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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月萝卜     一品布衣,开局捡个美娇妻txt下载     一品布衣,开局捡个美娇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进京

    作为驿站,便是给路过的办差官员们休息住宿使用。

    这里面的茶水吃食,都是不需要自己掏钱的,虽然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但是米饭酒水应有尽有,填饱肚子喝点小酒不是问题。

    跟这钦差,一路上分为两辆马车,周启也一直没有跟他相处的机会。

    此时饭桌上伴随着两杯酒水下肚,他也已经得知这钦差大人姓田,是一个五品官员,隶属翰林院,但是身份比较低微,经常用来作为跑腿,到处宣旨,杂事较少但也需要上朝,虽然也就是站在后头听听而已。

    周启也就想趁机,与他拉近些关系,毕竟对朝堂上的人员多了解了解,总不是坏事,于是便从怀里摸了几张银票,偷偷的给塞了过去……

    “田大人可否提点……”

    可惜,他话还没问完,田大人就倒了下去。

    周启无奈了。

    这田大人跟柳知府在百香楼里面喝了酒,直到他们启程还有一身的酒味,人却依然清醒,到了这儿,他们也还不过两杯,就醉的不省人事?……

    很明显,田大人并不想与他多说。

    果然朝廷之上,没有人是简单的,人人谨言慎行,不敢随意妄论。

    不过他倒也不强求,既来之则安之。

    他不过是去商议盐策,也不需在朝堂之上逗留多日,大抵说完详细步骤就可以立马滚蛋,只要少说无关的话,问题不大。

    住宿条件不算太好,也分得了一人一间屋子。

    护卫官差们有专门住宿的地方,而田大人自然住的是上间,周启虽然只是男爵,也分得了一房雅间。

    可女眷只有碧芙一个,她今夜不得不和周启共挤一间。

    周启觉得,如此挺好。

    至少不用担心这长得祸国殃民的美人单独住宿的话,会不会又出现什么意外,待在自己房里总比外面安全。

    “今夜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伴随着周启的一句话,碧芙已经将床铺打理好。

    她还是有些拘束的,虽然在青楼待了有些时日,但这也是第一次和男人同房,她一直在担心小玉的男人会不会也如同他人一样,觊觎她的美色。

    然而周启是真没这个心思。

    这一趟下来,在马车上窝了一个下午,马车上面空间又太过狭小,连他腿都伸不直,他现在也只想好好躺下来,睡个大觉。

    任凭对面是什么姿色,他都没什么想法。

    “还是周男子睡床上吧。”

    柔和的月光从木窗上照进来洒落在屋内,地上的周启裹着个被子,已经合上了双眼……

    没人回应,屋内就是一片静谧。

    碧芙无奈的往床上躺去,听着周启清浅的呼吸声,小手不自觉地攥着被褥,敏感的神经时刻紧绷,生怕地上的人儿会突然跳起来,她也就真的失了清白。

    别看她身为娼妓之时,行为放荡不堪。

    但这都是她不得已才如此作为,可现在她出了青楼,她就感觉像是回到了当初自己还是裴府三小姐的模样,大家闺秀、知书达理。

    经历过黑暗的人,向往光明。

    她曾觉得自己是漂浮在阴冷黑暗中的一叶浮萍,没有任何可以攀附依靠的东西,只有靠自己的美色才能找到一丝的光亮。

    然而现在,她即将上京,而周启无疑就是她能伸手抓住的那根浮木。

    可尽管如此,她却还是不想将身子给出去。

    毕竟,她早就已经心有所属,哪怕那个人,已经故去。

    一夜安宁。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就有官差过来敲门。

    一行人吃过早食后再次启程……

    马车一动,就是到了晚上才停下来,就连午饭都是在啃点干粮喝点水给度过的,护卫官差们腿都快跑断了,终于在戌时三刻,到达京城。

    不得不说,这跟着官员的马车进京就是爽快。

    城门守卫也只是看了眼令牌就给放行了,对周启他们甚至是查都没查。

    这倒是避免了先前吴之桃说过的那个问题!……

    京城和祁州城一样,没有宵禁。

    不过他们并未下马,进城后周启也只能透过车帘,看着这千灯照碧云的京城街道,夜市人声鼎沸完全没有半刻静谧,高楼红袖客纷纷,一路下来都是热闹的场景……

    马车停在了一个小院门口,周启下了马车,顿时就伸了个懒腰。

    “区区五百里地,竟然走了一天一夜,真是绝了!”

    “我们不休不止的赶路,这还算快的了,好在是祁州距离京城不算太远。”

    田大人也忍不住的伸展了四肢,但还是比较耐心地说道:“舟车劳顿,今夜周男子便在我家中稍作休息,明日则可上朝。”

    周启没有意见,其实是有意见也没法说,就见着随行的官差护卫,把他们送到地方后,赶回了京城府衙……

    田大人的家中并不算太过富裕,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头有几个丫鬟仆从,还有个七十岁的老母亲和三房妻妾,不过此时也已经睡下。

    又是一夜,这次换成了周启睡床,碧芙是怎么也不肯让他睡在地上了。

    可惜,周启还没在床上赖多久,又有了敲门声。

    “周男子,早朝的时间到了。”

    “啥?!”

    周启惺忪着个眼,抬头一瞧,月亮都还挂在空中。

    “我们一会要走到皇宫,这路上大概就要一个时辰,进了皇宫以后也还有段路程才能到达紫宸殿,这里又是半个时辰。”

    按照规定,三品以下官员上朝是不能乘坐马车或者轿子的,必须要步行到达皇宫,所以赶路就成了官员们上朝的最大难题。

    田大人还给他递了件衣服,说道:“上朝人员的穿衣有些要求,周男子将这身衣服换好,我们便出发。”

    周启也就不再墨迹,屋内碧芙还在睡着,他便在屏风后面换起了衣裳,然而这朝服制式特别复杂,他是怎么穿都感觉不对劲。

    “周男子,我来帮你吧。”

    碧芙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动听的声音在屏风那侧传了过来。

    这两人也不矫情了,按照虔朝的规定,卯时就得到达宫门,而现在已经是寅时三刻,时间特别紧张。

    但碧芙也是第一次给男子更衣,并且也从来没见过朝服,同样是不知该怎么穿它为好,她手忙脚乱的,一排的扣子扣上来,额头都已经冒汗了。

    “周男子,怎得还没好?”

    田大人还在门口催促,这使得碧芙就更是慌乱,一不小心,衣裳被扯了个大口子,显然是已经不能再穿!……

    周启无奈了,又换回了自己的衣裳。

    “周男子,你这不合规矩!”

    田大人一见他没换上朝服,就很是为难。

    毕竟他奉了旨意要带周启入宫,就自然是要管好他的一切言行。

    如果上朝的时候穿戴不宜,被有心人以此作为话柄的话,没准就得招上杀头大罪,他作为带领人,也难逃其责!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上朝

    “坏啦!”

    周启两手一摊朝他解释了下,田大人急得在门口直打转。

    眼见着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他现在也没别的法子,只好擦了把头上的细汗道:“罢了罢了,一会到了宫门,你跟我分开走!”

    周启:……

    两人简单洗漱后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了最后一个,到达宫门。

    此时天已亮起,宫门早已打开。

    田大人还是跟守卫解释了番,而守卫见着手执圣旨的周启,对他的穿着也没太过讲究,反正要死的话,死的不会是他!……

    接着便对他们摸摸索索了一番,周启还没傻到将火铳带在身上。

    守卫见他们并未携带什么武器,便说道:“赶紧进去吧,就差一口茶,你们就进不去了!”

    进了宫门,田大人就不再管他,和着几个相熟的官员往前方赶去了。

    第一次参加这朝廷会议的周启,拖拖拉拉的跟在了上朝队伍的最后,忍不住的打量起这虔朝的皇宫来。

    刚才进门之时,他还未曾细看。

    但是恢弘之气在宫门外侧就能感受的出来。

    宫门外侧两旁的灯火通明,正前方就是一堵白墙,约有三米之高,而宫门则是朱漆大门,向两边敞开,进门之后就是琉璃瓦的重檐围墙,穿过角楼才到达皇宫外侧……

    周启就跟着群臣往里面走着,也不跟人说话。

    但是大多数人都朝他投来了诧异的目光,这莫非就是前几日俞大人上奏的那位奇才?!……

    但这灰色的长袍,这棉布鞋履,连顶朝帽都没戴?……

    这可是藐视皇威的重罪!

    一会也不知道这人是死是活了!……

    见着群臣的目光,周启心里也有些忐忑,刚想找找田大人的身影,却发现那货早就已经走的不知有多远,要跑过去的话,只怕会吸引更多人的侧目。

    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忽然,他就见着群臣往两边散开,接着便是一架华丽的轿子从宫门处,慢悠悠的被人抬了进来。

    不是还差一盏茶就进不来了吗?

    周启心里想着,但是见着群臣持着玉杖往轿子处拘礼,他也就知道了轿子里面的人是何身份!……

    能有这待遇的,应属当朝宰相无疑。

    轿子并未在此处停留,越过众臣就往里面去了。

    周启继续跟在群臣的屁股后面。

    “咚、咚、咚!”

    随着三声鼓鸣,大部分人都已经到达了紫宸殿门前。

    紫宸殿,金顶红门,门前还有上千台阶,周启已经行至一半。

    “卯时已到,上朝!”

    有一个小太监在紫宸殿门口高喊了一声,接着就是几个小太监将紫宸殿门给推了开来,群臣依照顺序在执事处做好登记,而后便按照自己的品级高低进行站位,满打满算的站了整整一个大殿。

    周启这个没人管的孩子,在进门的时候,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何人!?”

    侍卫一脸严肃。

    周启将手中的圣旨递了过去,说道:“小民金峰县周启,奉旨入京商议盐法……”

    侍卫不敢接手,也仔细的瞧了瞧圣旨上的内容,说道:“可有带证明身份的物件?”

    周启亏得田大人之前有过提点,从怀里摸出族谱和自己的牙牌交了上去。

    其实在虔朝,牙牌就可以证明一个人的身份。

    但是朝中议事面见天子,那自然是要将祖宗十八代给查看清楚,可别是什么逆臣反臣的后代,这就闹大了!

    周启来得匆忙,接到圣旨就赶了过来,昨夜刚到,也没走什么流程,所以田大人早就已经说过,让他将族谱也一并带上。

    这次侍卫倒是一把拉了过去,在看完牙牌和族谱后,又对着他上下打量了番,确认身份无误后,还给他上下摸索了番。

    再三确定这人没有任何威胁,便领他站在了大殿的最后一个位置上。

    清一色的蓝色朝服黑色官帽,哪怕周启站在后头,还被殿内的柱子给挡了过去,也还是格外显眼,但是大殿之上规矩森严,自然不好大声喧哗,也没人与他多言。

    只有站在他前侧的一个官员,回过头来朝他露出一个营业性笑容。

    这一笑,周启感觉异常瘆人。

    因为此人是鼻孔朝天,还露出了个斗鸡眼来笑的……

    周启擦了把汗,还是回以一笑。

    不管这前面的官员是啥意思,至少这是第一个与他打招呼的人,他也很是习惯这阶级之分的鄙视链,根本没放在心上。

    刚想说话,忽闻外头又有几声鼓鸣,乐起!……

    紫宸殿上方的镶金龙椅后侧,先是走出了几名妙龄侍女,撑着伞盖蒲团拥簇着一名黄袍少年走了进来。

    这名少年自然就是当朝天子,大约一米六几的小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

    在他的左侧还站着一名宦官,巴着个脑袋拿着个拂尘,将他领至了龙椅之上……

    少年两袖一甩,当即坐下。

    小小的身体大大的龙椅,场面竟然显得有些可爱。

    特别是这天子细皮嫩肉,稚嫩的童颜上还泛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绯红,面色红润看起来软软糯糯,果然还是个小娃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朝拜,声音震耳欲聋,大殿威仪才开始铺面而来。

    周启也跟随群臣跪下来,趴在了地上。

    他的余光还能瞟见,在群臣的最前方,有一人并未跪拜,而是端坐在左侧的一张太师椅上,那人大约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双眼微闭好似根本就没有将这朝会放在心上,更是没有理会天子移驾紫宸殿的威仪。

    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威仪?!

    “众卿平身!”

    爽朗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宦官高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片肃静,没有任何响声。

    半响后,田大人从群臣里面钻了出来,执着玉牌牌恭敬说道:“禀皇上,金峰县周启已到大殿。”

    在此之前,他是异常纠结。

    他是真不想提及这人姓名,毕竟这人穿戴不宜,可是该来的逃不过,他不得不将此事往上回禀。

    “哦?周启何在,快出来给朕瞧瞧!”

