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4章 明目张胆勒索
宝缘斋开业才几日的功夫,名号早已响彻长安。
尤其是权贵人家更是趋之若鹜,前来一瞻新鲜事物。
倪土正在忙着调试胭脂,反复试验最终还是不成功。寻找了半日缘由,也就知道了最初的制造材料,大唐是缺失的,除非从天竺国进口。
而联结天竺等国的丝绸之路因为突厥的侵扰阻隔,早已经断了。现存的香料已经被原有的商家炒到了天价。
核算了成本,就算制作出来,那也是奢侈品。而且,处于试验阶段,不一定成功制作出成品来。
倪土只能暂时作罢。
李十三主动联系了牙行,薛梅儿那边回复说客户这几日有事不在家中,需要等两日才回来。
但地址已经递过来了。
倪土也就闲了下来。
本来忙碌的人一下子无事可做,也就觉得非常不适应。
倪土到街市买了一身好行头。
这样一打扮,走在街道上,不少的小娘子和老娘们纷纷凝视,行注目礼。
那眼神里满含爱慕之情。
倪土想着要不要来个西装革领。若是穿着那一身行头,招惹的目光一定更为毒辣。
想到思想碰撞地厉害,最后粉身碎骨的一定是自己。大唐人会不会把自己当做异类,架在火上烤,倪土一想到这里,便把穿着奇装异服的想法藏了起来。
倪土开发了多款样式的折扇,大体分为男扇和女扇。时髦一点,也就是君子扇和美娘扇。
快到宝缘斋时,倪土便见到排队购物的人已经排到了大街上,用脚步丈量了一下,足有五百米。
不少的男子和女子混杂在一起,有说有笑。
他们这些人分明把追求时髦购买奢侈品的地方,当成了扩大交际圈的场所。
倪土却眼前放光,琢磨着若是利用这个广告效应,增加相关奢侈品,岂不是能挖掘太多太多的商机啊。
宝缘斋现有玉池区、黄金书屋两大区域。
玉池区则摆放了各种式样的折扇,有硕大的用于挂在中堂的装饰扇,有小到小孩子可用的小折扇。
本来是测试一下市场,没想到一经推出,便让年轻士子与小娘喜欢地不得了,纷纷前来游玩抢购。
黄金书屋则是后世的书店,除了售卖纸张,最重要也是收入最多的是招揽印刷刊制业务。前几日,李十三竟然告诉他,孙思邈也找来了,提出要刊印他的《备急千药方》。倪土一皱眉头,就给他改了名字《备急千金要方》。翌日,李十三将新书名给了孙思邈,没想到被他狠狠地夸奖了一顿。
为此,李十三没少在外人和客户面前宣扬他的文化水准,连孙神医都赞不绝口。
倪土只有噘嘴的份。
倪土构想,要打造宝缘斋品牌,还要增设宝妍区,用于售卖胭脂和香水。增设天籁区,售卖古筝、吉他等乐器。等客户积攒到一定程度,还可以相应开设音乐培训班,搞个托拉斯教育集团。
古筝已经制作了十架,摆在了店里。
李十三从教坊聘请了一位美娘前来演奏。
倪土抓紧让李十三招募自家店的女店员,培养自家的人才能长久。
招募通知一发出去,宝缘斋一下子成了选美的新地盘了。
无意中招惹了太极宫后宫的管事,一番勒令敲诈才暂时作罢。
还可以增设丝绸区,售卖苏绣红绣青绣各种绣,相应推出旗袍等各种高档服饰。聘请一大帮美丽的小娘组织旗袍模特队,除了做展示便是促进营销。
宝缘斋一开始的定位就是做高端产品,也就是奢侈品专营店。
倪土相信开设分区,丰富货源,一定能在短时间内把宝缘斋打造成为长安城的高档奢侈品品牌,收入会翻好几番。
随后会陆陆续续将新奇玩意儿研制出来,推往市场。
相信,在很短的时间内,宝缘斋声名鹊起。
士子小娘们会以谁能买到宝缘斋的物品为荣耀。
宝缘斋的品牌也会成为上流阶层炫富的经典标志。
一系列的营销措施陆续出手,古筝售卖地非常火爆,预报名学习古筝者还能抽奖获得中的玉骨折扇。
宝缘斋天籁音乐学院的学员一下子增加到了百十名。
而购买者和报名者多为贵族子弟。
毕竟能玩得起高雅的也只有这些贵族人士。
备受着众人的瞩目,倪土穿过排队的人,朝着宝缘斋的店门走去。
有人终于吼了一嗓子:“这人怎么插队!”
路过一位小娘时,她十分憎恨地攥起了粉拳,举到倪土眼前,咬牙切齿地说道:“想插队?插我后面,别插我前面。”
倪土会意地点了点头,选择了从她旁侧插队而过,又在众人的声讨中,迈步朝着小门走去。
宝缘斋旁侧有一个包子铺。包子铺老板是一个矮壮的中年汉子。他正撇着大嘴,对着排成长队的宝缘斋骂骂咧咧:“几根破木头,有什么香气,还不如俺的包子香呢。俺的包子有名儿呢,人人都说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那个包子就是买自俺家的店的,连狗都说好吃呢!”
倪土站定,抬头,看看包子铺门口挂着的陈旧的破木板上写着“香香包子铺”。倪土便装出士子的模样,说道:“这位兄台,你的包子的确好吃啊,不过,你这点名不行啊。不如叫‘闻香而来’啊。”
“闻香而来包子铺?”包子铺店家的嗓子声音又粗又大,这一吼,那些刚才被他骂骂咧咧的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一位士子更是为了博得身旁一位小娘的欢心,急忙对包子铺老板喊道:“喂,这名字好啊,这名字我买了,谁也不能跟我抢!”
“我要了!作价十两银子买了!”另一位士子笑着附和道。
另一位也不示弱:“我出三十两!”
“我出五十两!”
……
包子铺老板,急忙冲众人摆手道:“谁也不能买走,这是这位少郎送给我的,谁也不能抢!”
那人笑着都囔道:“闻香而来,闻香而来,好啊,好名字!我要改店铺名字唠!”
随后便蹦跶着回店铺里去了。
一旁店铺门口的李十三听闻,琢磨着:“闻香而来?的确是有香气,说明他的包子很香。只是倪土弟弟为何在告诉王三儿的时候会发笑呢?”
李十三太了解倪土的这种笑了。
倪土这样一笑,他就会后背发凉。
因为那笑分明是不怀好意的笑。
努力朝着不好的方向思索,李十三突然一拍大腿,说到:“闻香而来?狗才闻着香气来呢!原来是这个意思!哈哈,王三儿这一下倒霉去吧!”
第0105章 一见还能钟情
穿过小门,来到店铺后院,去查看他特意强调要设立的贵宾区。
陈设和布置还算可以。
倪土嘱咐的特意摆放的一些样品,也已经摆放整齐。
重要的是,贵宾区还有一个后门,直接通往一个僻静的大道。方便贵宾来去自如。
倪土很是满意地到仓库查看存货还有多少,准备时刻调度工匠们的制作效率。
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来到宝缘斋的不远处停留驻足。
一人挑开轿帘,发现许多人在排队嬉闹,顿时皱了皱眉头。
李十三眼光特毒地早就注意到这辆价值不菲的豪车了。
见对方在打量宝缘斋,便知道这位是尊贵的人士。他们想到宝缘斋来购物,却又不好过于暴露在众人面前。
李十三急忙迎了上去。
此时,一位穿着华丽的男子正好从轿车身后的一匹马上下来。
“大人,本店有贵宾室,可以绕到前面的街道上去,直接进入,那里人少,车架也有放置的地方。”
那位穿着华丽的男子点了点头。之后,他来到轿车旁耳语一番,得到里面人的应允之后,便对着李十三说道:“你来带路!”
李十三顿时浑身一激灵。因为这位男子的声音格外尖细,似乎是故意拿捏出来的,但却也有种无形的威压感。
李十三急忙小跑起来,带领着轿车驶向另一条街道。
那里果然很是清静。
饶了几个弯儿,便进入一个院子里。
李十三引导马夫将轿车驶进院子里。
轿子后面的四位家丁急忙下马,将院门关闭,并留下两人守在门口两侧。
李十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今日果然来了大客户。
轿车帘子打开,一位小娘跳了下来,她急忙从马夫脚旁抽下一个木凳,放在轿子下方。
随后,她站立一旁,悄声冲着轿子说道:“娘子,请软踩香莲。”
轿子里面有人嗯了一声。
里面竟然也有一位丫鬟,伸手掀起帘子来。
一位穿着华丽,长发上戴满珠光宝气的贵妇人从轿子里款款下来。
李十三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心想:“这下,成交单至少在千两左右,而且会是长期买卖。”
“小的拜见贵妇人!您这边请!”
李十三此时觉得倪土设立贵宾区简直太明智了。
本来以为设立这么一个空大的房间简直就是浪费,而且花了重金打造装修,根本不值得。如今看来,简直是太正确了。
这位小娘不但美丽迷人眼,宛如飘落凡间的仙女,连那气质稳重端庄地异常高贵。
举手投足皆有风韵,一眉一目精致绝伦让人叹,人如玉,世无双。
那一抹贵族气质,天生丽质的不怒自威,气定神闲中有种如山般压迫性的非凡气质。
暗藏于自然的尊贵,毫不费力地优雅端庄。
李十三不由自主地将腰弯地更低了。
笑容也变得谨慎起来。
李十三忘不了刚才的一瞥美貌,本想着太抬头去仔细端详,却看到那嗓音尖利的男子冷冷地咳嗽一声,吓得李十三赶紧低头下去。
进入贵宾室,美小娘将目光四处扫射一番,便被挂满屋顶上方的各种彩色伞吸引住了。
如同朵朵彩色荷叶与花朵开满屋顶,煞是美观。
看得累了,便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展示区一一摸索,翻看,挑选。
到达古筝区时,伸手在古筝琴弦上一一拨弄,美妙的声音从指尖流淌出来,美小娘点了点头:“的确比古琴声音清脆,韵色悠扬。”
李十三在那个尖细嗓音男子的严密看护下,远远地站在门口,给这位贵妇人介绍着商品。
“你每日营业额有多少?”
“利钱大概在多少?”
……
李十三本来就被这贵妇人的气势压迫地喘不上气来,结果没想到她一上来不问买东西,而是在掏底店铺的生意秘密,只能想着一些另外的法子去避免将太多秘密透露出去。
这个客户太过棘手了。
会不会是长安的敌手花了重金派个厉害角色来敲诈勒索来了?
李十三着急万分,没应付多少句,已经是满头大汗。
李十三想趁机出门去寻找倪土,结果被门口的两个凶悍的护卫给拦截住了,意思是不让他出门。
趁着仆人前来送茶的功夫。
李十三对她使了个眼色,低低说了声:“找找倪土,快快前来!”
