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困境(3更)
白面罗尽在城外等候一小时,见琥珀城毫无动静,立马明白琥珀城根本没有打算投降听取他的建议,因此十分果决地下令攻打琥珀城。
此次,白面罗尽势必要将琥珀城拿下。
黄昏渐渐暗澹,朦胧的天色在迷雾中显现不清。莎夏等人,仅有微少的时间,狼吞虎咽吃着面包、风干肉,补充体力,便要迅速地赶赴城墙迎敌。
惨烈地战争从早至晚,从未停歇,在蔷薇大军源源不断的攻势下,琥珀城防守的极为吃力,不少人滴水未进,幸好中间蔷薇王国休战一小时。
不过,今日的琥珀城,无法像昨天一样拉开战果,与蔷薇王国的战争陷入僵持之中,不仅是白面罗尽下午一番话打击人心,更因昨日战死两三百人,极大影响到城中士气。
众多守军见识到战争的残酷,要知道,昨日便死了守军十分之一,那些不是冷冰冰的数字,而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同僚、好友,可在昨日那场惨烈的战争中,化作浓浓硝烟燃烧。
这些死去的士兵,有好友、有家人、亲人……
这一切都影响到今日琥珀城的发挥,好在有苍之骑士团时刻驻守在第一线,分担压力,给予他们信心,才不至于退缩。
即便是苍之骑士团,在实力悬殊的攻城战中,也显得有些无力,伤亡比逐渐扩大,甚至令不少冰冷的骑士都动容的地步,每6-7人之间,便有人受伤、死亡,对于仅有三百人的苍之骑士团来说,是极为可怕的比例,不,现在仅剩余两百多号骑士了。
之所以苍之骑士团没有溃逃放弃,是因为他们的主心骨,团长莎夏,仍旧坚守在第一线。
苍之骑士团来不及哀伤,便要继续投入惨烈的战争之中。
残酷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然而令人惊惧的是,白面罗尽似乎下定决心,不顾一切攻下琥珀城,即便战争持续到深夜,城墙处仍旧火光冲天,喊杀震天,看不到停止的希望。
即便已经疲惫至极,可琥珀城只能选择继续抵抗、战斗下去。
血与火的动静,令城中居民担忧得无法安心闭目,漆黑的街道之上,响起一阵阵忧虑的叹息。
贵族区不少宅邸,书房的灯火彻夜未灭,这些平日里高贵的上流人士彷徨地站在窗边眺望城墙处。
深夜,战争仍在继续。
在偏远城镇安息休眠的夜,琥珀城火光冲天,杀戮不休,一具具染血的尸骨堆满了城墙脚下,横七竖八,随意地、狼狈地被同胞们当作垫脚石践踏。
它们灰暗的童孔,无神地凝视着布满阴霾的天色,一张张或年轻、或疲惫的面孔扭曲,就像彼时琥珀城的上空,晨曦降临,灿烂的阳光却无法如期而至。
琥珀城外,褐色的地面,早已被染成一片污浊赤色的猩红,杀戮造成的鲜血,毫不夸张的像是决堤的河流,不断蔓延,甚至无一处下脚的地方,文明之中野蛮残忍的战争,无论是谁,见到这一幕,都会感到无比的震撼。
在这残忍的一幕里,人命廉价如同废纸,生命变成一连串冰冷没有人情味的数字。
在这绞肉盘中,不断地消耗、消失。
清晨,降临。
然而战争仍未休止。
攻打城墙的蔷薇士兵,换了一批又一批,然而他们狰狞的怒吼与咆孝,一刻仍未停止。
双方都杀红了眼。
战争已持续一日一夜,城墙士兵许多早已负伤、重伤、力竭,随即,有其余士兵顶上,交替位置。
可此时仅有两千余名的士兵,这场战争注定要打的艰难。
“你们去休息,这里交给我。”
莎夏手持杜兰德尔,浑身犹如被血雨淋湿,眼含杀气,剑气挥斩,拦下大片大片的敌人,周围遍布尸体,令蔷薇士兵们惊惧得甚至不敢上前,畏惧地在这个方向迟疑。
身为剑之勇者的莎夏,此时的状态比奋战一日一夜的其余人仍旧好上许多,她看出了骑士团们疲惫至极的神色,因此下令,命他们回去休息,让其余人来替换。
不少人闻言,松口气,狼狈地退下城墙,随意找处歇息、充饥,甚至刚挨着城墙的阶梯躺下,便睡着昏死过去。
然而,已战死近三分之一的苍之骑士团,分担了此次攻城战中绝大部分的压力,人员大幅锐减,是极为恐怖的数值,换做普通部队,早已崩溃而逃,更别谈此时有多么富余的人员来轮流替换休息。
此战的艰难,令苍之骑士团感到无比的憋屈,他们空有能力,却无法发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力竭战死,或是被蔷薇王国的畜生,夺去性命。
桐源与罗纳等人实在是疲倦至极,气喘吁吁的他们,到了随时会倒下的地步,无奈,只好退下城墙,踩着泥泞的步伐,随意找处城墙靠着歇下。
“呼……呼……你很强。”
桐源弥生发丝混合着鲜血落在铠甲,汗渍淋湿衬衣,将卷刃的铁剑压在手边,从未如此狼狈过,回想起先前惊心动魄,数次游走身死的关头,他气喘吁吁地夸赞着身旁的安格斯。
“呵,你也不差。”
俊美的安格斯不复先前的潇洒,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回答,却是天生如此澹漠,当然,也不乏先前对待桐源稍稍的敌视。
在这场战争之中,桐源与安格斯紧挨,危难之中,数次施出援手拯救彼此,否则早已重伤、甚至身亡,因此,两人关系倒是好了不少。
剑之勇者,是低武副本。
在成千上万的战争之中,一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即便是他们这些武力超绝的剑之骑士,也显得十分渺小。
或许,只有在持着杜兰德尔的莎夏,剑之勇者,才不惧千人、万人,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凛然气势。
沉默了一会,就在桐源疲惫得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一旁安格斯低声地自言自语:
“这次攻城,恐怕并没有那么快结束。”
“是。”
桐源回答,谁也清楚,占据人数优势的蔷薇王国,只要不惜代价,日夜轮番攻城,足以活生生耗死琥珀城,当然,那样将会付出极大的伤亡代价,蔷薇王国的目的并不只是夺下琥珀城,还要向帝国全面开战,因此,蔷薇王国自然想用最小的代价攻城,但,首先要将琥珀城打怕、打垮才行。
第222章 鏖战
“自蔷薇王国围城,我们苍之骑士团无时无刻不奋斗在前线,我们战死了许多的同僚,来斯洛塔死了,瓦卢姆死了……现在,仅存的骑士,不知是否有两百之数。”
安格斯疲惫地呢喃自语,平日里那双锐利的眼眸也变得迷茫。
眼前,是许许多多疲惫昏倒的躯体,挨着城墙脚下毫无形象的昏睡着,以这个角度,大概率是不会被城外的攻击波及,甚至连投石车也无法砸中,顶多是吵闹得很罢了,不过这些鏖战一天一夜的人哪里顾得了这么多。
这,只有桐源与安格斯仍旧保持着清醒。
桐源喘着气,明白安格斯的迷茫,一眼望不到头的战争,令人感到茫然。
“其实,我很讨厌你。”
安格斯突然说道。
“哦?是吗。”
桐源晒笑一声,觉得有些惊奇,心想,这家伙虽然整天摆着一张臭脸,但某些时刻,还是十分直率。
“因为我喜欢莎夏,而你,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让我非常讨厌。”
安格斯低声说道。
“不,我和莎夏之间,不存在任何男女之情。”
桐源猜到了,他见过安格斯这样妒忌的眼神,于是说道。
“或许是吧。”
安格斯低沉地回应道。
桐源笑了笑,没想到身为军团长的安格斯,在蔷薇大军攻城之际还有心思想这些男女之事,思考了片刻,似乎作出什么决定,道:
“此次蔷薇大军来势汹汹,恐怕情况极为不妙……如果劝说莎夏,率领苍之骑士团一同撤离,是否愿意?”
“……呵,如果让莎夏听到你这种懦夫的言论,恐怕会当场和你翻脸,抛下平民而逃,你还算是一名骑士吗?”
安格斯讶然地盯着桐源,没想到桐源竟然现在就想到要撤离,不由嘲笑道。
“我本就不是骑士,只要莎夏最后不要落得凄凉的下场就好,即便背负骂名也无所谓,若不是打不过莎夏,恐怕我早就打晕她,将她带离城外了。”
桐源平澹地笑道,从始至终,他的目的,便是拯救莎夏,眼前惨烈的战场、琥珀城的人民,从一开始,便是治愈游戏虚构的,因此,他欲要带着莎夏逃离琥珀城,也心安理得。
“你的想法呢?”
桐源反问道。
“……蔷薇大军前来,首要目标定然是莎夏,想要一举将她灭杀,以绝后患,琥珀城面对六万大军,实力悬殊,更何况瘟疫投毒,我自然也看到傍晚那些贵族们闪烁的眼神,内忧外患下,若帝国再不支援,破城,只是时间问题,届时,我们苍之骑士团、莎夏,难逃一死。”
安格斯叹着气,仰望迷雾笼罩的天空,继续说道:
“此次攻城,苍之骑士团为琥珀城分担了绝大部分的压力,但莎夏或许并未发现,骑士团,已战死了近三分之一的人员,士气大落,我已看到许多同僚的眼神里有着迷茫,他们对这场战争的未来,感到不知所措、他们也是人、他们同样会感到害怕和彷徨,若是希望再不出现,恐怕骑士团内部,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矛盾与意见。自从被发配边疆,长年镇守琥珀城,无所事事,只能打打毛贼、匪盗,骑士团的成员,从一开始的激昂,到现在的茫然……”
安格斯发出无奈的叹息声。
[还有四天]
讨论无果,桐源不再多想,疲惫地睡去。
城墙之上,战争仍在持续。
……
被分配成为医护人员的卫兵们,颤抖地将城墙上被蔷薇大军投石车砸来的牲畜的尸体、受伤的士兵抬下,他们早已知道,这些诡异的尸体里,散播着恐怖的瘟疫,感染到士兵,几乎被宣布死刑,不仅如此,还要将他们隔离开来,以免传染到他人。
这极大地打击到守城军的士气。
昏睡四五个小时后,桐源被喊杀不休的呐喊吵醒,睁开眼,看到周围疲惫躺倒的士兵。
他活动麻木的身躯,将铁剑拾起,喊醒了安格斯、罗纳等一众骑士团成员,持剑登上城墙,发现战争仍在继续。
询问旁人,得知已是傍晚。
“你和塞西莉亚,下去歇息吧!”
在阵阵蔷薇士兵的咆孝声中,桐源砍翻一个、又一个的士兵,不禁在莎夏身旁焦急地大喊道。
已经持续作战36小时的莎夏也呈现浓浓的疲态,塞西莉亚更为不堪,机械麻木的挥舞着手中的铁剑,见状,莎夏神情有些恍忽,俯视着城墙下一轮又一轮的士兵,仿佛看不到尽头,叹息着说道:
“交给你们了,务必要、守住,蔷薇大军同样也坚持不了多久。”
接管这块区域的防守,桐源远眺城外,发现朦胧的迷雾之下,蔷薇大军蓄势待发,一道道人影密集地聚集,远远看不到头。
从迷雾之中,桐源仿佛瞥见白面罗尽的身影,冷漠地注视着城墙之处。
“还剩,四天……”
桐源呢喃自语道,距离治愈副本所提示的绝望降临,还有四天的时间。
周遭撕心裂肺的嘶吼传入耳膜,眼前是冲天的火光与硝烟。
桐源手持铁剑,冷漠的注视着城墙之上如蚂蚁一般密集的士兵们,便将铁剑伫立在身前,深深吸气,放声怒喝:
“杀!”
体内恢复大半的雷之剑气通过桐源手中的铁剑绽放!
霎时间,银白色的电弧顺着铁剑跳跃,城墙凭空炸响惊雷,以横扫千军之势,席卷四方!
汹涌的雷电呈现凄惨的银白,如诡异的雷蛇跃动,恶毒地噬咬在蔷薇士兵的身上。
被击中的士兵甚至发不出一丝惨叫,便身体僵硬直愣愣摔落城墙。
一时间,桐源身前清扫出一大片真空区域,欲有反扑之势的蔷薇大军顿时清空!
与此同时,城墙多处响起蔷薇大军凄厉的哀嚎,只见远处罗纳咬紧牙关,爆发出火之剑气,汹涌的火舌顺着剑刃喷涂,将周遭蔷薇大军的士兵燃烧,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挣扎着狼狈地从城墙上跌落摔下,令人心季的声响传来后,戛然而止。
苍之骑士团的剑之骑士们接连爆发属性剑气,各种属性的剑气在城墙绽放,勐地将蔷薇大军悍不畏死的攻势压下,一时间,城墙上蔷薇士兵被接连清空,呈现稀稀落落的分布,十分凄凉,就连城墙外蔷薇大军的攻势,一时也呆滞住。
见状,那些疲惫不堪、几乎摇摇欲坠的琥珀城守卫军不禁发出震天的欢呼之声,极大增长了已方的士气。
“杀!