    天子两眼一亮,对此人早就已经兴趣饶饶,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人是什么模样。

    闻言,周启也只好从位置上往中间移步,不卑不亢地拘礼道:“小民金峰县周启,奉旨入朝。”

    瞬间,群臣的目光皆被吸引。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盐法

    群臣看是看了过来,但是却没有人吭声,只是原本诧异的眼神,都换成了一副看戏的样子,都在等着接下来这穿戴不雅的人,会不会先被杖毙。

    不过,就算要杖毙,应该也会等此人将所论盐法说完吧?

    群臣都是这么认为……

    前几日朝会之上,身为翰林大学士的俞大人,突然上了个奏本。

    奏本上,说祁州城有一秀才考卷被塞了进来,考卷之上有关盐法,但是那人姓名,却并未在今年的秀才名单上有所记录。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置为好。

    于是乎,便将考卷给天子呈了过去……

    然而天子像是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看都没看一眼,就将考卷拿给了当朝宰相审阅。

    宰相看过之后,也并没有什么表情。

    但是也不知后来又看到了些什么,突然瞳孔一缩,上奏道:“金峰县得此奇才,何不请上朝堂?”

    当即,天子就乖乖地拟了圣旨。

    接着群臣得知,原来此人竟然是前阵子带领百姓打了胜战的那名男爵?

    瞬间群臣对这盐法也没什么期待了……

    毕竟一个打战的粗汉,怎么可能有什么才略?

    可是,现在站在大家跟前的,看起来却并不像是一个糙汉,反而文弱的像是一名书生。

    但是书生哪怕没有什么功名,也会由夫子讲诉朝堂规矩,多多少少对上朝面圣之事,还是会有所了解的。

    然而这人,行为举止和穿着打扮,看起来又不像是个书生,特别是那狡猾的眼神,尽管不卑不亢,也像是个低贱的商人?……

    一时间,群臣也不知该怎么定义周启为好。

    坐在太师椅上的宰相,听到周启的话后,也将微闭的双目睁开,瞧了眼他之后,又将目光敛了过去,继续闭目养神,而手上却不自觉地搓起了玉杖。

    天子目若朗星,满脸笑意看起来尤其稚嫩,对他的穿着并未在意。

    “金峰县周启的盐法,给大家讲诉讲诉?”

    这大殿上异常的目光,使得周启浑身有些不自在,他也想要尽快完事,趁着天子发了话,便将盐法娓娓道来。

    “禀皇上,我朝盐制乃是部分专卖制度,采取官制辅以民制,再由官府运往各地销给商人盐引,此法已是完善,但是价格过高,所以导致官盐滞销。”

    “那周男子的意思,是要将官盐价格往下降?”

    不知哪边的朝臣冒出来问了一声,从声音来判断,话语有些不屑。

    周启没有在意,大声应道:“是也。”

    两个字下来,群臣眼睛都睁大了。

    众所周知,现在朝廷基本上是靠盐税来填充国库,官府将盐引卖给商人,商人凭借盐引提盐,再指定地区销售。

    那商人想要贩盐就必须走上官道来进行纳税,朝廷也就从中再次获利。

    要是官盐价格降下来,商人根本赚不到钱,哪里还会争先恐后的成为盐商?而没有盐商,朝廷则无法卖出盐引更是无法收到过路税,这怎么行得通?

    周启当然不会让朝廷做赔本的生意,但也不会让这官盐的价格居高不下。

    “我们可以采取民制、官收、商销之法,民制减轻官府的制造成本,而官收则将盐务还掌握在朝廷手中,这里大抵是与原先盐制没有太大出路,只是将官制改成民制而已。”

    “周男子未免想的太过天真,若是采取民制,那么岂不是助涨了私盐贩子的气焰?”

    那名朝臣又持了反对意见打断了他。

    现在本就有些不服朝廷管制的民众,偷偷摸摸的自己制盐,再将盐卖给私盐贩子,要是采取民制,这岂不是天下大乱?

    两次被打断,周启有些忍不住想要发火,但是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便还是选择了忍耐。

    “再以竞标的模式,选择商人来进行代理贩盐,商人需要向朝廷缴纳一定押金,三年后可退,而中标者还能以最低的价格从官府处购买精盐,但是需要按照官府定制的价格进行售卖,白纸黑字朝廷与商人签订契约。”

    这段话,周启说的并不详细,而且速度也快了几分。

    他是真不想再被打断了!……

    于是在他说完后,群臣都安静了下来,对着此话细细思索。

    龙椅之上刚才饶有兴致的小皇帝,看起来不明所以,挠了挠头,用一副不解的眼神望向太师椅上的宰相。

    可惜宰相依然半闭双目,似乎现在所议之事,与他毫无干系。

    群臣慢慢反应过来,有人问道:“你的意思,只要给得起押金,则以低价从官府处购盐,再对百姓进行销售,其中也包括私盐商贩?”

    周启抬头朝他看了一眼。

    此人位居殿内右侧前方第二人,双目有神,整个人看起来刚正不阿的样子。

    想来身份也不会太低,但他的心中毫无惧意。

    “盐利分散,天下再无私盐。”

    “如何定价?”那人又问。

    “据我所知,现在从民间收盐是两百文,那么我们收取押金后则以一百八十文的价格向中标者售卖……”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

    这小子疯了不成,让朝廷做亏本生意!?

    怕是喝大了吧!?

    但是却无人敢吭声,所以周启的话并未被打断。

    “商人以四百文的价格售给百姓,如此一来,盐价虽降但是商人得以获利,收取了押金又还在官府管控范围,也阻断了商人私自收盐……”

    众臣摇头叹息,对他后面的话都懒得细听……

    原本八百文的官盐价格直接被砍去了一半,甚至比市面上的私盐还要便宜一百文,这家伙怕是命没了!……

    而那名田大人躲在群臣里面,一头冷汗已经是密密麻麻。

    早知他的盐法如此,他是万万不敢带他回至家中,这人要是被治罪下来,自己不会连坐吧?……

    他已经想到七十岁老母还有三房妻妾乃至他自己,跪在断头台上面的景象了!

    “亏本的盐价,还要退还押金,朝廷何处获利?”

    “自然是拿着收拢的资金,做其他投资。”

    “投资?”

    周启这点倒是没再回答,而是说道:“三年时间,够回本了!”

    众臣真是忍无可忍,直接炸了!……

    “你这小儿好大的口气,盐乃我国之根本,你让朝廷亏钱,还将盐利分散,简直是至国本于不顾,还回本?从何处回本!?”

    听到此处,周启余光往上面瞟了瞟。

    天子抿着唇用食指扣了下脑门,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而宰相也是表情都未曾变过,还是完全置身事外。

    他也就给自己壮了壮胆,大声说道:“用作投资未见得亏损,不过就是将盐利转换而已,此法上足以利国,下足以利民,天下共利何不可为!?……”

    “可你这商法根本就行不通,何人运盐,运盐成本又以何计!?”

    这下周启有点慌了……

    他不是不知道宰相掌握了些许盐田,大部分盐运使都已经换成了他的人,盐运使通过收取商人贿赂亦或者与私盐贩子官匪勾结来谋取暴利!

    要是此话一说,必定再次得罪宰相,但他还是选择有一说一,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自是商人运盐,但不可再收盐税。”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形势

    轰!……

    众臣再次炸了!

    整个殿内瞬间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大部分都将目光看向了前方太师椅上的那人……

    就连刚才右侧前方问话的人,都倒吸了口冷气,而田大人腿都已经发麻了,抖抖索索的就差当场跪地!

    周启已经将所涉盐法说完,心里也是有些摸不准的七上八下。

    他所说的这个盐法,并未涉及盐政开放。

    那是因为他知道,在这封建时代讲开放无异于白日说梦,所以才采取民制、官收、商运、商销之法。

    再结合前世某些机构的盈利方式,将盐利转换,这哪里不可行?

    只是,他这就得动到某些人的蛋糕了!……

    然而那人却还是没有发声,只是闭着眼睛搓着手中的玉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睁开双目,犀利的眼神如同鹰犬,对着朝臣环顾了一圈。

    “大殿之上,众臣喧哗视皇威何在?……”

    声音不大不小,但是浑厚庄严,声似洪钟!

    一种无形的威压迎面而来……

    瞬间,众臣就安静了!

    只有那人从椅背上坐直了身体,话语响起,听不出里面的语气。

    “周男子所论盐法仍需再度完善!”

    一句话下来不喜亦不怒,周启茫然了。

    嗯?

    这人,不弄死他?

    这不清不楚的什么意思?

    接着,那人就勾了勾手背示意,马上就有人从殿侧抬来了一张案堂和文房四宝。

    小太监颤抖着双手给他研磨,将笔递过来时,还差点将砚台打翻,可见他的紧张程度……

    周启虽然搞不清现下状况,但提笔后依然不慌不忙地将细节给写了下来。

    很快,一张白纸就已经被写的密密麻麻。

    接着小太监将他所写的东西给呈了上去,天子拿着远远的瞧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样子,又过给了宰相。

    宰相将细节看过后,眼神稍稍有些变动,但却很快隐匿了下去。

    再来,就是没有说话了。

    众臣现在心里直打鼓,完全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局面,但是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他们现在也选择沉默。

    “还有何事要奏?”

    小皇帝探出脑袋来问了句,眼睛还眨巴眨巴,一脸天真。

    这事,算是过了?

    周启也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朝会之时任何人是不得擅自离开的,必须得等退朝才能走人,哪怕他只是一介男爵并非朝官,也得遵守朝堂制度。

    众臣现在都没人再敢说话,都在心里猜测,不会真的要实行此法吧?

    且不说此盐法到底能不能给朝廷谋利,一旦实行,这搞不好还要引来盐枭头目群起攻之,宰相老糊涂了?!

    自砸饭碗就罢了,还要弃朝堂不顾?!

    所有人都不明白宰相心里在想什么……

    而宰相也已经坐回了太师椅,又闭上了双眼,心中自有度量。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气氛再度诡异。

    直到良久,那大太监见没人吭声,挥了挥手中的拂尘,高喊:“无事退!……”

    “且慢!”

    此时,从右侧前方冲出个朝臣。

    正是之前对周启问话之人,这人恭恭敬敬,对着天子方向行朝堂之礼。

    “既然盐法是周男子所设,如若后续实行,可是需请周男子担任盐务一职?那是否要让周男子暂留京城?”

    天子心中狂喜,却还是将懵懵懂懂的目光望向了宰相,笑着道:“朕觉得都行啊!”

    宰相闭着眼,闻得此话,嗓子不适地咳嗽了两声。

    很快,就又有一人从左侧冲了出来,道:“盐务一职所涉根本,此盐法还未可行,俞大人就如此急不可耐?”

    那俞大人两眼一瞪,立马解释。

    “我急什么?我与周男子不过第一次见面,此前从不相识,只是涉及盐法自然是所论之人较为合适,我不过问问罢了!……”

    “周男子今日藐视皇威还未处置,哪有升官又免罪的道理?”

    “不过一介小民,不懂朝中之事也可体谅。”

    “俞大人,为何处处帮着周男子说话?”

    这两身着朝服的朝官,突然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周启一愣,对着左右两侧朝官,心中开始揣度。

    但他还没揣摩明白呢,只见着宰相忽然起身,甚至是看都没看那两朝臣一眼,就拂袖离去。

    大殿外侧,轿子已经等候多时,他一出来,就落轿将他接了过去。

    一行人,晃晃悠悠地走了……

    天子也挥了挥小手,带着太监宫女一并离开,只是在行走之时,对周启这个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然而周启并未接收到此信号……

    眼见着大佬们都已经走人,说明已经退朝。

    周启自然不再多待,抬腿退出大殿……

    他本来也不指望掌管什么盐务,他还得多谢宰相不提之恩,不然就今日朝堂这个形式,他要是当个什么朝官的话,没准分分钟都得压抑死!

    哦,也可能是直接暴毙而亡!……

    不过今日宰相态度实在是不明不白,他都已经动他蛋糕了,居然没有生气?……

    或许是他身份低微,还不够格使得宰相动他?那也是说不准的!……

    他就这样顺着原路,往宫门处走去。

    身边也还有百官纷纷散去,皆在对着今日朝堂之事议论纷纷,但却没有一个人过来与他多言……

    周启突然想到了点什么,往后一看,见着田大人挥着手往他这边赶来。

    “周男子,一会回去,劳烦你找个客栈住下!”

    田大人匆匆地说了一句,还给他手上塞了两张银票,然后就跑没影了!

    好似他是个瘟神似得,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不过倒也怪不得此人,还塞钱过来,已经是给他脸了!

    尽管周启前世没有当过官,但也做过高级领导人。

    先不说盐策的问题,单说这朝堂形势。

    宰相号令百官、权倾朝野这定是无疑的了!