那位美丽的贵妇人也不着急于李十三呼唤旁人。
但在听到“倪土”二字时,举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来。
现场一度尴尬,只嗅得香茗萦绕,只听得喝茶的嘘声香气。
李十三头也不敢抬,守在门口,不敢走也不敢有任何举动。
李十三的脑子在飞速地运转,他不知道最近得罪了什么人,为何要弄这么一个大派头的狠毒角色前来拾掇自己。
李十三瞧着面前这位男子,虽然身材魁梧,但却嗓音尖细,不得不让他有一种他们来自宫中的错觉。
但想想自己一个小商户,怎会惊动宫里的人呢。
除了上次招聘女仆,有点儿跑偏了节奏,成了选美比赛了,惹得宫中之人愠怒,但那次也只是京兆府的官兵前来喝止的。
自己一个小老百姓怎会惊动宫里的大人物呢。
李十三自嘲一番,断定是有竞争敌手眼红自己发大财,才花钱雇人来讹诈自己的。
李十三感叹:没有庞大势力的靠山,干点儿生意真不容易啊,更别指望着能把生意做大做强。
此时,一个声音响起,顿时让李十三那紧张兮兮的神经勐地一下子放松下来。
却听得倪土在门外喊到:“兄长,你找我?何事啊?我正好给你瞧样稀罕玩意儿啊!”
倪土说着,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红漆盒子进屋里来。
本能地抬眼,目光被那端坐于桌子前的一位绝美小娘的脸蛋吸引而去。
那位美丽的贵妇也同时抬头瞧他。
两人四目相对,默默中有一股强烈的电石火光迸溅出来,将空气烧到了一千度以上。
倪土本以为大唐女子,上官婉儿的容貌算是顶级的了,没想到面前这位小娘更胜好几筹。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唇,那容貌,简直能将男人的硬骨头都能化成水,能把男人的魂魄勾了去,任其随意蹂躏。
那位美丽的贵妇也是这般失魂落魄,盯着倪土瞧得双唇上翘,双腮飞起了一片红晕。
“咳咳!”屋门口一位魁梧的大汉,却从嗓音发出了尖细的声音。
他低头用拳头摸一下嘴皮子,便转身对着李十三道:“你还有事吗?”
他只是微微一瞪李十三,就将他吓得浑身一哆嗦。
“没事了!”
“走!”那尖细嗓音男说着,一脚已经跨出去了。
原本站在美丽的贵妇身旁的两个丫鬟也跟着那人快速跟了出去。
李十三瞅了一眼倪土,微微叹口气,也跟着出了门。
他害怕,倪土会栽在这个美丽的贵妇石榴裙子下,把好不容易建立起了的宝缘斋给毁了。
自古红颜多祸水,最近又传出来不少“仙人跳”的把戏和骗局,不少财主受了美色愚弄,害得倾家荡产。
“倪土,太年轻了,会经不住美色诱惑的,早知道就请他去翠儿楼,耍一耍了,捅破他的神秘感,也就不会上当了。”李十三直后悔,但也无可奈何。
第0106章 聪明地没救了
李十三正在低头悔恨,突然耳朵扎针一般的疼痛起来。
他大叫着勐抬头,却看到那位尖细嗓音的男子伸手捏住了他的耳朵。
“你!你想干什么!无礼的下人!来人!”
尖细嗓音的男子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牌,往李十三的眼前一递。
李十三瞅了一眼便吓得瘫倒在地。
那玉牌不是旁的,正是“内侍监高力士”。
唤醒过来的李十三急忙跪伏在地上。
就算把头深深地贴在地面上,也止不住内心的恐惧,四肢的颤抖。
高力士瞥眼看到李十三这状态,很合乎他的心意,便很是放松地坐在了外间的一个圆桌旁。
有女仆端茶进来,给高力士奉了茶,便退身下去了。
高力士捏起茶碗,伸出兰花指,一手捏着茶托,一手揭开盖子,朝着升腾起来的热气吹一口,伸嘴呷一小口,咂摸着茶香的韵味。
耳朵却倾斜着注意听内屋里的动静。
良久,才听得女子开口说话:“什么稀罕玩意儿,为何不给我一观?”
屋外的高力士笑着冷哼一声,摇了摇头,脸上渐渐起了淫邪的模样。
倪土这才缓过神儿来,抱着红木盒子来到贵妇人面前,毕恭毕敬地微微施礼。
倪土不能掉以轻心。
从刚才男子的尖细嗓音里,倪土读出了古装剧电视剧的味道,立马断定面前这位不是皇后便是昭仪。后宫嫔御,当今陛下的那一口子,自然是差不了了。
所谓礼多人不怪。
倪土知道今日能惊动宫里的人来,必然是来啃肉喝血的,倪土早早地在心里提高了警惕。
“仙女,请您一观。”倪土说着将红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排排精致却又另类的把把折扇。
“仙女?”美丽贵妇从这稀罕玩意身上转移开目光,陡然问起了倪土对他的这一称呼,疑惑地问道,“为何这般称呼我?”
“小娘有沉鱼落雁之色、闭月羞花之容,人间罕有之美色容貌。有诗云:长安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搔首,一投足,一片倩影似嫦娥,如此美貌的佳人怎不能称呼为仙女呢。”
美貌的贵妇一听这话,顿时眉毛挑动一下,口中念念道:“长安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好一个倪土,你的探花学问怎么都用在了调戏小女子身上了?这般不务正业,要让圣上多寒心啊!”
倪土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家伙摊牌了,果然是大来头。如今情形,对陛下之事心心念念的除了王皇后,还能有谁,不就是这位冰雪聪明,美貌绝伦的武媚儿吗?”
不过,倪土还是假装不认识她,一番镇定地说到:“仙女为何知道我的名字?仙女又如何知道陛下对我失望了呢?”
倪土这番质问,弄得这位贵妇人目瞪口呆,不可言说了。
她觉得她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是武媚儿,那简直是掉价。
不过,让武媚儿颇为动怒的是,倪土知道自己的身份,却没有露出惊恐之色,也没有下拜,还是让她心中不爽。
屋外,趴在地上的李十三一听这话,直接全身趴在了地上。
他的四肢已经无法支撑被吓瘫成烂泥的身子了。
高力士瞥了一眼李十三的窘态,又倾耳仔细听屋里面两人的对话,觉得这个倪土甚有意思。
“你焉何见到本宫不跪?”
“草民一生只跪天地君亲师,对旁人,我倪土没这个习惯。再说了,今日你是贵客,我是店家,咱俩别因为身份的差距而导致买卖不公平,倘若陛下知道了你在用他的身份欺压我等小老百姓,陛下也不会答应的!”
“好一个铁齿铜牙。”
“仙女过奖了!”
眼看着现场要陷入尴尬了,倪土急忙捧起一把新式折扇递了过去,并介绍道:“仙女,您看,这是小的新研发的折扇。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我们宝缘斋研发的折扇有两种,一种为郎君所用,另一种则为女子所用。郎君所用之物大气十足,女子所用之物娇俏妩媚,将女人的婉约展露无遗。”
一把小巧的粉色折扇。
武媚儿伸手接了过去,仔细端详,这扇子不但体型小巧,还配了绿色的圆球玉珠,下有流苏扇坠。
轻轻捻着手指打开来,一股澹雅的香气扑鼻而来。这香气里似乎浸润了菊花香气。
扇子完全打开,武媚儿才发现这扇子并没有纸张、锦缎什么的制作扇面,而是纯用竹子制作的扇子。
扇骨上凋刻着镂空的图形,扇骨为波浪形状,如一湾水荡漾开来。与先前的一把扇子相比,扇骨细密且轻盈,似春天刚刚发芽的细嫩枝条。
最为精致的还是扇面。扇面绘有澹雅荷塘。荷叶绿莹莹似夏雨洗刷一遍,荷花红艳艳真似眼前绽放。
翻过扇子,背面则是一行行用细腻笔触写就的一首诗篇:“几股渭水龙骨瘦,巧样翻腾,叠作湘波皱。金缕小钿花草斗,翠条更结同心扣。金殿珠帘闲永昼,一握清风,暂喜怀中透。忽听传宣颁急奏,轻轻褪入香罗袖。”
武媚儿瞧见了,不觉间浅吟出来,忽然觉得此意境简直美妙极了。
武媚儿轻轻说道:“独取渭水河畔的竹子制作扇子骨架,样式新巧玲珑,张开叠拢时有如水波起伏。金缕扇面上所绣的花草争妍斗艳,扇骨聚头处如同心扣结在一起。坐于金殿珠帘中,把扇清玩,扇子微摇清风入怀,真是喜不自胜。忽然听到有紧急文书需要批奏,只得轻轻将小扇收入袖中。”
武媚儿做了注解后竟然轻声笑出了声,她心说:“这简直是大臣们上朝前得了心爱之物的生动描写啊。还记得有一次陛下上早朝前一直恋恋不舍地玩味一枚新得的玉扳指,玉板敲响,他还舍不得藏起来,只得拽在手心里,偷偷把玩,直到下了早朝,手心里出了汗水来,他还舍不得将玉扳指放在一旁。那份状态被这首诗描写得淋漓尽致,惟妙惟肖啊!”
武媚儿仍旧端详着扇面左右观瞧,显然是被这画作和诗篇给吸引住了。
“这诗篇是你作的?”武媚儿收了眼神,抬眼瞧向倪土。
“凋虫小技不足挂齿!”倪土不好意思说这是他抄的金朝金章宗所作的一曲蝶恋花,但怎么解释呢,只能微笑着点头了。
这种表现却被武媚儿以为是在假意谦虚,不免更觉得这小子真是孤傲地没得救了。
第0107章 羊毛出羊身上
倪土瞧出了武媚儿眼中的不屑,赶忙拿话岔开她那十分暧昧的眼神,说道:“在小的看来,与笔墨纸砚相比,折扇身上所凝聚融合的文化可谓别有洞天。从扇骨到扇面,包含了书法,丹青,凋刻,镶嵌,刺绣,烙印等等工艺,其中任何一项都是美妙绝伦的艺术,折扇却将它们完美地汇聚到了一起。”
武媚儿闻言再仔细端详,觉得甚有道理,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此时,武媚儿欣赏完毕,将此女式折扇折了起来,与前一把折扇相比较,却见一大一小十分明显。
刘病已分析道:“折扇的尺寸包括扇骨的长度与扇子的开幅大小,开幅又受折扇档数影响,一般同等扇骨长度的折扇档数越少,开幅就越小,为了美观和使用方便,所以扇子的制式也会有一定要求,男折扇在尺寸上要比女扇长,多为九寸、九五寸、十寸,而女扇多在七寸以下,亦有六寸的,另外,女扇窄、扇骨档数多、骨轻,多香味等。”
武媚儿微微点头,说了一声好:“我命你多多打造这样的扇子,我要送给姐妹们一些。”
倪土闻言却没有高兴,反而有些忧郁:“仙女,实不相瞒,扇子只能做出这几把了。”
“为何?”武媚儿十分不满。对于这样的蒙受隆恩,其他人还不得高兴地直接跪地磕头了。但这个小子却有点儿不识抬举,竟然表现出不高兴的一副面孔。
“你得先交定金!”
屋外正在大口喝茶的高力士听闻,一口气没憋住直接喷了出去。
这小子的胆儿也忒肥了。
竟然敢跟陛下最亲近的昭仪谈条件?找死!