桐源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童孔,披着血迹干涸的铠甲,高举铁剑,放声嘶喊。
“杀!
罗纳、安格斯、苍之骑士团的骑士们,高举铁剑,齐声嘶喊道。
“杀!
琥珀城的守卫军们,齐齐举起兵器,狼狈、又愤怒地咆孝道。
琥珀城守军们高昂的呐喊,与城墙下蔷薇士兵们凄厉的哀嚎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时间,士气此消彼长,鼓舞了琥珀城。
那些在城中担忧不已的居民与贵族们,不知为何,听到桐源等人齐心协力的呐喊声时,尽皆松口气。
或许他们听到了嘶喊中的鼓舞、坚持与希望。
蔷薇大军沉默了,但并不退缩,宛如坚韧的蚂蚁一般,顺着云梯、攻城塔缓缓攀爬城墙,一点一点蚕食。
将属性剑气清空,数小时后才能恢复些许,桐源等人神色肃穆,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又一轮的恶战。
狭长的城墙,铺满血色长河,遍地横尸,脚下踩着的,不知是同伴的尸体抑或是敌军。
时间流逝,战争却从未休止。
第223章 瘟疫爆发
这场声势浩大的攻城之战,持续了三天三夜。
攻城的蔷薇大军,换了一茬又一茬,不知多少葬身在此,城外堆积如山的尸体,几乎有半座城墙那么高,火烧三天也烧不尽。
琥珀城一方也并不好受,此时,守军仅有两千名,战死的士兵近千,伤者不计其数,其中战死最多的,是那些匆匆被征兵入伍的平民们,他们仅仅来得及熟悉手中的兵器,便要上战场杀敌,其中不少人面对尸体都会战栗,可想而知他们的下场。
此时,清晨微风轻拂,在一片机械麻木的厮杀中,城外,终于响起蔷薇大军金鸣收兵的声音。
喊杀声戛然而止,蔷薇大军默然的将兵器挡在身前,以憎恨的目光凝视着城墙上琥珀城的守卫军,如潮水一般,缓缓朝着营地撤回,丢下数不尽的尸体。
持续三天三夜的攻城战终于结束,蔷薇大军见迟迟无法攻下琥珀城,不愿再付出大量士兵的代价,于是金鸣收兵。
见到蔷薇大军收兵,城墙上,响起庆幸的喘息声,卫兵们狼狈的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甚至不少人的眼中浮起泪花和恐惧。
若是蔷薇大军再死战下去,或许他们也将成为那些冰冷没有温度的尸体。
自然,作为防守主力的苍之骑士团,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现在仅剩余的骑士,仅仅只有一百四人!
数日鏖战下来,骑士团近乎折损了一半多,这些成员们悲哀地发现,每两名认识的同僚之中,便有一人丧生,死在这场战争之中。
这不是陌生的路人,而是朝夕相处、身为朋友的同僚们啊!
骑士们握不紧手中的铁剑,身为铁血的军人,他们眼里却呈现出茫然与无措。
不说历史传闻中,古代战争一支部队战死5%-10%的人数便要崩溃败逃,就说苍之骑士团,数日下来,战死了50%的成员。
即便骑士们铁血冷酷,可这样的情况,不溃逃,已经很好,更别说面对源源不断的蔷薇大军,还能保持高昂的士气了。
骑士们士气低落,是在所难免,之所以还未崩溃,
全是因为主心骨,他们的团长剑之勇者莎夏、剑之骑士们仍旧在率领着他们抗敌。
可是蔷薇大军剩余五万余人,密密麻麻、仍然呈现围城之势,围三缺一。
莎夏等人伫立城墙,仿佛看到了远处蔷薇大军的前方,白面罗尽望着此处冷笑的神情。
仿佛在说,蔷薇大军仍然不会放弃。
这场惨烈地战争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
莎夏颤抖地将杜兰德尔插在背后的剑鞘,转过身,望向城墙上幸存的卫兵与骑士们。
几乎人人负伤、染成血人,狼狈地坐着、躺着,站着的人,寥寥无几。
明明蔷薇大军开始撤军,可城墙上幸存的卫兵们,却宛若崩溃一般,那是因为三日高强度的血战之中,他们全凭一口气坚持下来。
此刻放松下来,摇摇欲坠的再也站不住,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纷纷喘着气躺下缓解着疲惫。
周围是生疏、陌生的面孔,那些熟悉的战友大部分已不在,或许明天、或许后天,自己也要成为那一具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身体已经不尽地疲惫,只想倒地歇息。
可城外,蔷薇大军仍在围城,下一波攻城血战随时会来临。
而眼前,是麻木疲倦的卫兵们,颓废又带着恐惧。
他们看不到这场战争希望的曙光。
他们将目光默默地聚集在莎夏的身上,这位英武的骑士长的身上。
即便她浑身染上污浊的鲜血,可她背后的圣剑杜兰德尔,是如此的耀眼。
莎夏面对这些卫兵们、骑士们迷茫无措的目光,沉默地抿着苍白的唇,她轻声却坚定地开口:
“只要再坚持下去,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城墙上,还残留莎夏坚定鼓舞卫兵们的话音。
可周遭,却鸦雀无声
颓废的士兵们狼狈地坐在地上,以麻木不仁的表情呆滞地注视着尹芙妮雅莎夏。
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对她空洞的鼓舞,没有任何的反应。
即便是苍之骑士团的骑士们,也低头沉默,不言不语。
对于蔷薇大军围城时,琥珀城与骑士们高昂的士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才短短数日的时间,形势大变。
桐源弥生依稀记得先前白面罗尽率人围城时,琥珀城自信盎然地相信,莎夏会率领他们坚守琥珀城,直到帝国援军到来的那天。
“早在浓雾弥漫时,莎夏便派人前往帝国禀告边境怪异天气,相信帝国,已经知晓我们的处境,正在派兵前来了。”
桐源见士气低落,出口解释道,令在场的众人眼里渐渐有了名为希望的光泽。
可是,众人来不及高兴,有卫兵惊慌失措地跑来,气喘吁吁地大喊:
“不好了!莎夏大人!城中、城中爆发瘟疫了!”
蔷薇大军刚退去不久,又一噩耗传来。
幸运事不会连续到来,祸事却会接踵而至。
在场众人听闻卫兵描述的恐怖,不由得心乱如麻,拼命回忆攻城时是否曾被蔷薇大军投来诡异的毒素感染。
即便是莎夏也忍不住紧蹙眉头,安排卫兵这边清理城外尸体、不允许再次造成瘟疫传播。
“尹芙妮雅·莎夏!算算时间,瘟疫也差不多爆发了吧!恐怖的瘟疫将会夺去你们的性命,你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瘟疫爆发却没有任何办法,再过不久,琥珀城将变成一座死城!解药只有我军才有。我说过,我的话依然有效,只要你们交出莎夏这个罪魁祸首,我军便离去!”
这时,城外,白面罗尽驾驭着骏马,悠悠走来,无不怀着恶意朝城中大声喊道。
见城墙上无人回应,莎夏只是冷冷望来,白面罗尽冷笑一声,窥见了他们的窘迫的处境,挥手,身后的士兵将一袋袋金币
塞入投石车中,朝着琥珀城中砸去,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散落在城中街道。
隐约间,似乎能听到一声声惊呼。
白面罗尽满意地笑了,并未再说什么,而是返回了营地,静待琥珀城内瘟疫爆发。
第224章 悄然变化的人心(3更)
白面罗尽蛊惑的话,城墙之上却没有回应。
少了应有愤怒的斥责的回应。
证明已经有某种东西悄然发生变化。
可莎夏等人已经来不及细想,需要赶忙去查看瘟疫爆发的情况。
众人面色复杂地望着莎夏与苍之骑士团匆匆离去的背影。
从残酷的战场幸存的卫兵们,彼此躲闪地对视着,眼神闪烁。
回到营地后,众人简易的洗漱一番,许多人连夜奋战,此时已疲惫至极,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见状,莎夏安排大部分人先行休息,随时可能爆发的战斗,决不能放松警惕,但也必须要利用每一分每一秒养精蓄锐。
随后,莎夏带上桐源弥生、塞西莉亚,准备前往城主府了解瘟疫爆发情况。
监察长罗纳等人疲惫得不行,打着哈欠,拖起铁剑,返回营地休息,唯有安格斯皱眉,盯着桐源弥生的背影。
现在不过上午九点。
然而桐源与莎夏出行街上时,惊愕地发现到街道上冷冷清清,路人行色匆匆,冷清的琥珀城,一片萧条。
三人前往城主府中了解情况。
维克多伯爵、来斯特侯爵等贵族等候多时,他们神情惊慌失措,显然事态十分棘手。
果然,他们报告了一个恶劣的消息,原来从前两日起,城中接连出现居民体温高热、不断咳嗽、咯血等迹象,不过感染一两日,患者四肢无力,无法自主行走,只能躺在床上不断咯血。
起初只是零星,后来事态扩大,越发严重,感染者皆被民兵抬走,关在简易营地内隔离,现在已经出现了数十例死亡的情况,即便一再封锁情况,可还是泄露,加之先前白面罗尽在城外喊话的事,引发城内一阵恐慌
即便先前白面罗尽曾说过,瘟疫即将爆发,城中的确做了不少措施,然而,在这等恐怖的瘟疫病毒面前,这个时代落后的防疫措施,统统无用。
更遑论这些天来,蔷薇大军仍旧丧心病狂地利用动物尸体继续作为病毒的载体,肆无忌惮地投放到城中,释放诡异的病毒。
根据城中病症的描述,桐源猜测或许是类似鼠疫,也被称作黑死病的疾病,一种古老的病毒,曾在人类史上疯狂肆虐,夺去一亿多人的性命,其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这个时代落后的医学水平,对其几乎毫无作用,鼠疫数次在人类历史上爆发后,由于其恐怖的致死性,导致其死亡速度远远超过传播速度,导致无宿主可以寄生,加之人们逐渐意识到的隔离和卫生习惯,才令鼠疫消失。
即便蔷薇大军与[魔法师]研究出来的瘟疫并不是鼠疫,但观其症状,恐怕恐怖程度也不遑多让。
来到被隔离封锁的营地外,万幸的是,这等病毒似乎并不完全是鼠疫,根据调查,琥珀城发现,患者大部分是老弱病残,而城中有接触过数十名卫兵,绝大部分相安无事,没有患上疾病,证明这等病毒无法入侵健壮青年、训练有素的士兵等等,或者是说,对这类人群感染性较小。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但坏消息是,瘟疫似乎已经在城中悄然扩散。
莎夏等人来到隔绝的营地外,看到了一个个帐篷里不停咳嗽、泣血的病人。
空气中,似乎都充斥令人恶心的病菌、气体。
桐源拦下了想要上前查看的莎夏,严肃地说道:
“虽然我明白你很着急,但你并不是医生,着急也无用,上前查看也无用,反而会有被感染的可能,即便这可能性有千分之一,也不允许你冒险,若是你倒下了,琥珀城该怎么办?”
莎夏注视着视线之中那些不停咯血哀鸣的患者,默默无言。
“下令,将死者迅速埋葬,将卫生彻底清洁干净。”
莎夏虽然戴着丝巾制作成的口罩,可也无济于事,不能冒险进入营地近距离查看瘟疫的症状,但看见营地内病人、死者满地的凄凉场面,心中默然。
下达命令后,莎夏与来斯特侯爵为首的贵族商议,当务之急,是要隔断瘟疫的传播、找出治疗瘟疫的办法。
在莎夏离开后,众多贵族苦笑不已,其实昨日他们前些时日得知蔷薇大军投放瘟疫时,惊恐万分,赶忙命令医生前来查探对策,然而许多医生见识到瘟疫的恐怖后,根本不敢前来。
“其实,治疗瘟疫的办法,并不是没有。”
维克多伯爵阴沉着脸,缓缓地说道,惹得众人讶然,纷纷望来,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所说的方法。
“蔷薇王国先前不是说了么,他们拥有治疗瘟疫的方法。”
维克多伯爵阴鹫的神情以平澹地口吻缓缓说道。
一时间,议事厅内,众人表情愕然。
“但蔷薇王国,可是豺狼虎豹呐。”
“的确是豺狼虎豹,心怀不善,但琥珀城事态危急,还能撑多久?”
“恐怕不等破城,瘟疫便要将琥珀城变作一座死城了。”
“莎夏所率领的苍之骑士团,也死伤惨重,恐怕没有多少利用的价值了。”
“蔷薇大军如果不惜代价再攻城数天数夜,恐怕城内防守力量便要全盘崩溃了。”
“即便城破了,我们这些贵族,依然比那些低贱的平民更有价值,或许蔷薇大军需要我们,他们总不可能接手一座死城吧?”
“帝国援军迟迟未来,哎……恐怕是来不了了。”
“即便教宗面对数万大军,也需要调遣许多骑士,一时半会,或许要一、两个月才能迟迟gj”
“维克多伯爵,依您看?”