    尽管今日他言语寥寥,但也看得出来,殿内左侧的官员皆听命与他,还不排除右侧还有没有他的暗臣……

    而小皇帝,看起来就是个不堪重用的傀儡皇帝,不过,他心中了然,怕是那俞大人就是一枝独秀了!

    这些个高层,一个个说话虽然没有阴阳怪气。

    但是某些人,明明想要说A,还非得找个嘴替,这朝堂上看起来并不乐观!……

    幸好之后此事,与他再无干系,就算后面再论盐法,那也是朝臣们的事!

    他也不用跟这些人勾心斗角,还是尽快处理完京城事宜,回祁州抱媳妇去!

    可就在他想着的时候……

    突然宫门处一阵躁动,叮叮咣咣的响声在这浩大的平地上如雷贯耳!

    一排守卫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将他架了过去!……

    周启,始料未及!……

第一百五十五章 地牢

    算算日子,周启已经在皇宫地牢内被关了三天有余。

    又是熟悉的感觉,上次进入大牢还是苏家差点满门抄斩之时,再来就是陪吴之桃前往县衙大牢,处置那几个混子偷子的时候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锒铛入狱,而且还是皇家地牢!

    不过,这地牢倒是比县衙大牢干净许多,没有那些肮脏东西,甚至还烛火通明,地上铺了有些稻草,但还是有床铺的,只不过没有被褥罢了!

    也不甚要紧,这大夏天的,冻不死人!

    夜里躺在床铺上,还能透过牢顶的天窗看见夜晚的星星……

    旁边几处牢房也都是空着,整个地牢就只关押了他一人,每日三餐还有小太监送吃食过来,并不寒酸,鸡鸭鱼肉样样都有,甚是新鲜。

    三日内还送过两次酒水,虽然周启都没有喝,而是分发给了牢中守卫,倒不是怕有毒,而是他需要保持清醒。

    他相信不久后,某人也该找来了!

    果然,在第四天的上午,地牢走道上面传来了脚步声。

    只见从牢房拐角处走进一道七尺身影,阳光透过天窗照进来,又有烛火加持,地牢并不昏暗。

    周启已经看清,此人正是当朝宰相。

    “周男子,这几日可还好?”

    “单间住宿,皇家公粮,还算不错。”

    周启一笑,面对此人他毫无惧意,尽管那人面无表情,全身渗出寒意。

    这几日他也算是想明白了,素来古代的盐法改革都是一场漫长的持久战,而且他还胆大包天,得罪了这位权臣,他哪里还能全身而退?!

    但是照这几日牢里的待遇来看,面前这人,也并不打算现在弄死他。

    两人一问一答,牢中守卫已经将牢门打开。

    周启并未有所动作,宰相便走了进来。

    守卫又搬来一张椅子,往上面擦了擦灰尘后,退了出去。

    “你所论盐法将利益转换,所谓投资,可有想法?”

    守卫走远,宰相也不再像朝堂上面的卖弄玄虚,直接发问。

    周启在写盐法之时,并未写明投资,只是将各区盐务给写的明明白白,里面涉及总代理、地区代理等,以此来减轻官府的运转成本……

    这也是他进了大牢,却并不慌张的原因。

    他就不信没人来问他,不论是小皇帝,还是眼前此人,总会来一个人的,而这,就是他谈判的资本,也是保命的手段!

    所以,周启还是并未回答,而是说道:“地牢内暗无天日,暂无想法。”

    但是宰相是何人?

    辅佐了三朝君王的他,一下就看出了周启的这点小心思。

    “想出去?”

    周启点头如捣蒜,笑着道:“和气才能生财。”

    听到此话,表情未曾变动的宰相终于勾了勾嘴角,但是却显得异常不屑。

    “你可能没有跟我谈判的资本。”

    周启摇了摇手指头,相当放松,说道:“不妨让我猜猜?”

    “你已经懂得了此法能带来的巨大收益,不然不会过来找我,但是你害怕我掌握盐务……”

    “我堂堂宰相,害怕你?”宰相抬了抬眉。

    周启马上纠正,继续说道:“不想,不想让我掌握盐务!”

    “想来你已经知晓我与韩都统有所交情,若是我掌握了盐务,那对你必将没有半分好处,甚至是要瓦解你在各处盐田的势力,盐是我国之根本,只有将盐务掌握在手上,才能使你掌握众臣,这点没错吧?”

    听到此处,宰相觉得有点意思了,但依然是冷哼了一声,并未回答。

    周启也就继续往下说:“可惜,盐法如此你也不敢贸然进行投资,万一亏得血本无归,你将背负天下骂名,你想杀我却又不能杀我,所以你,想拉拢我?或许是,打算等我将投资之法说出来后,再一刀宰了我?”

    这几日,他在牢里面没人唠嗑,已经将事情给捋的明明白白,只怕,前阵子又给达旱多进了三分岁贡,国库再度空虚!

    这盐法不论是对于宰相来说还是天子来说,都相当于是救命稻草,这也就是为何他会突然被请上朝堂的原因,也是为何宰相能完全不顾天子脸面,直接号令皇宫守卫将他关押的原因。

    毕竟就昨日朝堂之上看来,这宰相在人前,还是对那小皇帝有所顾忌的,不然要关押为何不在朝廷之上?

    以周启的智商,将这些推测出来,并不算难。

    宰相眯了眯眼,不忍的打量了此人一番。

    周启这几日在牢里虽然待遇不错,但是也几日没有漱洗。

    原本干干净净的脸上,已经生出了些许胡渣,刚毅的眼神毫无畏惧,看起来像极了一个糙汉,只是这糙汉,有了不该有的精明。

    但是即使被他猜出来,那又如何?

    眸子一沉,宰相说道:“你既已知,我亦不与你废话,将投资之法说出,我免你一死。”

    周启笑了:“你看我傻吗?”

    只要投资法一说,他马上身首异处!……

    见周启是撬不开嘴,宰相已经面露不悦,从来没有人可以这样忤逆他!…

    但他还是将怒色隐了过去,直起身子后说道:“那周男子就在牢中多待几日吧。”

    说完,他就已经退出牢房。

    还跟守卫交代道:“这几日,就别让人再送饭菜了,矬矬他的锐气!”

    “周男子也别指望还有人会来看望你,那十岁的孩子,他,不敢!”

    诺大的地牢留下一话,宰相浓厚的嗓音过了很久还犹如在耳。

    周启傻了!

    莫非他的猜测有误?

    宰相顾及的,不是十岁的天子?

    但是他也来不及细想,他现在该想的是怎么从牢里出去,在这里虽然死不了,但是关下去,那也是生不如死!……

    何况,祁州城内,还有人在等他回家!

    但是真和宰相合作?

    他好像又没这个命………

    在此之前,他就已经跟宰相的亲表侄有过瓜葛,而那沈家公子据说宰相还格外看重!其次碧芙名义上已经是他的侍女,不论那边有什么动作,他都是跑不了的。

    这梁子是已经结下。

    他这命,对于宰相来说,完全不值钱。

    现在他是被人架着脖子搞事情,想到此处,周启就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

    早知如此就不该在那考卷上写什么狗屁盐论,关他屌事,反正这虔朝,亡国之兆。

    也非子罪也!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反击

    又是两日,这两日果然是没有人来过牢房。

    只有牢中守卫已经跟他混了个七八分熟悉,说是说断了他的饭菜,但是其中有一个守卫还是会偷摸地塞进一个馒头。

    周启已经很久没有啃过馒头了。

    毕竟现在祁州城的各家生意已经做的是风生水起,他来到此处除了开始的那一碗稀粥外,顿顿他都吃的是自家媳妇弄得各种美食。

    想到此处,他就有些想媳妇了,当然还有那绝对d+的小玉。

    那温柔体贴,那香软如玉,可惜现在眼前只有牢中落败之景……

    这样下去,断断不行!

    一个现代人,穿越到这里蹲号子来的?

    周启想到此处,就开始喊了。

    “老张,过来一下。”

    门前守卫听到唤声,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眯着眼问:“周男子有何吩啊?”

    “你去通知宰相,让他过来一趟。”

    周启这话说的,跟让自家秘书去喊个公司小职员似得。

    而就在此时,地牢顶上一只白鸽飞过,从天窗处钻了进来,好巧不巧地停在了矮桌之上……

    “哟!这不是咱皇上那只小白吗?”

    那守卫没应周启的话,而是说道:“咋飞这来啦?这皇上要是找不到小白得哭鼻子的啊!”

    周启也往后头矮桌上瞧了眼,只觉得这只白鸽,异常熟悉。

    好似在哪儿见过……

    那白鸽爪子上绑着一缕红丝带,像极了金峰县内柳司辰早先放飞过的一只,当然或许也可能不是这只。

    不论哪只吧,既有白鸽来,定是有他意。

    “等等,先不喊宰相了!”

    周启说了一声,那名守卫耸了耸肩,又眯着个眼溜走了。

    矮桌上那只白鸽,左脚之处除了红丝带,还有一个小竹筒,那体积可以用迷你来形容,但三米之外,还是能看得清的。

    周启回头看了眼那守卫的背影,只见他摸摸索索,步履极慢……

    莫不是个近视眼?

    得亏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眼神清明,暂时还没这个烦恼!

    拆下竹筒后,一张字条随即掉落,而那只白鸽又从天窗之处给飞了出去。

    周启将字条展开,只见上面笔迹清晰,短短八个字苍劲有力!

    “稳住别崩,择日出狱!”

    看完,周启将字条拿到烛火处烧了过去,而后就两腿一伸到床铺上睡下了。

    既然已经有了这几个字,说明他虽是小民,但还是有人不愿意放弃他,而他也刚巧不想看见宰相那副好似高深莫测的嘴脸……

    待都待了这么多天,再等几日,倒也无妨。

    可惜,牢内守卫已经将刚才他想见宰相之事,传达了出去。

    就在他躺下还不过半个时辰,宰相再次出现在了地牢,一张老脸毫无表情。

    “想通了?”

    周启没有吭声,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我乃当朝宰相,说了放你归去,定不会失信于你。”

    他眼里有些亮光,一口保证道。

    当有人来报牢里的周启要见他之时,他就已经迫不及待。

    毕竟虔朝的盐田,早就已经被敌国割据的七七八八,就连他手上所掌握的,也不过万亩而已,再来便是那祁州盐运使了。

    可惜,那人并不归属于他。

    若是能将盐利转换,这对他来说,定是桩美事!只要得知这投资之法,天下尽在掌控!

    然而,周启听到他的保证后,还是没有吭声,甚至是翻了个身,往墙上靠了一靠。

    倒不是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实在是这宰相的话,完全信不过。

    不然祁州那战过后,就不该是又给达旱多纳三分岁贡,毕竟现在朝堂之上,他还是能看出来,基本上话事人是这宰相无疑。

    亡国之臣他实在是无意投靠。

    当然若是那信鸽未曾飞来的话,他还是打算假意周旋一番,谁会跟自己过不去?

    这次,宰相有些发怒了。

    那双鹰眼当即就眯了起来,手背一勾,他的随行侍卫则拿了烙铁过来。

    那烙铁是地牢中的刑具之一,有些酷吏审讯犯人时最爱使的把戏,此时应是刚从火坑里面拿起来,嗞拉嗞拉的声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周启猛然睁眼!

    他能如此配合待在牢内,完全是不想将事情闹大,在这个朝代权威能压死一个人,他不愿意将自己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但是现在,这人明显已经等不下去了。

    那他,怎能坐以待毙!?

    环顾四周,此时除了宰相也就那名侍卫伴随在侧,牢中守卫早就已经被打发离开,虽然不知外有几人,但现在他也只能奋力一搏!

    就在那名侍卫脚刚踏进牢门之时,周启已经双腿卯力冲了过去,速度之快不足三秒,他就已经现身到了侍卫前侧!

    那名侍卫显然是没想过他会突然冲过来,甚至是他还未动手,侍卫手中的烙铁就当即掉落,刚巧就砸在脚上,鞋履之处,瞬间血肉模糊!

    侍卫痛得喊了起来:“啊!……”

    他的脸上瞬间五官扭曲,满目狰狞,痛不欲生!

    身处在旁的宰相脸色突变,指着周启便喊:“竖子!岂敢!”

    周启不止敢冲出来,趁着现在无人,他反手就把气得老脸通红的宰相抓住,一招缠腕,直接将他反扣了下去!

    这老儿年纪上来了,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半苟着身嘴里也不消停。

    “粗夫也!我乃当朝宰相!贼子岂敢如此作为!”

    “又如何?”

    周启冷笑了声:“实话说,没什么我不敢的!”

    “哈哈哈哈哈!”

