
这突如其来的,杨冬吓了一大跳。
但不知道为什么。
李怀已然是身经百战的老师傅,这一次却翻了跟头,他急的都冒热汗了。
然而越是着急,反而越是做无用功。
杨冬也是快被他给急死,没办法,伸手……帮了一下,心也随之颤抖一下。
嘶!
一口凉气过后,便就失去了控制。
他们都达到了浑然忘我之境。
……
等到一切都消停下来,月光由西窗而入,照在一地散落的衣物上。
已经是后半夜。
满满的倦意传来,他们都没整理,就盖上被子睡着了。
忽然。
传来一声叹息。
“我的血还真不能给你们随便喝。但这也不能怪我吧,你们也算是你情我愿。”
……
翌日,上午。
阳光从东窗照射进来,散落在满地的衣物上,他们几乎同时醒过来。
杨冬稍微动一下,就吸了一口凉气,想起昨晚的种种,恨不得掐死身边人。
他昨晚简直就跟上山打虎一样。
这时。
她突然察觉有些不对。
并惊呼了一声。
“卧槽!”
“怎么了?”李怀瞬间清醒。
杨冬扭过头看向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茫然的说道:“我好像突破到大乘境了。”
“……”
李怀双眼流露出嫉妒的光芒,明明自己那么卖力,可结果……好吧,也不亏。
顺便打趣一句。
“你说要是再来一次,会不会直接让你突破宗师?”
“……”
第二百四十七章 凉北学宫
“王爷,饭快好了。”月芊芊在门外说道。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刷!
李怀和杨冬瞬间爬起来,满地找衣服,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才穿戴好。
“你捂着被子干嘛?”
李怀回头一看,发现杨冬死死捂着被子,就像是在被子里藏在宝贝一样。
“我……”杨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揭开一些,让他自己看。
只见里面一片红……
都已经干了,根本清理不掉。
杨冬瞟了一眼桌子上的蜡烛。
“不至于,不至于!”李怀连忙说道,不至于为了这一点事,把房子给点了。
“那怎么办?”杨冬问道,这要不处理好,肯定会被发现的,那得多丢人。
“交给我。”
李怀直接把床单给卷起来,捏成一个球,然后打开后窗户,给扔了出去。
“搞定!”
“那怎么解释床单不见了?”杨冬问道。
“……”
“不管了。”
李怀觉得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们都经历过这一步,搀扶起杨冬,便就准备出门。
“不用。”
杨冬却坚持要自己走,尽管她很努力的走的四平八稳,总归是有些变形。
洗漱完毕。
月芊芊的饭也做好了,她是早上回来的,看到院子里的小白龙,就知道是谁。
她很机灵的没有打扰,并且延迟到上午才开始做饭。
最后一个菜被端出来。
李怀一招手,“你过来。”
“王爷,有何吩咐?”月芊芊径直来到李怀的身前。
忽然。
李怀左手揽住她的腰,使她向侧面弯下来,抬起右手就在他臀部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
很有张力。
“你知道错哪里了吗?”李怀冷冷的说道。
月芊芊满脸的委屈,轻轻点头,“知道了,妾身不该那么早回来,我下次一定注意,就算回来了,也出去躲躲。”
杨冬闻言猛的扒了几口饭,以此掩饰尴尬。
啪!
李怀又拍了一下,“谁跟你说这个。”
“那是什么?”月芊芊就真不明白了。
李怀只好跟她直说,“江淼跟我说,唱衰凉军的谣言是凉州的世家门阀传出来的,你经常参加各种宴会,难道就没发现?”
江淼都知道了,她不知道,这实在不应该,这也证明她的工作很失职。
她之所以有这道特殊身份,本就是要用她探听上流社会的新闻,顺便监督一下他们。
“妾身……真不知道。”月芊芊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卑微到了极致。
李怀扬起手,还想啪一巴掌。
杨冬忍不住了,说道:“行了,她是你什么人,满世界都知道,谁不防着她点,她不知道也很正常。”
月芊芊感激的看了杨冬一眼,终于有人帮她说好话了。
李怀歪头一想,杨冬说的话好像也没毛病,谁敢在月芊芊面前说一些不合规矩的话啊。
“你要布置情报网,就应该深入各行各业,你不是有青龙商会么,安插一些人进去,然后再开办一些娱乐产业,主要是那些达官贵人经常去的地方。”
杨冬继续说道,顺便拉了月芊芊一把,让她坐在她旁边吃饭,远离李怀这个大魔头。
“娱乐产业?”李怀马上就想到很多种类。
不过。
杨冬却说,“别用太多心思,你应该明白,没人会在教坊司里口不择言,但若是在胡同小巷子里,那就不一定了。”
情报网就是要建立在个个不起眼的地方,不仅仅是青楼妓院,还有酒楼饭馆,流动的小商贩等等。
也不一定非得盯着那些老爷公子小姐们,他们府里的家丁杂役,知道的也许更多。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要是再办不好,我就……小心你的屁股。”李怀对月芊芊说道。
便就提起筷子吃饭。
“情报网只不过是你的眼睛耳朵,要想解决世家门第之事,还得从根源入手。”杨冬提醒道。
“你有注意?”
“没有。”
……
根源在哪里?
还不是因为凉州大行工农商,律法森严,损害到了世家门第的利益。
规则与自由就如同水火。
这根源问题不可能解决,除非……没有世家门第,准确的说,是没有现在的世家门第。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李怀叹息一声,或许,这本就是无法避免的。
杨冬没有再跟他搭话。
吃完饭后。
李怀就送杨冬回了军营,然后带着昨天带来的官僚团,回了凉城。
“让葛良来一趟。”
李怀刚进王庭,就吩咐道。
不一会儿。
葛良就来到了王庭,拱手行礼道:“臣参见王爷,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我要在凉州新增一个学宫,取名就叫凉北学宫。”李怀淡淡的说道。
葛良对王爷想一出是一出,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他还是想问,“这学宫为何物?”
“学宫自然是用来学习技艺的地方。”李怀回道。
“技艺?”
“当官,经济,写字,丹青,工事,农事……等等,都算是技艺。”李怀说道。
葛良眉头一沉,他明白李怀要做什么了,就是有些担心,“如此,士族何存?”
“那些吃里扒外,永远不懂忠义二字的米虫,我管他们怎么生存。”李怀怒声说道。
得知唱衰凉军的谣言是凉州士族传出来的,他更加生气了,如果说凉军真的败了,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他们都是少有的聪明人,有文学的人,读过圣贤诗经的人,干起事来,怎么这么愚蠢!
一句话。
“凉州不需要没有价值的人,更不需要扰乱团结的人!”李怀拍案说道。
动静之大。
上官都在木楼里忍不住探出了头,自从搬到了北地郡,她就卸了九原太丞的职务,工商步入正轨,也不需要事事亲历而为了,就管着账房。
忽然轻松了许多,她甚至都有些不习惯。
葛良很少反对李怀,哪怕一开始反对,后面也会被说服,诚心诚意的为共同目标努力。
但这一次不一样。
“王爷,您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您这不是办一个学宫那么简单,您这是……变革!”
古往今来,哪次变革不是风雨飘摇,这关乎到了太多人的利益,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当所有人的参与进来,那就形成了一个漩涡。
弄不好。
要翻船的。
李怀就不明白了,“你也是寒门读书人,难道你也反对,你不想寒门出更多的贵子?”
“臣不反对,但是士族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了,我们这是在内斗,最终恐怕是两败俱伤。”葛良提高了几分音量。
“你现在反对我,才是真正的内斗,那些士族算自己人吗?有奶就是娘,你信不信,要是哪天西域打过来了,他们一样管西域叫爹。”李怀肃声说道。
“哪里没有坏人?百姓就真的淳朴吗?做生意的就一定是奸商吗?军营里就没有怕死的吗?当官的就全部都贪污腐败吗?”
“士族里面也有忠义之士,只是那些做事的人发出的光芒,都被奸恶之徒散发的黑暗掩盖了!”
葛良说道。
“我又没说不让士族子弟进入学宫,只要是诚心之士,都可以进学宫,我就是要发掘出能散发光芒的人。”
“但不管是当官还是做人,都不止是完全看才华,还有人情世故。”
“我去你的人情世故!”
“王爷,您想想,如果一个家族,庶子靠着您办的学宫,地位比嫡长子还高,那这个家族将何处境?”
“你的意思是,庶子的才华再高,嫡长子再无能,庶子也要矮嫡子一头?如果每代嫡子都这么无能,这个家族迟早得败亡,就应该让更有才华的庶子继位。”
“那为什么嫡长皇孙是亲王,而那些同样姓李,但非嫡系的皇族,连一乡食邑都没有?”葛良质问道。
大胆!
李怀偏偏不说这两个字,而是更为大胆的直面回答他,“传嫡不传贤,传长不传幼,这就是没有朝代能延续五百年的原因!”
“……”
葛良已经是冒着被革职查办的风险反对了,没想到李怀比他还要莽。
这话也是能说的吗?
李怀看他没话说了,得意的整顿了一下衣领,“凉北学宫我办定了,本王亲自担任学宫院长!”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向险而行
黄昏后。
上官可可每天晚饭后,都会带上夜莺,在千年古树下散散心,走上几个圈。
葛良便在古树的对面等着她,见上官可可过来,他马上走出来。
“臣见过王妃。”
上官可可漠视了他一眼,便道:“葛大人,您在此专程等本宫,是为凉北学宫之事?”
葛良点头,“正是。”
“建凉北学宫需要不少银两吧,如果我不点头,王爷就建不起来。”上官可可继续道。
葛良抬头看了她一眼,硬着头皮点头,“臣正是为此事。”
“过了!”
上官可可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且先不说你为臣,他为君,站在本宫的立场,他亦是臣妾之君,你怎敢谈及此事!”
葛良垂着头,说道:“兹事重大,臣不忍见王爷犯险,故而冒昧请见王妃。”
上官可可深深长吁了一口气,耐心的说道:“他什么时候不犯险?攻打景泰不犯险吗?独身去天山不犯险吗?”
“犯险,不代表事就一定办不成。”
葛良抬起头来,试探的问道:“王妃是要支持王爷?”
“本宫为什么不支持他?”上官可可反问,道理已经讲的很清楚了。
他是君,她们都是臣。
哪有臣去拆君王的台的?抛开公事,也没有哪个妻子故意给丈夫难堪的。
“他置办凉北学宫,这事你或许难以理解,本宫同样也不理解。我们何不放一个方向想想。”
“假如是两年前,能想到凉州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吗?那个时候能想到今日会有十万凉军吗?”
“更不用说他那经常有的稀奇发明。”
“置办凉北学宫这件事,与其说是犯险,倒不如说是冒险,让他冒呗。”
犯险和冒险一字之差,然而意义截然不同,犯险意思是,看见了险,还要去。
冒险则是说,明知有险,偏向险行!