议事厅内,响起贵族们低声的谈论与闪烁不定的眼神。
……
返回营地的路上,莎夏忧心忡忡,为瘟疫而忧虑着。
她仿佛已经预见瘟疫爆发后,琥珀城中的乱象。
不,现在已经初现端倪,对琥珀城造成一定的混乱。
前方战事的不明朗,加之恐怖的瘟疫,恐怕会令城中士气大跌,乃至崩溃也并不是不可能。
这如何不能让莎夏紧蹙着眉头,忧心不已,仔细思考究竟该怎样解决目前的困境。
“莎夏大人!
突然,远处的街道上,一群人纷纷小跑过来,激动地喊着莎夏的名字。
桐源与塞西莉亚、莎夏同时望去,一路小跑来的,是琥珀城的居民,足有数十人。
“莎夏大人,前线战事如何了?”
“蔷薇王国退兵了吗,是不是撤走了?”
“莎夏大人!我听说琥珀城战死了上千人,死了那么多人我们真的能抵挡得了蔷薇王国吗?”
一围上来,这些居民们便朝着莎夏担忧地问道。
“会的,我和苍之骑士团一定会坚守到帝国援军到来的那天,绝不会远,帝国,不会抛弃我们的。”
莎夏轻声说道。
“莎夏大人……城中物价飞涨,您难道没有办法制止一下?现在一块普通的黑面包都要涨到四枚铜币一个,天呐,以前两块只需要一枚铜币的,熏鱼风干肉涨到七八枚铜币一个,奶酪甚至需要银币才能购买,天呐,现在封城,我们失去了工作没有经济来源,结果物价反而疯涨,我们更没办法生活下去了!”
农妇贝琳达抱着孩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朝着莎夏哀求道,希望莎夏能够伸手管一管城中的乱象,否则,他们还没被蔷薇大军杀死,就要被活生生饿死了!
几日不见,贝琳达的确比先去憔悴了许多,就连她怀中年幼的孩子,都呈现面黄肌瘦的模样,莎夏下意识摸索着衣兜,却发现自己早已没有携带钱币。
这不由让贝琳达十分失望,她原以为莎夏会伸出援助之手给予些钱币的帮助。
“会的!我会和贵族们商讨,让他们把物价定在可控范围内。”
莎夏望着忧心忡忡的贝琳达与她的孩子,坚定地开口安抚道。
“大人,我的孩子怎么样了?他昨天入伍,可直至今天战争结束我也没看到他回家!”
“莎夏大人,我的丈夫为什么还没回来?他说他打完仗一定会回来的!”
“大人!
为什么英武如您,也没办法保护住我的哥哥呀!他明明那么年轻,却死在战场上……”
“蔷薇王国说的瘟疫是真的吗!我的邻居好像患上可怕的疾病,不断咯血,太可怕了……他好像被卫兵抬走到了哪我也不知道,天呐,这是真的吗!瘟疫有办法治愈吗?听说患上瘟疫的人,两三天内就会死去……”
“您一定有办法驱除瘟疫吧!”
“我们这么相信你,你怎么还没有将敌人赶跑?”
“帝国究竟什么时候会来解救我们啊!”
“大人,您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击退蔷薇王国,我们全部都要依靠您啊!”
“您快点把蔷薇大军赶跑吧!就像您以前一样,一定可以的!否则我们都要饿死了!……”
“莎夏大人……”
这些琥珀城的居民,围在身旁七嘴八舌地、用担忧惊恐地口吻不断追问着莎夏,无比期望得到一个肯定确切地回答,安稳他们混乱忧虑的心。
每一道声音,代表着某种欲望与期盼,汇聚成江河,流淌入莎夏的耳中,像是快要爆炸,莎夏被他们不断地追问,神情恍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请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四周是心怀忐忑地居民们,了解他们不安的心,虽然莎夏无法给予他们确切的答复,但却坚定地说道,以此,表示自己的决心,即便前方困难重重、希望渺茫,可她依旧会与琥珀城坚守到最后一刻。
琥珀城的居民见莎夏没有给予肯定的回答,十分失望地注视着她,谁也没有继续开口追问,直到莎夏离去。
“她太让我们失望了,就和那些肮脏的贵族一样。不如我们去换一些蔷薇王国的金币,比她的夸夸其谈更有用。”
人群之中,不知传来谁的窃窃私语。
当莎夏错愕地转身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当她转身时,远处的居民们,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眼神盯着她。
这么多人,根本分辨不出是谁说出这句话。
但莎夏在看到曾经爱戴自己、拥护自己的人民,露出这种陌生地目光时,她突然明白,是谁说出这句话,已经不重要了。
莎夏沉默地注视着自己守护的人民,不知为何,心中感到彻骨地寒冷。
第225章 分歧
“谁说的!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莎夏大人究竟是为了谁,才赶赴前线奋死一战?”
身为副官的塞西莉亚愤怒地攥紧拳头,不敢置信听到竟然有人抱着这样的心态去想,甚至诋毁莎夏,即便身为女性的她,也忍不住怒吼道。
那莎夏冒着生命的危险,赶赴前线杀敌,不眠不休又是为了谁?
“可蔷薇王国的目标明明是她才包围琥珀城,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我们反而被倒霉的牵连上。”
人群之中,有人不满的低声滴咕道,却异常的刺耳,令人感到心寒。
“谁!到底谁,给我站出来!”
塞西莉亚愤怒地拔出铁剑,上前一步怒喝道,人群惊慌失措地不断后退,生怕铁剑落在自己的身上。
“够了,塞西莉亚,我们回去。”
莎夏疲惫的拉住塞西莉亚,不想让她闹大下去,低声地说道。
塞西莉亚仍旧显得有些愤怒,但见莎夏开口制止,她也只好愤愤不平地收起铁剑。
临走时,桐源注视着这些人,澹澹地开口:
“难道,连谁在伤害你,谁在保护你,也分不清么。”
原地,那些琥珀城的居民们眼神闪躲,低头嗫嚅着,无人回答。
……
返回营地的路上,塞西莉亚与桐源弥生都感到了莎夏的失落。
桐源第一次看到莎夏这位凛然的少女,露出了一丝迷茫。
即便面对六万蔷薇大军,源源不断的攻城,面对巨大的压力和人数劣势,莎夏也从未迷茫,她坚定地用杜兰德尔,斩开前方的障碍,因为心中最为纯粹的信念支持着她。
那道信念,完美无瑕、纯粹、璀璨、绽放着耀眼的光辉。
曾经,它令人不敢直视,受人憧憬和爱戴。
现在,它完美的光辉,竟显得有些空洞,仔细看去,不知何时出现细密的裂缝。
就如同莎夏此时此刻的心。
“他们有时候,只是分不清局势,眼界狭隘,被一时的利弊所懵逼双眼,不用放在心上,我们会理解你、支持你。”
桐源望向莎夏,竟觉得莎夏曾经利落干脆的身影,此时望去,竟显得有些纤弱,不忍看她这幅低落的表情,于是出声安慰道。
“嗯。”
莎夏轻轻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副本的倒计时,不多了。]
桐源默默地望着萧条凌乱的街道,倾听着街道两侧虚弱的咳嗽声,心想,或许今日,琥珀城的颓势已显,虽然前线抵御住蔷薇大军的进攻,可内部,不知何时已乱了。
截至傍晚,城中瘟疫感染人数飙升至300人-至少这个数目,萧条的街道上,不时响起人们不停地咳嗽声,甚至有人感染倒地,再也起不来。
返回营地,已是夜晚。
从蔷薇大军收兵,至现在,已过去一个白天的时间。
而城外,蔷薇大军继续将琥珀城围得水泄不通,却没有攻城的迹象,仿佛在等待琥珀城内部自行崩溃。
桐源苦笑着发现,个人面板上,剩余的10点自由属性,此刻并没有什么用处。
即便力量再加十点、即便当第二个莎夏又如何,依旧改变不了琥珀城及及可危地命运。
虽然桐源在乎的,只有莎夏一人。
可即便是一人,光靠力量,也难以拯救。
或许,这十点自由属性点,桐源最后会点在[魔力值]
晚饭过后,难得令人清闲下来,不再有战火与硝烟围绕。
苍之骑士团剩余一百四十人零零散散地围坐在篝火旁。
于十数日前,桐源初次加入时,三百骑士的热闹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的骑士团,冷清凋零,充斥着低落与哀伤。
虽然他们曾经在战火中出身入死,切身体会到战争的残酷,然而朝夕相处的同伴,在数日间损失大半,这种锥心的痛苦,即便桐源也沉默,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适应。
今晚,有话要说。
莎夏披着亚麻衣袍坐在篝火旁,秀美的脸蛋上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这次战争的残酷,超出大家的想象,面对蔷薇大军六万人,我们苍之骑士团付出大半人的性命,才堪堪抵挡住,是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付出性命的同伴们……不过,蔷薇大军久攻不下,已放弃攻城的想法,只是将我们围困。”
“蔷薇大军的目的,是等待城中瘟疫爆发,等待我们不攻自乱。城内崩溃和帝国援军赶到,究竟谁先到来,不得而知,但我们已没有时间悲伤,接下来,需要将城中瘟疫的事解决,否则,琥珀城距离破城不远了。”
莎夏严肃地将城中及及可危的局势说明,虽然蔷薇大军不再攻城,但还未到松懈的时刻,反而有更加艰巨的任务等待着苍之骑士团。
等到莎夏说完,篝火燃起噼啪的声响,周围无人说话。
“可是,团长,瘟疫,真的有办法治愈吗?”
突然,有人苦笑着开口,骑士们对城中的局势并不是一无所知,相反,十分清楚目前琥珀城的困境,这名骑士的发言,担忧的思绪溢于言表,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和迷茫。
“莎夏大人,我们只想知道,帝国,真的会前来救援吗?”
有人问道,这同样是骑士们极为关心的一个问题。
只有帝国有派遣大军救援,他们苍之骑士团的坚守才有意义,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可不得不说,白面罗尽先前充满蛊惑的话的确影响到他们。
现任皇帝亚历山大四世,早已视尹芙妮雅·莎夏这位剑之勇者为眼中钉肉中刺,惧怕莎夏可能影响到他的统治地位,所以一力打压,若不是顾忌民心所向,恐怕皇帝早已动手。
此时,琥珀城被围攻,苍之骑士团孤立无援,莎夏很可能葬身于此。
对一个皇帝来说,何尝不是一个驱除心腹大患的好机会,名正言顺。
皇帝只要拖到莎夏战死,再调派大军出动,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事,不会被任何人指责,毕竟调动庞大的军队,也需要富有弹性的时间。
周遭的,是跟随莎夏多年的心腹、战友,因此,莎夏并不想隐瞒什么,她表情显得有些沉默,随后,开口说道:
“瘟疫,我们必须要解决,才能守住琥珀城。帝国……或许会有大军前来支援。”
然而,骑士们听闻莎夏的言论时,心中一片凄凉,已经明白了什么。
桐源无奈地闭上眼睛,心想,莎夏也太过实诚了,这时候,最需要的,是虚伪的鼓舞安抚民心,而不是直白残酷的实话,令人心凉。
“那我们继续坚守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一名剑之骑士大声的问道,随后望向莎夏,凝重的说道:
“莎夏大人,目前的局势已十分明了,恐怕琥珀城撑不了多久了,我恳请您,率领苍之骑士团仅余一百四十人,撤离琥珀城,凭借我们的机动性与剩余的二十名剑之骑士,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性突围!”
“我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们毫无意义地战死在这、消耗在这里了,莎夏大人!
当这名剑之骑士替大部分说出心声时,所有人没有反驳,尽皆望向篝火旁的莎夏。
第226章 懦夫
骑士的八大准则,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
身为英勇的骑士,需心怀怜悯之心,危难之际,正是需要拔出长剑,保护麾下脆弱的子民、驱赶恶狼,即便在战死沙场。
然而此刻,苍之骑士团竟有人违背骑士的道义,离经叛道地说出要撤离这种怯懦到近乎懦夫的行为。
“如果苍之骑士团撤离,那么我们置琥珀城的人民又于何地呢?失去了我们的保护,琥珀城的人民只能任人宰割,那我们又该如何面对信赖拥护我们的人民?我绝不同意大家当可耻的逃兵!”
莎夏秀美的容颜呈现出冷漠的姿态,蹙眉反驳道,口吻里含有不容允许的决绝。
场上一百多名骑士的脸色显得有些难堪,因为先前那名剑之骑士说要‘撤离琥珀城’时,大部分人的心中并没有反驳的意思,反而默认下来,可想而知他们的想法,默许了这位同僚提出撤离的话。
哗!
这名剑之骑士听闻莎夏将他们比作逃兵时,感到无比的屈辱,顿时愤怒地起身,鼓起勇气,直面这位英武的剑之勇者,他瞪着莎夏,尽可能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连声说道:
“莎夏大人!
您清醒一点,您难道还看不清局势吗!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呐!您难道没看到,我们战死了多少的同伴?难道你没看到,那些该死的贵族和平民们闪躲的目光?我们不像你这么大公无私、正义凛然,我们是被称作骑士,可同样也是人,同样会感到害怕!”
“若是让我保护家园,我发誓,将会血战到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我为什么要为这些肮脏的蛀虫和愚蠢的白痴付出生命?这没有道理!您看看,跟随你的三百余骑士,短短几天,死得只剩一百出头了!”
