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熟悉的房间，屋里的陈设基本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把手指放在桌子上划一下没有一点灰尘。温妩站在窗子面前，眼前眺望农场的方向，心里很是不安。
“叩叩”。
“去吧，她也一定很想见你。”所罗门敲了敲她没有关上的木门，语气温柔和顺。
温妩思绪重回，对他轻轻点头应到后，忐忑地来到舅母房间得门前，满怀未知的轻手轻脚推开了门扉。
屋里很黑，或者说是很昏暗，即使是在白天，窗帘也都紧紧地拉上了，像是在防止有什么东西突然闯入。她看舅母在窗上闭着双眼，就在关门后走上前去要拉开窗帘，透透新鲜空气。
“不能开，不能开窗。”
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温妩的手停顿下来，绕到舅母床边摸上了她的手，着急又焦虑地喊道：“舅母！舅母，是你在说话吗，你怎么样了。”
她还是依旧没有睁眼，看起来很是虚弱，温妩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和自己讲话，还是只是梦中混乱的胡言乱语。她非常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床头柜上面摆放着一本圣经，连十字架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温妩就这样陪在舅母的身边，静静地把头贴到她的身上，握紧她的手部，想要借此慰籍来给予她力量。
“妩，是……是你吗？”
怎么会连说话的声音都在一瞬间苍老了下来，她印象当中得舅母总是富有活力地对待生活的，绝不对像这样天亮了赖床不起，病怏怏地像要任由身体衰落，不管不顾，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能力一口气连贯说出。布兰登呢，安东尼呢，她还有这么多值得操心的事情，他怎么会舍得放下呢？
温妩心里有好多话想要说，却又说不出来，或者说是不知从何说起，而舅母就像是一个看穿她在想什么的人，她说：“我要走啦。”
舅母笑了，脸上挂起了微笑。
可正是这样的笑让温妩觉得担惊受怕。
她惊呼出声，眼泪也跟着在眼眶里打转：“舅母！舅母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呀，你到底看见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妇人微张着嘴巴，像一口痰卡在了喉咙里，她慢慢勾起了一根手指，温妩懂的，她叫自己凑上前去听她说话，于是俯身上前，把耳朵贴近她的嘴边聆听。
——微弱的呼吸停止之后，温妩的的嘴唇也变得发白，她睁着眼睛，同样跟着没有了呼吸。
安东尼是房间里变得诡异的安静之后得好几分钟之后，听到那声哭泣的，像一株温室里的花朵突遭抛弃，被随意扔在了地上，受伤的，类似小动物一样的发出了呦呦的受伤的悲哀。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更得强装镇定，他看见自己推开了房门，看在自己看了母亲最后一眼，看见自己蹲在地上，用力地抱住了温妩，让她代替自己没有涌出的泪，自己在心里完成了这场残酷的成长的洗礼。他看着自己，宛如就这样看着另一个自己，一个已经灵魂出窍的幽灵。
只有怀里的体温是真的。
…………
葬礼举行在三天之后。
温妩在这期间很希望能帮到安东尼什么，结果他什么也不需要自己做。他冷静地叫回了自己的父亲，安排了母亲的遗体以最完整姣好的姿态下葬，让她走得安详。
接下来就是安排邀请各种四面八方的亲戚前来吊唁，有的人是真哭，有的是硬挤了两滴眼泪出来就尴尬地再也无法继续了，还有的人从头到尾都在指指点点。
安东尼似乎是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那么成熟，可以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他的父亲却再也没有那般硬朗。
某一个夜晚，在所有人都散场之后，他们几个剩下的亲人围坐在一起，都对眼前的食物没有任何兴趣。安东尼劝父亲再多吃点东西，他依旧是没有动。
良久，他像是准备好了说出那个决定，深呼吸一口道：“我想要搬去你姑妈哪里住，她现在一个人又没有孩子，说是可以帮我照顾布兰登。农场我打算卖出去了，一半都留给你们两个，另一半就给你两个。”看到安东尼嘴唇翕动，他摆摆手，说了句，“我累了。”便腰背佝偻地上了楼，整个人都垮了下了，“老”在他这里只是一瞬间。
这几天温妩怕添麻烦，更多是害怕面对，面对舅母已经……走了的事实，她都选择了回去住，但今天，她想要留下来。她知道的，安东尼的心也只不过是一团柔软的器官，没那么强大，坚不可摧。
她慢慢走过去，把手搭在了他宽厚的肩膀上，安东尼摇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骗人，明明他这几天以来都没睡过一个好觉，要应付各种各样的事实来让自己不胡思乱想。
“哥哥。”这是温妩第二次这么叫她，情不自禁泪流满面，打湿了她整张脸庞，一颗一颗的小珠子往下滚，“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安东尼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几秒就又站起来把温妩抱在了怀里，想通过这样告诉她他爱她：“不是，你别听那些人瞎说。”
来的亲戚里难免有些刻薄的，不会说话的，直接窃窃私语议论来到他们家里的这个女孩，谈她父母的死因，自己现在安东尼的母亲又不明不白的得了怪病走了，温妩顿时成为了这场言语漩涡的中心，一个最易遭受攻击的点。
他们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好不容易才从海浪中回到了岸上。
“母亲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你，她是开心的走的，不过你怎么会那么害怕，你告诉我，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她有跟你说话对吗？告诉我，妩，母亲跟你说了些什么。”
安东尼松开温妩晃动了两下她的躯体，疑惑又认真的询问，期待她吐露出话来，不要选择沉默，憋在心里面。
“我……我……”
温妩听见自己的喉咙开始发声，她同样回望着安东尼，薄唇轻启。
——
天又黑了下来。陷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