“葛大人如若不愿冒险,便请静观其变,王爷真要掉坑里了,还奢望你到时候可以拉一把。”上官可可笑着说道,这话直白的说,便是不帮忙就躲一边。
但上官可可用这样的方式说出来,不会使人尴尬,反而让人觉得高兴。
她当然是要顾及李怀和葛良之间君臣关系的。
“臣愚昧无知,见谅。”
葛良闻言便拱手告退了,他也只能装什么都不管,直到到他必须出手的时候。
或者说。
王爷还真就办成了。
只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
“葛良私见我之事,谁也不许说。”上官可可向夜莺嘱咐道,她担心有人会借此事,挑拨李怀和葛良之间的关系。
“是。”
夜莺点了点头。
她们散步几圈后,便就回了小木屋,她本以为进门就会看到李怀那张嬉皮笑脸。
然后就是伸手要钱。
结果没想到。
李怀趴在桌子上,正在全神贯注的画图,跟葛良大吵一架不是没有意义的。
这让他知道,这件事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使他全心对待置办学宫之事。
李怀这一规划就是好些天,建学宫的场地有的是,相信也不缺报名的人才。
难的是学宫第一批先生。
短时间上哪去找这么多有真才实学的先生?
李怀便叫来楼小碗帮忙,因为之前招募太子旧部,都是她负责接待安顿的。
楼小碗对他们应该最为了解。
可惜的是。
太子旧部要么是军中之人,要么就是掌政务的人,唯独没有育人的先生。
因为太子府根本不缺先生,君子六艺,琴棋书画,都有皇宫里的人专门教导。
而这些人,一是挖不过来。
二是要他们也没用,他的学宫不止琴棋书画,君子六艺,还要有更多的专业领域。
李怀跟楼小碗琢磨了一宿,终于下了决定,就不信这么大一个天下,找不到想要的人。
发布招贤令!
高新高职,包吃包住,过节有假,四季有礼,等到年岁高了,还包给他们养老。
甚至分配房子,带地契的那种,家具齐全,一家人过来,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每月一头羊,一年两头猪。
再配一辆马车。
……
于是!
这么一道充满铜臭味的招贤令,以凉州为中心,瞬速的向全天下散布。
马上就要入冬了。
冰雪封路,贤士肯定进不了凉州,也就是说,最早都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行。
趁着这个时间,正好可以把学宫建好,学宫旁边留一块地,用来建房子。
李怀把一切规划好,他不管外界会有什么反响,他只看进度如何。
谁也阻止不了他!
关于凉州的消息,李乾向来是最先知道的,他得知消息后,便立即去找孙明山。
这一次带上了四皇子。
炖一锅鸭子,温一壶酒,还有腊八蒜。
三人围在四方桌旁。
“老孙,你看看,你好好看看,他这是招贤,还是炫富,这能招到贤士吗?”
李乾把满纸铜臭味的招贤令递给了孙明山。
孙明山看完后笑了笑,“我觉得不错。”
“你还觉得不错,这哪里不错?给钱给房子给车子,谁还冲着教书育人而去,不都冲着这些好处去。”
李乾说完,却不给孙明山反驳的几乎,把头一偏,看向四皇子,“老四,你来说说。”
四皇子顿时一副惶恐的表情,不安的说道:“父皇与孙伯辩论,儿臣为晚辈,不敢擅言。”
“别扯这些,你有什么就说什么,这是在茅庐,不是在太极殿。”李乾不耐烦的说道。
四皇子难以掩饰惊喜,端坐起来,满面的红光,说道:“儿臣以为,李怀此招贤令确实不错。”
“你看看,我家老四也觉得……你说什么?你也觉得不错?”李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四皇子郑重的点头,“回父皇,儿臣确实觉得不错。”
“那你说说,哪里不错?”
“真正的贤士不在乎虚名,这虚名之意义,儿臣以为不仅仅是抗拒功名利禄,也是不抗拒功名利禄,有或是没有,于真贤而言,都是一样。”
“反倒是前者,视功名为粪土,以利禄为剧毒,太过于清高,不是真贤,那就是心里有鬼。”
“再者,谁规定贤士就得吃糠咽菜,忍受贫穷疾苦,如果当贤士都要这么惨,那谁愿意当贤士?”
“儿臣以为,能力和获得应当对等,能力越高,获得的越多,能力低下,则获得较少,或者不获。”
“这样的社稷,人人图发自强,哪能不强盛?”
四皇子说完,对李乾和孙明山,都分别点了点头,并憨厚的笑了笑。
呦呵!
李乾笑了几声,指着四皇子,“他这闷葫芦,竟然还能讲出这么些大道理,老孙,你说教说教他,别让他以为自己读了几本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孙明山心里跟明镜一样,李乾这是故意在他面前,表现他的四皇子。
李乾真看不出招贤令的好歹来?
他这么多年皇帝,白当的?
孙明山也不管这些,就顺着李乾的话说一些,但要他站出来,公然支持某位皇子。
他做不到。
“四皇子殿下之见解,臣不敢挑刺,但臣也有臣的见解,这招贤令之不错,就不错在‘急切’之处。”
“急切?这上面哪有急切?”四皇子不太明白,或者又是他装傻,想让孙明山多对他些教育。
孙明山也不猜他的心思,解释道:“凉王殿下把一切能给的都给了,就怕人不来,这还不急吗?求贤若渴的急,急于心肺之急,此急可为一片诚意。”
“然而,真正不可忽略的,还是招贤令中,他所提到各方面贤士,不限于三教九流,真正的广纳百川……”
孙明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一点一滴的解释,总是能说出不同的好处来。
李乾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他是要让他看自己的儿子,他却把李怀一顿乱夸。
就是说,孙明山还是认为,他所有儿子都比不过这个皇孙呗!
但是……
这憨孙确实有几分干大事的样子,明知有险,偏向险行,他的叔叔们都没这个勇气。
除了争夺大位这件事上。
第二百四十九章 干一场大的
李乾和四皇子从茅庐出来,算是对孙明山彻底死心,这家伙是真不问世事了。
站在太极殿门口。
“老二喜欢军武,老三爱跟官僚打交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李乾突然发问道。
四皇子低头,回道:“儿臣不知。”
李乾用指头点了点他,长吁一口气,“你啊,总是喜欢懂装不懂,你岂会不知。”
老二李吉荣本在兵部任职,常年在京城,朝中自有人脉,然而在军中,他却缺少人气。
所以他要拉拢军中武官。
老三李承基本是带兵的将军,军中威望很高,但常年不在朝,跟朝中百官都生疏。
所以他要拉拢朝中百官。
他们都是在补不足,都想着要把军政都握着手心里。
这样一来。
军政都被老二和老三瓜分了。
那么老四干嘛?
“你志向何处?”李乾直白的问道。
四皇子想了想,回道:“儿臣以为,李怀在凉州大行工农,可值得借鉴。”
“你要干实事?”李乾诧异的问道。
四皇子点头,“自古以来,要么重农抑商,要么重士抑商,然农工商士四体为社稷之根本。”
“没有农,就没有饭吃,没有工,就没有衣穿,没有商,市场就不流通,没有士,民众不得开化。”
“如果说把四者结合在一起,工农业蓬勃发展,势必会使国家变得强大。”
李乾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的想法不错,然而实行起来,怕是阻力不小。”
“李怀能,我们为何不能?”四皇子笑道,难道叔叔还真不如大侄儿?
李乾犹豫了片刻,“那就试试吧,你即日去工部任职,咱不能给你太大的权利,先从工部郎中做起吧。”
“儿臣谢父皇!”四皇子欣喜道。
李乾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看着四皇子出去的背影,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李怀这憨孙,非逼着所有人都不能安生。强则强,弱则亡,还真他娘有几分道理。”
李乾笑呵呵的转身进殿,他不怕会有什么变动,正如他不怕李怀有十万大军,且大行专制,整个凉州仿佛像是一个小国。
因为他是李乾,虞国的开国皇帝!
士族的纠纷,儿孙之间的猜疑,社稷的动荡,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外族的入侵残杀可怕,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民族的昌盛伟大。
风雨要来,那就来的更为猛烈!
李乾再度来到茅庐,找到孙明山,直言道:“朕要广开寒门,他们都办不到,你行!”
孙明山缓缓的抬起头,脸上流露出崇敬而悲悯的神情,深深一鞠躬。
“遵旨!”
……
神武二十年,春!
李怀巡视完陇西郡回来,陇西城已经建好,周围的牧场和马场也都完善。
预计三年之内,就可以补齐凉军所需全部军马。
凉城也修建了一半。
关于新一年的任务,李怀做的指示就两个字。
修路!
不仅仅是旱路,还有水路。
同样预计是三年,要彻底完善凉州的南北交通,尤其是战略后勤要道。
还要开渠引水,开垦更多的良田,北地郡和陇西郡有大片的肥沃土地。
如若不开发出来,那实在太浪费了。
李怀要使凉州变成第二个江南。
上官可可不由得叹息。
凉州赚的银子是不少,可花的也多了,这银子总是在兜兜转转,没一个定数。
更为重要的一点。
凉王宫也要开始修建了,图纸已经画好,材料也在准备,凉城建好之后,马上就开始动工。
但最为重要的是……李怀要去长安,这是在去年秋天就定下来的。
出发之前,桃渊小院。
杨冬靠在李怀的怀里,舒心的晒着太阳,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凉军大练兵在前一段时间就结束了。
她本该半个月前就回长城,李怀却以冰雪初化,路不好走为由,强留了她半个月。
现在不行了。
杨凌云发信使来要人了。
“她也是真小气,她那么多副官,把你送给我有什么不行。”李怀郁闷的说道。
有了杨冬,省下多少烦心事。
真想把她霸占!
“王爷没有杨冬,还有上官王妃,还有小碗她们,大将军就没这么好运了。”杨冬温和的说道。
杨凌云在长城是孤独的,每一个人都感觉的到,她的青春年华,都在戌守长城。
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没有。
李怀也只是抱怨几句,他可没胆量真抢杨凌云的人,全天下能让他感觉到害怕的人没几个。
杨凌云必定是其中之一。
“你说什么时候,我们才不用身不由己?”李怀感叹的问道。
“北荒不敢南望之时。”杨冬回道。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们平淡的度过一天。
次日。
杨冬收拾好了行装,带上从长城带来的军官,准备启程回长城。
临行之际。
杨冬像是请求一样,对李怀说道:“王爷,不要让大将军等太久。”
她指的是他们之间的婚事。
李怀苦笑一声,“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但我会努力。”
杨冬眉头一皱,没懂他是什么意思。
到底谁能决定?
“再见。”
杨冬没有再说什么,分离不需要太多的道别,因为还会再见。
当她转过身去后。
懒洋洋的神情瞬间消失,她又做回了过去的杨冬。
几天后。
李怀启程前往长安,刚好同一天,杨冬到达了长城。
长城的人看到满头白发的杨冬,纷纷都愣了一会,有惊艳也有不解。
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城头上。
“杨冬见过大将军。”杨冬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杨凌云报道。
杨凌云侧过身,打量了她一番,最后落在她雪白的头发上。
杨冬的白发不像是老年人的那种白发。
她的白发很有光泽,迎着初升的朝阳时候,她的头发仿佛都在发光。
不似人间之物!