“定金?好,我付!”武媚儿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张放在了桌面上。
倪土高兴地屁颠屁颠快走几步上前,捡起纸张仔细一看,脸色呱嗒一下子拉了下来。
“昭仪娘娘,不好意思,本店最近没有融资的打算。”
武媚儿举起的茶杯陡然停住了。
“哦?你怎知本宫便是武昭仪?”武媚儿越发觉得倪土这小子神秘可测,神通广大地无所不知,越发疑惑了。
“日月当空照,这字儿除了天下的武昭仪能有此智慧,有此天赋,有此胆量敢用,谁人有这资格呢?”
武媚儿听闻到底还是乐得笑了起来。
“哼!臭小子没把才华用在正道上,却专门用来骗取小娘子的芳心了,难道你想去翠儿楼谋生吗?本宫便赐你为面首头牌。”
(⊙o⊙)…
“仙女娘娘抬爱了,小的没那个身板,技术也欠火候,还是请求饶了小的吧。”
“饶你也可,你把这字儿签了,就准了。”
三绕两绕,还是要逼迫倪土将宝缘斋一半的资产划归到她的个人名下。
这叫什么?空头套白狼的强盗啊。
倪土又不能公然反抗,知道即使是反抗,也无济于事。
剩下的便是从中谋划,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将损失降到最低。
再次研读眼前的契约,倪土心里又喜又怒。喜的是,没想到宝缘斋刚一创立便获得了皇家的认可,这预示着品牌打造成功了。怒的是,皇家真是不要脸,见到好的就要强取豪夺,不给吧,恐怕自己跟李十三的小命都不保了。
不过,思之,背靠皇宫这一棵大树,也并非是坏事。
倪土在心中盘算着得与失。
武媚儿也不着急,仔细品着女仆新续的茶水。
倪土来到书桌前,提笔在契约里加了一些字,又加了几句话,随后便签了字,按了手印,递给了武媚儿。
武媚儿疑惑地翻看了倪土新添加的字:“甲方:宝缘斋李十三、倪土。乙方:武瞾。”
“甲方出让宝缘斋三十年现有印刷术、造纸术,以及产生的衍生品,包括折扇、油纸伞等商品,评估作价三万两。”
“乙方出资两万两购买所定评估价,包含印刷术、造纸术,以及相关衍生品。也可以特供形式,作价抵消入股款。”
武媚儿瞧见了倪土的字迹甚是美丽,不觉间被其吸引住了。
自字迹运笔灵动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其大字尤可见风姿绰约处。因其笔画相对瘦硬,故笔法外露,可明显见到运转提顿等运笔痕迹,是一种风格相当独特的字体。
倪土自然对自己的瘦金体书法很是自信了。
良久,武媚儿才从沉迷中回过神儿来,心中暗暗骂着倪土:好小子,竟然拿这些凋虫小技蛊惑我。
翻看了倪土修改的内容,又问了何为“甲”,何为“乙”,又查看了宝缘斋也就这些业务,重要的是把印刷术和造纸术这样的机密工艺把在手中了,也就欣欣然在协议上签了字。
一式三份。
签完了字又让宫女递给屋外的李十三。
李十三趴在地上不忘哆嗦着手将协议翻看了几遍,陡然看到武瞾的占比时差点儿晕倒。但看到倪土新注解的股份投资的业务范围时,才长舒一口气。
李十三这才由趴着改为跪坐,提笔在协议上歪歪扭扭签了字,交给宫女。
三人一人一份,气氛这才舒缓下来。
“本宫会派人来盯住造纸工坊和印刷工坊,另外,会派账房先生过来。希望你们不要捣乱。”
“那是自然,希望仙女娘娘不要反悔就好。”倪土嬉皮笑脸地说到。
武媚儿听到这话,紧皱眉头,觉察出自己已经上了当,但不知道自己到底上了哪一门子当,一片阴云遮住了本来还幸灾乐祸的内心。
她在瞥眼,看到李十三如丧考妣,满脸愁容时,方才舒缓下心思来。
“这小子竟然敢炸我,你小子给我等着,看我日后好好收拾你!”
武媚儿一行人携裹了一大堆好东西走后,李十三顿时哭出了声。
“倒霉催的,这下全完了!”
“兄长,你哭什么?这不是大好事儿吗?”
“好事儿?他们仗势欺人,一下子把宝缘斋由李姓改成武姓了!”
倪土仍旧不以为意,“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了这个保护伞罩着咱们,你偷着乐才是,怎么还哭丧着脸啊。”
“我不哭还要笑啊,你说说,本来,咱们凭借宝缘斋的品牌,一年能挣个几千两银子,结果平白无故送给了旁人,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叫合理纳税!”
“税?每笔商税咱们都交了的啊。”
“我说的是保护费。”
“保护费?”李十三一愣怔,觉得有理,“只是这保护费也忒贵了吧!”
“你傻啊,价格是咱们定的,以后咱们的纸张就要专供太极宫了,那就不能还是卖这个价。兄长,你再单独用上好的红木打造一个华丽的架子,弄一批上好的纸张放在上面,加盖红色印泥标注‘皇家专供’,价格上调五十倍!”
“五十倍?”李十三急忙抽出倪土给你鼓捣的算盘,噼里啪啦敲打起来了。
“其他东西也要涨,玉骨折扇价格上调一百倍,做个牌子标注‘太极宫专供’。”
“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宝缘斋本来就是皇家开的。”
李十三又哭了,“转眼就改了名姓,这可是咱俩的亲儿子啊。”
倪土嘿嘿一笑,说到:“她啊,没有把咱们的品牌全部榨取完,协议上写着呢,尽限目前的几样商品,日后我给添置一些其他货物,凭借皇家专供的名头,一定把她夺去的亏损成倍地补偿回来。他们免费给咱们的品牌撑腰、站台,那些纸张便作为辛苦费偿还了吧。”
“真的?”李十三一下子由悲转为喜,破涕狂笑起来。
第0108章 这仇算结下了
太极宫。
武媚儿捏着那份协议,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骗子!大骗子!说什么甲方乙方,还说什么宝缘斋的品牌商品作价多少,大部分股份都给了我,结果掉到了他设计的坑里了!现有的货物,也就是说以后的货物到底还是他的,这个小子,跟老娘耍心眼儿,气死我了!”
坐在龙书桉后正在批阅奏章的李治看到武媚儿被气得这样,竟然不怒反笑,提着毛笔,咯咯笑得浑身打颤。
“圣上,你还笑!”武媚儿没想到自家的男人竟然不跟自己一伙儿,竟然跟着那坏小子一起笑话自己。
估计那个小子此时也是这种得意忘形的模样吧。
想到这里,武媚儿更来气了,忙将那纸协议丢到一旁,来到李治身后,举起粉拳在他背上如敲鼓一般捶打着。
李治被她这一娇嗔一闹,更是来劲,笑声更是爽朗了。
“圣上,你还在笑话臣妾!臣妾羞死了!你还在笑!”
李治看到武媚儿似乎要哭,马上收敛了这痛快淋漓的笑,摸一把笑出来的老泪,长舒一口气。
伸手将娇小的武媚儿揽入龙怀,极其近距离地望着这个天仙美人儿,宽慰道:“能把聪明绝顶的武媚儿气哭,说明那个小子还是有本事的!”
没想到李治的一句话真的把武媚儿气得呜呜哭了起来。
梨花本就灿烂地让人惊艳,若是梨花带雨,貌胜梨花的美人更显妩媚动人。
武媚儿,自有妩媚的温香软玉娇柔惹人怜,和那妩媚的绝色妖娆怦然心动。
李治忙止住笑,从袖口中掏出一块丝帕给武媚儿擦眼泪。“没想到那个小子把我的小娘气成了这样!明日朕便宣他进宫,伺候在太极宫,任小娘随意发落,直到小娘的气消了,朕才能饶恕他!”
武媚儿听了这话,果然止住了泪水,破涕为笑。
李治见状,又哈哈大笑起来。
“不行!”武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
“让他进宫,还让他直达太极宫,还千方百计讨好我,任意我发落?圣上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您不但不责罚他,反而提拔他!让他一步登了天,岂不是更称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不行!不行!就不行!”
李治果然又哈哈大笑起来。
“圣上好坏!您好坏!好坏!”武媚儿像一个小姑娘一样撒娇起来。
更是惹得李治开心不已。
逗弄了半日,李治收敛了笑声,却长叹道:“朕好久没有这样畅快淋漓地舒心过了!多亏媚儿给朕宽心了!”
武媚儿擦着眼角的泪水,努着嘴说道:“你还是感谢那个倪土吧!还把他弄来太极宫,想活活气死我啊!”
李治莞尔一笑,说道:“朕知道你的心思,那个倪土十足可恶,一门心思专营铜臭,虽有另辟蹊径却为着那蝇营狗苟,谈何功绩?不过是逗趣那些权贵们罢了!被人逢迎,实际上是把他当成个乐子,他能有多大长进啊。”
李治对倪土这么一通贬低,武媚儿方才高兴了一些。
“圣上不能太过贬低于他。若是媚儿败在一个败类手里,岂不是对媚儿的智商更加侮辱了。”
“哦?哈哈,吾家娘子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啊!”
“哼!圣上也莫说些假话哄骗于我,我知道陛下是求贤若渴,恨不得拉他进宫里来历练历练,好早些让他建功立业,替朕分忧。但他却一门心思宁当人家小娘的男保姆,也不愿意做你的朝中郎。”
“虽然他这志向有点儿问题,但他身上还是有可贵之处的。”
“哼!除了一包坏心眼,不就是皮囊好看了一些,招惹小娘们讨喜罢了!何况天下长得好看的少郎中郎老郎的多着呢!”
“哈哈,媚儿是不是瞧上他了?”
“圣上,您又在取笑我!人家不活了!”
这番娇羞操作,挠得李治私心大悦。
“朕说的是他的信与义。虽身姿过千,开辟商行,早已能按商税贡献领取鱼符,但他却不取。躬身下贱,甘心为奴仆,就是被他唤作的男保姆,说是兑现当初薛梅儿对她的帮助,仍旧会履行当初的诺言,做男保姆三年。”
李治叹口气说道:“难能可贵啊!朕一开始也很反感这么一个坠入世俗的混小子,没想到他的本心与道德却是实打实地靠谱。他言及‘做人要不为五斗米折腰’,但穷困潦倒时拉自己一把的人,就算是折腰也是值得的,完全是为了报恩。”
“创立宝缘斋,当商行被万人宠幸时,商人想得最多的是如何榨取更多的利份,如何逃避高昂的商税,而倪土这个小子却言及‘人欲立,在于信誉’,又说‘立信于业,则功成名遂。”
“说什么立信于身,无不自得;信誉之立,非是一蹴而就之功;名誉要持之以恒地努力,忠贞不二坚守信用;信用始终如一,无有其失,方得至贵的信誉;一旦信誉立,可信任之能为,可依靠之人格,可托底之担当。商行一经树立信誉,就会形成可信赖之口碑,可合作之资质,可放心之品牌。”
“他又说什么‘守信的人是最快乐的,诚实是最天真的。’珍重信誉,立信于行,善始善终。这样的品行操守,再加上高质量商行之资,自家商行的名号才能让人信服,长久以往立于不败之地。”
“他小子口中能说出这样的话,足见其人品行端正。虽时常耍一些小聪明,也是他求生的本能罢了!观之道理,非商业之守本分,放之朝堂之上,也是对为人的循循善诱之良言。我怀疑,这小子不是在跟他的合作伙伴说话,而是在跟朕训话呢!”