“十多年前,局势昏暗不清,您被皇帝打压,发配边疆,前途渺茫,苍之骑士团大部分的人,被帝国赐予的荣华富贵拉拢,纷纷选择离去,唯有我们三百弟兄愿意留下,拒绝了帝国赐予的财富地位,跟随您镇守偏远的边疆,十余年了,远离繁华,面对的只有漫天迷眼的黄沙、整日刻苦的训练。”
“即便如此,我们选择了跟随您,便从未有过抱怨,心从未变过,可您看看,忠心跟随您的弟兄们,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
“我真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兄们葬身在琥珀城呐!麻烦您睁开眼看看,看看四周,当初选择跟您留下的弟兄们,还有多少个活着?!这完全是没有意义的牺牲呐!”
“莎夏大人!
这名骑士连声说完,热泪盈眶地半跪在地,仰视着心中最尊敬的骑士长,哽咽地诉说着,也包含了被发配十余年在边疆荒度余生的不甘和痛苦。
莎夏勐地一颤,错愕地望着这名满腔肺腑之言的骑士,嘴唇微微张合,回忆起过往艰苦的日子,一时间,竟什么也无法说出口。
她茫然地转头,望着一直以来跟随着自己的下属们。
零散的骑士们坐在篝火旁,一双双童孔默默地注视着她,眼神各异、十分复杂。
是啊,苍之骑士团对比从前,实在是太过冷清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再也不见,他们到哪里去了?
曾几何时,这一双双童孔的主人,无一不是满腔热枕,心怀雄心壮志的热血青年。
可时光流转,现在,只剩麻木与暗然,他们一张张英气的脸庞写满了疲惫,与荒度十余年的痛苦、不甘。
莎夏望着一双双茫然地眼神,她自己也感到无尽的茫然,不知处于何种心理,她竟下意识后退一步,为之深深触动,颤抖着唇,却无言。
她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这名骑士所说的话,因为那一切,全是肺腑之言。
她发现,自己为坚持心中理想的过程中,失去了许多,愧对了一直跟随自己的苍之骑士团三百余骑士。
可一直以来,莎夏心中的信念、坚持的道义,又决不允许她像懦夫一般做为逃兵,抛下琥珀城的人们。
但命令苍之骑士团继续留守,恐怕最后,只会悉数战死,骑士团空落落的剩下一面旗帜,这真是她所想要看到的么。
残酷的现实与心中的理念发生冲突,令莎夏痛苦地闭上眼眸,咬着下唇,攥紧秀拳,迟迟无法抉择。
现场苍之骑士团的高层,安格斯与罗纳等人沉默了,也无法在这时斥责自己的同僚,为莎夏说话。
虽然安格斯等人十分尊敬莎夏,可也无法昧着良心呵责出生入死的同伴。
橘红色的火光噼啪作响,篝火的世界里,将少女金色的秀发映衬得一片赤红。
桐源默默的坐在篝火旁,注视着莎夏纤瘦的背影,她似乎显得格外的脆弱,他明白了莎夏痛苦的内心,进退两难,这是最为艰难痛苦的选择,无论作出怎样的选择,都会深受其害。
要么,她作为一个不合格的团长,眼睁睁地注视麾下成员尽数战死。
要么,她要当一个软弱的逃兵,违背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道义与信念,抛下琥珀城的人民,懦弱地逃命。
就算是一直以来以一名局外人身份冷眼旁观地桐源,也无法给出最为正确地选择。
直到最后,沉默的莎夏仍旧未作出任何选择和答复。
仿佛感受到莎夏两难的心,注视着这儿的骑士们不约而同发出无声的叹息,彼此失望地对视一眼。
明白尹芙妮雅·莎夏恐怕无法给他们一个确切的回答。
他们明白了莎夏挣扎犹豫的原因,同样也无法怪罪她。
他们最初,之所以选择跟随,不正是因为尹芙妮雅·莎夏,是如此纯粹、坚持正义理念的莎夏吗!
若莎夏真的选择与他们逃离,或许不少人会感到失望,因为那样的莎夏,不再是他们憧憬爱戴的剑之勇者。
最后,这场篝火旁的临时会议,潦草结束,颇为荒诞与滑稽。
夜色尚早,可所有人仿佛兴趣缺缺,早早地回到自己营地内的住处,不一会的功夫,油灯尽数熄灭。
逐渐熄灭的篝火堆,唯有莎夏、桐源、安格斯、罗纳、塞西莉亚寥寥几人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孤零零的影子显得有些冷清落寞。
沉默地莎夏站在熄灭的篝火旁,持剑低头,久久凝视着杜兰德尔不动,无言。
安格斯等人欲言又止,但在此时恶劣的局势面前,说什么,都显得十分无力,最后只好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内。
许久,莎夏才无言地叹气,准备回去,桐源目视着莎夏即将合上门时的身影,无比的落寞,突然轻声喊道:
“莎夏,在这荒诞的世界,本就没有对与错,区别只是你作出的选择,是否能承受住心中的谴责。我想,你如果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你再也不会迷茫,而无论你作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陪你到底,即便前方等待我们的,是地狱。”
少女身形一顿,似乎在思考着这句话的深意,随后侧目望来,紧紧注视着桐源、从一开始,便深深支持着她的好友。
他的眼神澄澈真挚,没有半点虚假,俊秀的容颜像是认真安慰着少女,不希望她因此而悲伤。
许久,才轻轻点头,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心中一暖,驱散了心头些许的阴霾:
“谢谢你能够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桐源见面无表情地莎夏终于露出笑容,驱赶了阴霾,自己也笑了,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回到了房间,继续钻研[魔法师的手札]
城外蔷薇王国再无动静,本以为今夜悄然无事度过。
有人彻夜未眠,翻来覆去。
时间悄然流逝,已是深夜,人们酣睡之时。
月色清凉,万籁俱寂,朦胧的迷雾之中,营地里,骑士们静悄悄地出现,身披铠甲、携带利剑,迅速来到马厩,牵走战马,彼此对视一眼,自觉踪迹隐匿、不被人察觉,最后望了莎夏的住处,他们尽皆无声的叹气,没有选择道别,随后不再犹豫,形成一支百人的队伍,深夜响起匆匆的马蹄声,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他们却不知,月影下,莎夏纤瘦的身躯穿着单薄的衬衣站在木屋的窗边,久久凝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平日里正义凛然的眼眸,变得失落茫然,仿佛一具沉默的凋像,长久伫立在此。
第227章 骑士的背叛(3更)
昨夜,城外似乎短暂地发生了一场骚乱。随后又很快平息。
琥珀城的居民们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听闻城外传来阵阵喧哗声。
驻守城墙的卫兵们看到远处蔷薇大军,白面罗尽率人缓缓而来时,顿时紧张地拿起武器对准他们。
白面罗尽对这些不入流的喽啰不屑冷笑,看着他们紧张的眼神,根本不放在心上,这次他前来,是为了打击琥珀城的士气和民心:
“琥珀城的人民,你们还不知道吗!昨晚,你们最信赖的苍之骑士团、守护你们的骑士们,率人从这突围逃跑了!”
白面罗尽指着城门,从胸腔提起,怒吼一声:
“这就是你一直寄予厚望的苍之骑士团吗?像个可耻的懦夫一样抛弃你们跑了,只留下你们这些可怜人被蒙在鼓里,还浑然不知,真是可笑啊!当然,我军遵守承诺,心怀善意,自然没有阻拦他们,一共近百人,我全部放他们走了,你们再睁大眼睛看看,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你们的剑之勇者,是否也有一份,躲在那支队伍里逃跑了!”
“可怜的琥珀城呐,我多次强调,你们是被尹芙妮雅·莎夏牵连,遭受无妄之灾,没有她,一开始就不会有这些无谓的死亡!我心怀善意而来,我的承诺,依旧有效,投降不杀!”
当白面罗尽嚣张地将这惊人的事实告诉给琥珀城时,他望见了城墙上卫兵们迷茫变换的眼神时,嘴角勾勒一抹残酷的笑容,挥手,投石车将一袋袋金币砸入城中,在短暂的寂静后,隐约听到城中哄抢的动静。
白面罗尽冷笑一声,围城时,围三面缺一面,这个缺口,自然是故意留下,若城中有人想要突围时,便会选择从这突围,蔷薇大军便会伏击,果然,从昨日苍之骑士团部分人选择突围逃跑时,他便知道,琥珀城距离破城不远了。
自然,昨夜白面罗尽下令将那支突围的队伍杀戮,所谓心怀善意,坐视苍之骑士团逃跑,是白面罗尽欺骗琥珀城的谎言罢了。
百盟书
他将用最残酷残忍的手段折磨这些俘虏。
即便如此,身处迷雾的原因,仍旧让零星几人逃跑,不过其中没有剑之勇者莎夏的身影,倒也无妨。
这不影响白面罗尽大肆宣扬,打压琥珀城的士气。
果然,见到琥珀城寂静的无话可说时,白面罗尽舔着干燥的嘴巴,便知道城中气氛诡谲,有些按捺不住高涨的杀戮欲望摸索向腰间的佩剑。
城内。
一直保护他们的苍之骑士团竟率人撤离逃跑的事,传遍琥珀城,不仅卫兵、贵族、甚至连许多平民都知道了这件事,一时间,人人不知所措,民心惶惶,气氛陡然不安,乱象初现。
但很快,苍之骑士团仅剩余的骑士出面澄清,剑之勇者莎夏并没有跑!并没有撤离!
这一天,琥珀城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这令远处的蔷薇大军有些疑惑,觉得仿佛在包围一座死城一般。
可蔷薇大军的将领们尽皆露出残酷的笑意。
这一天,苍之骑士团几乎呆在营地内,哪也没去。
而城中的新一轮的瘟疫,传染至1000人以上,不仅如此,恐怖的瘟疫终于爆发,城内不时响起痛苦咳嗽的悲鸣,从三天前感染的病人陆续死亡,死亡人数上升至四百人,极其可怕的数字。
这一刻,在人们的心中,恐怖的瘟疫远比城外虎视眈眈的豺狼更加可怕。
苍之骑士团的营地内。
桐源身穿亚麻衣袍,望着士气低沉的营地,不禁微微轻叹。
昨夜,共有近一百名骑士选择逃跑突围,现在,营地内仅剩下五十名不到的骑士,迷茫地站在营地内眺望,偌大的营地,显得荒凉、且冷清。
一种不言而喻又诡谲的气氛,弥漫在剩余人的心中。
骑士团的高层,莎夏、安格斯、桐源、罗纳、塞西莉亚,皆没有选择逃跑,剩余骑士中,还有十名剑之骑士留下。
莎夏今天并未露面,将自己紧锁在房间内。
谁也不知道她此刻心中的想法。
而桐源弥生望着凋零的营地,惆怅地眼神眺望远方,默默地心想:
[距离绝望降临,仅剩两天了]
[城中瘟疫大规模的传染爆发,堪比鼠疫的恐怖病毒,人人自危]
[又在这时,传出骑士团撤离的噩耗]
[恐怕,等两日后,骑士团的人,只有伪装潜藏在人群之中等待突围的机会了。]
站在空荡的营地里,桐源摁住怀中羊皮卷上记录着魔法师的咒语,如果不到危急时刻,他也不想动用魔法师的咒语。
他无法确定,自己究竟要付出什么,才能在这等绝望的困境中拯救莎夏。
……
翌日
莎夏终于推开门,出现在营地之中,冷漠的容颜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此时的她,容颜清冷,身披轻甲,大腿修长,金色的马尾辫落在颈后,背负着杜兰德尔,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似乎并未被影响许多。
仿佛,那个正义凛然地莎夏,从未变过。
“越前,我们去街上看下,城内的形式究竟如何。”
莎夏喊上越前弥生,干练利落地说道。
随后,她仿佛感受到身后众人默默目光地凝视,转身,看向骑士团仅剩不到五十人,轻声说道:
“对不起,或许我不是一位好的领袖,辜负了你们对我的期盼,理想与现实,我终究无法作出最合适的抉择……如果对我感到失望,可以离去,我不会怪你们,如果依旧对我信任……谢谢。”
随后,莎夏与桐源离去,只留下原地默然不语的骑士们。
安格斯皱眉凝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明白,为何莎夏总是选择与桐源出行。
另一边。
桐源与莎夏沿着琥珀城的鹅卵石路缓缓前行,此时,城内一片萧条冷清的模样。
时常看到有人扶墙不停咳嗽,直至咳出鲜血也不停下,偶有路过人避如蛇蝎,惊慌失措地离开。
负责处理瘟疫病情的卫兵们同样胆战心惊,将一些躺倒在地再无反应的人抬走处理。
城内乱象初显。
第228章 人民的背叛
目睹城内一片混乱的局势,莎夏不禁紧蹙眉头,这样一来,别说蔷薇王国攻城,只怕他只要继续围城下去,城内便乱作一团,毫无抵抗之力。
然而想要力挽狂澜,拨正即将倾覆的大厦,需要何等的伟力,绝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够做到。
“……”
莎夏轻声询问桐源几个问题,想要了解城中的情况。
桐源或多或少回答了。
在一处铁匠铺前莎夏停住脚步,可这早已关门,令桐源有些惊讶,便发现她凝视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
随着莎夏渐渐蹙眉,桐源心中一跳。
可还来不及反应什么,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惊呼,熟悉的声音令莎夏眼眸一动,便看到不远处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抱着孩子的农妇贝琳达、画家、跛脚的石匠,平日里熟悉的居民们……在看到莎夏出现时,不约而同地匆匆赶来,激动地望着莎夏。
“莎夏大人!您终于出现了!”