    苟着的老头笑了起来:“匹夫之勇,你确定你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此时,门口的守卫已经听到异常了,纷纷冲了进来,见到眼下场面,尽管他们这几日与周启相处良好,腰中配刀也顿时拔了出来!

    而那名被烫伤了的侍卫,脚上疼痛难忍,却依然扑了过来!

    扑过来是残废,不扑过来是死人!

    他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当朝宰相权倾朝野,势力之大就连当今天子也要听命与他,没有人敢动他分毫,宰相一旦被贼子所俘,那整个虔朝都将要天翻地覆!

    现地牢内的所有人,都觉得这周男子,当真是疯了!!

    周启也不是傻子,还没蠢到要把这宰相杀了的地步,这老头在朝堂上的势力根深蒂固,要是丧命于此,哪怕他跑路又能跑到哪?

    何况还跑不出去!

    然,要谈判他就要占据主动,不做反击,被动接招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小老儿,我可以将投资的法子告知,但是……”

    话音未落。

    就在此时牢门大开,牢中过道处一人身穿重甲背领披风,踏着沉着稳健的步子直冲而来……

    ……

第一百五十七章 面圣

    听到脚步声,牢中守卫纷纷回头看去……

    周启目光也盯着牢中过道之处,将刚到嘴边的话给收了回去。

    不是说没人敢来地牢吗?

    他还当这皇家地牢是这老头的私产呢!

    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只见那人风尘仆仆,像是从五百里地快马加鞭疾驰而来,头上的束发被风吹得凌乱,灰土挂在脸上,与他那常年被阳光暴晒而黝黑的脸上,融为一体。

    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凛凛威风。

    他的身影一出现,牢中守卫瞳孔都是一惊,他怎么回来了?

    周启也万万没想到能在地牢中见到此人,不过转念一想,也并不奇怪。

    只怕信鸽上的那张字条,也是在等候这人消息。

    韩都统已经越过数守卫,见到现下局面时,剑眉稍稍凝聚。

    但还是颇有礼节的拘了一礼,道:“先生。”

    牢中守卫更是一惊,周男子怎配得上朝中二品大员的拘礼,还称先生?

    周启一笑:“祁州没你坐镇,怕是不行吧?”

    “都已安排妥当,暂无要紧。”

    韩都统应完,便瞥了一眼弯着半身的宰相,嘴角稍稍有些抽动,道:“先生不可如此为之,放人吧。”

    字面虽是如此,但语气毫无责怪,细细听闻,还能听出些许笑意。

    周启也就将手松开,这大佬来了,大约也是不用他来跟宰相谈判了。

    而宰相顿时暴起,朝着守卫就喊:“给我拿下!”

    守卫现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是听闻此言,顿时就冲了过来。

    还没到周启这边呢,韩都统就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

    他的目光炯炯如炬,一言掷下落地有声。

    “谁敢?”

    顿时,守卫两难了。

    一个是一品宰相,一个是二品大员。

    别看这官级上好像后者低了一级,但是奈何后者是天子宠臣。

    尽管宰相势力再大,但这虔朝依然姓钱,天子纵使年幼,也依然还是天子!皇家威仪不可侵犯,他们身份低微,别得罪了宠臣惹得龙颜大怒,他们还咋混下去?

    周启不知,就在旁边看着,顿时觉得韩都统这威风,真不错。

    而宰相见此,冷哼了一声:“韩大人,是要与我作对到底?”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宰相大人何不移步?”

    韩都统面色平淡,但是在面对这宰相之时,看起来还是有些隐忍。

    宰相往周启身上瞧了一眼,甩了甩袖子,一言不发的领先而去。

    “先生,也请随我来吧。”

    韩都统说道,还倍感歉意地说:“牢中数日,委屈先生了。”

    “还行。”

    周启说的是实话,这几日地牢内,他确实也没受到什么委屈。

    终于出了地牢,只留下一众守卫满脸茫然。

    不过好歹此事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去了,与他们毫无干系,剩下的都是大佬们的较量……

    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广阔的天地,周启一出来就伸了个懒腰。

    此时阳光正好,也刚好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先生,我先安排人带你去用膳,过后再来找你。”

    韩都统回过头来对周启说了一声,随即招手喊来了他的随行侍卫。

    周启也没意见,朝韩都统拱手拘礼便跟随侍卫,往御道而去。

    他一走,宰相就已经回过了身,冷笑道:“韩大人归来,可是拿回达海城了?此战不胜,永不归朝是何人说议?”

    说到此处,韩都统摸了摸鼻子,但也就片刻,他的目色就清明了起来。

    “达海城我迟早可攻下,但若此时我不归来,宰相大人岂不是没有对手,多寂寞?”

    宰相负手站定,老脸一笑,有些不屑:“你还不配。”

    “配不配的,议后可知。”

    韩都统身形板正,脸上无惧色,且自信万分。

    ……

    跟着侍卫前去的周启,弯弯绕绕的也不知走了多久。

    分别穿过了奉先殿、保和殿又路过了紫宸门,一路上见过的太监宫女、侍卫无数,终于到达皇家内院的御花园。

    御花园内,建设精巧,琉璃金瓦的亭台楼阁分布四周,园内花木扶疏,奇石假山无数,但他们却并未停足,又是往里面弯弯绕绕的去了。

    周启走得腿都已经酸了,终于是在一处恢弘无比的宫殿门口停了下来。

    “周男子进去吧,皇上在等你!”

    周启并不意外……

    见着这侍卫一路过来手执令牌时,他心里就已经有所猜测了。

    而这座宫殿名叫清凉殿,有外殿与正殿及内殿,外面有侍卫把手,但见到令牌时,也直接给周启放了行。

    领路的侍卫并未跟随,周启一人进了大殿。

    但马上又有宫女将他接了过去,又是一阵好走后,终于到达了内殿。

    殿内金碧辉煌雕龙画凤,金盏琉璃青玉台,此时身着黄袍的少年已经在桌前等候多时,旁边还有小太监宫女几人,皆侍奉在侧。

    小皇帝见他一进来,稚嫩的脸上笑颜绽放。

    “金峰县周启,快来与朕用膳。”

    说完,招了招手就有布菜的宫女往殿侧走出,将各种山珍海味置于桌前。

    周启心里有些七上八下,正琢磨着要不要学古人先来个跪拜礼呢……

    小皇帝就跳了过来,将他伸手一拉,当即坐下。

    周启受宠若惊,还是恭恭敬敬地拘了一礼,道:“皇上万岁!”

    这小皇帝完全没有在意,笑意爽朗地望着他,眼神充满好奇,但碍于旁人,还是没有过于细问,而是说道:“周启看起来年纪比朕大不了多少,但却有如此才略乃是我朝之福,前几日亏待你了,现在补回来,可还行?”

    “得天子青睐,才是小民之荣幸。”

    周启很是谦虚,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这小皇帝果真是个奶娃娃?

    此时,已经有试毒太监将桌上的菜肴一一验检,接着布菜的宫女就给他盛了一碗鱼翅粥,又往他的小碟子里放了一根海参,两根紫菜薹……

    小皇帝那边自然没有落下,布菜宫女一样将这些往那银碟上放置了些许。

    周启皱了皱眉,奢靡确实奢靡,但是皇家用膳,都是这么一点点吃的?

    完全不爽快不说,那哪能填饱肚子?

    “皇上正值长身体的时候,还是要多吃些的为好。”

    说完,周启就拿起银筷,往那十岁的天子碗里面夹了块红烧肉。

    侍奉在册的众宫女太监,瞬间惊呆了!

    天子用膳过程繁琐,别的不说最讲究的便是安全,这周男子完全不顾礼仪,竟敢如此胡为?

    ……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交谈

    小皇帝也有刹那的惊讶,打他出生起,他的菜食就是由试毒太监及布菜宫女安排,从来还没有个常人敢这样给他夹菜!

    就连他的父皇他的母妃,都不曾有如此举动!

    周启也一愣,他的这行为,完全是下意识而为之!

    十岁的年纪啊,一顿午餐吃这么几根一小口的,难怪瘦弱了……

    但是他,好像忘记了皇家用膳自有皇家的排面,也自有皇家的规矩。

    整个内殿,所有人心思各异。

    现场安静得一根针掉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还是小皇帝先笑了起来,道:“红烧肉,我爱吃!”

    这话一说出,众宫女太监都舒了口气,也默不作声继续呆在身侧。

    纵是如此,小皇帝脸上还是有些稍稍的尴尬,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朕与周男子一见如故,想单独聊聊。”

    闻言,身边的宦官就低下了身子来,说道:“皇上,不可!”

    “刘公公,我就是觉得周男子似朕兄长般,怎不可了?”小皇帝说道。

    “呸呸呸!皇上不可妄言啊!”

    那刘公公一听顿时急得跳脚,连忙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

    周启也吞咽了把口水,这特么也能说的?

    然而那小皇帝毫不在乎,真像个孩子般的耍起性子来,囔囔道:“朕是天子,朕就要跟周男子好好吃顿饭,你们这群人是要忤逆朕吗?”

    刘公公沉默了,眼里有不耐闪过。

    只有一瞬,但周启还是将此瞬间给捕捉了下来,眼眸当即一凝。

    但最终,这刘公公还是招了招手,让众宫女太监往外殿去了,就连他自己也往门口退了过去,但却站定在门前。

    “皇上,奴才在此候着,您有何吩咐随时唤奴才!”

    见此,小皇帝面露不悦,两手一叉很是生气,吼道:“滚滚滚!朕说的话听不明白吗!?”

    一直没有吭声的周启,现在心里大概已经有所猜测。

    于是便站了起来,两手张开道:“刘公公放心吧,小民进来时御前侍卫就已经搜过身了,小民并未携带任何物件。”

    天子已经下令,这话又说的明白,刘公公终是没有理由再待下去。

    “那奴才便告退了,奴才到前殿候着!”

    小皇帝不耐烦的挥了挥小手,立马转身朝着周启道:“金峰县周启,你快吃啊,是不是御膳不合胃口?”

    得令,周启也就动筷,笑着道:“皇家御膳,自是美味。”

    刚退了出去还未走远的刘公公,听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瞎聊,深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慢慢走远……

    闲杂人等已经退下,小皇帝却依然还在跟周启扯着闲篇……

    一会聊到鲍鱼海参是如何长成的,一会聊到他的鹦鹉有多少年岁,直到两人开始谈文论诗……

    小皇帝兴致一来,道:“金峰县周启,我有一诗可赠予你!”

    “御笔亲赐,小民荣幸。”周启淡然谢礼。

    从头到尾他都在耐心应声,这让小皇帝,有些侧目了。

    说是作诗,天子却并未前往御台,反而是往殿门处跑了过去,小脑袋往外头张望了片刻,回过身来时,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顽劣,而是目色清明。

    黄袍之袖往后一甩,边走边道:“金峰县周启,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朕说视你为兄,你居然没有吓得尿裤子!?”

    话语之凌厉,完全不似能从十岁孩童口中说出!

    听闻此言的周启首先一愣,而后对当朝天子的心中疑惑也慢慢明朗起来。

    早先在韩都统和柳司辰口中得知,天子年幼宰相霸权,他曾想过宰相为何不反,目前看来,这小皇帝怕还真是有点东西!

    这也说明,他心中的猜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一个十岁的孩童,先皇遗孤,是怎么登基的?

    莫不是靠着那点皇家血统?

    开什么玩笑?

    在这乱世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皇家血统算个屁!

    且不说那宰相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只怕后面还有宦官在旁掣肘,还有那些贵族宗室,当真没一人有反心?

    这怎么可能?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天子能稳坐龙位,必定还有其他原因!

    然朝堂之上此人又是顽童模样,最关键的是,他还瞒过了所有人,小小年纪善于隐忍,已经懂得蓄积力量,后发制人!

    这种人,哪是他能招惹的?

    周启虽然不知他怎么突然摊牌,但现在也不敢再造次,将身子站了起来,恭敬道:“小民身份低微,不敢与皇上称兄。”

    “哦?”

    天子也没管他,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抬了抬:“我看你还是挺敢的,我朝盐法也敢妄论?”

    “民间疾苦,不得不论。”

    听闻此言,天子直接拍手,而后说道:“很好!早闻柳司辰说已遇良才,朕还不信!现如今看来,倒是有些意思!”

    “是柳兄过誉了。”

    “好了,朕也不与你废话!”

    天子没等周启谦虚,直言道:“韩爱卿归来也拖不了那老贼太久,朕只问你,投资之法是为何?”

    面对这样的天子,周启咽了咽口水,却还是没有将心中所想直接说出,倒不是不识趣,只是他心中有太多疑惑未解……

    “民有三个问题想问皇上,不知可否?”