“虽然你晚回来半个月,至少是赶上了。”杨凌云没有去关心她的白发,而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赶上什么了?”杨冬疑惑的问道。
杨凌云再度看向北方,深沉的说道:“年后陛下发来了密函,要干一场。”
长城军经常和北荒打仗,打仗在长城本就不是稀奇事,能让杨凌云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肯定是要打一场过去没有打过的。
一场大的!
“什么时候?”杨冬惊诧的问道。
“回去再说。”
杨凌云把杨冬带到总指挥部,里面挤满了人,每个人的表情各异,都显得很沉重,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传人准备饭菜。”
杨凌云没在下面逗留,吩咐了侍从武官一声,就带着杨冬去了楼上。
“这半年来,兵部给我们补充了两百门大炮,就是李怀发明的那种。”
过去打不起大的,就是因为过去的大炮太过于笨重,运输十分不方便。
严重影响了部队的行军速度。
现在不同了。
有了凉州发明的神威大炮,一匹战马可以拉的飞起来,拆掉跑车后,一个人就可以扛起炮管。
这就意味着,人到哪里,炮兵阵地就在哪里,无论何时何地,步炮骑弩都可以协同作战。
“这一仗后,形势就将逆转,北荒该时刻防着我们了。”杨冬笑着说道。
终于可以出口恶气,等这一天等好久了。
杨凌云也笑了笑,接着她脸色一变,“但我以为,正面对抗,我们仍旧不占优势,北荒的骑兵太多了,草原太过于辽阔,就算我们偷营成功,那也最多只能赢一次。”
敌人不可能上两次当,吃过一次亏后,必然会在前线布置炮兵,再增加几个营的兵力。
虽然这牵制住了北荒的军力,达到了李乾对这一战的要求,杨凌云却不满足。
“大将军,您想怎么打?”杨冬期待的问道,她知道,杨凌云肯定有想法了。
杨凌云就说了四个字,“孤军深入!”
杨冬一怔,“深入到哪里?”
杨凌云在桌子中间画了一条线,然后在另一边画了一条弧线,她是要直接插到敌人大后方!
杨冬默算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这超过千里了,而且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回来,粮草补给怎么办?”
“北荒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搞了这么多年建设,我们打到这里,难道还怕没粮吃?”杨凌云说道。
这是要以战养战。
“但我们怎么知道,他们把粮食藏在哪里了,草原那么大,就算有指北针,都不一定能找到他们。”杨冬又提出一点担忧。
“所以我才要把你叫回来,塞北的地形地貌,你应该没忘记吧。”杨凌云说道。
杨冬没有直接回答,思虑了一会后,抬头道:“有指北针,应该没问题。”
“那就成了,吃完饭后,你准备一下,我们随时出发。”杨凌云淡淡的说道。
刚好饭菜送来了。
杨冬吃饭之前,把腰上的装备一件件卸下来,一把长刀,一把短刀,一把火铳,一个望远镜,一个指北针。
“你去凉州一趟,收获不小嘛。”杨凌云玩味道。
“都是王爷送的。”杨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可以看看吗?”
杨凌云请问了一句,就拿起了长刀,抽出一半,看了一眼刀身上诡异的花纹,又给放了回去。
整个长城军,目前还就只有杨凌云手上一把望远镜,没想到杨冬能带回来一个。
最后是火铳。
“这是什么?”
“火铳,又叫手枪,呃……就像是一支可以手持的大炮,也是王爷送的。”
“大炮可以做的这么小?”
“王爷说还可以更小呢,而且威力更大,只是现在没做出来。”
“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没了啊。”
“你没帮我试婚?”
“……”
第二百五十章 再临长安
杨冬的神色顿时窘迫起来,就连头都不敢抬起,满满的心虚,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
“那个小色魔,就知道你去了,他会把你吃了。”杨凌云之前就不放心。
每次泡澡的时候,那家伙都用眼角余光……他或许还以为自己没发现。
她都侧面提醒过杨冬,要提防着一些。
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其实也不怪他,我……我是自愿的。”杨冬满脸通红的说道,还在为李怀辩解。
“我没怪你,也没怪他,这不是坏事,你没受委屈就行了。”杨凌云淡淡的说道。
杨冬这才抬起头来,忍不住的问,“大将军,您真的会做……凉王妃吗?”
“干嘛这么问?你怕我嫁过去,不带你?”杨凌云再度打趣道。
“不是,不是!”
杨冬马上就心虚了,“当我什么没说。”
杨凌云却似乎有了些心事,“我能不能嫁过去,那不是我决定的,也不是他决定的。”
这话,李怀也说过。
“那谁决定?”杨冬忍不住问道。
“他是一方诸侯王,掌四郡,握十万大军。我是长城的统帅,你说谁决定?”杨凌云反问道。
他们结合在一起,那就等于控制了虞国整个西北,还有着数十万重兵。
这该谁睡不着?
李乾不说什么,朝廷那些人也不会干,李怀的那些叔叔们更不会干。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只有婚约,然而都过了成婚的年纪,却没有婚书的原因。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李怀和杨凌云都不能确定。
杨冬却不这么想,她认为杨凌云对待感情太理智了,仿佛和李怀成婚,就是一个任务。
能完成任务就完成,不能完成那也努力了,她心里没有任何一点的负担。
甚至,杨凌云都没有正常女人必定有的吃醋心理,真的是一点都没有。
她根本不在乎李怀身边有多少女人,他每天都在哪里厮混,怕是李怀天天泡在青楼,她都不会过问一句。
杨冬之前对此感触不深,但是住在桃渊小院的那段时间。
开始李怀溜进月芊芊房间的时候,她总有一种很空虚,很寂寥,而且还有些生气的情绪。
这种情绪是不受控制的。
尤其她发现月芊芊更了解李怀的快乐,行为也极为大胆,她就很失落。
持续一段时间,她才慢慢的接受了,或者说是习惯了。
这些心里话,当然她不敢跟杨凌云说,这要说出来,那就太尴尬了。
吃完饭后。
杨冬就回了自己的住所,洗个澡,睡一觉,随时等着开拔指令。
好巧不巧。
刚好又是李怀到长安那天,长城军尽出!
长安城北门。
“奴婢见过凉王殿下,特此恭候殿下。”花清月带着些人,在城门口迎接。
叶康宁也在,但不见叶岂。
李怀从马背上下来,扶起花清月,“花姐姐,差不多三年不见,怎么反倒年轻了。”
花清月脸色微熏,“哪有。”
三年不见,殿下还是这么调皮,没个正经。
“姑姑呢?”李怀随意的问道。
“公主殿下近来身体有些不适,受不了风寒,故而不能来迎接凉王殿下。”花清月解释道。
李怀哪敢让姑姑来迎接自己,他就随口一问,得知姑姑病了,他脸色马上就变了。
“先去公主府!”
李怀招呼一声,翻身上马,带着队伍进了城,一路都没心赏景,直奔公主府。
但他看到姑姑安然无恙在客厅门口,才稍微松了口气,三步作两步而入。
“姑姑!”
“还没进门就咋呼,像一个什么样子,怕公主府里的人不知道您凉王殿下来了。”
李箐龙刮了他一眼。
这一对视。
她不知道为何红了眼眶,偏过头用袖子去擦拭。
李怀也顾不得礼节,直奔到姑姑面前,搀扶着她,担忧的道:“我听花姐姐说姑姑病了,是什么病?”
李箐龙擦完眼角,转头就瞪了花清月一眼,笑着说道:“哪有什么病,就是一点风寒,她们不让我见风,不然姑姑就去接你了。”
李怀愣了一下,赶忙扯起笑脸,“风寒也得注意些,别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倒是长大了,开始教育起姑姑了。”
“不敢,不敢!”
李箐龙没再跟他扯皮,侧身往外面瞧了瞧,“你不是带了人回来,人呢?”
糟了!
光想着姑姑的身体,把媳妇给忘了。
“姑姑等我。”
李怀赶紧跑出去,把上官可可给领进来,就这几步路的距离,上官感觉心都快跳了出来。
看到李箐龙后,她愣了片刻。
反应过来后。
上官可可赶紧行礼,“妾身见过长安公主。”
李箐龙看到上官后,眼睛都笑眯了,莲步移到上官的面前,拉住她的手。
“把头抬起来。”
上官可可闻言抬起了头。
李箐龙打量了一番,“真是一个不错的姑娘,他能有你这样贤内助,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上官可可被这么一夸,悬着的心放下去一些,但更为不好意思了。
尤其是感觉到手上有些温热。
低头一看。
李箐龙正把一对手镯推到她的手腕上。
上官可可连忙用手按住,惶恐道:“公主殿下,妾身不敢受礼,还请公主殿下收回。”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戴着好看,收下吧。”李箐龙温和的笑着道。
上官可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怀只好站出来,“姑姑喜欢你,才把手镯送给你,你就收下吧。”
上官可可这才收下,“妾身谢过公主殿下。”
“叫什么公主殿下,别这么生分,跟他一样,叫我姑姑就行。”李箐龙说道。
“谢姑姑。”上官可可小声的说道。
李箐龙便拉着上官一起坐下,说了好些话,李怀就站在一边听着,偶尔插几句嘴。
气氛十分融洽。
吃过饭后。
花清月来提醒,公主乏了,故而才结束这聊不完的话题。
花清月领着李怀和上官来到客房。
门关上后。
李怀好像突然失去力气,背靠着门蹲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额头都是虚汗。
上官可可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搀扶他,“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李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搀扶,坐在地上缓了很久。
他才开口。
“我进门的时候,偷偷摸了姑姑的脉搏,姑姑不是感染的风寒。”
虽然他医术不精,但也跟着鱼乐学了那么久,鱼乐让他看的医书他也看了。
一些明显症状,他还是摸的出来的。
“那是……什么?”上官可可小心翼翼的问道,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种病我在医书上没见过,但是姑姑的脉搏很无力,五脏六腑都已经……衰竭。”
上官可可听到最后两个字,脸色瞬间煞白,就算不懂医术的人也知道。
五脏六腑衰竭,这代表什么。
这实在太残忍了!
李怀满心欢喜的来长安见姑姑,可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怎么会是这样。
“你别担心,肯定能治的。”上官可可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
“找不到实症,要怎么治?”李怀抱着头说道,就算得的是绝症,只要能找到症。
就有一分希望。
至少可以抓几把药,舒服一些。
李箐龙没有病症,五脏六腑却衰竭了,这就等于是说……到了天命之终了!