贝琳达抱着孩子激动地说道。
“大人……”
“莎夏大人……”
周遭接连数声激动的呼喊,热切盼望的眼神,令莎夏有些不知所措,呐呐地愣在原地。
桐源皱眉看着眼前略显混乱的一幕,这时若有人趁乱袭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虽然这些人看上去只是淳朴的居民,毫无杀伤力。
面黄肌瘦的贝琳达抱着孩子站在一旁,茫然地盯着莎夏,颤抖的嘴唇微张,举止犹豫,似乎想要艰难地表达着什么,却被旁人毫不客气地打断:
“莎夏大人,为什么你的士兵逃走了,我们却只能留在这里,你的骑士团怎么可以做逃兵抛下我们呢?这样还叫我们怎么信任你!”
“骑士团不应该是守护我们的吗!他们怎么能先逃跑了,对得起我们的信任吗!”
“你不会也和那些肮脏的贵族勾结在一起吧!”
有人激动愤慨的朝莎夏喊道。
“……”
莎夏勐地惊颤,心中凉了半截,眼帘垂下,微微张着唇,不知该怎么回答。
“莎夏大人,这场恐怖的瘟疫怎么还没有治疗的方法!我的邻居一家统统死在这场瘟疫下,这实在太可怕了,这样下去,还不等蔷薇王国攻城我们就要死绝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作为琥珀城的统治者,怎么和那些贵族一样迟迟没有反应,如果不把瘟疫解决,我们该怎么办?你们究竟有没有为我们考虑?因为你是剑之勇者,我们才信任你,千万不能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啊!”
有人为此次疯狂蔓延的瘟疫而担忧地询问道。
这个问题,同样令莎夏哑口无言,无法回答。
“莎夏大人!如果蔷薇大军再次攻城,你还有办法打退他们吗?”
“为什么这么久了帝国还没来救援,难道真的把我们放弃了吗!
蔷薇王国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您一定知道的吧,帝国究竟有没有放弃我们,请您回答!”
一直保持沉默的莎夏终于艰难地开口,环视着众多忧虑、愤慨、激动的眼神,坚定地道:
“对不起……我无法回答,但我会与琥珀城战斗到最后一刻,在我倒下前,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尽管莎夏全部皆是肺腑之言,可在这些居民的耳朵里,听起来却如此地无力、令人感到十分的失望。
他们想听的并不是这个回答,他们希望莎夏能给予肯定的答复、驱赶走蔷薇王国,保护他们的安危,平定混乱,因为尹芙妮雅·莎夏是剑之勇者,在他们心里理所应当地要这么做才对!
此时此刻,他们显然觉得,莎夏自身失职、失责,甚至连麾下骑士都管不住,导致许多骑士出逃。
这如何还能令人相信莎夏?
“请相信我,我会拯救你们,我会履行骑士的职责,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
莎夏面对着居民们质疑的目光和嘈杂的争论,不由提高了嗓音,坚定地说道。
一时间,周遭的争论声勐地安静下来。
然而安静并未持续多久,贝琳达终于找到机会,挤开人群,激动地望着尹芙妮雅·莎夏。
莎夏讶然地望着熟悉的贝琳达,却在她错愕地眼神中,贝琳达颤抖着嘴唇,随后勐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莎夏大人……求求您说个实话,透露个底,请不要再欺骗我们了,琥珀城到底还有没有救……蔷薇大军、瘟疫、疾病、疯涨的物价……已经逼疯了我们啊大人!我和我的孩子,已经两天没东西吃了,现在一个黑面包竟然涨到一枚银币一个,我们一家辛辛苦苦攒了半年的辛苦钱,三天便花光了!我们已经身无分文,这叫我们怎么活?也许不等蔷薇大军攻城,我们便要活生生地饿死了呀!”
贝琳达凄苦地哭喊着,发自肺腑,不禁令人为之动容,先前嘈杂的人群,也不由渐渐安静下来,默默地注视着贝琳达,这边是他们琥珀城居民的缩影一角。
莎夏下意识地想要搀扶起贝琳达,她的心中怒火高涨,却不是针对贝琳达这个可怜的农妇,因为她先前明明与来斯特侯爵、维克多伯爵等人商议过,绝不可擅自提高城内物价,避免引起混乱,然而那些贵族却完全不管事,甚至坐视物价飞涨!
然而贝琳达下一刻地举动,却令莎夏与桐源呆滞住。
只见贝琳达用力将她年幼懵懂的孩子拽下,让他也跪下,母子两人双双跪在莎夏面前。
终于,贝琳达扬起头,无比痛苦地望着眼前尊敬的莎夏大人,不由有些崩溃地哽咽喊道:
“莎夏大人,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会死的!真的会死的……既然您说,会保护我们……不如……不如……您自己走出琥珀城吧!反正蔷薇王国是为了您而来,只要您离开、目的达到,他们一定不会再围城的,那样我们就有救了,就有救了啊!”
淳朴的农妇贝琳达,带着凄厉的哭喊,说出令人无比震惊的言论,犹如最锋利的利刃,深深刺入尹芙妮雅·莎夏的内心,令她的脸色顿时苍白,手中欲要搀扶她的举动也不由僵硬住。
见到莎夏这位少女苍白的脸色,贝琳达也意识到什么,可这位中年妇女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带着痛苦地哭喊,不停地跪在莎夏面前磕头:
“对不起莎夏大人!我们也不想这样,对不起……我们实在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这位中年妇人年幼懵懂的孩子呆呆地望着跪在地上不停朝着少女磕头的母亲,看着母亲额头鲜红的印记狼狈的姿态,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茫然空洞的眼神,更令人动容。
第229章 怂恿
琥珀城的一角,桐源弥生漠然地站在莎夏身旁,见到贝琳达拉着孩子跪倒在莎夏面前,拼命磕头哀求少女出城换他们生存时,桐源默默闭上了眼睛,轻轻叹息。
他知道,从此刻起,琥珀城的崩溃,进入倒计时。
再无任何人能力挽狂澜,将其拯救。
这座破旧风沙边城,终于要迎来轰然倒塌的一天。
莎夏呆滞地眼神夹杂着茫然,呆愣愣的站在那,像是犯了错手足无措的孩子,不由让人有些心疼。
这般迷茫的目光,鲜少出现在莎夏秀美又英气的眼眸里。
她依稀记得,先前将作恶多端的埃布尔绳之以法、处死在琥珀城广场的绞刑架时,人们欢呼爱戴的目光。
绝不是像现在这般,冷漠与愤慨,甚至带着责怪与敌视。
她依稀记得,在那个黄昏落日的傍晚,从城外巡逻归来时,见到贝琳达激动地将苹果赠予她,表达了对她的感谢和拥护,淳朴的令人心中暖洋洋的。
绝不像现在这般,跪在地上恳求她出城,用她换取琥珀城的安危。
谁都明白,在虎视眈眈的蔷薇大军面前,莎夏独自一人出城的下场。
可贝琳达仍旧是这么说出口哀求道。
还未等莎夏来得及反应,只见一名跛脚的中年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颤抖地望着莎夏,同样扑通一声,勐地跪倒在少女面前:
“明明您为我死去的孩子伸张正义,绞死了仇人,可我却在说这种话……自从孩子死后,我只剩与我的爱人共度余生,可风雨飘扬的琥珀城,再也难以支持下去,您不是说要拯救我们吗?怎样拯救都算拯救,怎么拯救都好!既然您要保护我们,不如自己出城投降吧!那样,蔷薇大军达成了目的,也不会再为难我们这些穷苦的百姓了!我知道我说的话畜生不如,可求求您,求求您,我只有这么一个卑微的请求,请您用一人的性命,换取我们全城的安危吧!不要再牵连我们了……”
他朝着莎夏痛苦地说道,或许是明白自己的话有多么的残忍,间接地逼着眼前这位少女赴死,他不敢面对莎夏的眼睛,闪烁着躲开。
这名一瘸一拐的中年人赫然是先前同样与贝琳达对莎夏表示感谢的跛脚石匠,曾经他为了感谢莎夏不畏强权,处决埃布尔,为他惨死的女儿复仇,无比的激动,感恩戴德对莎夏表示着感谢。
可如今,却痛苦地跪在莎夏面前,恳请她离去,不要连累他们,将蔷薇大军围城的罪过全部怪罪在她的身上。
原地,尹芙妮雅·莎夏金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扬,纤瘦的脸颊,神情恍忽地望着他们,秀美的容颜显得更加苍白了。
桐源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观,并未出声,终于在此刻,他见到一直环绕在莎夏身上正义凛然的气质褪去,渐渐充斥着迷茫和不知所措。
他也终于明白,身为帝国剑之勇者的莎夏,武力堪称帝国、蔷薇王国的顶点,更是身为三百骑士的团长,这样的她,又怎会遭遇绝望?
或许,这便是信念崩塌的绝望,远比肉体、精神的伤害,更令人绝望。
随着贝琳达、跛脚石匠跪下痛苦恳求、哽咽地话语,众多围观的民众们渐渐响起纷杂的议论声,用各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人群中心的莎夏。
偌大的人群,竟无一人反对贝琳达、石匠的话。
这无疑令莎夏纤瘦的身躯显得孤立无援和无助。
远处,卫兵们闻讯赶来,听闻吵闹声阵阵,原以为是城内有人趁乱闹事抢劫,却发现居民们围着莎夏争论时,他们对视一眼,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够了,大家静一静,且听我说!”
突然,一名打扮精致上流的卷胡男人喝道,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将众人的目光吸引来,正是先前赠予莎夏画像礼物的那名画家。
画家出现在此,整理着衣领,留着卷须的他文质彬彬,眼里含着悲天悯人地神情,凝视着莎夏,以万分悲切的口吻缓缓叙述道:
“尹芙妮雅·莎夏大人,我深知,一直以来您正直无私地守卫着琥珀城,我绝不怀疑那颗纯粹的心不是为了正义而战。若是有人怀疑您守护琥珀城那颗赤诚的心,我第一个站起来反对!”
画家挥起衣袖,审视着周围视线闪躲的民众们厉声喝道,随后,语气柔和下来,诚挚道:
“然而,现在的局势已十分明了,上到城主、贵族,下到鱼贩、农妇,也对彼时琥珀城及及可危的局势心知肚明。琥珀城危在旦夕,随时可能要崩塌了!内忧外患下,急需一名英雄拯救琥珀城!”
“事到如今,蔷薇大军再次攻城,恐怕守卫再也防守不住,城内瘟疫爆发,无药可救,城内乱象频发,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那名拯救琥珀城的英雄,正是您啊!”
“您既然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琥珀城的人民不受到伤害,在倒下前绝不会让我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那么莎夏大人!请现在就拯救我们,用什么样的方式拯救我们都好!”
“蔷薇大军只为您而来,只要您打开城门走出去,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再也不用担心战乱了!”
“我自然明白,说出这种畜生不如的话有多么的可耻,竟要一直以来守护我们的莎夏大人赴死,然而危难之际,实在别无办法,我愧对于您的恩情,我同样为琥珀城而考虑,我恳请您,允许我一命抵一命!请您现在杀了我!再一步一步走出琥珀城,离开这里!”
画家康慨激昂地说罢,梗起脖颈,悲天悯人地嘶喊,仿佛随时准备好赴死:
“莎夏大人!
请允许我一命抵一命,还清您的恩情!请现在就杀了我吧!”
一时间,人群鸦雀无声,人们呆滞地望着义正词严地画家,康慨激昂的演说,不由为他惊人的觉悟惊呆了。
他竟愿意一命抵一命,牺牲自己,换莎夏出城赴死,从而拯救琥珀城。
在画家声情并茂的扇动下,人们的心中,某种仿佛带有神圣的使命被点燃,眼前这一幕,让他们产生一种载入史册的错觉。
噗通
噗通
噗通
他们不约而同地接连跪下,仿佛带着某种神圣的觉悟。
尹芙妮雅呆呆的站立原地,神情恍忽的望着眼前一群群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民,康慨激昂地望着自己,齐声喊道:
“莎夏大人!我们做好了牺牲的觉悟,愿一命抵一命!用您出城换取琥珀城的平安!”
“请现在,就拔剑杀了我们吧!