    “但说无妨。”

    天子挥了挥小手,示意他往下说。

    周启也就壮了壮胆,问道:“给达旱再纳三分税,是何人所议?”

    “自然不是朕,朕深知如此下去定不可为,练兵便是为了对抗敌国,不然你以为韩爱卿是为何?”

    这点确定下来,周启也就稍稍放心,只要不是个昏君他也没什么说的。

    “此法后,皇上打算如何安置我?”

    “你想要什么?”

    周启略微思考,而后说道:“功成身退。”

    天子一怔,疑惑道:“你不想做官?”

    “你这朝堂实在乱的很,小民没什么兴趣。”

    他是当真没兴趣,目前看来这虔朝的官员不好做,说一句话搞不好都得惹来腥风血雨,跟这些朝臣勾心斗角,哪怕是稳坐龙位之人,不也是装疯卖傻?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脑仁疼!

    “最后一个问题。”

    “皇上您到底参了我几分股?”

    当得知柳司辰与他合作是为了供给军需时,他就有所猜测,现在见到本人,当然还是得确定一下。

    “嗯?不就是那什么牙刷?”

    天子微微一愣,也并不隐瞒,道:“我与柳司辰早先说好,在民间所得他一半我一半,仅如此。”

    周启释然了,这小皇帝看上去还真挺好说话的哈?

    于是他便当即一笑,道:“小民当真是有幸。”

    问题已经问完,他也不再墨迹,迅速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半响后,天子眼里亮光更甚,抓着周启的胳膊无比激动,仿佛是得知了什么惊天大论一般,大笑道:“竟还可如此!?”

    然就在此时,殿外躁动声起。

    宰相与韩大人在官宦的带领下,相继而来。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出宫

    韩都统首先行了参败之礼……

    而宰相见到殿中景象,则是面色肃然,立马训斥刘公公道:“怎么当差的!?怎可让天子与这等庶民单独用膳!?”

    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权臣……

    现在看到殿中只有周启与天子二人时,他心里当即就已经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这韩大人将他拉了过去,却都是说了一番废话,原来这都是调虎离山,只怕现在尘埃落定,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刘公公冤啊,但也不辩解。

    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立马就跪下身来:“是老奴的错,老奴该死!”

    天子又恢复到了孩童模样,脸上稚嫩乍现,笑着道:“朕觉得金峰县周启有些意思,便留下他用膳了,宰相大人管控前朝也就罢了,这也要干涉朕?”

    周启忍住了笑意,天子你做的如此明显,这老贼能不管吗?

    不过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他心里对这朝政又有了新的认知。

    这天子,很明显在偏袒太监。

    而小小年纪却如此的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官宦对他亦是虎视眈眈,应是宰相与官宦都想挟天子以令众臣,这傀儡小皇帝让人格外觊觎。

    然,这分明就是帝王的制衡之术。

    果然那刘公公听到此处后,也就直起了身子来,抗辩道:“宰相大人,皇上乃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老奴当是遵旨。”

    说着这话,便是在提醒宰相。

    纵使你号令百官,但也得看看,现如今是谁安坐在龙椅上!

    宰相内心虽毫无畏惧,但他心里对这局势也不是不明,说让他忌惮的是何人,当属这刘公公无疑,便也拂了拂子没有吭声!

    刘公公得瑟的哼了一声,勾了勾嘴角,往天子后方站了过去。

    此时,身处在侧的韩都统便道:“皇上,臣有一事奏之。”

    “韩爱卿当说无妨。”

    “金峰县周启实乃良将,不仅献上盐法另还制造床子弩一件,此兵器威力极盛,现如今已经安置于祁州城墙之上!”

    此话一出,天子还没什么反应……

    刚才明里暗里争锋敌对的宰相与刘公公就对视了一眼,心中顿感不妙。

    “哦,朕知道了。”

    天子脸上也确实毫无波澜,简单的应声后,便地指着菜肴道:“你们都来了,不如用膳后再走!”

    韩都统叹了口气:“臣不敢。”

    “朕让你吃你就吃,金峰县周启都敢,你有何不敢?”

    天子很是生气,已经站起身来叉着小腰了,指着韩都统就骂:“你这人太没意思了,滚吧!”

    “是!”

    韩都统应声,随后拉了把一旁看戏的周启,道:“臣得知好友奉旨上京,却不想竟然被关牢狱,臣现可否带好友归去?”

    小皇帝立马挥了挥手,把话赶在了也想要发言的两人前头。

    “滚,都滚!”

    韩都统连忙谢旨:“叩谢皇上,臣告退!”

    说完,韩都统拉起周启就走,不再做任何停留!

    背后还能传来宰相的议声:“金峰县周启年少有奇才,皇上怎可让他轻易离京?”

    “有什么才?”

    天子仗着身边有刘公公在此,泼皮的怒声隐隐约约传来:“不过就是市井小民,借着那盐法就想要再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太让朕生气了!”

    周启擦了把汗,这饭局他都没弄明白,谁稀罕这官职?

    个个说话云里雾里的,得把他绕死!

    好不容易是出了清凉殿,韩都统当即就舒了口气,对着周启凝重道:“先生,我们速速离京!”

    周启也不愿意在这墨迹啊,但是离京,他还有大事要办!

    很快,他就已经与韩都统说明。

    韩都统也甚是无奈,只好说道:“既如此,这几日我便与你驻足京城,为了安全起见,先生还是住我府上为好!”

    周启觉得可行,两人即刻动身。

    一路上,宫中侍卫见到韩都统皆是放行,不久就赶到了宫门。

    宫门外早就已经有马车等候,两人迅速钻了进去。

    迟则生变,这点周启很明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把盐法弄上朝廷,还能这样光明正大的离开皇宫,不知道韩都统和天子这两人,暗地里做了多少努力!

    实际上,确实如此。

    韩都统进了马车后,就颇是隐忍地握拳砸了下坐垫,心中还在介意他被关牢狱之事,倍感歉意地道:“让先生受辱了,这老贼,劳资迟早弄死他!”

    周启笑着摇了摇头,但说到这里,他也就来了点兴趣。

    “话说那刘公公是何人,怎刚才看起来宰相似乎有些忌惮?”

    韩都统对他毫无隐瞒,不久后,便将现在宫中形势给他分析的明明白白。

    原来那刘公公与宰相一样,都是辅佐了三代君王的老臣。

    前朝武官谋逆,天子身为太子在刘公公的帮助下逃离皇宫,而又在宰相的护送下到达金峰县,然而武官势力极深,一路追杀。

    幸好前朝皇帝早就有所预料,知道自己怕是命不久矣,在叛军还未到达紫禁城时,就扯下黄袍拟出血诏,而后将密旨送至翰林院,也就落到了当时还身为新科状元的韩都统手上。

    并且临时托终,将兵符一并交之,旨意则是:若有反,保太子!

    那名武官势力极大,但是却依然还有宗室贵族的军队并未归从,这才给了韩都统领兵平叛的机会,他也终是不辱使命,将年幼的天子救了下来。

    叛党平却惹得了众皇亲对帝位的觊觎,各方势力群起攻之,幸好朝中宰相鼎力扶持,这才将天子给送上了帝位。

    天子上位后江山安定,只是状元的韩都统便将兵符交由天子。

    然而宰相却也是狼子野心,借着武官谋逆的由头打击武官,鼎力扶持科举,目的则是培养文官势力,不让手握兵符的天子掌握实权!

    然,天子虽然年幼,却从小就被先皇严加管教。

    身为帝王最忌讳的就是一家独大,机智的他当即就做出决策,称自己年幼体弱,将朝中公务慢慢地转交给内宫刘公公决断!

    尽管朝中众臣对此事极为不满,但刘公公辅佐三朝君王劳苦功高,这点无可置疑,众臣对此竟也无可奈何!

    三朝俯首一朝飞跃,刘公公马上便利用职权,在朝中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短短五年时间发展迅速,已经足以打压宰相!

    “隔山观虎斗,妙!”

    周启忍不住鼓掌,这小皇帝还真是有点意思。

    朝中装疯卖傻,却提拔宦官制约宰相,看样子可能还有翰林院学士在暗中和稀泥,另外兵符从未交出,只让韩都统领兵在外发展军事,待到兵力鼎盛,任朝中那两人有什么幺蛾子,年幼的他都可不再畏惧!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此三点,这小皇帝,占尽了!

    关键是那前朝君王也好像不错的样子,好送不送的将密旨送给新科状元,新科状元刚入朝政毫无根基,想要立功当然是拼死保太子。

    保下来飞黄腾达,保不下来王朝覆灭他本就难逃一死。

    “那韩都统就愿安于现状?”

    周启歪着头,眼色很是不明。

第一百六十章 沈渊亡

    “先生,慎言!”

    韩都统脸都吓白了,还将车帘掀开往外面看了看,生怕此言被旁人听了去,并且他早已决心,赶马的马夫到地方后,也活不过去了。

    见他如此,周启也就淡然一笑。

    这韩都统显然是对这小皇帝效忠……

    并且他曾认为,韩都统待他还算亲厚,但现在看来,却非也。

    他也不是傻子,既然有人在旁掣肘宰相,他还能顺顺利利的被押进皇家地牢,里面那小皇帝暗地里又出了几分力气,那谁知道?

    宰相认为小皇帝不敢来,但是当真不敢来吗?

    未然。

    自古帝王多猜忌,一切不过都是试探!

    这小皇帝早知晓他与韩都统相识,此人能将朝中所有事情坦然告知,里面必定是有许授意,而如果他在知道宰相权势滔天时,拜于臣下,那么他现在早就已经是尸体一具!

    所以,他在牢中悠哉地度过了五日,直到今日才有信鸽飞来。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周启试探问道:“韩都统将小民制造床子弩一事,在那二人面前奏明,不怕那两人合力打压吗?”

    韩都统显然没有多想,笑了一笑:“如此,那两人才能收敛收敛。”

    现在天子已得盐法,完全可以任命自己信任的人去掌管盐务,兵事上再稍稍透露,也能给现如今的天子缓口气,不然天子就算得以盐务,执掌起来也可谓艰难!

    闻言,周启嗯了一声,便往窗外看去。

    当真是没人管他的死活,都是帝王家阴谋阳谋的牺牲品罢了,只怕韩都统那话一说,他现在已经惹上杀身之祸。

    不过也还算可以了,至少韩都统知晓要驻留京城,保护他的安全。

    只是,这京城他再也不想来了。

    光是短短几日,他的脑细胞就已经死了一片,CPU都要烧了。

    韩府,在京城较为偏僻的街道。

    里面没有什么假山,没有什么花园,偌大的院子都是空荡荡的,旁边只有几排兵器架,上面摆放了些长枪短剑。

    院子里的家奴也都是男性,女人也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婶子。

    见到韩都统归来时,热泪盈眶,像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亲人。

    “韩子,你终于回来了!”

    韩都统对这婶子也格外亲切,寒暄了一顿之后才道:“此人是我的好友,婶婶将前院收拾一下,这几日他便住在府中。”

    那婶子得令,抹着把老泪赶紧去收拾。

    “韩都统可知晓朝中田大人家住何处?”

    周启心中还记挂着碧芙一事,便开口问道。

    韩都统喊了两个家奴过来,马上就吩咐了下去。

    两人在前堂坐了下来,不久,家奴则来回禀,田大人称那小丫鬟,早就已经离开家中,不知所去,顺手还将他留在田大人家中的包袱,递了过来。

    周启接过包袱后,两眼一眯,这姑娘还真自己去解决了?

    中午的御膳他跟小皇帝两人边聊边吃,实际上根本没有吃上几口,牢中他又啃了两天的馒头,不太顶饱。

    现如今,刚好可以前往京城赫赫有名的醉仙居!

    虽然现在已经接近夜晚,但是醉仙居内却依然人声鼎沸,足足四层高的金顶楼台上面挂满了红灯笼,一片亮堂之景。

    而在灯火阑珊的顶楼处,沈家大公子瞧着怀里的美人甚是欢喜,毕竟这细长的眼眸,这绯红的唇瓣,还有那傲人的双峰以及盈盈一握的腰肢!

    这种祸国殃民的姿色,简直哪哪都对他的胃口!……

    他的身上早就已经燥热无比,脑海里面也已经想到了各种姿势,恨不得当场就来上一发,是坐莲亦或是盘根,他非常期待!

    那美人也勾唇一笑:“公子当真要娶奴家为妻?”

    “我可是宰相的亲表侄,说要娶你为妻就娶你为妻,保管你做大的!”

    沈渊当场拍着胸脯保证,说话间便已经抬手拿上酒壶,只等这美人饮下烈汤,毕竟饮了汤药的女子水当当的,这才玩的爽快!