任何药石都没用。
反之。
如果用补药,哪怕是药性很温和的补药,对于现在的李箐龙来说,都等于是毒药。
医肯定是医不好了。
但不一定就要放弃。
李怀振作起来,拉住上官可可的手,“我带来的行李中,有一幅画,画的是一位无面女人,你让夜莺拿上画,再派几个人护送,去一趟太华山,找王纯阳。”
如果说还有谁能救姑姑,那就只能是道家奇才王纯阳,怕是从天山把鱼乐请来都没用。
上官可可点头,“我亲自去。”
李怀一把拉住她,“不行,你要突然走了,姑姑肯定生疑,千万千万不能让姑姑知道,要严格保密。”
如果让病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搞不好心里一慌,反而越发严重了。
这绝对不能姑姑知道。
“我知道了,你先休息一会,我马上去找夜莺。”上官搀扶着李怀坐下,便就出去了。
她经过一个房间的时候,随意的往里面瞟了一眼,只见一个憔悴的中年男人,趴在地上看书。
不应该说是看书,他好像在书中寻找什么天机一样,眼睛都布满了血丝。
整个房间里,更是散落了一地的书,乱七八糟的,甚至都能闻到一股恶臭。
不知道他多久没有洗澡了。
公主府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上官可可没多关注,直接从窗户前走过去,里面的人也没注意到她。
心思都在书上。
第二百五十一章 画上的女人跑了
李怀一整夜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盖上被子就出汗,掀开被子又感觉冷。
头疼的像是要裂开,整个人都快发疯。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夜莺回来了,她穿着风衣戴着兜帽,身上都被露水给浸湿,眼睫毛上也挂了些水珠。
神情有一种一夜没睡的亢奋。
“怎么样?找到王纯阳了吗?”上官可可急忙问道。
夜莺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到太华山脚下后,有两个道童出来,道童告诉我们,王道长出去云游了。”
“这个时候,他出去云游?”李怀差点被气疯,长安距离太华山这么近。
李箐龙出了事,王纯阳不可能不知道。
他这分明是躲起来了!
上官可可则镇定许多,转而问道:“那他们有没有说王道长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说……”夜莺有些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有什么你就说。”李怀催促道。
“道童他们说……天崩地裂的时候,王道长就会回来,还说这是王道长离开之前,亲口说的。”夜莺缩着脖子说道。
天崩地裂?!
说白了。
他就是不会回来了呗!
“还有别的吗?”上官可可继续问道。
“有。”
夜莺一点头,拿出了《风月鉴》,打开一看,画上的无面女人不见了。
摄人心魄的那种感觉也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怀惊诧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从太华山出来,这画就成这样了。”夜莺弱弱的回道,生怕李怀会责罚她。
“这画有没有经他人之手?”上官可可问道。
夜莺摇头,说道:“没有,一直都是我带着的,出发之前我还看了一遍,画里的人还在,从太华山出来就不见了。”
这就怪了。
难道画里的女人跑了不成?
李怀从夜莺手里把画拿过来,仔细看了看,被人给掉包的可能性不大。
这画仅仅就只是缺少了画里的女人,背景一分没动,还有画上的装横,也都一模一样。
“王纯阳搞什么鬼?”
李怀就真搞不懂了,如果这不是王纯阳搞鬼,那就真的是灵异事件了。
这幅画也是他画的。
冷静下来一想。
王纯阳真的不管李箐龙了吗?
他当年能从和亲的漩涡之中,把李箐龙给抢出来,然后又守在长安城附近十几年。
可以说他负心,也可以说他狠心,绝情,但谁也不能说,他不爱李箐龙。
“天何时崩?地何时裂?”
李怀喃喃自语,他宁愿相信真会天蹦地裂,他也不相信王纯阳会抛弃姑姑。
“地裂倒是有过,天崩则闻所未闻。”上官可可小心翼翼的说道,她以为相信天崩地裂,这确实有点傻。
还不如另想办法,或许李箐龙真的就只是一时风寒,体质较为虚弱而已。
或许世上真有良药,能够让人起死回生。
或许……总之……会有办法的。
这时。
“凉王殿下,上官王妃,你们起了吗?公主传饭了。”花清月在门外说道。
“就来。”李怀应了一声。
猛的甩了甩头,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干想无益,还得要出去走走。
洗了一把脸。
尽量保持神情自然。
李怀带着上官来到餐房,李箐龙早就在等候了,准备了一大桌子的美食。
“快过来坐。”
李箐龙把上官拉到身边坐下,就吩咐花清月盛汤。
“殿下,王妃,这八宝汤可是公主殿下起大早亲自熬的,火候极好,定要尝尝。”花清月端汤的时候说道。
“姑姑,你感染了风寒,怎么能起大早,您应该多睡一会。”李怀说道。
上官可可先把汤端给了李箐龙,然后再取一碗给李怀,边笑着道:“王爷说的对,姑姑应该多休息。”
“没事。”
李箐龙一片头,无所谓的说道:“你们姑姑还没七老八十呢,区区风寒算得了什么。”
“那也不能不把自己身体不当回事,姑姑你吃完了多睡会,明天别熬汤了,侄儿给姑姑熬。”
“王爷还真学了几门手艺,完全不输大厨,姑姑尝过一定喜欢。”
李箐龙看他们夫妻两一唱一和的,那是打心眼的欢喜,她知道上官的来历。
原本是六哥的女官。
她还怕李怀会心有芥蒂呢,倒也不得不说,六哥还真给他挑了一个好媳妇。
说起六哥。
李箐龙不知道李怀知不知道,便道:“你六叔前段时间说也要来,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他来干什么?”
李怀心里一咯噔,以六叔那脾气,他要知道姑姑天命到终,还不得弄出点事来。
“你六叔当然是为你而来,这又没有外人,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李箐龙刮了他一眼,还以为李怀在演戏。
“挺好,挺好。”李怀也就是点了点头,心中暗想,得半路截住六叔。
给他一点心理准备。
李怀和上官交换了一下眼神,发现她也是这么想的。
“还真别说,这起大早,还真有些乏了,你们吃过饭后,就出去转转吧。”李箐龙安排道。
怕李怀赖着不走。
她靠近李怀耳边,小声道:“带着你媳妇,好好在长安逛逛,喜欢什么就买什么,男人千万别小气。”
李怀一耸肩,他想说,整个凉州的钱,都是上官管着的,买什么不还得她点头。
便就点头答应了,他正好想出去走走。
饭后。
花清月先搀扶着李箐龙去休息,不一会儿就出来了,说道:“公主已经睡着了。”
李怀也随即起身,顺便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叶岂?”
“侯爷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迷恋上了经书,尤其是古经书,天天待在房里看书,就连饭都不出来吃。”花清月随意的回道。
叶岂在公主府的存在感本来就低,基本他不出来,就没人会知道,公主府里还有一个叶岂。
所以他干什么,哪怕是疯了,傻了,顶多会有人问一句,就不会再管他了。
上官听到这话,猛的想起昨晚在书房见到的那个中年男人,难道那就是驸马爷?
“叶康宁还安分吧?”李怀问道。
“还多亏了殿下,殿下杀了查礼后,他回来就安分了许多,还正儿八经的读了两个月的书。”
“但也就坚持了两个月,本性就暴露了,天天流连于烟花场所,要不就跟一些纨绔子弟喝酒,倒是不惹事了。”
“胆子小了许多。”
李怀笑了笑,“不惹事就好,他想玩就玩,想喝就喝,随他吧,公主府应该不缺这点银子。”
“公主也是这么说的,每月给他加了千两银子,每月他都花的精光。”花清月笑着道。
上官可可不由得吸了口凉气,一个月加一千两银子,那一共是多少。
这开销,竟然还不算什么。
“现在叶康宁是关中第一纨绔,他还为这个名号沾沾自喜呢。”花清月打趣了一句。
李怀也是很无语,叶康宁还是没明白,他本就是关中年轻一代最有权势的人。
话说回来。
他这样的人不知道也好,要让他知道自己权势那么大,却不能善用,那就真没人救得了他了。
“现在殿下来了,他这第一名号,估计不敢拿出来了。”花清月笑着道。
李怀眉头一挑,“花姐姐的意思,我也是纨绔?”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逗你的。”
李怀跟花清月闲聊了一会,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些,就领着上官出门了。
昨天进城的时候没有仔细看,这一看,心里反倒有些郁闷了,凉城和长安一比,简直就跟一个小镇一样。
上官可可为了不让李怀想那些烦心事,她也暂时忘了自己是王妃。
像是一个小姑娘一样,到处看,到处玩,拉着李怀给她买这买那。
但大多时候,她都只是看看,不是寻常的看看,她是这个也看看,那个也看看,最后啥也不买。
老板当时脸就绿了。
“跟我走。”
正当上官可可玩的起劲的时候,李怀突然拉住了她,转身就进了旁边一家酒楼。
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怎么了?”上官可可疑惑的问道。
“我们被人盯上了。”李怀小声的说道。
第二百五十二章 放飞自我
公主府出来后,李怀就老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开始还以为只是幻觉。
但是随着离公主府越来越远,他就能清晰的感觉到,是真有人盯着他们。
其实这也不算意料之外。
李怀来长安并不是什么秘密,几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被一些人盯上也正常。
就是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在明,敌人在暗,这太被动了。
“想办法甩掉他们。”李怀拉着上官可可往楼上走,随即就有几个人跟着进来。
他们留了一半人在下面,另外一半人跟着上楼。
却只看到一扇打开的窗户。
还有房顶上的两个人影。
“我们被发现了,追。”
“别追了,现在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可他来长安,身边一个高手没有,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那也等正事先办完。”
“再说了,谁知道王纯阳在哪里,这里距离太华山这么近。”
“大国师说的是真的吗?长安城真的会天崩地裂?”
“大国师说的从来不会有错,等着吧。”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快了,长安城天崩地裂的时候,那就是我们复国之时,没有比这跟重要的事,大家最近一定要小心,净量不要惹事。”
“……”
李怀搂着上官可可飞过几条街,确定没人跟上来,看到下面有一家服装店。
于是他们就下去,进去买了两套寻常百姓的粗衣换上。
“我们回去。”李怀说道。
“这么快就要回公主府吗?”上官可可觉得还没玩够,而且回去之后,李怀肯定又满脑子想着李箐龙的病情。
李怀却摇了摇头,“不是回公主府,回刚刚的地方,我们去跟踪他们。”
“……”
上官可可觉得没必要冒这个险,但是又觉得这非常刺激,最后还是跟着他去了。
他们来到之前的酒楼附近。
“这么多人,怎么知道哪些人是跟踪过我们的?”上官可可好奇的问道。
“就他们了。”李怀指向一队人,三男两女,穿着华丽,尤其是那两个女人,打扮的跟大家小姐一样。
“他们有什么不正常吗?”上官可可疑惑道,她实在看不出,这些人哪里不对。
“大家闺秀不经常走路,脚力比较轻,她们脚力却格外沉重,一看就是练武的。”
“还有,她们显然不习惯这身衣服,总是无意间拉扯,丝绸对于她们来说,太过于光滑了,证明她们习惯穿粗衣。”
“这一看就不像是大家闺秀,却打扮成这样子,那肯定有鬼,跟上准没错。”
李怀说这话的同时,上官可可也不禁扯了扯衣服,粗衣太硬了,她都有些担心,会把肩膀磨秃噜皮。
跟着这些人走了一段距离,他们突然拐进了一条巷子里,李怀没有跟上去。
因为这是一条死胡同。
过了不久。
他们果然出来了,换上了两顶轿子,多了很多人,但那两个女人不见了。
估计是在轿子里。
李怀继续跟上,七拐八拐,他们来到了一座私人的府邸前,有人交流了一番。
然后就出来另外一批人,把轿子给抬了进去,剩余的人都到对面的茶楼里坐着。
“这是谁的府邸?”李怀有些纳闷,他们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把那两个女人送进这座府邸里,而且还是早就谈好了的。
要是花清月在就好了,她应该知道这是谁的府邸,但现在叫她也来不及了。
“想办法进去。”
李怀和上官可可来到一个转角,他感知了一下,围墙里面有密集的树叶哗啦声。
应该是一片树林或者花园。
“你先回公主府吧,我进去看看。”李怀对上官可可说道,带上她不安全。
上官可可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不行,一起出来的,那我们就要一起回去。”
李怀拗不过她,“那好吧,进去后你什么都要听我的,千万别一个人走。”
上官可可狠狠的点了点头,终于可以刺激一把了。
李怀先爬到围墙上往里面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他再把上官可可拉上来。
一起翻了过去。
里面果然是一座花园,而且规模还不小,这么大的花园,这府邸规模肯定不小。
寸土寸金的长安城,谁能拥有这么大一座府邸?