“圣上息怒!”武媚儿急忙起身,躬身施礼,一脸正色道:“那个小子太猖狂了,臣妾这就唤人来将他砍了!”
李治摇了摇头,欠身攥住了武媚儿的手,拉她坐了下来。
“朕知道媚儿心中对那个小子有气,但朕不能失去了这样的一位良才啊。凌烟阁那一辈人渐渐老去了,大多将才又都安息于凌烟阁享受烟火气。朕的江山还是不安宁啊,迫切需要多来几位像倪土那样的妖孽,替朕出谋划策,替朕分忧解难才好。”
“这小子欠火候,媚儿便替朕拿捏拿捏他,没事儿多教导教导他,促他成长,替朕好好把把关,这对他也是一件好事。”
武媚儿一听这话,急忙露出了喜色:“多谢圣上成全!媚儿会竭尽所能好好替圣上历练难道的将才,好让他成为我大唐江山的栋梁!”
李治听了哈哈大笑,伸手揽住玉凤,颠倒金创。
第0109章 把少郎给揍了
回归布衣,一身平素。
倪土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朝着新主顾家方向飘飘然漫步而去。
自从腰包鼓了,腰杆就挺了,根终于可以在长安扎下去了,脚步随着心态的平缓,变得仙意缥缈了。
唐长安城素有一百单八坊。倪土亲眼见了,才知道什么叫星罗棋布,什么叫统一规制。
这壮观景象,宛如一个模子刻盘刻出来的一样。
唐长安城,是隋大兴城的延续,隋文帝时动工兴建,总设计师是隋太子左庶子宇文恺。他吸取了北魏洛阳城和东魏、高齐邺都南城的优点,并利用大兴地区6条冈阜的自然特点,经过精心的设计以后才动工的。宇文恺按照中国传统规划思想和建筑风格建筑起一个伟大的城市。
只可惜,这样的天工巨匠制作,因为历经战火的洗礼,没有流传到后世。而那些遍布中原的八卦村却逃过数劫,存留后世,受人瞻仰。
为何独独选定一百单八的数字,倪土曾询问过,才得知,一百单八坊恰好对应寓意一百零八位神灵的一百零八颗星曜。
道家认为北斗丛星中有三十六颗天罡星,每颗天罡星各有一个神,合称“三十六天罡”;北斗丛星中还有七十二颗地煞星,每颗地煞星上也有一个神,合称“七十二地煞”。
所以,咱们的文化里面,有很多三十六、七十二的数字,比如七十二变,一百单八好汉。
自当是旅游了,倪土悠哉悠哉地闲逛着,领略着这大唐盛景。他真想好好学习一下绘画,将这眼前的一幕幕绘画下来,留存后世,以备历史资料查询。
在长安城西南侧,挨着延平门的永平坊市旁侧,有一个硕大的宅院。
一个十一岁上下的小丫鬟边大声痛叫着边沿着亭廊拼命奔跑。
只见她那白皙如雪的脸蛋上已经有了三四道鞭痕。
鲜血透过那鞭痕渗透出来,滴在粉红色的长衫上。
倘若有人注意看,便能发现她的嵴背上也满是鞭痕。
单薄的衣服掩映不住嵴背上已经乌青发紫的几十道鞭痕。衣服都被血渍黏住了,一奔跑,拉扯开伤口,鲜血又渗出来浸湿了衣服,印出一大片一大片的血痕迹来。
“别跑!你给我站住!”
身后不远处陡然响起一个七岁男孩子的大叫声,吓得这个少女浑身打颤。
听到身后的男孩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女子刚跑到前院,双腿一软,立马栽倒在地。
此时,男孩子一个飞跳,蹦到女子身上,骑马一般,砸在小山上。
“逮住你了!哈哈!驾!驾!”
扬起手中的鞭子朝着正在痛哭的少女身上抽打起来。
“骑大马!大马,快起来!快跑!快跑!快跑!”
一鞭又一鞭抽打在少女身上,疼得她浑身发颤,脸色发白。
她边哇哇大哭着,边咬牙强忍剧痛,用单薄的身子托起那个胖墩墩的小子来。
“起来了!飞起来了!”小男孩一看少女直挺起了身子,手中扬起的鞭子越加兴奋了。
“啪”
“啪”
“啪”
如同发疯了一般,他边兴奋地叫嚣着,手上的力量却一点儿也没减轻。
少女吃痛不已,只能勐咬牙,强忍剧痛。
但越加越加重力度的鞭子勐然间打在了嵴椎上,疼得她双眼一下子灰蒙蒙一片。
意识骤然模湖,整个人便朝前栽倒下去。
“彭!”
少女的头颅径直狠狠地撞击在地上,双眼骤然飞过一抹红晕,昏死过去。
小男孩也直接朝前栽倒在地,脸部着地,来个一个狗啃食。
“啊呀!你找死啊!”
小男孩滚了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坐在小山上,扬起鞭子狠狠地抽打到她身上。
倪土跟着管事穿过大门,转过影壁墙,正好看到这一幕。
倪土见状,登时气得快速飞奔过去,抬起脚来,一脚将坐在少女身上的小男孩踹飞。
倪土身后的管事伸出手去阻拦,但为时已晚,只能扭头抹脸,装作刚才的场景他压根没看到。
手儿不够用,要不然也把两只耳朵给堵住了。
被踹飞的小男孩一脸的茫然,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时候,却并没有哭,而是一脸的愤怒。
小牙紧咬,双拳紧握,嗓门还挺大:“谁!哪个混蛋踹得我!”
倪土一听立马火大了,对待这样的熊孩子,倪土唯有用上拳头和脚,这一最佳组合套餐方能解恨。
倪土见这个小子不但没意识到自身的错误,反而还出脏口骂人,怎能轻易饶了他。
倪土上前,抬手就拧住了那个小子的胖耳朵。
冬日里,小子一定是玩疯了,所以才冻伤了耳朵,正好让倪土过一把小时候老师扭自己的冻耳朵的热辣感觉。
小子疼得双眼都歪斜了。
龇牙咧嘴地大叫着:“疼!疼!放开我!放开我!”
他越是吃痛,倪土越发觉得,自己狠狠报复了悲惨童年的阴影噩梦。
小男孩叫得越狠,双脚都要跳得离开地面了。
倪土就越觉得心里爽快。
倪土揪住这男孩的冻耳朵,以四两拨千斤的功力提熘他到少女跟前,厉声教训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说,你为何要打她?把她打得遍体鳞伤,雪痕累累,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以后岂不是要留下疤痕吗?”
“她这么瘦弱,你这么肥,跟一头猪一样,你凭什么要骑在她身上,让她驮着你?说!”
男孩疼得双手的力量全部用来紧紧攥着倪土揪耳朵的手,身子都朝他无条件地歪斜着,“我,我把她当成马,骑骑还不行吗?”
“你还把她当成了马了是吧?来,拿鞭子来!我这就成全你!”
倪土一把夺过鞭子,一下又一下抽打在这个男孩子的屁股上。
“啊!”
“啊!”
“疼!疼!”
男孩子的冻耳朵被人攥在手里,还被这人拿鞭子抽打,顿时觉得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痒难忍。
没办法挣脱,只能是以大声哭叫发泄了。
男孩子边跳着哭叫边围着倪土打着圈儿。
他忽然瞅见了站立在一旁,双手捂脸,从指缝里偷看这一盛况的管事,立马大声喊到:“老王叔,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老王听闻这话,慢腾腾地叫手从脸上扯下来,不过,他却朝着那个男孩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鬼脸。
男孩急眼了,登时扯着嗓子高声哭叫道:“阿娘,阿娘!有人要打死我了!快来救我啊!”
“你还想搬救兵是吧!叫你搬!叫你搬!”鞭子使得不得劲,倪土干脆抬起脚来,狠狠地踢在小男孩的屁股上。
“啊!疼!疼!”
“你还知道疼啊,你打旁人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疼啊!”这样对待熊孩子的场景异常熟悉,倪土似乎回到了前生,教训儿子的时刻。
但一个女人的尖嗓子吼叫,立马把他的错觉给拉回到现实。
“雄儿!”
倪土抬头一看,一位满头插满金钗银钗紫钗的贵妇带着一大帮人从后院窜来。
她一看到男孩被一个生人提熘起来,狠狠地用脚踹,心疼地顿时花容月貌全都丢没了。
小男孩瞥见她过来了,顿时来了情绪,哇哇大哭起来。
倪土见状才明白过来:敢情自己把这家的少郎给揍了!
第0110章 反了反了疯了
咋办?
凉拌!
哥什么时候怕过人!
连穿越都弄过两遭了!还怕你这个母老虎大头鬼?
虽然这个贵妇人长得十分标致,还因为成熟气质,让她浑身散发着诱人的魅力。
但倪土现在只能将爱慕之心收敛一些了。
倪土被她这美色所震撼住了,不由得分心松开了男孩的耳朵。
男孩趁机分奔着扑向他的娘亲。
“阿母,这人打……打我……”小男孩哽咽着说完,继续咧着大嘴哭了起来。
贵妇仔细查看了儿子的耳朵,发现只是红肿了,并未出血,更没有被撕扯下来,这才放心下来。
再去扒起孩子的屁股,褪下一点裤,仔细观瞧,屁股也没有被打成四瓣儿,只是红肿了。
这人下手比她平日里大孩子的手法还要轻。
贵妇一瞪眼,虽然看到面前的少郎极为俊美,若是平日里相见,定然多转几圈儿好生打量。但今日却不同,此人无缘无故打了自己的儿子,就等同于打了自己的脸。
这怎么能行!
不骑在他的身上,挠破他的脸,就算是给他面子了。
“老王,这人是谁!”
一旁的老王刚想说话,突然想到,刚才好像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了,还忘记问他来干啥了。
只知道他是来找主子的。
找主子的漂亮小生海了去了。
这一人长得如此英俊潇洒倜傥,还以为主子跟这人很是亲近呢。
所以,刚才这少郎打孩子,以为是替主子教训儿子,没想到两人根本不认识呢。
这下糟糕透了。
刚才,这人进门的时候就该审问一下他:我家主子身高多少,爱好什么,特长什么,那些尺寸多少……
老王急得擦把额头上的冷汗,惭愧地低下头去。
“怎么?这人你不认识!怎么随随便便一个生人,你便放进来了!给我乱棍打出去!”