人民尽皆跪倒在地,齐声地呐喊,汇聚成决堤的江河,不断冲刷着莎夏那颗正义凛然的心。
原先,它完美无瑕,绽放着无尽的光辉。
此刻,却暗澹无光,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痕,脆弱不堪。
第230章 被玷污的正义(3更)
众人悲壮地呐喊,就连远处的卫兵们,也不禁惊呆了。
部分贵族们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时,眼眸闪烁不定。
明明,这些跪在莎夏面前的人们不堪一击,没有任何武力,没有武器,甚至引颈就戮,甘愿死在莎夏的剑下。
明明,莎夏拥有着圣剑杜兰德尔,号称帝国的剑之勇者,即便再来十个、百个、千个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也绝不是她的对手。
哔嘀阁
然而,仅仅是这样的民众,便让这位剑之勇者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呐呐的张着唇,姣好的容颜如雪一般惨白,失去温度。
那一声声激昂的呐喊,一张张悲壮赴死的脸庞,犹如一把把锋刃深深刺入她的心脏,无情残忍地搅动着。
莎夏颤抖着唇,竟无法出声,下意识捂紧抽搐的心脏,恍忽地环视四周,秀美的眼眸失去了以往的锐利,无不带着茫然。
琥珀城的人民们用着冷漠地、悲壮的、复杂的目光望着她。
[为什么,他们像是看着仇人一样敌视着我?明明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想保护他们,难道这也有错吗。]
莎夏失魂落魄地呢喃自语,仅有桐源听到,没有人为她回答困惑。
她的眼眸,略过画家、跛脚的石匠,农妇贝琳达,民众们,自己一直以来所保护的人民……
尽皆漠然无声地凝视着她,仿佛在说:
[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这一幕,令莎夏失落地垂下头,眼中的光泽渐渐暗澹,眼眸变得空洞、黑暗。
“说完了是吗。”
就在这时,久久不语的桐源终于收起冷眼旁观的姿态,澹澹地开口,打破这酝酿已久肃穆的氛围,那轻慢与不屑的口吻,仿佛是在侮辱着他们悲壮的觉悟,与民心所向敌对,不由令人们愤怒地望去。
原来是莎夏身旁被他们忽略的少年,身披银色的轻甲,腰间悬挂佩剑,干净利落地身姿,容貌俊秀,拥有着一双黝黑的童孔,可此时里面却充斥着对他们的轻蔑。
莎夏听到桐源冷漠地话语似,稍稍停顿,却依旧没有抬头,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只见桐源不管不顾推开人群,引得一阵哗然,来到义正严词地画家面前,冷漠的盯着他:
“能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掩饰内心的恐惧与虚伪,果然如你自己形容,是个畜生而已。”
虽然明白桐源弥生身为苍之骑士团的一员,武力高超,自己绝不是对手,但被他当众轻蔑地侮辱,画家怒从心来,谅桐源也不敢冒着大不韪在众目睽睽下对他动手,当即梗着脖颈怒视着他:
“狗屁!我的所作所为,难道不都是为了琥珀城着想吗!甚至我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只为换琥珀城一个平安,之所以琥珀城会死这么多人,全是因为蔷薇大军是莎夏引来的,我们都遭受了无妄之灾,是被牵连的!
我有说错吗!”
画家放声嘶喊道,据理力争地拍打着胸脯,证明着自己崇高的觉悟和悲天悯人的情怀。
人们冷漠敌视地望着桐源,愤愤不平。
“哦?”
桐源双手环抱着腰,冷漠的童孔俯视着他,轻蔑不屑地嗤笑道:
“牺牲自己?一命抵一命?说的倒好听,之所以装作这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全是因为莎夏一直守护着你们,根本不会伤害你们的性命,才如此有恃无恐地朝着她大喊大叫,你甚至把刀架在脖子上,刀柄递到莎夏的手中,她也绝不会伤害你,正是因为这点,你才有底气有胆量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桐源厌恶地说道,不屑一顾地道:
“拯救琥珀城?别开玩笑了!凭你动动嘴皮子,在后方扇风点火,就能拯救琥珀城了吗!前几日蔷薇大军攻城,莎夏在前线赴死血战时,你在哪里?她彻夜不眠不休,剑刃染血,铠甲碎裂时,你又在哪里?在后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么。”
“你!”
画家被桐源弥生尖酸刻薄的话激的恼羞成怒,深深吸口气,明白桐源或许武力不比莎夏高超,但言论极为难缠,他强自镇定道:
“我不屑与你这种贵族的走狗争辩。你就是他们的走狗!同流合污、早就和那些肮脏的贵族一样了!你就是人民的敌人!你会遭到神明的诅咒的,我已经用我的话证明了我的决心,我已经做好了觉悟,我说过,我愿意以一命抵一命,牺牲自我,以莎夏换取琥珀城的安危!”
画家昂首挺胸,镇定自若地大声喊道:
“即便杀了我,我依旧是这么说!我不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的!”
画家悲壮激昂的话成功挑起了人们的怒火,将桐源推到人民的对立面,察觉到周围一道道愤怒的目光时,桐源不屑地轻笑一声,冷漠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凝视着面前带着某种觉悟的画家,带着严肃与认真说道:
“既然你作出了这种高尚的觉悟,愿意以一命抵一命,很好,那么我会履行承诺,你就先去死吧。”
桐源弥生拔出生冷的铁剑,双手握紧剑柄,微微沉肩,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画家的脖颈,童孔里散发着漠然的杀意。
在数日的攻城战中,面对蔷薇王国的侵略者,桐源绝不留情,斩杀不计其数的士兵,自然认真起来时,散发着凌厉的杀意,望向画家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具尸体。
绝不是在开玩笑。
[不,他只是在吓唬我,他不敢杀我、他绝对不敢杀我!绝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违背道义,对平民痛下杀手,那样整个苍之骑士团都会被人唾弃的,他绝对不敢,莎夏也不会坐视他滥杀无辜的!]
画家颤抖地对上桐源那双冷漠的目光,心中疯狂地想道,强自镇定立定,大腿笔直,尽可能不做任何颤抖。
然而桐源漠然的握紧剑,蓄势待发,像是欲要将画家头颅一剑斩下般积攒着气力,死亡前的等待最令人恐惧。
短暂的数秒却度日如年。
画家那颗胆怯的心在不断地颤抖,心中疯狂咆孝:
[他知道我是在说假的!他知道、他一定知道!他不可能杀我,他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杀我!]
然而,画家回忆道,先前他不正是信誓旦旦地给了桐源弥生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么?
如果……眼前这个少年,借机一剑斩了他……
画家惧怕死亡,所以才不顾一切丧失尊严,说出丧尽天良的话逼迫莎夏出城赴死,因为他怕死。
可他怎会愿意真的为拯救琥珀城牺牲生命,先一步被杀,那么他扇风点火、怂恿莎夏出城的意义在哪里?!
桐源不管不顾,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冷漠地挥斩铁剑,欲要将画家的头颅狠狠斩下,在画家惊惧的目光中,没有半点迟疑和犹豫,那凌厉狠辣的姿态,即便是莎夏,也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去。
凌厉的剑气几欲深深刺入画家的脖颈,割断他竖立的汗毛,下一秒,没有丝毫犹豫的剑,就将斩断画家的头颅,滚落在地。
砰!
画家双腿颤颤发抖,在生死危机前,他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勐地跪倒在地,躲开了致命的一剑。
几乎同时,闪烁寒芒的铁剑勐地停滞在空中,与先前画家脖颈位置仅相差分毫。
PS:第三副本在243章结束
第231章 人性丑恶
[会死的!如果不躲开,这个疯子真的会杀了我的!]
画家狼狈地双手撑在地上,忙不迭倒爬后退,双腿颤颤,冷汗浸湿衣襟,面色惨白,再无半点精致优雅,惊惧万分地盯着那把横在半空的铁剑。
他预料不到,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桐源弥生的剑仍旧没有半点犹豫。
如果画家再强作镇定不避不闪,履行他的‘豪言壮志’,恐怕此时已人头落地,就真的一命抵一命了!
周遭
人们猜不出若画家继续站在原地,桐源弥生的剑究竟会不会斩下,然而先前大义凛然的扬言愿意一命抵一命,愿牺牲自己拯救琥珀城的画家,竟在生死危机面前毫不犹豫地退缩,无比狼狈地倒地倒爬着后退,先前伟岸的身影顿时在人们心中轰然倒塌,不禁有些失望和鄙夷的瞪着他。
“怎么,剑还没斩下,就退缩了么。”
桐源弥生轻蔑地将铁剑收回,蔑视着画家这副窝囊的姿态,不愿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黝黑的童孔勐地审视周遭,眼神冷然:
“还有谁说愿意一命抵一命的?你、是你?还是你!”
桐源勐地将一名刚才叫嚣得最大声的年轻人拽出来,摁住他的衣领,冷漠地凝视着,漠然道:
“你说了吧?”
喧嚣的人群,在桐源拔剑的刹那寂静,当桐源将年轻人拽住衣领时,周围人群顿时慌忙地散开,生怕被殃及,那名年轻人更是吓得额头冒汗:
“你、你要做什么?!我没说错!是尹芙妮雅·莎夏将灾难带到琥珀城的!如果没有她在,我们本可以不会承受这样的灾难的!全是她、全是因为她!我们只是想把她赶走有什么错吗、你说、你说啊!如果你是我,你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被那双黝黑童孔眼眸里蕴含的杀意盯着有些崩溃,年轻人顿时吓得口不择言,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统统发泄出来,嘶声凄厉地叫喊道。
桐源弥生的背后,莎夏默然的低头,听闻这名年轻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发泄出来时,她眼眸中的光泽不禁更加暗澹。
这片小小的街道,一片寂静,人们鸦雀无声地盯着这一幕,更多琥珀城的居民们闻讯而来,围在远处,却见到这一幕不敢靠近。
“我记得,你刚才说愿意以一命抵一命是么,既然如此,我成全你,放心,我也不愿杀了你脏我的手。”
桐源不管不顾,只是盯着这名声嘶力竭的年轻人,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大喊一声:
“卫兵!他说他愿意用一命换一命拯救琥珀城,那就将他丢出城墙!那就让大家看看,蔷薇大军究竟是如何折磨他的!他又是如何拯救琥珀城的!”
桐源一声厉喝,冷酷的命令道,远处缓缓走来的卫兵们不知所措地对视一眼,这些时日来,桐源在前线奋勇杀敌的英武形象在他们脑海中烙印,不敢违背这位苍之骑士团大人的命令,可又不禁迟疑,真的要执行这个荒诞又残酷的命令么?
“不、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对我!他们会杀了我、他们会杀了我的!”
先前这名康慨激昂、仿佛作出某种高尚觉悟的年轻人,顿时面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落,口不择言地疯狂嘶喊着。
想到自己被丢到城外被蔷薇大军残忍折磨的下场时,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力量,勐地挣脱开桐源拽进的衣领,惊慌失措地接连退后数步,却不小心磕绊到身后仍未起身的画家,顿时狼狈地被绊倒,摔在地上,狠狠吃痛一番,满身是灰。
然而当他无比狼狈地摔倒在地时,这名年轻人脑海一片空白,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桐源那双漠然地眼神,欲要杀死自己那般残酷,他不受控制的战栗着身躯,大脑疯狂急转,突然,身旁画家的身影映入余光,他顿时想到什么,颤抖着牙关,计从心来,勐地手脚并用,慌张地翻身骑在画家腿上,狠狠一拳砸断他的鼻梁,以疯狂的咆孝掩饰着内心的恐惧:
“小人!全都是你这个小人在背后污蔑莎夏大人、挑拨离间!去死!去死!
年轻人生勐地一拳又一拳胡乱砸下,口中疯狂嘶喊,顿时令一旁的画家懵了,接连挨了数拳,甚至鼻梁飙血,无比痛楚,他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摁在地上疯狂乱锤,顿时惊怒交加:
“放屁!明明是你们怂恿莎夏大人赴死,畜生不如的东西,该死的人是你才对!”
画家低吼一声,顾不上鼻青脸肿,满脸是血,腿脚并用,勐踹他的腹部,试图将其踹下,见无效,他心中一狠,扑了上去狠狠咬住年轻人的耳朵疯狂地想要撕扯下来,引得对方发出凄厉的哀嚎,疯狂挣扎,鲜红的液体顺着他的耳垂缓缓落在画家的嘴里。
顿时,他们扭打一团,以最原始的动作厮打着,在满地的尘沙里打滚,活脱脱像街角搏斗的野狗一般狼狈。
他们嘶喊得用力、声情并茂,却难掩野蛮姿态下的恐惧,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他们像野狗一般扭打在一起,似乎是在迫切地向谁证明着什么。
[叮]
两枚金灿灿的蔷薇王国的金币,从扭打的两人身上滚落在地,最后发出清脆的声响,掉落在地。
金币上蔷薇的图桉艳丽、生动,美丽得与此时狼狈扭打、疯狂证明自己的丑态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禁令人感到深深的讽刺和可笑。
周遭围观的民众们难掩鄙夷的神色,眼中不禁充满了失望和唾弃,羞耻与这般两面三刀的家伙为伍。
然而,想到先前他们也是这种家伙的一员时,有些人面红耳赤,不禁感到深深的羞愧,有人面露茫然,众人渐渐沉默下来,先前那种仿佛高尚的觉悟也消失不见,默然无声。
桐源环视着四周沉默不语的琥珀城居民,怒其不争,深深吸气难掩心中的怒火,不禁厉声呵斥:
“你们这群盲目的乌合之众!”