    美人却将酒盅给夺了过去,移在他怀里,甚是娇柔。

    “公子,奴家不喜饮酒,但奴家特别喜欢稍有醉意的男人。”

    “哈哈哈哈哈!”

    沈渊当即大笑毫不在意,反正最后谁饮了酒,结果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然而,就在他将杯中烈酒给喝下去后的不久,他的心口却突然一紧,黑色的血液顿时从口中喷洒而出,他两眼瞪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指着美人艰难地道:“你……你竟敢……”

    怀里的美人这才起身,将肩上的衣裳往上拉起,眼里不寒而栗。

    “沈公子,我裴檀儿等了你四天,你可终于现身。”

    “你……你……”

    沈渊摊倒在地,不断有黑血往嘴里涌出……

    他万万没想到本是万马奔腾之夜,却突然丧命于此!

    在这虔朝,在这京城,身为宰相亲表侄的他,就这样死在一个女人手上?

    他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这女人,也定要给他陪葬!

    确如他所想,当醉仙居里的小厮,将茶点端上来看到这场面时,顿时就惊恐的大喊了起来:“啊!杀人啦!大公子死啦!!……”

    裴檀儿却并不慌张,反而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被沈渊打发在厢房外的彪形大汉也已经冲了进来,见到地上摊倒的人和这形似癫狂的女人后,面色皆是一惊!

    不仅是这女人,现在,他们也完了!

    大公子死了,他们都有失察之责,命是保不住了!

    但尽管如此,彪形大汉还是冲了过去,将那疯疯癫癫的女人,直接扣下!

    他们都有家人,没得跑……

    只能将临死前的怒气,发泄到了罪魁祸首身上!

    于是他们的手上并不留情,完全没有一点怜香惜玉。

    一腿踹去,还在大笑的裴檀儿声音突然一滞,瞬间吃痛地倒吸了口冷气,双腿也发软地跪了下来!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当沈家家主赶到酒楼时,收获的只有儿子的尸体。

    沈家家主怒发冲冠,指着地上的女人暴躁狂吼:“把这***,给劳资五马分尸!五马分尸!!”

    与他一道来的,还有沈渊的亲生母亲,亦是宰相的远房表姐——芳梅娘。

    芳梅娘抱着沈渊的尸首,脸上早就满是泪痕。

    沈渊是她唯一的儿子啊!

    前不久刚考上秀才,来年乡试、会试连考,马上就能问鼎状元!再由她的表哥操纵一番,自家儿子本是前途无量!

    结果就这样年纪轻轻命丧于此,杀了这女人,她哪能泄恨!?

    她将后板牙咬得嘎吱作响,眼里满满的皆是恨意,同为女人,她最知道比起五马分尸,还有什么法子能让女子生不如死!

    想到此处,她就阴冷无比地道:“五马分尸怎能足矣?扒了她的衣服,再找一群乞丐流民到闹市中轮番折磨,直到她死!!”

第一百六十一章 香消殒

    此言一出,被彪形大汉架着的裴檀儿顿时腿软,要不是她的身子被人架着,她恐怕当场就要跌落下去!

    面对沈渊尸首时,她心中只有快意,甚至是说将她五马分尸时,她都可以不以为然,只有此刻,她的心里才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她来之时就已经想好,大仇得报如若逃不出去,那就只有一死!

    但是如果真的被脱了衣服,让所有百姓看着她被那肮脏不堪的乞丐折磨,这比杀了她残忍百倍!

    “杀了我!杀了我啊!”

    裴檀儿顿时挣扎了起来,但她怎么说都是弱女子,哪里敌得过彪形大汉?

    已经得到命令的彪形大汉对视一眼,立马便将她拉了出去,这么好的货色,自己不在死前享受番,怎么能行!?

    醉仙居内外,来到此处的客人也都已经得到消息,走得走散的散,四处逃窜的比比皆是,整个酒楼,现在乱成一片!

    很快,沈家便来了数百家奴,将酒楼层层包围了起来。

    一看就出了大事的样子!

    韩都统久别未归,被府中婶子缠下并未跟随,当周启左右问路赶到醉仙居时,还没靠近,就已经听到了百姓口中的议论,顿时脸色突变!

    不用细想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怕是碧芙已经得手,却未能逃出!

    想到此处,他当即便拔腿往酒楼处跑去……

    然而他刚到门口,就被沈家家奴一言不发地给拦了下来!

    他正准备杀进去呢,就在此时,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扭头看去,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疾驰而来,围观在外的百姓立马分开了一条道,却还是有人没来得及,活生生地被马车直接撞飞!

    马车在醉仙居门前停下,还因速度过快,拉车的马匹滑行了半米远!

    一名身穿紫袍的老头,在马车还未停稳之时,就已经钻了出来,顾不上自己年迈的身躯,当即一跳,正巧落在周启身前,踉跄地抖了抖身体,可谓心急。

    两人相互一视,却没有一人说话。

    紫袍老头袖子一甩,急匆匆地往酒楼里面跑去,门口的家奴见他不敢再拦,周启也就趁机,直接跟了进去……

    两人到酒楼顶层之时。

    映入周启眼前的,就是已经被沈家家奴收拾好的沈渊尸体,那张还算俊朗的脸上已经泛白,毫无生气,显然是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一位与紫袍老头同等年纪的男人,一脸沉痛地坐在地上,还有一名中年妇女,跌坐在沈渊尸体侧方,面如死灰。

    紫袍男人也站定在门前,顿时心凉!

    而在远处的另一个房间,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长空!

    应是有些距离,传到周启耳里时减弱许多,但虽如此,那喊叫声,让人听闻后却依然毛骨悚然……

    声音是从酒楼走道尽头传出的,周启当场就飞奔过去!

    女子的嘶喊声越来越清晰……

    周启的心里越来越凉,同时也越来越愤怒!

    到门前时,他直接就踹了过去,一脚将这雕花木门给踹了开来!

    里面四五个彪形大汉光裸着身体,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还以为是家主来了,顿时拉起衣服跪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在他们身侧还有衣裙凌乱一片,一具雪白玉体已然残败不堪。

    “畜生!”

    见此场景的周启,直接怒了。

    从怀中掏出一把圆形铜制品,对着眼前这几个刚抬起头来的彪形大汉,就是砰砰五声!

    彪形大汉甚至是还没看清,就已经倒地,只留下一脸的诧异!

    还有看清的,最后一眼就是来人手中那从未见过的圆形铜制品,这是什么怪东西?怎么火光一闪,就没命了呢!?

    解决完这五人后,周启迅速捡起地上衣裙,盖在了她的身上,也拍打着她的后背,痛心道:“对不起,我来迟了!”

    女子头发已经乱成一片,苍白颓废的脸上凤眼垂下还有依稀泪痕,润唇没了血色,甚至在嘴角处还挂着一抹腥红,她形似疯癫,但她听到周启的声音也终于是停止哭喊,脸色终归平静,只是那细长的眸子已然失了往日光彩,幽幽一片暗色深不见底。

    “周男子,你来了。”

    碧芙轻飘飘的开口,语气里全是寒意。

    周启心头一紧,连忙说道:“嗯,我来了,我带你走。”

    她摇了摇头,满脸的生无可恋。

    “周男子,你杀了我吧。”

    这次,周启没有应声,他的心头似有千万刀子在剐!

    若不是他提出牙膏销售之法,怀中女人,应是大家闺秀才对,沈家公子根本找不到由头来羞辱她,最多就是嫁入沈家而不受宠罢了!

    “周男子,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我的知心人早已丧命,我现在变成这副模样,也无牵无挂。”碧芙无力道。

    周启鼻子一酸,心中很不是滋味。

    碧芙将衣裳拉了拉,而后坐了起来,往他的怀里指着道:“碧芙刚才见你那武器甚是厉害,就用那个吧。”

    见她一心求死,周启是百般不忍,试图劝解:“这不是你的错。”

    碧芙笑了,此笑容风情犹存,但却无比决绝!

    她知道,眼前男子是不会答应她的求死了,于是便猛地一撞,将那把武器,直接抢了过去,操作方法,她刚才已经看明,学习起来并不困难。

    “砰!”

    她毫不犹豫,甚至是周启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倒了下去。

    “爹爹,檀儿回不来了。”

    这是她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

    周启顿时就捂住了脸,心头猛然一酸。

    说到底他跟这碧芙相处不深,但是她刚从鬼门关爬出却又落得了这凄惨下场,他哪里能做到铁石心肠!?

    但只一瞬,他就清明了过来……

    将尚有余温的女子放下,侧目将她的衣裳穿好,而后便抱了起来……

    然而回头之时,只见紫袍男人,已经面无表情地站在了门前。

    “周男子,兵器不错。”

    周启见着这男人就是火大,当即说道:“宰相大人,莫不是要拦住小民去路?”

    宰相并未吭声,只是冷冷地站在门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没过半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木楼板层处接踵而至,守在各处的沈家家奴纷纷赶来,迅速排列在了楼道两侧!

    这时,宰相才勾了勾嘴角,冷冷说道:“倒不是我非要为难你这低等男爵,实在是你府中丫鬟,把我这最疼爱的表侄给杀了,虽然已是香消玉殒,但是我们好像还不算完……”

    周启也是无语,他好像跟这宰相天生就不对付,刚从皇宫出来,还没两个时辰,又见面了!

    但是,他亦无所畏惧,面色当即一凝。

    “宰相大人,想要如何?”

第一百六十二章 层层包围

    宰相负手站定,一句话下来威风凛凛。

    “为我所用,若不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在此之前,他还只是想派人前去祁州,看那城墙之上的床子弩到底是何东西,若是威力确如所说,他既不能破坏,何不效仿?

    但是刚才他瞧得分明,那圆形的铜制武器分明就是神器!

    那是一把能喷射出不明物体的神器,速度、准度、穿透力,比弓箭强了不知道多少!若将此人绑来大力制造,就算失了盐法,又能如何?

    这朝堂依然是他的朝堂,这天下也依然还是他的天下!

    那狗阉人,可以直接去见阎王!

    周启倒是嗤笑出声,摇了摇头,说了句不可置信的话。

    “小老儿,想得倒是挺美!”

    倒不是他太有原则,只是如果妥协,不是这人杀他就是另一人杀他,考虑到自己的站位,他当然选择拒绝!

    这种兄弟间的生死选择题,他还不想交给韩都统!

    说完,他就已经将怀里的女子放下,从怀里掏出的东西,当即对准了宰相!

    已经见识过这武器威力的宰相面色一变,直接从旁边拉了个沈家家奴过来挡在身前,继续说道:“周男子,我劝你不要不识相!只要你……”

    “砰!”

    话还没说完,一声过去,宰相面前那满脸迷惑的家奴顿时血溅当场!

    他至死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穿过了他的胸膛?

    感受到手里的人软了身体,尽管是权倾朝野的宰相也顿时慌了,话锋突变当机立断地招呼了声:“把他拿下!”

    沈家家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怪物,踌躇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直到沈家家主和芳梅娘也走了过来,一脚就踹上家奴的屁股!

    “上啊,怂你娘!”

    顿时,离门边较近的数十家奴冲了进来!

    但是屋内立即又响起砰砰两声,还活着的家奴胆寒了!

    真不是他们怂,家主你要不要进来看看,这人根本近不了身啊!

    “宰相大人,实不相瞒,就算你现在百名家奴过来也是这个下场,你可要想好了!?”

    周启冷声,一番话下来脸不红心不跳!

    当然,他不过是杀鸡儆猴而已,实际上,他的武器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

    说到这个,还是他在制造火铳时炸了膛,而后才又改造了一番。

    将火药填塞进枪管,引燃火药就能使得气体急速膨胀,继而推动子弹飞速射击,原理大多都一样,不过是缺少了设计精妙的击锤!

    但是经过他又跟祁州城里善于炼铁的工匠秘密学习,这点根本就难不倒他!

    现在他手上的,准确来说已经不叫火铳,而叫半自动式的手枪!

    门口听到此声的宰相犹豫了,他对周启的胆色不是不清楚,皇宫地牢内他都敢直接动手,更别说现在区区一个酒楼!

    然而,痛失爱子的芳梅娘刚才就已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现在完全不指望自家表哥!

    对于身处高位的人来说,只要眼前的人有利用价值,再深的仇怨都能一笔勾销,可她仅仅是个女人,仅仅是个母亲,她不能!

    她也绝不相信她儿子是如此简单的死在了一个女人手上,何况听闻还只是个丫鬟?背后定是此人指使,目的就是要打击沈家!

    想到此的她,当即命令:“你们这群怂货给我上,谁能拿下他的命,沈家酒楼所有盈利分一半,就算你死了,你家人也永享荣华!”

    闻言,本来还有点怕死的沈家家奴,顿时换了模样!

    夫人你要早这么说,命算什么!?