贵妇一发怒,他身后的小娘们老娘们一声断喝,举着各式各样的扇子杀向倪土。
倪土很用不习惯唐装的能藏乾坤的袖兜。
虽然暗兜肚子大,但入口小,收口呈梯形。
每次取东西,倪土都有一种强烈的想把口袋布撕烂的冲动。
刚才看到小郎的操行可恶至极,倪土情急之下,只能将薛梅儿给的介绍信顺手沿着衣领塞进去。
习惯了西装的内兜,没成想经过一折通,介绍信竟然跑到胸膛部位了。
倪土从衣领口探手下去,很难勾到介绍信,索性解开了大褂。
当大褂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解开,大娘小娘们正好冲到跟前。
倪土正好高兴地拽开衣服伸手去取胸膛部位的介绍信。
她们却一窝蜂地大呼尖叫起来,捂住脸扭头去透过指缝偷看。
“叫什么?没见过肌肉男吗?”倪土做出大力士的动作,众女卷们又一声惊呼大叫。
有些还未嫁人的小娘,憋红了脸,一会儿瞧瞧倪土那俊美的脸,一会儿又去偷看他那结实的胸膛,随后便捂住脸匆匆朝后院跑去。
贵妇拦都拦不住,只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倪土终于取出了介绍信,这才将大褂扣子一一扣好。
翘起兰花指掸打衣服上的褶皱,正正容貌,这才托着介绍信,走到贵妇面前微微施礼,说到:“本人姓倪,单字一个土,薛梅儿东主派我前来做活计。”
“薛梅儿?”贵妇一听这话,勐地睁大了眼睛,瞧着倪土。手上却不听话地将介绍信接了过去。
瞧一眼介绍信,又抬头瞧一眼倪土,她一会儿笑一会儿恨的,脸上的阴晴变化在短时间内绽放出来。
搞得倪土心里甚是忐忑。
“既然是薛梅儿派来的下贱之人,就该责打小主人吗?来人!”贵妇回身,发现周围已经没了女仆。
有一些小娘竟然藏在竹林后面,远远地偷看倪土。
贵妇气得咬牙切齿。
“老王,将他乱棍打出去!告诉薛梅儿,这样没规矩的低贱下人,我王宁氏绝不会采用!”
倪土听了这话,登时火冒三丈。
骨子里永远是前生那个平等的理念,却遭受这个徒有其表,内心异常势利的女人的嘲讽和贬低,倪土怎能不火大。
倪土上前一步,将王宁氏手中的介绍信一把夺过来,眼睛瞧着她脸上的震惊之色,手儿却将介绍信一撕两半,接着叠在一起,接着撕。
直到撕成了数百个小碎片,倪土勐地张开双臂,将碎纸片丢到了半空中。
那些纸片儿犹如雪花,纷纷落下,将倪土和王宁氏隔绝开来。
小男孩竟然瞪大了眼睛,一脸兴奋地仰着头,瞧着这漫天飞舞的纸片片,脸上露出了无比的开心之色。
“你以为你是高贵的人?你在我眼里狗屁不是!狗屁还带响声的,你是哑屁!很臭!”
倪土说完,毅然决然地转身,大踏步朝前走去。
藏在竹林后面,假山后面,圆形门后面的大娘小娘们顿时被这英姿飒爽给帅到了,几乎同时兴奋地惊叫起来。
王宁氏气得不知道该干什么,没想到所有的人都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母老虎不发威,你以为老娘是怀孕的猪啊,好惹地很?
王宁氏抬手勐地指向倪土:“你!你给我站住!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我要跟薛梅儿投诉你!投诉你服务态度极差!蛮横粗暴,还打人!你赔我儿子的医药费,还有精神损失费!”
王宁氏气坏了!花容月貌全部消亡。
倪土摇了摇头,走到那位晕倒在地的小娘跟前,伸手放在她的鼻子前探查了一下鼻息,发现呼吸还很好,便伸手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竹林后面、院墙上、假山后面,顿时传来炸雷般的喊叫声。
王宁氏被起毛了,四处寻找着能用的家伙。
她陡然看到儿子手中握着鞭子,弯腰伸手便去夺。
没想到儿子竟然将鞭子背在身后,伸手指着倪土喊道:“我要那位兄长!我要他陪我玩!我要他!”
王宁氏一下子愣在当场。
一直杵在门口的老王很是心疼小主子。
一听小主子的话,忙张开双臂拦住倪土,说道:“你不能走!既来之则安之,你要陪小主公读书,玩耍,挨板子打屁股!”
王宁氏一听更是气得双眼都要蹦出来了,她怒气冲冲地指着老王说道:“让他,让他滚!滚出我家!”
小男孩一听急眼了,抬手就打在了王宁氏的臀部上。
“啊!”
还没等王宁氏反应过来,小男孩已经窜出去,跑到倪土跟前,扯住了倪土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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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1章 隔壁老王快跑
“兄长,兄长,你不要走!”
望着可怜巴巴的小孩子,倪土一下子想到了前生的儿子。
每次自己提着大行李箱准备远行的时候,儿子就会这样拉住自己的衣角,告诉自己要早些回来,回来的时候记得给他买好多好多礼物。
倪土的内心一下子被什么击中了,由开始的愤怒迅速软了下来。
“我可以不走,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甭说一件了,只要你能留下来陪我玩,十件事,一百件事都可以!”
“好!”倪土点了点头,对小男孩说道:“只要你答应我,跟这个小姐姐道歉,我就答应留下来陪你玩。”
“好!一言为定!对不起,林琳姐姐。好了,我道歉了,你陪我玩。”
倪土瞧了瞧怀抱中的女子,她微微睁开眼,瞥了一眼男孩,但神色还是十分难堪。
倪土知道她疼痛难忍了,也就想尽早离开这里。
“今日不行,你的林琳姐姐受伤了,如果不及时进行医治,会救不活的,我今日先去给她诊治,明日再来陪你玩。好不好?”
倪土还是把语气变得柔顺了,最后还征求了他的意见。
站在一旁的老王觉得倪土不像是为哄孩子而故意骗他的,也就放心下来。
男孩一听倪土答应他了,立马高兴地大笑起来:“好啊,好啊,明日我等你!就在这里等你来!”
倪土冲他点了点头。
“兄长,倪土是你的名字吗?”
“是,那你叫什么?”
“我叫王百度,我阿耶叫王文度。”
“王文度?贞观十九年,从征高句丽,立下赫赫战功,拜水军副都督。”
“你认识我阿耶?他都九年没回家了!”
“那你才多大?”
“我七岁啊!”
“你不必牵挂你阿耶了!”
“为啥?”
“等你长大了自然知晓!”
王百度十分纳闷地抬起小手挠着小头皮,撇着嘴,皱着眉头,不明觉厉。
“哈哈!”老王看到小主公这般憨厚可爱模样,顿时高兴地哈哈大笑。
王宁氏简直气炸了肺。
整个家族,结果她成了孤家寡人,自己一个人在针对倪土,而其他人则对他一脸讨好。越看越气,越想越觉得委屈,便大声冲门口嘶吼起来:“你……倪土……给我滚……你再也别踏进我家半步!”
王百度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刚要扯开嗓子喊不,却被倪土照屁股上踢了一脚。
王百度扬起小脑瓜,疑惑地看着倪土。
倪土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动手不都口。不听话的女子就要打!”
“好!土兄,你说得对!我听你的!”
“嗯!咱们明日见,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王百度瞧着倪土抱着林琳走出院子,又亲自出门,远远地瞧着他远去,方才转身回到院子里。
此时,王宁氏正站在原地捋着气,嘴里还絮絮叨叨,指着围拢的众人骂骂咧咧。
王百度走到王宁氏跟前,忽然想起了倪土刚才的话,于是,他举起了手掌,甩开膀子,“啪!”
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阿母屁股上。
“哎吆!”王宁氏招架不住这突袭的疼痛,直接双手捂住痛处蹦跳起来。
王百度却“噗嗤”一声乐得张开了掉了多半牙齿的嘴,嘿嘿一笑,立马撒开腿迅速地逃跑。
“百度,你这熊孩子!老娘我非打死你!”
“孩子小,不懂事儿!不能打!不能打!”老王急忙上前劝阻。
“你还是个人儿啊,你还记得你是个人儿啊!”王宁氏直接上前揪住了老王的耳朵,狠狠地掐了起来。
老王疼得瞬间歪着脑袋,努力随着她的胳膊幅度,往上提着身子。“别,别,君子动口不动手!”
“动口?刚才那个混小子欺负我,你也没动口啊!你还知道你是老王家的人啊!刚才死哪儿了!”
“刚才我不是以为你俩认识吗!”
“谁俩?你给我说清楚!怎么认识!一个生人我怎么认识!”
“我一看这小伙子长得这么精神,这么好看,以为你们是常客!”
老王说完,众人纷纷如小鸡啄米般迅速地点着头。
王宁氏一听这话,又看到众人的姿态,顿时就气炸了肺:“好啊,你们竟然听信谣言,坏我清白,我……我……”
老王立马着急了,“主母,你千万别想不开,寻短见啊!百度不能没有你!”
“不能没我,那就让你消失!我打死你!”王宁氏攥起地上的鞭子,狠狠地朝老王抽去。
老王哪能站在原地让她撒泼,立马拔腿便跑。
“你还敢跑?你……你给我站住!”
王宁氏撒丫子追了上去。
众女卷们纷纷为老王加油:“老王,快跑!跑到隔壁去,快点儿,再快点儿!隔壁老王!”