李怀和上官可可贴着围墙走,稍有不对,就马上带着上官,翻过围墙出去。
他们一直绕了有半刻钟。
终于发现了那两顶轿子,被放在了一栋阁楼外面,不断的有人端着热水进去。
阁楼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院子。
这里停了跟多的轿子,还有不少家丁,看家丁的服装打扮,应该不是一家的。
那么说这里有一场聚会。
而且做的这么隐蔽。
这已经很好猜了。
“王爷,要不我们回去吧,这没什么好看的。”上官可可小声道,那两个被送进去的姑娘,一看就是给这里的人准备的。
“不对!”
李怀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果就是一场交易,为什么要找两个这样的女人?明明是江湖武女,偏偏要打扮成大家闺秀。”
“为了……赚钱呗,你不也喜欢我们穿一些……***什么的。”上官可可玩味的说道。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也说不清,但就是不一样……得想办法进去看看。”
李怀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阁楼和院子都没有办法藏人,这么过去肯定会被发现。
但他们也没有专人把手,很是松懈,估计会有破绽。
李怀和上官继续贴着围墙走,绕到了府邸的后面,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直接就进了后院,随着距离房屋越近,人们的谈话声渐渐的传来。
所有人都聚集在二楼,至于他们谈的什么……实在不太入耳。
听了一会。
“我说吧,这就是他们的癖好,你还不信,非得来看看,我们肯定是跟踪错了。”上官可可泄了气,本以为可以刺激一下,结果就这,太没意思了。
李怀也怀疑自己搞错了,正准备走。
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今天这两位可不一样,我跟你们说,都是正儿八经的闭口雀,还是用金米银汤养出来的。”
“叶康宁!”李怀往上一看,他绝对没有听错,这个声音就是叶康宁的。
“叶公子,哪弄来的?”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们。”
“这还用问,叶公子是什么人,谁不想巴结,谁见了不主动往上靠。”
“你们出去看看,谁像叶公子,有这么大一座府邸。”
李怀眉头都黑了,搞了半天,这座府邸是叶康宁的,姑姑一个月给他那么多零花钱,他全花在这上面了。
他也太放飞自我了吧。
“叶公子,我可是听说,凉王殿下进城了,这个时候,你还敢出来,你就不怕被凉王殿下发现吗?”
“我还真就实话告诉你们,公主府有一个人,你们应该都听过,叫花清月,长安城发生的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那我们岂不是也被发现了?”
“肯定是被发现了,但是她不会管,公主也不会管,凉王殿下知道了,他也不会管,谁没有一点爱好?只要不弄出人命,不跟那些当官的搞一起,谁也不会管我。”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李怀确实不太想管,他花钱享乐,人家心甘情愿,非亲非故的,他也不好意思管。
“真不愧为关中第一纨绔。”上官可可摇头感叹了一句,偶尔想想,把生活过成叶康宁这样,其实也算是一种极大的幸福。
没有梦想,不需要奋斗,及时享乐,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无忧无虑。
简直跟活神仙一样。
但是……这需要一副好身体!
“还是跟我们说说这闭口雀吧。”
“对对,快说,我都快等不及了。”
“叶公子,就别卖关子了。”
咳咳!
叶康宁干咳了几声,然后用一种奇怪的语调形容,“那是一个娇弱无力,春风拂柳,吹弹可破,就好比一汪秋水啊!”
不愧是读过两个月书的!
李怀和上官可可转身就走了。
半路。
“王爷,你不是说那两个姑娘脚很有力么,而且是假扮的大家闺秀,叶康宁八成是被骗了吧。”上官可可突然说道。
“这哪是八成被骗了,这就是被骗了,就他那小身板,两只手都掰不过人家一个指头,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武师!”
李怀猛的一怔,“还是不对。”
“又哪不对?”
“武师挣钱需要这么麻烦吗?”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凉王的酒
武师在哪都备受尊重,可以去大户人家当私教,也可以教人养生。
再不济,压镖,运货,给人看场子。
都能获得一笔不错的收入。
而且来的钱还干净。
非得干这种事。
还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一次出动十来位武师,他们这投入的成本也太高了吧。
这生意还只能做一次。
叶康宁那帮公子哥,要知道被骗了,那这些人铁定没办法在长安混下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肯定有鬼!
“我们回去。”
李怀和上官可可再一次来到阁楼后面,这次没有躲躲藏藏,直接从后门进去。
没想到下面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带来的家丁,都在前院,远远的候着。
根本不敢靠近。
李怀和上官可可直接来到二楼,弥漫着一股胭脂味,想必那两个女人已经进去了。
砰!
李怀直接推门而去,那两个女人正在跳舞,周围人眼睛都看直了。
突然被打扰,谁都是一肚子的火。
再看李怀和上官穿的都是粗布衣,他们就以为这是谁家的家丁。
“谁让你们上来了,滚下去。”
“谁家的?怎么这么没规矩。”
“还不快滚。”
李怀对这些人置之不理,伸手拔出长刀,架在了一名女子的脖子上。
这女人有明显想要反击的动作,这样的动作大部分武师都有,是一种感知危险后的应急反应。
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仍由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另一个女人则尖叫了一声。
“你们是什么人?”李怀淡漠的问道。
公子哥们见他不理人,而且更是拔刀威胁到美人,终于是坐不住了。
“你又什么人?”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知道我们是谁吗?敢在这里舞刀弄枪。”
“奉劝你赶紧收起刀滚,不然你以后别想在长安混下去。”
李怀眉头一皱,这些人也太吵了。
他深吸一口气。
还是没理他们,直视着眼前的女人,“你不想说没关系,还有一个,不用专门给你解释,什么叫杀鸡儆猴吧。”
这女人眉头动了一下,她努力的思考,有没有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然而,实在没有一点印象。
根据周围公子哥说的话,他也不是他们的人,他怎么就这么肯定,她们心思不纯。
“这位公子想知道什么,我们是什么人,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她妩媚一笑,想要拖延时间。
“三!”
李怀开始倒数。
“我们真的没别的目的,公子要不喜欢,我们走就是了,干嘛要这么凶人家。”
“二!”
“我们真的就是普通人。”
李怀稍微把刀往下按了一些,刀刃紧贴着她的脖子,“提醒你一下,我近来心情不好。”
“卧槽!”
周围的公子哥里,有人忍不住了,想要当护花使者,竟然提着一个酒壶砸过来。
“不要!”
叶康宁大喝了一声,还是晚了,李怀一脚就把他给踹飞了出去。
自打李怀进来。
叶康宁就被吓傻了,脑子一片空白,愣了好一会,这才刚刚缓过神来。
“他是凉王殿下!”叶康宁大喊道。
刷!
周围所有人也瞬间目瞪口呆,尤其刚刚出言不逊的那些人,更是被吓的脸色苍白。
且先不说李怀到凉州后,血洗九原,血洗云中,血洗北地,他去凉州前,还血洗了长安城。
当时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
李怀自己不觉得,甚至觉得自己偶尔过于仁慈,然而他在世人心目中。
早已经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
尤其是在关中。
由于查家的煽动,李怀在关中形象极为不好。
普通人形象不好,会让人觉得可恶。而一位亲王形象不好,则会让人觉得恐惧!
两名女子得知眼前的男人就是凉王李怀,脸色也瞬间变了,知道继续拖延时间没用。
那名没被挟持的女人,一个翻身就到了叶康宁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若不放我们走,我现在就杀了他。”她威胁道。
李怀淡然一笑,“无所谓!”
叶康宁死不死,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来这里,又不是来找叶康宁的,而是来找她们的。
“你别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叶康宁好歹也是公主府里的人,凉王和长安公主的关系,恐怕全天下没几个人不……”
她的话还没说完。
“一!”
李怀把刀一抽。
眼前的女人到最后一刻,有了要反击的动作,但她的手才抬到一半。
脖子上就飞出一线血花。
她原本抬起想要反击的手,顿时死死的捂住脖子,鲜血从她指缝里流淌了出来。
倒在地上抽蓄了一会,便就僵硬下来,圆瞪的双目中写满了不甘心。
周围的人齐齐滚动喉咙,双腿有些发软,传闻不假,凉王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这杀一个人,简直比杀一只鸡还简单。
“到你了。”
李怀把刀指向另一个女人。
她低头看了一眼同伴的尸体,再抬眼看李怀,眼中不禁有一丝丝的恐惧。
“说出你们的目的。”李怀冷漠的说道。
她紧紧抓住叶康宁的脖子,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但她心里也开始相信,或许这个人质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我们就一个条件,让叶岂停下来,不然……不然我就杀了他,跟他同归于尽。”
她脸色煞白的说道。
李怀眉头一皱,问道:“叶岂?让他停下来?停下来什么?”
“停下他的一切行为!”她说。
这就是她们的目的?
她们想办法接近叶康宁,就是要绑架叶康宁,然后去威胁叶岂?
看她们的行为,好像也说的过去。
只不过。
叶岂有什么可让她们害怕的。
“你们是前朝的余孽?”李怀要确定一下她们的身份。
“成王败寇,随你们怎么说。”她们当然不承认自己是余孽,而是一群为了信仰而奋斗的人。
这时。
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她们留在外面的人等太久了,迟迟没有消息传出来。
所以干脆冲了进来。
那些家丁估计挡不了多久。
李怀收了长刀,说道:“你们最近安分一点,我现在不想造杀戮,但要把我逼急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长安。”
他很想再来一次血洗长安,但考虑到姑姑的身体,恐怕她经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故而只能暂时跟她们友好相处。
说完。
李怀就带着上官可可从后门离开,径直回了公主府,倒想要看看,叶岂到底在研究什么。
竟然惊动了前朝的余孽。
李怀走后。
那女子狠狠的松了口气,看了叶康宁一眼,本想着顺手把他给捏死。
但不知何缘故,她没有下手。
她来到外面。
“凉王来过,他杀了小娟,知道我们计划了。”
外面的人顿时抬起头。
思虑片刻后。
“撤!”