    更多的家奴往里面冲了过来,木质的楼板顿时震颤,甚至是那小小的房门都被挤得不成样子,门边上的木框掉下来,直接又被家奴给扔了出去!

    还在屋子里面的周启脸色一变,糟了!

    层层包围,身处四层高的顶楼,他插翅难逃!

    但是,蝼蚁尚且求生,他不可能就这样坐着等死!

    来不及细想,已经有五六个家奴冲在了眼前,他只能使出吃奶的劲来奋力反抗,利用屋内一切可以击打的物品,专门袭击人体最为薄弱的地方!

    抓腕击喉、砍肋拧颈、推腕掏臂、扣手贯耳……

    一招接着一招,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成了虔朝菲罗,那是他的神话啊!

    他不知自己打倒了多少家奴,也不知道多少家奴倒了又起再来一批,他已经筋疲力竭,执着花瓶碎片的手上,整个半臂也已经是伤痕累累!

    眼见着现在围着他的还有一大群家奴,他觉得大概也许他是活不过去了!

    史上最短命的穿越者,也就是他了!

    不过好在他还留下了血脉,要死也不算断了根!

    但是想到此,他哪里还舍得死?

    透过人群缝隙,见着满脸惊愕的宰相还站定在门前,他当即就打倒了两名家奴,瞬间闪身而出!

    一招缠腕再次将宰相扣下,花瓶碎片横于他的脖颈,他已经下定决心,他今天活不过去,要死也拉上这个垫背!

    而就在他闪身而出的间隙,一本竹简掉落,又再次淹没在人群脚下!

    宰相现在心里更慌了,他没想到这满脸书生气息的少年,竟然真的是个糙汉,就算没了那把神器,却还是杀了出来!

    “周男子,我们有话好好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周启一抹笑容扯出,在这鼻青脸肿的脸上显得异常邪魅,声音发笑地道:“为我所用,你可以吗?宰相大人?”

    与此同时,醉仙居街道上一群士兵急速赶来,韩都统一马当先飞奔而至!

    他手执连弩,还未跳下战马,就已经瞬间打倒守在门外的数十家奴,冲进来后,活着的家奴也直接被士兵拿下!

    而他,也刚好赶在周启的话音落下之前!

    见着此人,宰相当场笑了,两手张开,毫无所谓大声喊道:“可以!”

    “没机会了!”

    周启不傻,这老贼分明就想坑他!

    在韩都统面前,一句可以足够让他惹上猜忌,就算他今天不死,明天也活不下去!

    想到此,他心一横,手腕直接发力……

    “不可!”

    韩都统顿时惊慌,飞身过来大手一挥,精准地将那花瓶碎片打落在地!

    随后一把又将宰相扯出,那老身子哪里受得住这种力,差点摔倒在地,好在被一侧的沈家家主给接了下来!

    “先生,不可!”

    韩都统又重复了一句。

    周启现在已经没了所谓,扯出笑只问一句:“信我不?”

    “信!”

    韩都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回答的更是毫不犹豫!

    得到此言,周启明显的错愕了一下。

    而他还没发话,宰相可懒得看这兄弟情深,大笑问道:“韩大人,带这么多兵力来,是要杀了老夫吗?”

    “小老儿,要杀你刚才你已经死了!”

    既然韩都统信,周启认这个兄弟,当场朝着宰相吼了一声,目光还往那边瞪去,眼神却撇到了摊在窗边的碧芙身上。

    她精致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眼睛闭下来,微润的唇上也已经渐渐泛白……

第一百六十三章 血脉传承

    “滚开!”

    周启暴怒踹了过去,却还有家奴想要继续冲来。

    被噎得说不出话的宰相,已然知晓今晚只能让他离开,便挥手制止道:“让他进去!”

    “表哥!”

    芳梅娘刚想说什么,看了自家表哥一眼,终是没有出声。

    沈家酒楼背靠宰相,这么多年的风雨平静富贵荣华,都是依附于他,现在他已经发话,还能如何?

    只是拿了她儿命的人,她绝不可能放过!!

    而沈家家主,本就从无话语权,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忤逆宰相!

    已经抱起碧芙的周启顾不得现场这些人,飞身冲出,到了醉仙居门口时,见着等候在侧的华丽马车就钻了进去!

    随后驾上马匹往田大人家中,急速赶去!

    倒不是他不回韩府,只是距离最近的,据他所知,就是那田大人的院子!

    田大人早就已经睡下,家门紧闭却被周启一脚踹开。

    他的家中没有什么家奴,只有一个守门的大爷,见着满是血痕的来人闯进来时,吓得胆都没了,屁滚尿流地赶紧通知自家大人!

    轻门熟路的周启,不足两分钟就已经到了一间空房!这是他刚到京城时住的屋子,一直都被田大人当做客房使用!

    他不需等人过来,将碧芙往床褥上放好后,直达灶房烧上热水,而别看客房里面空落落的,但是橱柜里面应有尽有,女红针线这些备的是齐齐的!

    在那次朝服被扯烂时,碧芙就曾说过:“周男子,要不然补补吧?”

    周启还笑这姑娘挺傻的,这朝服哪里还能补上的?

    臣子上朝,朝服上面不能有一丝褶皱,穿个打补丁的朝服,还不如不穿!

    他心头有些酸了,但是现在显然不是煽情的时候,碧芙中弹的位置在心口,那是因为他射击那几个畜生的时候,枪枪瞄准。

    碧芙很聪明,她知道这个地方,才能丧命。

    她是如此的决绝……

    周启持着小刀,有些犹豫了,他知道碧芙没有瞄准,真正而言,她的中弹之处偏离了心口三分……

    或许,他就这样放弃吧?

    人死百事消,对她而言,未尝不是种解脱!

    “何人!?何人闯进!?”

    田大人已经从睡梦中被唤醒,一脸怒色的冲了进来。

    当他看见屋内的两人时,脸上怒气直接被惊恐取代,他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瘟神,咋又来了?!

    他简直是造了孽哦,当时为什么要带回家呢!?

    这几日朝堂上没有朝臣再次议论盐法,但是大家当时可是看得明明的,这人是被皇宫守卫押了过去的,这里面谁知道涉及了个啥哦!?

    现在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的家中,他只觉得他这小命,算是到头了!

    可不等他挥手赶人,周启反而将他关在了门外。

    “田大人,借屋子一用。”

    他还是没法看着这人命,就这样丧去,见着她胸口的微弱起伏,他知道这姑娘还有未来!

    她的衣裳被扯下,露出冰肌玉肤,但是周启根本没有心思多看,顺着伤口一刀下去,噗嗤一声,鲜血缓缓溢出……

    而在不算太远的醉仙居,韩都统已经携兵离去。

    所有人都知道今晚这事只能息事宁人,沈家大公子死了是小事,一旦两方挑明对立,将会引起多大的朝政动荡?

    宰相不傻。

    韩都统亦是不能赌!

    只有芳梅娘,携着沈家家主默不作声的走了,她眼里的恨意也完全没办法隐藏,同时也对她那身为宰相的自家表哥,失望至极!

    想当初他对自家儿子,是多么宠爱?

    甚至扬言在他身故后将沈家扶上相位,不就因为他妻妾成群却未有一子?

    堂堂宰相无兄无弟,偏偏他还患有隐疾,就连相府里的公子都是暗地里抱来的,他没有任何血脉传承,说出去可会贻笑大方?

    然而就算如此,现如今仅剩下这一点沾亲带故的血脉,也没了。

    身为号令朝野的宰相,却连个小民都不敢杀之,这令她如何不失望?

    她不知道,他亦是痛心啊!

    直到芳梅娘已经离开很久,宰相也依然负手立在楼道上,望着这空落落的酒楼,心中万千思绪,一张老脸上惆怅万分!

    家奴们被留下收拾残败的战场,裸着身体的壮汉被光溜溜的拖了出去,地上碎花瓶破桌椅,一件一件的被拾起……

    忽有一人眼色一亮,眼神顿时被一本竹简吸引,只见上面赫然写了几个大字:周氏族谱。

    显然,这本族谱不属于酒楼。

    沈家家主和夫人已经离去,那家奴只好将竹简往宰相递去。

    但是跟宰相说话,他这奴才是不敢的,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颤抖地说道:“宰……宰相大人,这个,应该是刚才那人掉下来的。”

    宰相大人现在倒是没有什么威仪,伸手将那本竹简接了过去。

    “周氏族谱。”

    宰相冷冷地笑了一声。

    他倒不是非要为难周启,实在是这人太过亮眼,既有文韬,又有武略,还善造兵器,这样的人,若不能臣于他,只能杀之!

    “周男子,呵呵呵……”

    宰相心中已有计量,冷笑道:“待我将你族人尽数抓来,你还能抵抗到何时?”

    想到此,他就将族谱展开。

    从五百年前的记载一页一页的往下翻去,还没翻到一半,他的呼吸顿时一滞!

    “周……周二蛋!”

    宰相结结巴巴的,顿时揉了揉眼睛。

    再次看去漆黑的字体也毫无变化,竹简上的小字密密麻麻!

    “周二蛋,年十八进士及第,妻妾七八诞有五子七女,子周震、周林、周鹏、周波、周……”

    宰相瞳孔已经睁大了,满脸的不可置信,越往下看去,他越感觉全身热血翻涌……

    激动的情绪已经言溢于表,完全不顾任何脸面,激动的挥舞起来:“周二蛋!周二蛋!”

    他的老太爷,不就特么的是这周二蛋吗!?

    周林,周林是他爷爷啊!!

    “苍天在上啊!!”

    宰相热泪盈眶,一身老骨头顿时坐在了地上,疯狂的又将族谱翻了几页!

    “二子周林,诞于启承年间八月十五,妻妾两人,诞有三子二女,子周向北、周川、周……”

    “启承年间,举族迁徙,故走失。”

    “大子周向北,妻妾两人……”

    “幼子周郎,妻一人赵氏,诞有一子,择名周启……”

    看到这里,宰相沉默了。

    一把老骨头就这样坐在地上,他傻了。

    他的父亲,名周川。

    周启竟然,竟然是他一脉同支的堂侄子!!

    “宰……宰相大人?”

    递过族谱的家奴,见着这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又沉默的宰相,迷惑了。

    什么事情能疯癫成这样啊?

    莫不是大公子死了,宰相失心疯了?

    这可要不得啊!……

    宰相这才回过神来,犀利的眼神顿时往家奴身上看了过去,目闪寒光!

    家奴吓了一跳,往后面退了两步!

    然而没到半刻钟,宰相突然大笑,伸出老手直拍他的肩头,力量之重,将家奴压下了半分!

    “哈哈哈哈哈!赏!赏五百两!黄金!!”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宰相的心思

    家奴哪里得到过这种赏赐?

    宰相这一声,可把他吓了个半死!

    黄金五百两!

    这是他这种低等下人可能拥有的?!

    虽不明所以,但他瞬间就跪到了地上,连连的磕了几个响头!

    “谢宰相大人!谢宰相大人!!”

    宰相把那本族谱当宝贝般的往怀里塞去,满面春风又说道:“以后你就跟着我了,到相府去领赏赐吧!”

    这家奴觉得自己简直是飞黄腾达了啊!

    激动的无以言表,只能各种磕头,疯狂的谢恩!

    这一幕很快就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众人见着都羡慕疯了,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博了宰相的青眼?

    等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门,候着的随从屁滚尿流地滚了过来。

    “宰相大人,我们的马车被人抢走了!”

    宰相当即发怒,抬腿就往随从身上踹了一脚,怒铮道:“我相府的马车,何人敢抢?”

    随从被踢得两米远,又从地上爬了过来,带着哭腔。

    “唔知啊!那人从酒楼里出来,怀里还抱着个女人,看样子……”

    话还没说完,宰相心中已明,嘴角上面稍稍勾起笑容,但只一瞬,又踢了那人一腿,怒道:“马车没了,再去马行买!我相府是缺钱吗!?”

    “可是……”

    随从还想说什么。

    抬头往上面看了眼,对上宰相那如鹰犀利的眼神,不敢吭声了!

    这马车,分明就是宰相大人荣登相位时先帝的赏赐,华丽程度可抵万两黄金,那车厢木材是黄花梨,那顶边流苏都是精密锦缎,更别提那顶盖上的琉璃玉石了,光是玛瑙就有上百颗,就连缰绳都是牛皮造的!

    不不不,最关键的不是价值,这马车象征的是地位!

    是宰相大人,至高无上的地位!!

    要换做平时,宰相大人对这马车可宝贝的紧了,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碰的,就连他都得再三洗漱,才能御马!

    现在竟然,毫不在意?

    最关键的是,现在已然夜深,就算是京城,马行也早关了啊!