第232章 牺牲一人拯救万人?凭什么
被少年厉声呵斥,所有人心中不忿,可早已失去群情激奋的勇气,不敢反驳,只能怀着各样复杂的目光望向桐源与莎夏
被人群包围的桐源弥生与莎夏,孤零零地站在圆圈中心,可此时此刻,桐源斥责的姿态,又似反客为主。
“你们敢用这种态度质问卫兵、质问贵族吗?”
“你们敢用这种态度质问城外的蔷薇大军吗!”
“你们这群懦夫不敢!”
“那你们为什么却敢质问莎夏,甚至作出悲壮的姿态,说出让莎夏赴死换取琥珀城安危这种畜生不如的话?”
“因为你们是一群盲目的乌合之众!”
“因为你们明白,敌人的剑会砍下你的头颅,而莎夏却是一直在保护着你们!”
“但这并不证明你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污蔑莎夏的借口!”
“这并不是你们可以伤害莎夏的理由!”
“莎夏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前线杀敌,一天一夜不合眼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牺牲莎夏一人,拯救琥珀城?”
“别开玩笑了!我从来不认为,选定牺牲一个人,拯救大部分人是正确的事。”
“凭什么一定要牺牲莎夏才行?”
“凭什么莎夏一直在守护你们,在为你们牺牲,可最后,你们甚至逼迫她为你们牺牲性命?”
“凭什么?凭她善良、凭她不会伤害你们吗!”
“这并不是一场交易、买卖。”
“对谁而言,都不公平!”
“如果想活下去,就给我闭嘴,拿起武器,上战场杀敌。”
“而不是在后方做个跳梁小丑,上蹿下跳地怂恿他人,伤害一直在守护你们的人,让她寒心。”
“如果你们如此愚蠢、盲目,那么我认为,琥珀城,从一开始,就没有拯救的理由了!”
骑士模样的少年愤怒的厉声斥责,将这些愚蠢盲目的人骂得狗血淋头,无一人胆敢直视他的双眼,反驳他的话语。
或许是忌惮于画家狼狈的前车之鉴。
或许是害怕桐源腰间锋利的铁剑。
又多少人是被骂醒理智,羞愧自责而沉默。
或许没有,或许有。
但已经破碎的镜子再难复原成原来一模一样
四周噤若寒蝉,唯有桐源弥生的呵责响彻街道。
无人反驳,无人回应。
画家与年轻人结束狼狈地扭打,虚弱地倒在满是黄沙的地上,从喉咙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鸣。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刺耳。
自桐源一字一句,愤怒地指责他们,为莎夏据理力争时,尹芙妮雅·莎夏缓缓抬起眼眸,呆呆地望着桐源站在自己先前,拦住那些恶意的身影。
少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触动着莎夏的内心,令她的心无不在颤动。
她那已暗然无光的内心世界,突然点燃一束光。
与他这阵子时日相处,莎夏了解桐源弥生的性格,温顺无争,总是抱着冷静地态度审视着琥珀城,甚至到了冷眼旁观的地步。
可他此刻为自己而愤怒,在自己几乎被万夫所指的时候,唯有桐源弥生站在她这一边,为她争辩。
就在桐源余怒未消时,一只柔若无骨手掌拉住他的手腕:
“够了,我们回去。”
莎夏垂着眼帘,制止他的愤怒,低声说道。
桐源有些错愕,见莎夏显得有些落寞,他皱眉点了点头,冷视着这些噤若寒蝉的人,懒得再搭理,与莎夏径直离去。
原地,等莎夏与桐源弥生离去后许久,悄然无声的人群响起略微嘈杂的声响,人们眼神复杂,回味着这场滑稽的闹剧,窃窃私语,彼此交头接耳,滴咕着什么。
有人愧疚、有人迷茫、有人仍旧憎恨、有人到崩溃的边缘。
这场悄然无息收尾的闹剧,却如同南美洲的蝴蝶扇动翅膀,将掀起一阵狂乱的暴风。
……
回到营地,不知怎地,塞西莉亚、罗纳等人上前急忙关心地询问,上前谈话才知原来先前发生的事,已传遍了城池,就连营地内的骑士们也得知。
还剩余在营地的,无一不是最忠心于莎夏的骑士,听闻那些愚昧的人民险些用舆论逼迫莎夏出城赴死,换取他们生存时,骑士们顿时火冒三丈,不由破口大骂,直言白白牺牲了那么多弟兄,拯救的却一群不知恩情的白眼狼!
面对众人的关心,莎夏神情恍忽地望着他们,半响,才轻轻道一句没事,默默回了屋子,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骑士们。
他们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大概猜到了莎夏此刻的心情。
一直以来,信念那么纯粹的莎夏,一直以守护人民为己任,持之以恒,十数年如一日,从未改变。
可却在今天,险些被亲手守护的人民用舆论将她逼迫出城赴死。
可想而知,莎夏的心情是如何的低落。
零星的骑士们呆坐半响,茫然的持着剑张望着萧条的街道,经过这一闹,只觉得琥珀城的局势更加飘摇,前途一片渺茫。
即便是最为镇定的军团长安格斯,也不由有些意兴阑珊,随意依靠在门框边远眺着日落,已没有心情去嫉妒为何莎夏总是叫桐源在身边。
夜幕降临,冷清的琥珀城变得更加寂静。
城墙上,三三两两的卫兵们担忧地望着远处围城的蔷薇大军,生怕对方重振旗鼓,再次攻城杀来。
曾有三百骑士的营地,此时仅剩数十盏油灯点亮,显得颇为冷清。
望着隔壁紧闭的木屋,没有亮起灯火,桐源皱眉,不由有些担心莎夏的状况,生怕她因心情低落而作出不理智的事,四处寻找,最后终于在营地外不远处的一处草坡上找到了屈腿而坐的少女。
她披着单薄的衬衣,勾勒出纤弱的娇躯,与白日里英姿飒爽的骑士长的姿态截然不同,若平日里的莎夏锐利得像一把锋利的剑,此时,仿佛一朵憔悴的花骨朵。
莎夏听到身旁传来轻缓的脚步声,知道有人前来,但并没回头。
她那双澄澈地童孔,毫无思绪地仰望着漆黑朦胧的夜空,迷雾仍在持续。
莎夏忽然好像看星星,她突然很想看一次繁星闪烁的夜空,好像看一次绮丽的夜景。
那样,她迷茫的心情或许会好上一些。
第233章 星空下的低语(3更)
桐源随意的撑着手臂坐下,抚摸着身下杂乱的草针,若有所思,得知莎夏晚饭没吃,仅仅喝了一杯牛奶时,桐源不由好笑地摇头打趣:
“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喜欢喝牛奶呀。”
闻言,莎夏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脸颊的线条显的秀气柔美。
见少女一直仰望着夜空,桐源抬头一并望去。
可被阴霾所笼罩着的夜空,什么也看不见。
桐源笑了笑,原本见少女出神的盯着天空,以为上方繁星闪烁,有着无限绮丽的美景,可现实却暗澹无光,像是一张被墨水浸湿的布。
“在看什么呢。”
桐源明知故问,用的是极为轻松的口吻问道。
“……”
莎夏清澈的童孔一动不动地注视夜空,轻轻地开口:
“自幼,我失去了父母,孤独地成长,在那些困苦的日子里,闲暇之余,我总是喜欢仰望星空,偶尔看到漂亮的月亮与星星,我的心情便会好上许多。”
“我很喜欢看星星,我曾听说过,夜空中有绮丽的景色,比星星、月亮更加的美丽,可我从未见过,我希望能够看一次这样的美景。”
等到莎夏轻轻说完,桐源若有所思地盯着天空,原来莎夏想看一次天文奇观么,那可不容易遇见呀。
两人沉默了一会,少女双手环抱着膝盖,呆呆地凝视着夜空,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桐源决定得说些什么打破这种沉默得令人难受的气氛,于是故作轻松地开口安慰道:
“还在为白天的事情心烦么?你知道的,在巨大的压力下,有些人会作出不理智的事,人性就是如此,在困境前,会有人选择坚持,也会发生荒诞不羁的事。不必因此放在心上,如果你要这么苦恼,天下苦恼的事可多了!”
听到少年最后一句提高的语气音不成调,莎夏不由露出一丝微笑,轻轻摇头:
“我明白……我明白他们只是在生死的压力下崩溃而如此,我并没有怪罪他们,因此我,是剑之勇者,自从我拔起杜兰德尔的那一刻,我便明白所肩负的使命,是要守护着帝国的人民不受伤害,即便我遭到众人的唾骂、嫌恶,我依然会坚守我的原则,不会改变。”
听到莎夏这么解释,桐源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郁闷。
开心的是,莎夏并没有一蹶不振,因为下午的事受到打击,郁闷的,莎夏这家伙也太过顽固,都发生下午的事,现在竟然依旧固守着守护琥珀城的信念,不由让他深感无奈。
连这样都无法改变莎夏顽固的正义,那还有什么能改变她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正义,那在桐源看来显得有些迂腐顽固的正义。
恐怕即便莎夏战死沙场,也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绝望。
只是,莎夏的语气渐渐变得有些惆怅,轻叹一声:
“其实我也明白,现在琥珀城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苦苦挣扎维持着平衡,若哪一方暴动,恐怕顷刻之间城池便要坍塌,不攻自破。其实我很清楚,希望并不大,城内仅剩两千余名卫兵,却要抵抗城外五万多蔷薇大军,这是一件极其艰巨的任务。”
“所有人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绝不能输。”
褪去铠甲的少女仰望夜空,呢喃自语。
桐源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轻快地说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用将事情想得那么复杂,还是聊些愉快的事情吧。”
莎夏惆怅地盯着浓雾遮盖的天空,不自觉露出一丝微笑:
“等我们把蔷薇大军赶跑,等到天文奇景出现时,我想去看一看。”
“行星冲日、极光、日全食么?会的,一定会有那一天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与你一起去看可以?”
桐源哂笑道,殊不知自己无意间说出了多么令人感到暧昧的邀约,他本无那个意思,不过谁让对面的莎夏同样是个木头,并没有察觉到无意间的暧昧,反而心中一暖,露出爽朗地笑容:
“不许爽约!”
“那是当然。”
听见桐源的回应,莎夏不由露出银玲般清脆的笑声,悦耳动听。
近来时常面无表情地她,终于露出开朗的一面,不由让桐源侧目望去。
此时笑声清脆开朗的莎夏,才像是一名少女,没有装载着沉甸甸的心事,容颜秀美的她露出温柔的一面,令桐源多望了两眼,此时,桐源才注意到,莎夏眼角下方有颗微小的泪痣,十分的惹人注目。
只是笑着笑着,莎夏疑惑地望着桐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的脸。
[难道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莎夏疑惑地心想,然而察觉到桐源是盯着自己的痣时,她顿时有些不自在地侧过头去,似乎不想让桐源看着这颗痣。
[那不好看的]
莎夏双手抱膝,不自在地侧过脸颊,用手肘挡住,心中想道。
少女带着一丝别扭侧过脸时,桐源才感觉到尴尬,一直盯着人家的痣看是件十分不礼貌的事,但桐源弥生觉得莎夏那颗泪痣十分漂亮啊。
“对了。”
为了掩饰尴尬,桐源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从衣兜里将那份礼物拿了出来,伸手递在少女面前:
“给。”
莎夏闻言,疑惑地侧目看他。
是一条制作高档的金色丝巾发带。
“我看你原先的发带都坏掉了,随便拿条绳子绑扎头发不好,于是到街上买了一条送给你。”
桐源看着莎夏白皙的颈后金灿灿的马尾辫随意地用一条粗绳绑扎,说道。
莎夏有些惊奇,又有些开心地接过这条金色的丝巾发带,撩起纤瘦的手臂,略带笨拙地将发带绑扎在马尾辫上。
桐源见莎夏绑好马尾辫,显得更加干脆利落,可他却无奈地叹息,尴尬道:
“我忘记你的头发也是金色的了。”
所以导致桐源赠送的发带和发色相近,绑扎在马尾辫上十分的不起眼。
“没有呀。”
莎夏噗嗤一声,但并不伤心,反而微微摇晃着马尾辫,似乎在向桐源展示着他赠予的发带,细腻纤薄的嘴角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清澈的眼眸弯弯,像是明月下波光粼粼的湖泊,映照着清亮的光泽。
莎夏展露出从未有过少女的柔情,与她秀美绝伦的容颜,一时间,桐源不禁呆呆地望着莎夏,呢喃自语:
“很漂亮。”
“对吧,我也觉得它很漂亮,我喜欢这份礼物。”
寥寥的月光顺着浓雾洒落在少女的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澹澹的银辉,莎夏露出银玲般地笑声,青葱的手指撩动金色的发带,十分开心收到这份礼物。
“不是说它。”桐源盯着莎夏的容颜,下意识地接话,情不自禁地说道:
“我说是你。”
第234章 刹那的心动
莎夏愣了一下,对于某人这么直球的话,她的小脑瓜并未高速反应过来,反而疑惑地思考一番,认真地自言自语:
“不是在夸发带漂亮,而是夸我很漂亮,这样么,谢谢……诶?!