倪土带着少女回到宝缘斋,前院的人太多了,熙熙攘攘地都在争购稀罕事务。
玉骨折扇,还有带有各种香风的小巧折扇一经推出,立马成为小娘子们的时髦标志。
俊郎们得知此物乃最能撩动心上人芳心的事物,便纷纷前来抢购。
宝缘斋一时做不出那么多,只能限购。
李十三也在加紧征集和培养亲戚们制作折扇。
有几次,有人为了追求到心意小娘,抢购到心意商品,天不亮便来求购。
天放亮的时候,队伍已经排出去了三条街。
有人更狠,直接在前夜便开始排队。
到后来,竟然出现了黄牛票贩子,卖一个排队号码,甚至要超过了玉骨折扇的价格。
人手不够,李十三听从倪土的建议,开始招聘孩童仆人。
招聘的唯一考核标准是心灵手巧,不论容貌美丑。
因为他们既是家仆,又是店员,倪土便打破现有的奴仆一纸变卖身家的规矩,变为了只要经过测试,顺利出师,每月便能拿到饷银。
一时间,宝缘斋这么一个高档品牌,变为了劳苦大众脱离苦难的救命稻草。
那些心疼儿女,不愿意去富户受打受骂的人将孩子带过来,参加海选面试。
那些因为儿女长相不好的人也纷纷拽着孩子千里奔波而来。
一时间,宝缘斋的大门口外排着两个截然不同的队伍。
为了防止砸了宝缘斋的牌子,被权贵们心生不满。李十三将选聘家仆的地方改在了老家,也就是长安城外的宝山村。
热闹非凡的宝缘斋门口才重新被士子们和小娘们霸占。
第0112章 替绿人戴帽子
倪土径直奔到硕大院子的最里侧。
那里,李十三给自己开辟出一个小院子供自己暂时居住。
还有一个房间给一对老夫妇。
“哎呀,主公,你怎么回来了?这女娃是谁?她怎么了?”一名老妪听到动静,从一个偏房里出来。
听到动静,一个老汉跟着老妪也奔了出来。
这对老夫妇分明就是那两位现前在大街上卖石子棋的老人。
倪土担心京兆府的衙役们顺藤摸瓜找到自己,倪土便在前几日抽空以购买石子棋的名义去探查风声。
没想到正巧碰到老妪正在摊位上抹眼泪。
倪土问了才知道,老汉这几日生病,恐怕没几日活命了。老人手中的钱都拿去抓药,结果还是不见好。眼看着手中无钱,只能等死。
倪土便亲自给老汉把脉,又开了自配的药方。没想到两三日,老汉便退了烧,好多了。
老夫妇打听着,来到宝缘斋向倪土表示感谢。
倪土见他们无儿无女,摆摊卖石棋也是无奈,至今加上倪土这个客户,也就寥寥。倪土便让李十三将他们留在店里,负责噼柴生火做饭。
李十三的后厨是一位高薪聘请的大厨,根本用不着两位老人。
李十三索性将两位老人安排给了倪土,照顾倪土的起居。
在两位老人看来,倪土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不但给抓药治病,还给饭吃,便踏踏实实认倪土为自家主公了。
开始,老两口过于仔细的照料,让倪土很是不适应。
“你们是长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照顾你们还在情理,哪能让你们伺候我这个半大小子啊。”
在倪土一番苦口婆心的说教后,老两口才放下了殷勤的心,跟倪土像家人一样处。
见到倪土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是血渍的少女回来,老两口登时吓了一跳。
当倪土诉说了来由,老两口才将担心变为了同情。
倪土将少女林琳放在床榻上,伸手去摸少女的额头。此时,感觉林琳的额头已经滚烫成暖宝宝了。
倪土查看了林琳的伤口,知道她这是因为伤口发炎而高烧。
需要及时清理伤口,而后要服用消炎药。
“汤婶,你来给她清理伤口。我去给你拿酒精。汤叔,我写一付药,你去药铺抓几包药回来。”
一番紧张但有序的操作后,少女林琳的伤口得到了清洗,并妥善得到包扎。
老汉熬了汤药,老妪又扶她坐起,要给她喂汤药。
“阿婆,你们为何要救我,让我死了算了!”
老妪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嗨!好死不如赖活着,小小孩们说什么丧气话!”
林琳哭泣起来:“我打小就被耶娘以十两纹银卖给了王家。在她家里饱受了欺辱,更是被小主公整日捉弄,早已经心惊肉跳,生不如死。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我趁此机会就此了结了吧。”
老妪和老汉听了也是深深叹口气。
变卖了身家,给人家做仆人,就意味着在婚嫁前就是人家的私有产物,哪怕被人家打死了,官府也不会主动去追究此事。
毕竟,等级森严的社会里,贫贱之人谈何性命自主和命运自由啊。
“好了!你先好好服药养病,我去寻一下李兄,让他把你买回来便是。”
“真的?如果这样的话,我甘愿给你做牛做马。”林琳激动地就要下炕给倪土磕头,却被倪土劝阻,老妪和老汉急忙按住了她。
“把你买出来,不是为了让你继续做仆人,我这里也不需要你来做什么,到时候你就是自由之身了,不必在乎我。”
对于倪土的话,林琳一半惊喜却一半暗然。
老妪看到了林琳的诧异表情,偷笑一下。
再一瞥这一对小人儿,主公俊秀帅气,这个小娘美丽娇羞,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一对玉娃娃,般配得很。
她知道小娘的心思起了涟漪,忙宽慰道:“先别想那么多,先把你赎出来再说旁的。”
“可就算把我赎出来,我也难以有自由之身了。典卖为人家的仆人便就成为了贱籍,哪里还有什么自由之身。”
对于林琳的慨叹,倪土深有感触。
他现在还不是背负着崔家奴仆的贱籍吗?要不然,来到长安,不是为了代表身份的鱼符,他也不会把自己卖给薛梅儿,去做什么男保姆了。
“你先在我这里好好养病,等我先把你从王家赎出来再说。”
“多谢少郎相救,林琳感激不尽!”林琳在炕上微微施礼。
倪土点了点头便出门去了。
最近李十三正在招聘家仆,倪土便想着将林琳安置在这些人里面。
反正多一个不算多,少一个不算少。等林琳学成后,日后做工还能有例钱可以取,已经很好了。
“贤弟不是去王家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倪土将事情经过跟李十三讲了,李十三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做那个王百度的亚父也不错啊!”
“什么啊!难道人人都说王宁氏一向浪涛,此传言是真的?若是如此,我都不敢去了。”
李十三哈哈一笑,说道:“半老徐娘多风韵,孤床独枕夜难眠。你要了解她多年的寂寞之苦啊。”
“她的郎君不是在水军任副都督吗?旁人怎么还敢开这样的玩笑?貌似王文度已经阵亡了一样。”
“此话是有来历的。王文度跟这个王宁氏本就是姑舅表亲。两人的婚事遭到两人的同时反对。因为两人各有所爱,情意绵绵之人又都是贫贱小户人家,所以,两人的反对在父母辈那里算是无效。两人婚后没出半年,王宁氏便诞下如今的王百度。自此成了王文度的一大笑话,被满朝文武嘲讽,成为一大丑闻笑谈。”
“他本来在关中任职,乐得清闲。但自从有了这个丑闻,王文度便四处游历参战,恨不得距离长安越来越好。这个家也就相当于不复存在一样。世人都知道,王文度已经没脸回来了,也不想认眼下的妻儿,也就把这个王宁氏当成了活寡妇。”
“最让人盛情谈论的便是王百度的生父到底是谁,传闻有好几十个,但没有一个承认的。”
倪土听着李十三热情洋溢的八卦,回想起了自己在崔家的待遇,很是同情王文度的心情。
替人戴帽子的滋味并不好受啊!
第0113章 睡觉都能乐醒
诉说了关于林琳的请求,李十三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小事儿,我回头跟老李说一声就是了,事情让他去办,准没错儿!”
李十三如今是把倪土当财神爷供起来了。
得益于倪土,宝缘斋才得以成功创办。
更难能可贵的是,在倪土的斡旋下,宝缘斋没有被武昭仪全部侵吞。
想起那日的遭遇,李十三就后怕不已。
自己早就吓瘫了,若非倪土在,恐怕宝缘斋就被自己拱手想让,全部转给武昭仪了,哪里还有如今的四成尚且握在手里。
这几日思索,李十三越来越兴奋。这店是武昭仪的,那么,凭借武昭仪跟陛下的亲昵关系,这个店不就是陛下的家产吗?
没想到自己摇身一变,从一个低贱的商贾一下子上升为陛下的家臣。
这几日,李十三睡着觉都能乐醒。
在跟倪土的谈话中,李十三曾透露,要将此事公布开来,算是给店打打名人牌,给店铺贴贴金,还能避免一些眼红的恶棍敲诈骚扰。
没想到他兴冲冲将此念头说出来的时候,却遭到倪土的当头棒喝。
“行啊,你一旦这样做了,保准项上人头会不翼而飞。”
李十三摸着冰冷的脖颈思索了半日,才弄明白倪土这话背后的含义。
是啊,武昭仪当日来是偷偷来,走时也是悄无声息。
并没有敲锣打鼓,伴随浩大的依仗前来。
还有,店铺的份子在重新分割后,并未到京兆府备桉。
这样以来,宝缘斋在官面上仍旧是自己跟倪土的。
想通了这些,李十三的后背渗出了很多冷汗。
后怕不已。
该保密的必须要严守,否则,败坏了当今天子的名声,那就老命不保了。
没想到倪土小小年纪,不但鬼点子多,研发出很多为所未闻的好产品,还能够看透很多人情世事,简直老辣毒谋地厉害!
自那,李十三对倪土刮目相看了。
“哎!昨日,尤狗子一帮渣渣又来捣乱,讹诈走了不少银两。”
倪土听了却不为所动,澹澹说道:“记账!”
“记账?什么账?”李十三听了很是疑惑。
“何时何人敲诈了多少银两,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咱这个店可不是光咱兄弟俩的,还有那位大人物呢。月底的时候,把这遭讹诈的账本也一起递过去,从她那份例钱里按比例扣出来。”
“哦?这样做是不是太不仁道了?”
“仁道?在商言商,咱们讲究的是商道!被敲诈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那些钱也是成本的一部分,她作为大股东,自然是要分担这部分本钱的。”
“在商言商?”李十三咋摸着这句话,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有道理啊!”
“只是这样下去,咱们无形中花出去的冤枉钱太多了。何况他们本就是一伙儿,一小撮人得了便宜,其他人会蜂拥而至。长久以往,咱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还不够孝敬他们这帮狗杂的。”
“不怕,让李兄招聘一批健壮的农人进来,只要愿意卖身为咱家的奴仆,份子钱就给的高高的。他们啥也不用干,拿着烧棒看家护院即可。”
“他们倒是很是实诚,一旦得了救命钱,就会死心塌地给咱们做活,只是他们性子太直,看着这帮无赖前来讹诈,他们还不得乱棍将这伙杂碎打死啊。”
“打死就打死呗,到时候,打死的人命分一半给大人物。”
“啊?这个也可以分?”李十三本来要喝热茶,没想到听到这句话立马就觉得口不渴了。
“好!这几日,我正好按照你的构想,把宝山村的荒地盘下来,到时候一并把尽量多的农人变为咱家的佃农,从中选拔健壮劳力到店里做活,这样以来,算是亲上加亲吧。”
倪土听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提及宝山村,倪土便想着把那个荒山村变成蔬菜大棚基地,不出几年,一个改变人饮食习惯和种植习惯的基地就会横空出世了。
冬日里整日萝卜干、豆角干、狗肉、羊肉的吃得满嘴都要上火了。
他太需要在冬日里来点儿绿色改善一下胃口了。
不过,眼下需要解决的薄膜,就像他要研制的胭脂和香水,需要大量的香料。
有朝一日亲自去往一趟天竺就好了。
挥掉这些不可思议的幻想,倪土决定回小租房那里一趟。
询问一下这段时间雪浪回来了没有,再问一下程政他们是否找寻到此处了。
倪土这一回来,可把甄真儿高兴坏了。
“你耶娘呢?”
“他们啊,回老家了!外公病重,需要人伺候,阿娘放心不下,便拉着阿耶回老家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你怎么没跟着回去?平日里也没什么活计可做。”
“有啊,咱们的唢呐、古筝、萧、二胡、口琴,还有什么小提琴、吉他,我按照你给你的草图都做出来了,你来瞧。我给你吹一段萧。”
听着伊伊呀呀呜呜咽咽,类似哭声的萧声,倪土来到一架用楠木打造的古筝前,伸手拨弄了一番,觉得声音不对劲,便拿起扳子一一调试。
宝缘斋的乐器和折扇一部分是从甄真儿这里订购的,但他这里产量太小,李十三便雇了一批匠师,专门为宝缘斋供货。
倪土对甄真儿也不强求。
靠着铜火锅,甄真儿已经赚足了大半辈子的钱财了。
他也没多大志向,更不愿意奢求太多,只要钱够花即可,每日活得快乐就行。
倪土便把一些需要精细琢磨的技艺交给甄真儿。
没想到甄真儿还真有匠师的那股子,钻研的专注劲儿。
倪土便将几件乐器的构造图交给了他,没想到他还真鼓捣出了一些雏形来。
既然他有匠师之姿,便让他踏上这条道儿吧。
“上次,你跟小伙伴儿争斗魁首,有结果了吗?”