    宰相也不为难他,心思莫测地道:“罢了,腿着走走就是!”

    这话一说,随从更是惊得差点倒地!

    宰相大人身份尊贵,今日因沈家公子身亡,匆匆出行没带随行侍卫已经是反了天,现在居然又说腿着回,这太特么反常了!

    但不管反不反常的,宰相依然是宰相。

    随从立马躬身朝后,说道:“宰相大人,小人背您回去!”

    而在田大人的小院。

    周启已经将那颗深陷在碧芙胸口的子弹,给取了出来,再往她看去,现在依然双目紧闭,但苍白的脸上总算是稍稍有一点点浅色了。

    韩都统潜退了士兵,一时不知该上哪找他,还是跟百姓打听后才得知方向,此时也已经到达田大人家中。

    一直在门口囔囔的田大人,这下没话说了。

    天子宠臣韩大人来了,他这五品官员只能小心伺候,哪怕两眼都已经眯瞪了起来,也不敢怠慢!

    周启从房中走出时,两人也是在前厅喝茶等待。

    他自然知道,这个时辰已经没有医馆开门,但是给碧芙请个大夫来瞧的事刻不容缓,他依然问了一句。

    韩都统刚才瞧的分明,那女子只怕早就已经没了气息。

    但却还是不疑有他,当场说道:“韩府有府医,先生若是信得过……”

    “走!”

    两人换了阵地,赶到韩府时,天色已经微亮。

    韩都统既已回京,按照虔朝制度,回京便要上朝,将他两人送至府中安排下来后,又顶着个黑眼圈往皇宫行去。

    而田大人被折腾了一夜,同样也是两眼迷瞪。

    但是上朝之时,如有瞌睡之举,分分钟惹得众朝臣的指责,宰相更是会当场发怒,要不是臣之于他的官员,直接丢帽子也不是不可能。

    然,今日却稀奇的很。

    宰相并未上朝。

    天子对朝政懈怠,只让众臣将折子递上后就匆匆退朝了。

    “刘公公,这些折子看的朕很烦,你自行处理了吧!”

    小皇帝小手一挥,说完后提着个鸟笼前往御花园,还在树上抓了两只知了,蹲在一旁就逗玩了起来。

    刘公公自然是喜上眉梢,屁股往御座上一坐,执起毛笔有模有样。

    “韩大人昨日调遣了士兵前往沈家酒楼?”

    “呵呵!斗吧!斗个你死我活!”

    想到此处,他的眼色就阴冷了起来,这小皇帝分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却对宰相听之任之,虽然是给了他一些权力,但这远远不够!

    他迟早,要权倾朝野!让这废物天子,唯他是从!!

    这相位那老贼也坐的够久了!

    相府。

    位于京城中街,占地之大光是房间就有数百,更别提楼台亭榭府中花园,这还仅仅是外层,内层上下更是富丽堂皇,名画珍品数不甚数,在京城百姓口中素有小皇宫之称!

    被领进了内层的沈家家奴,抱着那小木箱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箱子的金光闪闪,他从来没有见过!

    现在抱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哪怕他体形壮实,他都得费点力气!

    光是捡到了个竹简,就有了这天大的赏赐!

    果然,宰相府里金玉满堂,他可总算开了眼,以后要是在相府里打杂,随便护好哪个公子小姐,他这简直要发啊!

    不,他现在已经发了!

    可惜,就在他谢恩后的三秒不到,他却突然被一支箭矢穿过了胸膛!

    “宰相大人……”

    宰相冷眼瞧着家奴倒下,撇了撇眼朝着随行侍卫道:“处理了吧。”

    “是!”

    侍卫得令,面无表情将沈家家奴拉了出去。

    宰相往沉木椅上一坐,又道:“黄金一分不少给他家里人送去,这是他的功劳!”

    侍卫不敢违令,心中更是不敢多想。

    回了房,宰相才将那本竹简再次拿出,眼里的激动已经恢复平静,剩下的只有惆怅!

    不久后他终是起了火炉,竹简被烧成灰烬!

    寻得这支血脉与他而言是天大的好事,他周家后继有人,这后人还是个睿智有谋的少年,他本应高兴!

    然,他不能……

    一旦这层关系被捅破,以现如今天子对他的猜忌,他这堂侄,活不下去!

    天子表面顽劣,背地里的小动作,哪能逃过他的眼睛?

    但谁知晓,他从无反心!?他无嫡系血脉,反了又能如何?

    何况这天下,他治理得不够好吗!?

    百姓安居乐业,士农工商阶层分明!

    前朝差点覆灭,朝廷人才虚空,他更是提出更完善的科举制度,为朝廷选拔人才,就连寒门仕子、商贾子弟,只要有真实才学,就能问鼎天下!

    不立田制、不抑兼并!

    田地自由买卖,短短五年时间,农商更是迅速发展!

    全国文化、政治、经济早就已经遥遥领先!

    天子年幼,即使执掌兵权也未有人听从。

    为防武治,他联合众臣,顶着极大压力将武官大部分调离京城,就是为了保住年幼天子的皇位!

    但是他从不曾提出松懈兵力啊!奈何那些武官过于放松,这岂能怪他!?

    要不是兵事频起,这本就是空前绝后的繁华盛世!

    可就算是战败,以虔朝的经济能力保个永世昌盛也问题不大,若不是那些武官只拿俸禄却未行其事,他怎么会在战胜时,又多纳进三分税!?

    还不是兵力早已懈怠,他只能出此下策!?

    本来,天子若是安居帝位也就罢了,可惜现在竟然猜忌他?

    竟然表面让韩大人出外征战,实则豢养私兵,就是为了对抗他?

    这让他,如何不心寒!?

    好在现如今他已经寻得传承,这天下,也该换个姓氏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分你三成

    “周男子,此女已无大碍,只需好好调养,不出三日当以醒来!”

    韩府的府医全身都是药香,还留着大把白胡须,那双老手也有常年被草药浸染的踪迹,一看就是个经验老道的大夫。

    周启就算是再怀疑这古代的医疗水平,但对传统中医,绝对没有半分亵渎的意思,便朝着府医恭敬道:“有劳大夫了!”

    府医刚离开不久,韩都统就已经下朝归来。

    他是个正经人,自然是不好出入女子闺房,只叫了府中婶婶来喊人。

    周启也就不闲着,这韩都统下朝后没好好歇着,反而是来找他,定是有事要议,无论是何,他自当上前。

    “先生,可计算好何时离京?”

    韩都统倒是没过问碧芙的事,迫不及待问道。

    周启瞧着他脸上的疲惫,有些疑惑了,这人还挺心急的?

    “此女杀了沈家公子,定会惹来宰相与沈家的报复,再加上盐法实施迫在眉睫,为了先生安全,还是莫要在京城久留为好!”韩都统解释道。

    “先不急,我还有事要做,何况……”

    周启往碧芙房间那个方向看去,再急也得等人醒来吧?

    已经知晓此事大概经过的韩都统,这才想到此女的身世,叹了口气:“青楼出烈女,可叹可敬!”

    两人一阵沉默,这么好的姑娘,结果……

    周启心里有些沉闷,过后则道:“这几日就要在府中叨扰了。”

    “无妨!”

    韩都统当场挥了挥手,似乎想到什么,眼色一亮。

    “先生曾让我在北方寻的树种,我的副将在达海城境外,找得了!”

    “啥!?”

    周启当场就坐得笔直!

    要不是韩都统提起来,他都快要忘记村里种的果树了!

    那一株株的,可都是摇钱树啊!

    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能忘呢!?

    想着,他就狂拍了两下脑门,直接发问:“是桃树和梨树?”

    韩都统点头:“据留守达海的副将来报,有黄桃树二十,贡梨树五十支,苹果树三十,杏枣树有十五,另外还寻得了三株金桂!”

    周启喜出望外,两手一拍,这下发财了!

    “金桂就算了,你自己留着吧,那些树种……”

    “先生放心,我已让人从北而运,算算日子,应是这几日就能抵达祁州地界!”

    周启完全没想到,这韩都统能如此上心啊,毕竟你说你让一个行军打战的都统,去搞点树苗,这多荒谬?

    但是这人确实问也没问,直接就给他弄了过来!

    他承认,之前是他狭隘了!

    他不应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想想也是,他就这等小民,在这尊卑有度的封建时代,人二品大员不计身份尊卑,对他以先生之称,这是多大的荣幸?

    想到此,他狂拍了下韩都统的肩:“三日,三日内咱启程!”

    韩都统没弄明白搞点树种就能高兴成这样,讪笑了声:“先生弄这些树种是何故?那金桂当真不要?我朝金桂稀少,一株可值五千银!”

    都已至此,再隐瞒可就不道德了。

    周启压根没理会那金桂,直言道:“不知我们南方的土地是不是出了点啥问题,这边呢的果子都长得歪瓜裂枣,不脆也不甜,干巴巴的还没啥味道,但是现在有了这些,我就可以给他做移植嫁接,现在刚到九月,时间也好的很,成活率能达九成!要是再晚,到了冬天,就又要等明年开春!”

    “嫁接?”

    韩都统不明所以。

    周启也懒得给他解释,抬了抬眉:“韩都统想不想入份股?”

    这话一说,韩都统左右望去,一脸正经。

    “为官者,不可从商!”

    周启白眼一翻,笑道:“我不欲为官,在我周氏名下跟你有何干系?这树种是你寻来的,我也大方,分你三成?”

    其实他倒不是真的大方。

    只是这韩府,实在是寂寥的很,跟他看见的那些达官贵人的院里都不一样,空落落的,啥值钱的都没有。

    想到之前柳司辰所言,国库不曾拨银给军队,只有基础的开支,大概率这人的俸禄家底啥的,都被天子所挟拿出来供养军队了……

    既然韩都统有心,王者带带青铜也不是不行!

    韩都统还是神色慌张,挥了挥手没应下也没拒绝,逃也似得回房歇息。

    周启笑了。

    既然这树苗已经有了着落,他现在还是得抓紧时间,把纺织行的事情给办下来,尽早离京,免得在这,明天是生是死都还是个谜!

    韩都统早就已经跟府中仆从说过,尽可听他调遣。

    周启也不客气,从里面挑了个机灵的,直接出门。

    这京城可谓是繁华,道路足有祁州的三倍宽,街上也看不见什么小贩,都是在铺子里面做的买卖,而每家商铺里面都算是生意火爆,挤满了人头。

    周启带着人,脚步落在了一家稍大的布行面前。

    “陈家布庄!就它了!”

    “周男子,这布庄是京城陈家所开,这还只是个分行,商行总行在京城西街,有自己开设的纺织行供给所需,也有自己的绣娘制作成衣,他家的布匹成色均匀,成衣尺寸精准,京城里面许多达官贵人都从他家买,算得上京城里面数一数二的布庄。”

    这名说话的仆从名叫韩立,年方二十。

    之所以他姓韩,不是因为他跟韩都统有什么亲戚关系,而是他原本个孤儿,被韩都统从战场里面带回来的,但是自有残疾,故被留下打理府宅。

    长得是一副机灵模样,但就是左臂有所缺失,垂下来的袖子随风飘扬。

    周启带他出来,也主要是对这京城不太了解,方便打听个情况。

    这不,就用上了。

    “数一数二?”

    周启歪着头,问:“那还有别家更大的?”

    “没了,数一数二只是个形容词。”

    韩立跟韩都统一样正经,说起话来脸色不变,但是就还挺闹人。

    周启也不在意,笑道:“既然没有,那就还是它吧!”

    不过他却并未进门,这只是个分号,没啥好进的,要找当然是找boSS,只要跟这京城最牛的布庄达成合作,销路自然是不用愁!

    他就可以甩甩屁股,直接离京……

    “这陈家,背后可有什么靠着什么官员?”

    京城里面不比得祁州,能把生意做这么大的,背后没点人是不可能的。

    “大概可能也许是有。”

    闻言,周启忍不住地回头看了眼,韩立依然面无表情。

    他觉得,大概也许可能他是带错人了。

    他还是不能以貌取人,瞧着这浓眉大眼亮晶晶的,但是这个,并不机灵……

    两人已经达到陈宅。

    依旧是雕花大门,门前两三台阶,外加一对石狮子。

    跟祁州裴府的门房,跟他那祁周男府,非常相像……

    这也说明了这陈家生意做得不错,士农工商,商贾之家能住上这么好的地段,那必须必的得有钱,还得有点关系!

    这时候,韩立已经上前敲门,开门的是陈家家丁。

    周启稍稍整理了两番衣袖,把自己弄得仪表堂堂。

    尽管他在现世里跟人谈判都是占着主动权,说一不二,但现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也就摆出谦卑的态度,上前拱手道:“不知陈家老爷可在家中?”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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