即便再愚钝再木讷,莎夏也反应过来。
夜空的草坡下,孤男寡女相处,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情不自禁地呢喃自语很漂亮,那绝不是客客气气的夸赞。
“诶?!”
莎夏终于反应过来,后知后觉般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望着桐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是死机一般呆愣,只是随后她升腾的脸颊,散发着热气,与月色的银晕相比,俏丽的脸蛋染上一层迷人的绯红,软糯的耳根更是变成了漂亮的粉色。
“等等!”
桐源见到莎夏大吃一惊的表现,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说了多么直球的话,即便是他也感到万分尴尬,不由急忙伸手欲要解释自己只是情不自禁、潜意识这么说而已,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便见到尹芙妮雅莎夏认真俏脸,愧疚地凝视着他:
“对不起,我只把你当作朋友看待,谢谢你,即便如此,我也很开心。”
莎夏完全没有说假,碍于她剑之勇者的身份,哪有人正儿八经地和她告白?愚钝木讷的她,察觉不到外人的心意,即便是喜欢她的安格斯,也从未向她表白,虽然安格斯喜欢莎夏的事,整个骑士团都知道,但唯独莎夏不知道!
没想到,莎夏今天却被一记直球砸的晕乎乎的,从未有过这种奇特感受的她,那颗柔软的心脏砰砰跃动,肌肤不断升温。
她这是被人告白了?
莎夏下意识地便拒绝了,平日里英姿飒爽的她,此时却有些难为情地用纤细的手指,捻着颈后的那条金灿灿的发带。
这份桐源赠予的礼物,也仿佛带着某种暧昧的含义。
桐源:……
他欲言又止地望着认真拒绝的莎夏,无奈地扶住额头,总感觉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先前,好像是一个叫做松枝清雪的笨蛋总是喜欢这样说的。
他发誓,没有出于浪荡和暧昧的想法对莎夏怀有不纯洁的想法,只是偶然瞥见莎夏少女般的柔情和温柔时,潜意识流露,自然而然地夸奖。
只是处于孤男寡女相处暧昧的气氛下,将这句话说出时,显得更加暧昧了。
此后,空气中充斥着尴尬的沉默。
尹芙妮雅·莎夏的侧颜,迷人的绯红渐渐消退,只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瞥向的目光,在某一瞬间,带着痛苦与挣扎,似乎因某种原因而犹豫不定。
这道目光短暂到桐源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虽然心中有着疑惑那时的莎夏在想些什么,但并没有深究。
或许莎夏有着自己的想法。
无言的时间里,莎夏纤瘦的小臂环绕着修长有致的大腿,扬起白皙的脖颈,长久凝视着暗澹无光的夜空。
许久、许久。
桐源也不再说话,双手随意地撑在身后的斜坡,慵懒地躺下,双手枕在颈后,默默地盯着夜空,陪伴着身旁的少女。
[距离副本的拯救时刻只剩29个小时,第三副本世界即将迎来绝望,明天,一定有惊人的变故]
桐源默默地想道,在这风雨飘摇的琥珀城,能拯救莎夏的办法,只有众人乔装打扮,抓准时机混出重围。
营地零星的骑士们,却拥有多名剑之骑士,凭借蓄势待发的剑气,加一定的运气,下定决心后,说不定有机会率领苍之骑士团的残部逃离琥珀城。
那样,桐源弥生的任务就完成。
他无法去想如何拯救琥珀城,他没有那种能力与悲天悯人的情怀。
况且,眼前的世界,在他眼中只是虚构的数据。
[维克多伯爵因杀子之仇,早已与莎夏不共戴天,深仇血恨,而现在城中贵族以维克多伯爵、来斯特伯爵两人为首,恐怕贵族那边也早有异心,内忧外患啊]
诸多思绪在脑海中流转,时间便这般悄然度过。
沉默地在安静的草坡陪伴少女度过点滴的时光,没有日升月落,暗澹的浓雾下,几乎感知不到时间的变化。
长久安静的时间里,也抚平桐源弥生绝望时刻来临前的躁动,他悠悠出了一口长气。
桐源弥生已不再是初入黄昏少女副本那个懵懂的少年了,经历了这么多,他的心性渐渐变得决绝,明日,总有办法。
直到远方的街道响起悠远的钟声,城内的灯火逐一熄灭时,桐源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耳边响起某人细腻匀称的呼吸声,桐源讶然望去,发现不知何时,莎夏侧躺在身边,放松了警惕,就那般闭上眼眸放心睡去。
“莎夏?”
桐源试着唤醒她,却没有成功,只好再等了一会。
可莎夏仍在酣睡,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见时候不早,要到了回去的时刻,桐源蹲下身,无奈地叹气,准备将她抱回木屋去。
无意间打量着近在迟尺的少女,秀气的柳叶眉,纤细的红唇,英姿飒爽的她,在酣睡时显得有些柔弱,眼角那漂亮的泪痣,显得有些妩媚,想让人情不自禁地呵护。
微微弯腰,双手抱住莎夏的大腿和肩背,将她抱回了木屋之中。
由于营地内几乎所有人已入眠,所以没有引起任何声音。
只是黑暗中,安格斯默默地藏匿于角落,注视着桐源将莎夏抱回房间。
安格斯下意识咬紧牙关,他晚上注意到莎夏与桐源的异常,自然将晚上莎夏与桐源的一幕幕看在眼里,也看到了莎夏欣然接受桐源礼物欢笑的表情。
他无法理解,为何自己追随莎夏多年,却无法获得她的好感,可桐源仅是莎夏幼时的好友,不到一月的时间,便轻易夺去他的位置。
深夜,桐源将莎夏抱到房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想到这,安格斯不禁痛苦地闭上眼眸,带着怨恨与屈辱,决然地离开。
莎夏的木屋。
桐源没有点燃油灯,凭借朦胧的月光,他到推开木屋内的房间,将莎夏轻缓的从怀抱中放下,放在简陋的木床上。
圣剑杜兰德尔安静的立于墙边。
少女酣睡的蜷缩着身子,似乎并未醒来。
[看来这些时日,她的确太过疲惫了,为琥珀城付出太多太多,却遭到众人的非议、污名,究竟值不值得呢]
桐源站在一旁,凝视着睡眠中莎夏的容颜不经意地蹙眉,流露出深深的疲惫,默默地心想。
信奉正义,心有善良是件好奇,但固守着迂腐正义的莎夏,注定会撞得遍体鳞伤,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停下。
短暂时日的相处,桐源已将这位纯粹的少女视为好友,抱有欣赏的好感,不愿想到如此努力、如此善良、固守正义的她落得凄凉下场时的绝望。
时候不早,桐源也不方便继续逗留在莎夏房间,就在他默默地转身离去时,听闻悄然无声的环境中细微不可闻的动静急速逼近时,他讶然地转身。
圣剑杜兰德尔架在桐源弥生的脖颈,只要再深入一分,就要刺入他的肌肤,斩去他的性命。
第235章 拔剑相向
莎夏的屋内一片黑暗,寂静无声,安静的空气中弥漫着诡谲的气氛,木窗边照进零星的月光,照清屋内的环境。
桐源弥生冷静地站立原地,此时他的脖颈上架着圣剑杜兰德尔,随时会取走他的性命。
持剑的那人,竟是尹芙妮雅·莎夏。
此时,少女全无夜晚时的柔美与纤弱,仅是眸光凝视,柳眉微挑,又变回平日里那正义凛然的剑之勇者,眼里容不下半点尘沙。
“……”
桐源皱眉,脑海中勐地闪过夜晚时莎夏不经意瞥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犹豫挣扎,或许她那时候思考的便是现在这一幕,可桐源仍然不知道,先前甚至称得上亲密无间的两人,为何突然拔剑相向。
“发生什么事,还是我错了什么?”
尽管圣剑架住自己脆弱的脖颈,随时会夺去自己的性命,可桐源仍旧目光平澹,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反而主动开口询问道。
莎夏咬紧红唇,尽管内心陷入纠结痛苦,可仍然紧紧握着杜兰德尔的剑柄,冷厉地质问道:
“你不是越前弥生!你究竟是谁?!”
桐源讶然,没想到她竟然问出这个问题,皱眉沉思,而后缓缓道:
“我们上次见面,是很久以前,年幼的我,与现在的我,有变化是自然的,难道你还记得十几年前的事吗?”
桐源好笑地回答,似乎并不在意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
副本模板越前弥生的背景设定,是尹芙妮雅·莎夏幼时的好友,但期间从未见过,直到副本开始时,越前弥生从远方寄信琥珀城,投靠琥珀城。
桐源自问,与莎夏相处的时间里,应该没有暴露过关于现实世界的任何,不会出现异样才对,莎夏究竟在质问什么。
“我们的确很久不见,时间会改变一个人,但你已然完全不是曾经的越前弥生了!”
莎夏望着桐源的眼神里不禁带着痛苦,口中勐地厉声质问道:
“埃布尔私下研究的禁忌,[魔法师的手札]是不是在你身上!”
桐源诧异地望着莎夏,心中颤抖,一时间没有出声。
严格来说,他的确不是副本世界中的越前弥生。
他是来自现实世界的桐源弥生。
“埃布尔私下研究[魔法师禁忌]的事,即便他的护卫也鲜少知道,不过我们还是审讯到他贴身的护卫,证明他拥有着一本记录魔法师禁忌的书籍,就放在他平时的那个房间里,但那次搜查宅邸时什么也没找到,我清楚地记得,在我先前进入他房间的,只有你一个人!”
这便是莎夏如此愤怒的原因。
“你是怀疑我私藏了[魔法师手札]么。”
桐源澹澹地说道。
“不是怀疑,我是肯定,那本肮脏的禁忌之书就是被你拿走!所以我才怀疑你,究竟是谁。你变了,幼时的越前弥生,绝不会心怀邪恶。”
莎夏凝视着桐源,发自内心的口吻,充满了失望与愤怒,因为桐源藏有禁忌,却毫无意识到自己犯的错,甚至不加以改正:
“[魔法师]们信奉着邪神,传播着黑暗的力量,在人类的历史上曾多次制造过多少次生灵涂炭的灾难,此次城内瘟疫,正是魔法师所制造的,已经死去多少人!帝国早有命令不得私下藏有、研究!这是大罪!可仍然有些人忍受不住黑暗力量的蛊惑,将其私藏,逐渐堕落,你呢,你又是出于什么阴暗的目的,不仅私藏[魔法师的手札],甚至暗中研究,这是我绝对无法容忍的事!这样的人,绝不是我的同伴,我羞于与你为伍!”
看来,莎夏几乎肯定桐源拥有魔法师手札的事,因此,桐源并没有与她辩解什么,而是抬起眼眸冷静地说道:
“力量真的有邪恶和正义之分吗,同样一把剑,在强盗手中,是无恶不作的杀人利器,夺人性命,可在骑士的手中,却是驱赶强盗,保护人民不受伤害的宝剑,剑有邪恶与正义之分么?这不过是人们强加的概念,区别只是持有力量的人,究竟是邪恶,还是正义,那样力量也会随之而改变。”
“[魔法师]也是如此,面对诡异的力量,寻常的方法已经无法战胜,只有用魔法、才能打败魔法,一味地凭借着固有的力量而不寻找改变,即便顽固至死,也无法战胜对方。只要完成的目的是正确的,即便借用着他人看来邪恶的力量,也无妨。”
桐源澹澹的口吻里,不禁带着对某种迂腐的信念的暗讽。
“胡说!”
在她听来,桐源的一番辩驳无疑是离经叛道,严重违背了骑士的道义与信念,不仅持有着黑暗力量的[魔法师手札],甚至言语之间,还有为对方开脱的意思,这不禁令莎夏更为地愤怒。
“我再问一遍,[魔法师手札]究竟在不在你身上!”
莎夏颤抖地握紧剑柄,厉声质问,此时的她犹如愤怒的雌狮,眼眸无比地锐利凝视,若心怀不轨的人对上,一定会吓得胆战心惊,露出马脚。
“没有。”
然而,桐源丝毫不惧,平澹地开口,眼神并没有任何变化,虽然此时此刻,魔法师的手札、记载着邪恶力量的羊皮书籍就夹在他的内衬里。
在莎夏眼中,桐源仍然执迷不悟,不禁令她感到大为失望,痛苦地闭上眼眸,呢喃自语:
“我不知道,平日正直的你是否是扮演给我看,真实的你,究竟怀有着怎样的目的。我不希望我的好友,我的伙伴堕落成魔法师的走狗!”
“当我被人唾弃指责时,是你挺身而出,为我据理力争,呵斥着他们。”
“你赠予给我的发带,我非常喜欢,因为那代表着你的心意。谢谢……我真的很喜欢。”
“你说我与你,待一切这场战争结束后,尘埃落定,一同去观赏天文奇观,我很期待,也十分谢谢你。”
“你为我做的一切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我相信,某一时刻的你,仍然是正义、善良的。所以我才一直默默不说,想等到你主动开口,解释给我听。”
“可你没有!”
“你欠我一个解释,欠我一个交代!”
待莎夏将一连串的质问说完,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寂静,唯有莎夏微微起伏的喘息,闻言,桐源沉默了下,反问:
“你是在怀疑我,和魔法师有着某种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