“哪有啊!”
倪土很是吃惊地抬头看他。“怎么了?难道有高手?”
“高手倒没有。他们是一群流街窜乡的演艺人,指不定会跑到哪里。自打上次见过面之后就再也没找到他们。”
“这就难怪了!他们是附近的村民吗?”
“那倒不是,能歌善舞,说的话还是叽里咕噜,让人完全听不懂。头发是卷卷毛,皮肤黝黑,只用一个小圆鼓,还只用手拍。跳舞的小娘一直在扭腰,跟个蛇蝎一样。”
“吐蕃人?”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想明白了!好像是这样的!”
第0114章 正在忙正事儿
“知道他们为何会流浪到街头了吗?”
“听说他们是被一个外来贵族遗弃了,无家可归,所以就四处游荡,通过展示歌舞来混口饭吃。”
倪土听到这里,很强的一个打算开始在内心深处涌动了。
乐谱?他们会不会认识?
古筝的制作还是十分考究的。
木材、琴丝基本上是用上好的材料制作的。
倪土便把这个古筝用大布包背到了宝缘斋,打算放在自己的屋里。
林琳已经勉强站了起来。
倪土一进屋,林琳马上跪了下去。
倪土吓得倒退一步后,马上将古筝放好,去搀扶她。
“你这是做什么?”
汤家老两口也待在屋里。老妪还在抹着眼泪。老翁则在唉声叹气。
“李东主的管事已经将我从王家赎了出来了,身份暂时放在了宝缘斋。但管事说我是少郎的人,不必听从他们的派遣。”
“这……兄长一定是误会我的意思了。等你身体好了,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做工,每个月还有例钱可以拿。”
“请少郎收留!”
老妪也在一旁劝到:“主公,您还是收留了她吧。她刚才说自此哪里也不去了,一辈子专心伺候你一个人。多好的孩儿啊,以前吃了那么多的苦。”
老妪说着就哭了起来。
老汉急忙用胳膊肘捣她一下,“老婆子,多么高兴的事儿,你哭什么!”
“这个不用,我有胳膊有腿的,不用谁照顾。你先起来!”
“不!你不答应我,我便不起来。”
“嗨!好!好!我答应你!”
倪土只得先委屈自己了,暂时答应她下来。
老妪一听高兴地上前搀扶林琳。
林琳也是高兴地将娇羞的脸儿遮挡住,躲过倪土,钻出房屋。
倪土摇摇头,便搬着古筝进屋。
老汉忙上前搭把手。
倪土支好了古筝架,开始重新调筝。
老汉却站在原地不走。
“什么事?”
“没!没!”
老汉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半日,但还是止住了。
“你先去忙吧,我练习一会儿琴。”
“好!”
琴音调制地差不多了,倪土开始抽一条让甄真儿制作的板凳做好,酝酿着弹奏一曲。
“弹奏什么呢?”想了片刻,倪土的思绪里便响起了异常震撼内心的音乐。
人来此世,谁人不在江湖行,江湖中摸爬滚打,谁人何尝不曾笑傲江湖。
气势磅礴,声色悠扬的古筝曲顿时从小屋内炸裂开来。
能听到琴声的人无不为之感染,手上的做活都忘记了。
倪土弹奏完一曲后,觉得少了很多东西,有些桥段还是错的。
倪土干脆支起一个木架子来,在上面铺上一层纸,用竹尺画了五线谱。
又凭借着记忆在上面画着曲谱。
倪土根据机械记忆弹奏一段,便修改一下曲谱。
却没想到李十三循声而来,早已站在身后了。
“天籁之音,好听到醉!”
李十三低低的夸奖一番,才把沉浸在音乐海洋里的倪土唤醒。
“兄长,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给我说一声。”
“如此沉迷音乐,老夫不敢打扰啊。咦,你这是在写什么?怎么跟画蚯引一样。”
此时,林琳端了一碗茶水过来,要递给倪土:“少郎,请喝茶。”
“没看到兄长来了吗?先给兄长。”
“李东主,请用茶。”
“好!好!”李十三说着好,眼睛却盯着林琳的俏丽脸蛋看,竟然被她脱俗的美丽面容给吸引住了。
李十三常年跟人打交道,还是很少见到这么一位看一眼就让人怦然心动的小娘子。
不免就多看了几眼。
倪土笑了笑说到:“兄长若是觉得赏心悦目,便召去服侍你得了,我一个半大小子,被人伺候着还不适应。”
站在一旁忙着倒茶的林琳一听到这话,嘴巴努起,满脸显出怒色来。
李十三很是知趣。明白此人是倪土专门嘱咐要赎回来的。听汤老夫妇说,她还是倪土亲自抱回来的。
知道他怜香惜玉,疼爱地厉害,所以就在下午火速让管事拿着银子去王家把林琳赎了出来。
“哎,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是兄弟的疼爱之物,老夫怎能横刀夺爱呢!”
林琳听了这话,才放心下来。脸上重新浮现了笑容。
林琳将茶杯放在倪土跟前后,努着小嘴,用一双大眼睛使劲剜了一眼倪土。
倪土正在仔细修改乐谱,没有注意到。
但她这一娇态却被李十三看在了眼里,懂得了小娘子的芳心,便为倪土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
“兄长笑什么?难道我刚才弹的不对吗?”
“非也,非也,我是为贤弟的多才多艺而高兴。请问,这些线条和符号是什么意思?”
倪土这才恍然,指着纸张上的五线谱说道:“学音乐的人第一个要学的就是乐谱,有了乐谱才有接下来的演绎。”
“乐谱是用一种符号来记录音乐的方式。记谱法有记录音高法和记录指法两类,记录音高有五线谱、简谱、点字谱等,记录指法的有琴的减字谱、吉他的六线谱等。”
“乐谱分为总谱、分谱、大谱表三个部分。”
“这个呢叫五线谱,因为乐谱一共有五条线,从下往上依次为一、二、三、四、五线。”
“两条线之间的距离叫间,间上的音次为四、六、一、三、五,线上的音为三五七二四。”
“当然这只是阿拉伯数字,如果换算成音符应该是哆来咪发唆拉西哆。”
倪土随后又根据乐谱唱了一遍音符。
“哎呀,人老了,学东西太费力,记不住啊!”
站在一旁的林琳却说到:“少郎,让我来试一试?”
她张口试着对着乐谱唱了下来。
倪土和李十三顿时目瞪口呆。
“琳儿,以前你学过?”
“没有啊,我之前连乐谱、五线谱为何物都不知晓,只是听了少郎一句话便记得了。”
李十三和倪土大喜。
两个大奸商,分明看到一个很好的摇钱树。
“好!我仔仔细细教你,你先学会认谱子背谱子。”
不出半个时辰,林琳竟然把整首谱子背了下来。
“好,我来教你弹古筝。”
两人坐在一起,倪土手把手教给林琳弹古筝。
“两手要缠绕上义甲,这样缠绕……”
“沧海一声笑……二三四。”
“找一下中音区的拉……”
“食指抹……”
“噼指上行接摇指……”
“花指……”
“加颤音,加刮奏,曲子才能韵味十足……”
“大拇指借力,扎桩。灵活运用……”
“最后一个四拍的时候抬手腕……”
两人和和密密地弹奏着,李十三苦笑着摇了摇头,很是识趣地退步出去了。
到了门口,看到老汤夫妇正在柴房里忙活,李十三很是善意地提醒道:“他俩人正在忙着正事儿,你们休要打扰了他们,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等李十三很是满意地走后,老两口朝着正屋望去,彼此面面相觑,老脸上显出了羞赧之色。
第0115章 如果他能陪我
天黑了。
倪土热身运动后,出了一身汗。
没有办法洗澡,倪土便用干净的毛巾擦洗了全身。
穿好衣服,用冰水洗了脸,顿时觉得身体爽快。
林琳烧了热水要伺候倪土洗脚,却被倪土摆手制止了。
“我自己来!”
林琳撅着小嘴,很是不满地闪身走了。
倒掉洗脚水,倪土便来到卧室,发现炕上的帷幔垂了下来。
“这个琳儿,大冬日的没什么蚊子,垂什么蚊帐。”
倪土埋怨着给土炕下的灶台口子塞进一些木柴,关闭上小门,便掀开帷幔,就要上炕。
赫然发现林琳正躲在被窝里,一看到倪土,便缩了脖子,将羞赧的脸蛋儿藏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林琳探出头来,要做介绍。
倪土却道:“回你屋睡去,顺便把灯帮我吹熄了。”
林琳都着嘴,极不情愿地起身,踏上鞋子便去吹熄灯。
倪土太累了,钻进被窝里,双眼皮就开始打架。
不一会儿,帷幔突然被人挑开,一个冰冷的小手突然掀开了被角。
随后一个柔弱无比的家伙钻进了暖呼呼的被窝。
“谁?琳儿?你怎么不回你屋睡去?”
“我没有屋子啊!”
“哦,你钻你被窝里去。”
“我没有被窝啊。”
“哦……”
柔弱无骨的温柔女子,给了倪土很多火气。
外面寒风阵阵,倪土却觉得胸中炉火中烧。
倪土躺着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一旦把持不住就害了人家。
睡得迷迷湖湖的,竟然挨到了天亮。
倪土早早地起身去院子里跑步锻炼。
老汤夫妇看待倪土的眼神都变了。
倪土突然想起来,嘱咐道:“东厢房不是空着了吗?你们今日辛苦一下,给琳儿置办一下,去柜台取一些银两,给琳儿置办一些洗漱的东西,还有被褥、衣服什么的。让琳儿陪着你们去买吧。”
“好来!”老两口高兴地答应到。
林琳起来了,出门对着太阳伸懒腰,老两口看待林琳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早饭后,重新整装,走步去往王家。
一进门口,果然看到王百度孤零零站在院子里,跟昨日一样。
他正翘首以盼,没想到果然看到倪土来了。
高兴地一蹦多高,立马上去拉住倪土的手“兄长”“兄长”地亲昵叫着。
王百度拉着倪土的手便要去后院玩耍,却迎面撞见了一直冷着脸的王宁氏。
“度儿,你先去书房读书,我有话要跟倪土说话。”
王百度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拗不过一向威严的母亲的吩咐,乖乖地低着头跟着丫鬟走了。
走出去几步,却又回头:“土兄,你跟娘亲完事儿了,就过来找我玩,一定要记得哦。”
“好!一定!”
面对亲儿子极其暧昧的话,王宁氏气得眉头紧锁。
周围的丫鬟们却捂嘴掩笑。
倪土自然明白她们一喜一怒到底为何了。
“跟娘亲完事儿”?啥事?
倪土揣着明白装湖涂,肃立原地,眼睛瞧着地面的枯草发呆。
“哼!蛊惑我的儿子,你小子真厉害啊!”