里面的人紧绷的神经,猛的放松,几乎同时瘫软了下来。
叶康宁看着地上的尸体,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脑袋,确定自己还活着。
他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他被骗了,要不是李怀出现,那些前朝余孽还不知道该对他做出什么。
叶康宁都没换湿透的裤子,就赶紧跑回公主府,哪也不去了,这地是最安全的。
其余人也相继离开。
都不想出门了。
隐隐约约感觉到,长安最近恐怕会有大事发生。
……
李怀回到公主府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先去换了一套衣服,找花清月过问了一下姑姑的情况。
李箐龙早就醒了,但人还是有点乏困,正躺坐在露台上晒太阳。
李怀便打发上官去陪姑姑闲聊,他则提上一壶酒,在书房里找到叶岂。
叶岂向来顾礼节,每逢见着李怀,都要很卑躬的行礼,这次看李怀进来。
他没有行礼,甚至没有起身。
他盘膝坐在地上,周围散落一地的书籍,还有竹简,甚至都有龟壳。
“没想到我叶岂这辈子,还有幸能喝到凉王的酒。”叶岂冲李怀笑着说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叶岂的研究
李怀同样在他对面盘膝坐了下来,摆上两个酒杯,倒了两杯酒,扬手道:“请!”
叶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放在了原地。
李怀刚放下酒壶,打算跟他喝一个的,没想到他这么快,于是又提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
叶岂又一饮而尽。
李怀再倒一杯。
同样。
李怀不倒酒了,怕把他给灌醉,那就没有办法聊天了。
“你儿子被前朝的余孽绑架了,他们威胁你停下你的一切行为,否则就杀了你儿子。”
叶岂闻言,很是自嘲的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李怀有些诧异,问道:“你儿子被前朝余孽绑架了,你就一点不着急?”
“他不是一个有价值的人,前朝余孽不会拿他怎么办,既是凉王来告知此事,那我儿现在一定安全。”叶岂平淡的说道。
正巧。
叶康宁慌慌张张的从窗户前跑了过来。
李怀就不跟他扯这个了,直接问道:“你在研究什么,是不是跟我姑姑有关?”
叶岂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凉王看来已经知道了,箐龙……命不久矣!”
“你想给她续命?”李怀问道。
叶岂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头,他突然把话题给扯开了。
“我想给她快乐,但很少见她笑,我想让她自由,她却被困在方寸之间。”
“还记得当初我在书院里当值的时候,那是一个没有阳光的日子,当她出现在我眼前,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被阳光给照耀了。”
“当时我不知道她就是公主,她是来找书的,前朝的书院藏的都是些什么书,凉王也应该知道。”
“不可能有她要的书,所以我就偷偷从外面,带了几本话本进来,放在了显眼的位置。”
“她拿走了。”
“之后我就到处收集话本,藏在衣服里,看到她出现在书院外,我就赶紧把话本摆放在那个位置,然后躲在一边看她。”
李怀不是诚心要打断,就是有点好奇,“那个时候的姑姑,应该不喜欢看话本吧。”
叶岂笑了笑,“所以说嘛,她找不到她要的书,在那个书院,永远找不到。”
李怀知道了,姑姑找的不是书,而是找一种方式,打发掉时间,或者说是一种发泄。
“我一直以为我做的很隐蔽,后来才知道,其实全书院的人都知道我爱慕公主。”
“他们就来取笑我,说我一个鳏夫,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没钱没地位,连最小的爵位都没有。”
“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是癞蛤蟆想吃凤凰肉!”
“当时我特别自卑,再也不敢给公主话本了,见了公主来,我就找一个角落躲着。”
“我反成了书院最大的笑料,所有人都鄙夷我,嘲讽我,践踏我的尊严。”
“而就在那个时候。”
“公主找上我,问我为什么不给话本了,当时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公主又当着所有人说,要让我给她买一辈子的话本。”
“你知道当时我什么心情吗?”
叶岂说到这里,激动喉咙哽咽,不停的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都快把自己给憋死了。
李怀赶紧给他倒上一杯酒。
叶岂像是一辈子没喝过一样,两手捧起就灌进嘴里,狠狠的舒了口气。
“我第一次感觉到,被人尊重,被人羡慕,被人嫉妒的感觉,光芒真的照耀着我。”
叶岂现在回忆起当时那一刻,都是一脸的痴迷,只不过当时他什么话都没说。
根本就说不出话,脑子一片空白。
他继续说。
“更没想到,公主说的是真的,很快就有圣旨下来,我一介白衣,摇身一变,就成了侯爵,当朝驸马。”
“死了我也愿意。”
叶岂笑着道,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后,又漏出一抹苦笑。
“但是我住进公主府后,公主就再也不需要话本了,她看腻了,她笑的更少了。”
“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光芒暗淡下来,却无能为力!”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李怀也知道。
姑姑当时估计是赌气,她想用这种方式,把王纯阳给逼出来。就像之前被卷入和亲漩涡的时候,王纯阳一身白衣,飘然的出现,把她拉出苦海。
但是最后王纯阳并没有出来。
那以后,天下第一美男子,道家奇才,万人迷的王纯阳,就逐渐变成了一个油腻中年男。
“你要再无能为力,光芒就真暗淡了。”李怀提醒道,他不是来听他讲故事的。
他是想知道他研究出了什么,又怎么会和前朝余孽搭上关系。
“凉王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叶岂却反问道。
“什么奇怪?”
“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就算朝廷想破罐子破摔,这好处也不应该落在我的头上。”
李怀眉头皱起,确实有些奇怪,李箐龙和叶岂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
尤其叶岂还带一个娃。
这里面难道还有隐情?
“凉王相信国运吗?”叶岂又问。
李怀想说不信都不信,他娘就从太子身体里抽走部分国运,塞进了他的体内。
化作了‘无际’功法的一部分。
他是真正看到过国运长什么样子的人。
“你继续说。”
李怀看他要扯到哪里去,他不急。
“一个国家诞生之初,就有了国运,国家强盛,国运则旺,国家羸弱,国运则消。”
“通常情况下,一个国家在灭亡之前,国运就会彻底消散,然后国家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灭亡。”
“然而,前朝覆灭之时,国运却正是旺时!”
这也就是说,这个国家不该亡,却稀里糊涂的亡了,国亡了,国运还在。
怪不得有这么多前朝余孽。
“凉王知道前朝的国运在哪里吗?”叶岂又问道。
李怀摇了摇头,“不知。”
叶岂指了指地下,“就在前朝皇宫的底下。”
李怀就有一个疑问了,“既然前朝国运就在旧皇宫底下,那些前朝余孽,为什么不把国运放出来?”
叶岂摇了摇头,“他们不是不想放出来,而是放不出来,有人镇压着旧皇宫。”
“谁?”
“公主,李箐龙!”
“……”
“他们也不敢伤害公主,因为公主和前朝国运已然一体,如果公主死了,他们国运也将彻底消亡。”叶岂继续说道,这就是他的研究成果。
所以说李箐龙的身体愈来愈差,因为二十多年过去了,前朝国运已经消亡的差不多了。
“献祭公主的,正就是当今圣上,所以我才能捡到这个好处。”叶岂讥讽的说道。
他讥讽皇家无情,竟然拿亲生女儿来镇压国运。他也讥讽自己,如果不是圣上亏欠公主,他绝不可能当上驸马,更不用说混到侯爵了。
“所以说要想救姑姑,就得让前朝的国运重新昌盛起来?”李怀问道。
叶岂点了点头,却很失落的说道:“我翻遍了古籍,都没有找到能让国运昌盛的法子,其实也不可能有。”
如果真有让国运昌盛的法子,那国运还怎么会衰竭?
国运影响到一个国家的存亡。
而能影响到国运的,是一个国家的富强羸弱。
强则强,弱则亡。
李怀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法和结论,就如同医师给人治病,要讲究辩论。
这里就有一个很大争议。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前朝余孽要阻止你继续研究呢?”
叶岂如果救了李箐龙,就等于是救了他们的国运,他们应该给他加油鼓励才对吧。
“鬼清楚。”
“……”
咱可不能摆烂。
“还有一个办法。”叶岂忽然说道。
“什么办法?”
“如果能消解公主和前朝国运的契约,公主或许能做回正常人。”叶岂说道。
这也解释了前朝余孽为什么要拦着他,如果真的解开了契约,李箐龙不会有事,他们的国运铁定消亡。
李箐龙只要还活着,至少他们就有一分希望。
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但李怀要弄清楚。
这可事关姑姑的性命。
“你这些办法是哪里研究出来的?你是过去就研究国运的吗?”李怀问道。
叶岂摇了摇头,“我并不了解国运,我只是想让光芒重新亮起来。”
李怀皱起眉头,所以他的研究和结论,根本经不起推敲,自然也站不住脚。
“我有一句话说出来,可能你会不舒服,但却是一句实话,最了解国运的是……道家。”
如果说这个法子有用,而且能用,王纯阳不会在太华山上观望这么多年。
他早就付诸行动了。
换一句话来说。
王纯阳都办不到,那就算一万个叶岂绑在一起,那也没用。
何况他就研究了一阵子。
叶岂对此只是笑笑,说道:“我会继续研究下去的,我可以为她做一切,这一点一定不比王纯阳少。”
李怀也不拦着他,离开之前,他留下一句话,“不管你研究出什么结果,付诸行动前,必须跟我商量。”
第二百五十五章 黑龙潭
前朝皇宫地下真的镇压着国运吗?
李怀独自一人来到前朝皇宫的遗址,上次来的时候,姑姑在这里举办了一场隆冬诗会欢迎他。
三年过去,没有任何变化。
地砖都跟新的一样。
这座皇宫已经坍塌二十多年了,从来没人打理过,怎么还会这么新?
要知道,如果是普通房舍,一两年不住人,就会荒废,坍塌,杂草横生。
至于这座皇宫地基有多深,没人知道,因为建成这座皇宫后,建筑的苦役还有工师,就全部离奇失踪了。
据说,都被坑杀了。
就连设计图纸也一起毁了。
李怀围绕整个皇宫地基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奇特的地方,也没感觉有什么异样。
然而。
当他走累了,躺在地基上思考的时候,习惯性的运转无际功法,保持时刻修炼。
一个周天都没有走完。
李怀就感觉身体里气血突然逆流,直冲头顶,他有了短暂的呼吸暂停,一瞬间的猝死感。
心跳猛的飙升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李怀大口喘着粗气,伸手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虚汗。
他的无际功法包容一切,本就是自成一个世界,就连魔功武技都能修炼。
怎么会突然产生抵抗。
李怀盘膝静思,平复一下呼吸,然后又尝试了一次,这次气血翻腾的更厉害。
就像是体内的真气,在和什么东西打架。
完全压制不住。
他只能停下来,不然这两股气息在他体内打架,搞不好会让他爆体而亡。
“这是一个黑龙潭。”
李怀一睁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左文君出现在了他的旁边,她果然是跟来了。
“黑龙潭?这哪里有潭?”
李怀疑惑的问道。
左文君指了指地下,“就在我们的脚下,这里本是一个黑龙潭,深不见底。”
李怀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左文君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我脑子里仿佛一部分……前世的记忆。”
“这些记忆平时就跟没有一样,但遇上一切奇怪的事,一些记忆就会自动浮现。”
“……”
这么神奇,难道真有往生?
仔细一想。
她都能从石头里蹦出来,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那你知道这黑龙潭是什么样子吗?”李怀便希冀的问道,希望能从左文君这里,获得一些信息。
左文君闭上眼睛,好像在回忆,表情微微有些痛苦,过了一会,她睁开了眼睛。
“记忆太久远了,恐怕得有好些个百万纪,我只记得这里黑黑的,见不到底。”
“什么样的黑?”
“那种光芒无法穿透的黑,就是说,如果在里面点一根蜡烛,也不会照亮任何地方。”
绝对黑暗!
能够吸收所有光线而不反射,这是一种只存在理论,然而实际永远达不到的黑。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龙潭,那这地基是怎么建起来的?”李怀疑惑的道。
左文君想了想,说道:“好像是一个锅盖,盖在上面的,从那里到那里。”
她并指了两个对角。
锅盖?
这在建筑学里也不是不可能,所有的古桥梁,基本都是拱形解构,中间悬空。
就像一个蛋壳一样。
但是这个地基太大了,纵横一千多米,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就是说用这个技术,那么就可以在黄河最宽流域,建筑起一座完全悬空的拱桥。
不打任何立柱!
放眼整个建筑学界,那也是非常炸裂的。
基本不可能实现。
李怀还想到一种可能,“如果这里真是你几百万个纪前看到的黑龙潭,会不会因为时间变迁,因为地壳的运动,这个黑龙潭在某个时间段,被掩埋了?”
“不可能。”左文君坚定的说道。
“为什么?”
左文君指了指西边,也不知道她具体指的哪里,她说:“那边很远的地方,有一条很长的山脉,在很久远以前是没有的,那里原本是一片海。”
板块运动?
这不正证明了,黑龙潭有可能会在时间长河中消失么。
左文君的手指往北一偏,指向另一个方向,说道:“那边很远的地方,同样有一条山脉,你们称为昆仑山,在很久远之前,昆仑山就存在了,而且基本没有变化。”
“但昆仑山周围的地形都变了。”
这就让人有点难以费解了。
沧海都能化作山脉,时间长河的力量如此强大,昆仑山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是为什么?
左文君也没卖关子,举列完后就道:“我认为,凡是有灵的东西,就能够抵御时间长河的侵害,直到灵气消散为止。灵就相当于山川河流的生命,没有灵的东西,都是死的。”
山川河流如果真有生命,那它们的生命定然相当长,别说一个人的一辈子了。
一段文明走完,都不一定能见证到它们的由生到死的历程,顶多能见识一小段。
然后通过这一小段,推测过去和将来的变化……
不能再想下去了。
再想下去,李怀所一直坚定的信仰和理论,就要彻底崩塌了,其实也崩的差不多了。
“你的意思是,这黑龙潭还有灵?它还活着?”李怀好奇的问道。
左文君点了点头,“我能感觉到,下面有活物,但不是普通生灵,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说的活物包含太广了,一块石头,一潭水,她都能看出来是活的还是死的。
“难道这就是前朝的国运?”李怀猜测道。
左文君也不好说,“像也不像,你体内有国运,应该对这东西很敏感才对吧。”
当然。
李怀刚刚修炼,差点把自己给整嗝屁了,那玩意的力量极为强大。
根本……压制不住。
等等!
李怀突然想起来,叶岂跟他说过,姑姑的天命和前朝的国运因为契约关系,是相生的。
姑姑之所以虚弱,天命不久,而且没有实症,就是因为前朝国运快要消散了。
那么前朝国运应该很弱了,当今虞国这么强盛,他既有国运傍身,本身又有虞国皇室嫡系血脉。
不应该压制不住吧。
这就证明叶岂的研究和结论,完全是错的,就连方向都是错的,姑姑的病,有别的原因。
是不是真的和前朝国运有关,跟这底下的黑龙潭有关,这还需要再等几日。
他要验证一下。
李怀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叶岂说的话更有逻辑,虽然也经不起推敲。
但至少比左文君说的现实的太多。
然而,他更倾向于左文君说的话,几乎没有怀疑,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外面浪了一天,也该回去了,以免姑姑担心。
临走之前。
李怀用刀鞘敲了敲前朝皇宫地基,并没有传来因为底下是空的,而产生的那种回响。
证明这地基确实很厚。
李怀走出去后,回头看了一眼,按照往常,左文君话说完之后,便会马上消失。
这次他先离开了,她却还留在原地。
好像旧皇宫底下,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
李怀回到公主府,看到叶岂还在研究,就跟他说了一句,告诉他,他的方向或许是错的。
叶岂仅仅笑了笑,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仍旧趴在地上研究古文字。
李怀叹了口气,随他吧。
便去见姑姑了。
他从李箐龙口中得知,中午的时候,赵王李碌福发来了打前的仆役。
说明了到长安的时间。
这正是李怀现在最想知道的,他必须要在长安城外截住李碌福,一是给他提提醒。
二来,他想从李碌福那里探听,皇爷爷用姑姑镇压前朝国运,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好大的狗胆
两天后。
李怀怕姑姑多疑,就说他想去亲自迎接六叔,便顺利的出城了,来到离城十里的地方等他。
没成想,没等到李碌福,倒是先等来了关中牧申屠宰。
申屠宰命人把马车停在了路边,下车让所有人候着,便丹单独向李怀走来了。
停在十步的距离。
“申屠见过凉王殿下。”申屠宰微微拱手道,相比上次都不肯下马车,这次谦逊了许多。
李怀点头还礼,没跟他多客套,直接发问,“申屠大人亲到此处,所谓何事?”
“我最近听闻了一些消息,觉得有必要向凉王殿下汇报一下。”申屠宰说道,又往前走了五步。
李怀一扬手,“打住,申屠大人是关中的父母官,本王是凉州的王,你要向我汇报工作,那叫别人怎么想?”
申屠宰笑了笑,解释道:“乃长安城之事。”
“那也不该跟我说。”李怀说道。
申屠宰竖了竖眉,双手扣在腹前,悠然的说道:“凉王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
“我忘什么了?”
“三年之前,凉王殿下血洗长安,关中百官不得干预长安之治,可还记得?”
李怀点头,“记得。”
“那如今长安之治如何?”申屠宰笑问道。
长安如今的治安怎么样,李怀还真不知道,他全想着姑姑的身体,根本没考虑这些。
申屠宰见他不说话,便道:“凉王殿下乃是君,在下是臣,君之命,臣不得不听,这三年来,我确未签发一道有关长安的公文,凉王可查。”
李怀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申屠宰也不废话,直言道:“如今长安匪徒猖獗,礼法崩坏,欺男霸女,草菅人命,常有发生,凉王殿下当如何?”
匪徒?
他指的应该是前朝余孽吧。
他知道的还挺多,这也正常,毕竟长安还是在关中的管辖范围之内。
“本王自会处理,用不着申屠大人操心。”李怀淡淡的说道。
“可毕竟这是关中!”申屠宰突然提高了音量,他那表情,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更多就是一种宣泄。
“那申屠大人以为当如何?”李怀反问道。
“请凉王殿下发布诏书,复我长安治理之职。”申屠宰微微昂起头说道。
这也就是说,他要李怀向天下认错,告诉所有人,他三年前血洗长安是错的。
好大的狗胆!
“本王自会思量。”李怀沉声道。
申屠宰微微拱手,“告辞。”
便转身走了。
他的招已经出了,李怀该怎么接,或者接不接,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安心回家等消息。
申屠宰走后不久。
官道上出现一队人马,打的是赵王旗号,领头的是赵王亲卫军玄武卒统领,魏无疾。
魏无疾看到路边的李怀后,便马上让车队停了下来,转身到中间的马车旁边禀报。
“赵王,凉王殿下出城迎接了。”
李碌福呵呵的笑了笑,“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是有重要的事,见见。”
魏无疾想在路边搭一张桌子,才把东西从车上搬下来,李碌福刚刚下车。
李怀就径直过来,一把拉住李碌福的袖子,“跟我走,我们找一个地方说话,让你的人都别跟着。”
“都听见了,别跟着啊。”李碌福吆喝了一声,肥胖的身躯一摇三晃,小跑起来才跟上李怀的脚步。
李怀回头看了一眼,距离官道够远了,周围也没有闲人,才停了下来。
李碌福双手撑着膝盖,大口的喘气,“哎呦!大侄贼,你这火气怎么这么大?”
“被人给算计了,我来找你不说这个,我是想问你……”李怀的话没说完。
李碌福扬起一只手,“慢着,你说你被算计了?是被申屠宰给算计了吧?”
李怀点头,“他也够能忍的,给我挖一个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
“他要不能忍,怎么当的上关中牧,你别忘了,关中可是咱老李家发家的地方。”
李碌福挥了挥手,继续道:“说说他怎么算计你的。”
李怀本不想说这件事,但他问起来了,李怀又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给他说姑姑的事。
于是就拿这件事打开话题,给他简单的讲了一遍。
李碌福听完歪头想了想,说道:“这罪己书,你还真得发,这个亏你得吃。”
“凭什么?”
李怀不服,质问道:“凉州那么大一个地方,我都管的过来,长安这一座城,我搞不定?”
李碌福很是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难道你想要调你的凉军,再来一次血洗长安吗?”
“且先不说申屠宰告不告你的状,你姑姑的脸该放哪里,她的地盘,被你给轮番践踏。”
“再说,就算这次你摆平了,等你回了凉州,长安没人管,用不了多久,又是老样子,难道你要把长安划入你的凉州吗?”
李怀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是有几分道理,便就点头,“那我认错行了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到时候也坑他一回。”
李碌福微微诧异,这小子真长大了?听的话进去了,这么快就被说服了。
不对。
还是藏着心事。
李碌福眼珠子一转,问道:“你到这堵我,是想跟我说什么?”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李怀先给他提一个醒。
李碌福点头,“你也过了弱冠之年,我没什么可瞒你的了。”
“有人传言,李乾用姑姑镇压前朝国运,这是不是真的?”李怀直接发问道。
李碌福心里一个咯噔,这小子都不叫皇爷爷了,直接称李乾,这么无礼。
看来这才是怒火的根源。
但他也没有隐瞒。
“是真的。”
当时。
李碌福就在现场,不止是他,还有他大哥,也就是李怀的便宜太子爹,还有李吉荣,李承基,孙明山……等等都在。
“他娘……虎毒还不食子,他李乾怎么干的出这种事,他还有没有人性。”李怀直接破口开骂。
“不得对你皇爷爷无礼!”李碌福呵斥道,发泄一下就够了,可别被外人听见了。
毕竟,那是当今圣上!
“你为什么不拦着?我爹他们为什么不拦着?”李怀转头就质问道。
李碌福叹了口气,“拦了,没用。”
“你姑姑什么性格,你也知道,需要用她的时候,她一向不知道拒绝。”
“那为什么不能是别人?”
“能够镇压国运的,就只能是身惧国运之人,当初你爹是想上的,可你爷爷怎么肯。”
“那除了我爹,还有姑姑,就没有别人了吗?至少还有……我!”李怀猛的一怔。
如果用太子不行,那身惧国运,又可以牺牲的人,第一人选不应该是姑姑。
而是……李怀!
“所以,姑姑是替我去的,是吗?”李怀恍然大悟,怪来怪去,最应该怪的还是自己。
李碌福顿时有些心虚,暗道这小子头脑太灵活,这一不小心,就被他给猜了出来。
之前肯定的告诉过他,他已经过了弱冠之年,没有任何事是可瞒着他的。
包括这件事。
“是!”
犹如晴天霹雳,轰的一声在李怀的脑子里炸开,他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
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李碌福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搀扶他,并问道:“大侄儿,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到底出什么事了?”
“姑姑是被我害死的。”李怀低声道,这话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在胡说什么?你姑姑好好的,怎么会死,你快给我闭嘴,不然老子抽你。”李碌福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也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
李怀便把姑姑天命不久,五脏六腑衰竭的事告诉了他,一五一十的全部说清楚。
包括叶岂的推测,还有黑龙潭。
两个人齐齐的坐在地上,目视着远方,都是一样的神情,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良久。
李碌福率先起身,拍了拍屁股,“这事不怪你,当初你皇爷爷拿你出来,八成就是为了激将龙妹。”
“他不是我皇爷爷,以前不是,以后更不是。”李怀现在连虚情假意的叫他一声皇爷爷,也做不到了。
李碌福知道他们姑侄情深,也就不强求他假模假样的去亲近当今圣上。
反正他也没什么机会了。
“我们该进城了,别让你姑姑久等了,最后一段日子,我们多陪陪她,让她开心一点。”
李碌福说道,这么久不进城,李箐龙搞不好还以为他们出什么事了。
刷!
李怀猛的站了起来,直视着李碌福,“还没到最后,谁也不能抢走姑姑,如果这是天命,那我就把天给捅破!”
另一边。
上官可可刚从李箐龙口中得知,原来李怀非得这个春天来,就连赵王也赶了过来。
原来……都是为了给李怀举行冠礼。
对于李怀来说。
他们或许就是唯一的亲人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天命不可违
李怀和李碌福调整好心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城,径直来到公主府。
“龙妹!”
李碌福进门看到有些憔悴的李箐龙,还是不禁红了眼眶,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没有流淌下来。
世人皆知赵王李碌福以暴戾著称,但鲜有人知,李碌福是最看重亲情的。
当然,暴戾也是真的。
“六哥,你这是咋了?咋还哭了?”李箐龙关怀道。
李碌福连忙擦了擦眼角,扯出一个笑脸,说道:“没事,路上风有一点大。”
“给赵王爷看座,姜汤好了没?”李箐龙招呼道。
“来了。”
花清月搬凳子,门外,上官可可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进来,来到李碌福面前。
“妾身见过赵王,请赵王喝汤。”
上官可可双手捧着姜汤,微微屈身。
“好,好好!”
李碌福只是说了三个好,不知道分别代表什么意思,就接过姜汤,“起来吧,孩子。”
“谢赵王。”上官可可便站到一边。
接下来就是闲聊环节。
都捡着高兴的说。
李碌福现在可是大款了,挖了几年煤,把煤炭生意彻底做开了,光是收煤税,就数钱数到手软。
他帐下又只有一支玄武卒要养,钱多的是花不完。
“爹最近在筹措军费,我也象征性捐了一些。”李碌福像是随意的说道,他这一些,怕是能够堆成一座山。
同时也是在给李怀提醒,李乾这么急着筹措军费,估计就这几年,要干一场大的了。
凉州有十万精兵,李怀绝对跑不了,到时候李乾肯定会点他的名。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抗北荒辱外敌,我绝对不会推辞。”李怀淡淡的说道。
这话的意思,如果李乾决心要打,他也不会畏畏缩缩,该上就上。
但这仗不是为李乾而打的,也不是为朝廷打的,而是为了虞国万万黎民百姓而战!
李碌福喝了口姜汤,又说道:“长城军已经率先和北荒交战了,就在前几天,估摸着是为了消耗北荒的实力。”
李怀眉头一挑,怪不得杨凌云那么急着要把杨冬叫回去,原来是要打仗了。
“那有什么消息没?”李箐龙焦急的问道,顺便看了李怀一眼,杨凌云那可是他媳妇。
他不急,姑姑着急。
李碌福摇了摇头,“杨凌云打仗,从不遵循常理,就连爹也看不懂,战斗才刚刚开始,杨凌云就带着八千骑兵,消失在北荒境内了,别说我们不知道她在哪里,就连敌人也不知道。”
“长城军主力部队,则不间断攻打北荒前线阵地,据说一天要打掉至少十万炮弹,就连重炮都拉出去了。”
“北荒无奈退却了将近百里,长城军还是咬着不松口,这可就苦了后勤,至少有三十万民夫为长城军服务。”
“长城军打的这么猛,又不知道杨凌云会在哪里出现,北荒也估计急了,东线上骑兵已经开始向西边支援,杨凌云算是把整个北边,搅成了一锅烂粥。”
“这一仗的效果,已经远远超出兵部的预估,现在说什么,都只能配合杨凌云打完这一仗。”
李怀闻言,心里泛起一丝苦笑,媳妇这么猛,为夫追起来,怕是有些艰难。
但越是有挑战,也就越兴奋。
李箐龙同样看了李怀一样,杨凌云不论是在兵法上,还是武道天赋上,都处于顶尖。
据说,杨凌云以笔做刀刻字,自成一脉书法,虞国上下不少人膜拜学习。
她那绝世的容颜,反倒不被人怎么提起了。
这小子有苦头吃。
“虽然杨凌云篡改了兵部的战略部署,然而这一仗要是能打赢,爹肯定不会怪她,反倒要赏她,恐怕天下要出一位女武侯!”李碌福感叹的说道。
以武封侯,跟叶岂这种靠着当上驸马,混上的侯爵,那完全就是两码事。
地位截然不同。
整个历史中,能够以武封侯的,屈指可数!
都说女子不如男,可若是把这句话放在杨凌云身上,那多少男人该惭愧。
“怀儿,是不是后悔来长安城了?”李箐龙忽然打趣道。
哈哈!
李碌福大笑一声,指着李怀,说道:“这小子要是这会在凉州,估计真就跑去掺一脚了。”
上官可可觉得,那是一定。
他向来闲不住。
李怀对此笑了笑,没做回答。
李碌福把话题一转,问道:“这及冠典礼定好了吗?”
“准备着呢。”李箐龙回道。
说道这里。
李怀插了一嘴,“我有一个要求,及冠典礼,不请外客,我不喜欢热闹。”
如果来的人多,他真怕姑姑身体遭不住。
李箐龙点头,“随你。”
“定在哪里?”李碌福又问。
“还能在哪里,就在公主府吧。”
“可有吉日?”
“那可不得挑个好日子。”
……
接下来的话题,李怀就插不上嘴了,完全由他们定夺,这就是一个古代仪式。
之后。
李怀每天都会去一趟旧皇宫地基,每次一待就是一个到两个时辰。
他想要寻找出黑龙潭的秘密,可是这连左文君都看不透,他又如何知晓。
李怀天天来,也引起了李碌福的注意。
“我看你姑姑已经知晓了,我们瞒着她,她也瞒着我们。”李碌福叹息道。
他发现李箐龙开始在准备后事了,经常跟他说一些,让人听着就心酸的话。
要说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李怀。
尽管他已经长大了。
“明天就是你的冠礼,让你姑姑亲眼看着你长大,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李碌福拍着李怀的肩膀说道。
“可我都没能看着她变老,也没让她抱上孙子。”李怀落寞的说道。
半夜的时候。
他偶尔会情不自禁的去想,如果姑姑真的死了,他该怎么办,每次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捏住了一般,浑身瞬间冰冷,痛的呼吸不过来。
“天命不可违,要想逆转天命,就得付出要比天命更重的代价。”李碌福说道。
“要是有,我愿意承担。”李怀淡淡的说道。
“还有一个人,也是你这么想的,而且他还想付诸行动。”李碌福说道。
“叶岂?”李怀有点诧异,也不诧异,没有了姑姑,叶岂什么都不是。
他确实很想让姑姑活,至于他的那一腔情怀,是真是假,是虚是实。
这重要吗?
情这东西,唯独自己看重,别人眼里一文不值。
“他好像研究出一个法子,他要代替龙妹献祭,他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一命换一命。”李碌福说道。
李怀略微讥讽的笑了笑,“他还是不肯相信,他的研究根本没用。”
“当一个人为一个人不顾性命的时候,也许感动不了上天,但能感动自己。”李碌福也有些讥讽。
他们都不看好叶岂,所以也就由着他,他想干嘛就干嘛,只要不伤害到李箐龙。
那就不拦着他。
“天崩地裂,真有可能会出现吗?”李怀抬头看着天,喃喃自语的说道。
“你把希望寄托给王纯阳那混蛋?”李碌福诧异道,他不应该是最恨王纯阳的么。
李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去天山的时候,经历了一些事,偶尔想起他三年前送我的话,忽然觉得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什么话?”
“身动,天地万物可尽取之;心静,天地万物取之不尽。”
“什么意思?”
“我也不懂,我也只能够偶尔做到身动心静,却让我受益无穷,王纯阳的道,恐怕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道也是分种类的,最大的两个分类,便是天道,以及人道,合而为一就是自然。
王纯阳修的什么道,没人知道。
“还有,王纯阳在太华山修了这么多年的墓,难道是没有原因的吗?”李怀自问道。
当人们彻底无能为力的时候,就习惯性的把所有希望,寄托给别人。
李怀也不列外。
“你是说活死人墓吧,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墓,我就生气,我就感觉他是修给……龙妹的。”李碌福怀恨的说道。
这时。
“是谁,出来!”李碌福冲一个方向喝了一声,马上几个黑影一闪,就跑没影了。
“他们是前朝余孽,天天盯着这个地方。”李怀淡淡的说道。
李碌福一怔,“明知道前朝余孽在这里,你还敢一个人出来,你不怕死啊。”
“他们不是冲我来的,而是冲这底下的黑龙潭来的,他们现在跟我一样,都想知道黑龙潭底下有什么,所以他们不会打扰我,我也暂时不想管他们。”李怀解释道。
现在看来,双方都没有收获。
李怀也就起身,跟着李碌福一起回去了,准备明天的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