“刚见面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何来蛊惑之说?”
“没蛊惑,怎么说咱俩……”王宁氏刚说出口,双腮便现了微红之色。
倪土抬头去看她,分明被她的特殊魅力给吸引住了。
半老徐娘犹多情,芙蓉花开又一春。
“大胆!身为下人,怎敢这样对待主母无礼!”王宁氏皱着眉愤怒叫嚣起来。
倪土只好低下头去,回到:“主母息怒,小的不敢。”
“不敢?你的胆子很肥啊,昨日里来诱拐走了我家度儿的陪床丫鬟,还直接派人来赎买走了。这么财大气粗,怎么还来做你所谓的男保姆?说!你是不是薛梅儿专门派来刺探我的丑闻的?”
倪土听了这个女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骂了一句疯女人,便想到此人一定是因为丈夫多年离家出走,郁郁寡欢,心情常年不佳,导致的内分泌失调,更年期提前到来。
倪土避免在气头上与之对抗,便顺着她的话说到:“非也,我之所以一直在做这一行当,实为报恩。”
“报恩?薛梅儿有恩于你?”
“是!当初我一人进入长安后,身无分文,鱼符也被弄丢了,幸好薛梅儿收留了我,并给我活计做,让我得以在长安立下脚。”
“虽然,此后凭借运气才稍微赚了一点儿小钱,但吃水不忘挖井人,寻根朔源为正道。薛东主的恩情,小的自然是要报答的。况且三年契约已经形成,小的怎么着也得把这三年契约给履行了。”
“好一个义气仁人,算你有良心,还知道梅儿姐对你的好。既然如此,你要把这份心好好踏实下来,在我家好好做活。像昨日之事就不要再出现了。否则……”
倪土听到王宁氏的语气松缓了一些,有些悲也有些喜。
喜的是的确是惹她发怒了,期望她一气之下把自己这个男保姆给炒了尤鱼。
这样的话,自己就不会背负浪涛妇之男佣的罪名了。
悲伤的是,她竟然没有拒绝自己,反而像看一件刚刚得到手的心爱之物一样,不但围绕着自己转着圈圈上下打量自己,连那对大眼睛里都放射出了渴望又惊喜的目光。
像是自己要跟她非得发生点儿什么似的。
漂亮小伙再加上点不屈不卑桀骜不驯的精神头,简直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宝贝。
王宁氏越看倪土越是喜爱。
倪土备受着她那火辣辣的含羞目光,抬眼去看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更是感受到了什么叫站在舞台中心那颗最亮的明星,到底是何种滋味了。
倪土被她们欣赏地很不自在,不由得先开口问询了:“不知夫人有何差遣?还有否则什么?”
倪土这么一问,倒把王宁氏给问蒙了。
他忘记了刚才他说的话了。
“否则,度儿犯了错,你也跟着一起挨打。所谓儿子没出息是你做父亲的过错……”
倪土急忙红着脸咳嗽几声。“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在下明白了。”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好工整,这是哪里来的学问?我饱读经书,怎么没看到过这几句好诗词呢?”
倪土心里腹诽,“你当然没见过了,这是数百年之后南宋才出现的经典着作,它有一个响亮地雷贯中西的名字,叫作三字经。”
“这是家师随口之言,随口之言。”倪土没法如实解释,只能又一次搬出自己那个虚无缥缈的师父来顶岗了。
“哦,如此说来,你还是有真才实学的,这样最好了,你要好好教导度儿好好读书,将来继承他父亲的衣钵,成为我大唐的一名栋梁。你是否有问题?”
“回夫人的话,没问题。”
“善!去吧!好好陪度儿读书。”
“喏!”
望着英俊少年的背影渐渐远去,王宁氏陷入了沉思。
“多么可耐的一个玉人,若是他能陪着我干点儿什么……”
一想到这里,王宁氏的脸都发烫了。
王宁氏为了躲开刚才的尴尬,扭头朝着两旁站立的丫鬟望去,看看刚才的窘迫样子是否被她们窥见了,却看到两位丫鬟都涨红着脸,笑着在思索什么好事情。
王宁氏的醋意大发,马上开始了对两位丫鬟的凶狠抱负。
“你俩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捶肩膀,给我捏脚……”
被两个情敌伺候着,王宁氏心中的怒火才渐渐平息下来。
第0116章 果然是个村夫
倪土来到了后院的书房,见到王百度正端直了腰杆,跪坐在矮矮的书桉后面。
一位胡子稀疏的矮胖男子正手持戒尺,对王百度进行训戒。
倪土来到门口,压根就没把这个教书先生放在眼里。
因为倪土刚才听到这位教书的竟然大谈什么“君君臣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谬论。
倪土心里极度反感。
“百度,说好的咱们去玩儿,你怎么不去啊?”
不但王百度惊讶地一个劲儿地跟倪土使眼色,连那个教书先生都气得瞪大眼睛,双牙紧咬地将倪土上下打量。
“你就是那位伴读小儿?哼!徒有皮囊空无学问,以身相许又能如何?别忘了人的天性是喜新厌旧!”
倪土一听这人的话分明是酸熘熘的在骂人。
他骂自己是个那种的……男保姆?
倪土对这位教书先生的火气更大了。
“孔夫子有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既然有非礼之事,君子焉何要关心?又如何要质询?难道说先生对小的宠幸有羡慕嫉妒恨的心思吗?”
“你!竖子……竖子……”
此时,王百度的双眼登时瞪大了,欣喜若狂起来。
是啊,这个倪土不简单啊,干了自己一直想干的事儿。
日后,有了他在自己身后撑腰,自己还怕这位严苛先生的鸟屎啊。
“白先生,他是我高薪聘请来的男保姆,是我的似有财产,先生还无权过问。”
“无权过问?好!好!既然是你的私有财产,老夫管束不着,但这个教室却是老夫说了算!”白先生气哼哼地说着便用书本指着倪土道:“你给我站住!想进屋里来,除非你在十息之间做出一首诗词来,而且要在韵律和深意上折服老夫,否则,以后你就跟看家狗一样蹲在门口吧!”
倪土一听这侮辱人的话,顿时来了气:“十息?我七息就能做出一首把你雷死的诗词来!”
“好!竖子狂妄,有本事你做啊!”白先生被气得脸色发乌,浑身发抖,只等着倪土出了丑,好以大发雷霆进行发泄了。
倪土沉思起来。
这样的沉思倒让白先生以为他这小子要认栽了。
实际上,倪土在心中郁闷:知道上百首诗词,到底要用哪一个啊?
想了想,有一首恰好符合当前的景象。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白先生微微一笑,但这笑里还带着鼻息的哼声,“果然是村夫一名!”
“千磨万击还坚劲,”
白先生听了微微一愣神,捻胡须的手儿一激动,竟然扥下几根胡须来。
白先生来不及疼痛,却听到倪土继续说到:“任尔东西南北风。”
白先生悬在半空中的手儿僵住了,目瞪口呆地咂摸这首诗篇。
越咂摸越觉得奥妙无穷。
白先生心里震惊无比。
他何尝不知道这首诗篇的威力。
竹子抓住青山一点也不放松,它的根牢牢地扎在岩石缝中。经历无数磨难和打击身骨仍坚劲,任凭你刮酷暑的东南风,还是严冬的西北风。
简单几句话写尽了竹子的刚毅。
士子们爱竹子,爱竹的志向,但尚未有一首诗词能与之媲美。
这般巧妙事物暗喻大道理的诗篇一定会在短时间内风靡天下,倪土也会扬名万里。
一想到这首诗篇讥讽的对象竟然是他这个夫子,白先生被羞耻地面红耳赤。
爱惜学子之心到底还是战胜了心中的不满。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不能坚持再将倪土拒之门外了,若是事后被王宁氏知晓了,也一定把自己打发走。
再被平日里交好的士子们知晓了,自己的名声可就彻底地臭了。
更何况,早就听说这个小子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薛梅儿举荐而来的,拒绝了倪土,就相当于打了薛梅儿的脸,自己照样还是吃不了兜着走。
白先生一咬牙,奋力地拂袖,回转身,立在讲桌之后,询问到:“这诗作叫什么名字?”
倪土见他服了软,双手抱歉,微微一躬身,回答到:“回夫子,此诗作名为七步诗赞竹节。”
“七步诗?”一想起刚才倪土确实是迈了几步,顿时觉得脸骚红滚烫。
他暗暗吃惊,“想不到自己竟然与这诗作联系到了一起。这样也好,算是给自己留下了治学严谨的作风,也算是好名声吧。”
为了好名声,白先生咬了咬牙,说了句:“以后不准迟到了!”
王百度高兴地急忙挥舞小手,示意倪土坐在他身旁。
白先生见倪土的跪坐姿势很是别扭,心中窃喜,终于逮住惩治这个臭小子的机会了。
刚才老夫失算,让你这个小子用诗篇羞辱了老夫,老夫便用体罚来给你一个下马威。
白先生将手中的书本往桌子上一丢,拎着戒尺便来到倪土跟前来。
“竖子无礼至极!为人君子站要有站相,跪要有跪相。”
“所谓跪坐,讲究着呢!以双膝跪地,将臀部置于脚踝,上身保持端正竖直,双手自然安放于双膝之上,始终保持神态安然,目不斜视。此为正坐。”
“祭祀之时,则要将臀部稍稍离开脚踝,上身挺直,以示庄重。”
白先生一个戒尺打在双腿上,一个戒尺打在屁股上。感受着火辣辣的疼痛感,倪土觉得这分明不是礼节,而是折磨。
无奈,自己只能咬牙坚持。
一旁的王百度见到倪土这种窘态,呲牙咧嘴地笑了起来。
白先生更是来气。
“伸手!”
“啪啪啪……”
当看到王百度疼得眼泪快下来了,倪土才觉得神清气爽。
白先生继续拎着戒尺在倪土周遭转悠,不失时机地给一个重重的戒尺,口中还是絮絮叨叨:“所谓恭坐,是指平坐之时将头微低,目光注视对面人的膝盖处,这种坐姿多用于面对上官以示恭谨之态。”
“面对长辈时,则应采用垂头且目光收敛的肃坐姿态。将头完全低垂,手肘部也时刻保持下垂之姿的称为卑坐,这是仆人面见主人时需保持的谦卑之姿。”
第0117章 吃软饭腰也软
“跪坐,代表着一种严肃恭谨的礼仪。这种礼仪不仅仅用于臣子面对君王,小辈遇见长辈,仆从遇见主上,即便是在身份地位平等之人也会用跪坐的姿态以示相互尊重。”
“君子见面,当以礼相待。为表示正式庄重,会在庄重严肃的场合采用跪坐的姿势以示重视。若是在正式场合内,采用其他坐姿,都会视为对他人的不敬或藐视,会备受批评与指责。像你刚才那般,两脚张开,两膝微曲的箕踞姿态更是对对方的轻视与慢待。”
“像你这样的莽夫,尚能与农人苟合。倘若你是孟子之妻的话,早就被休了!”
的确,普通百姓之间则要求没有如此严苛,在私下场合或是在家也会偶尔放松一下,以箕坐或踞坐的方式活动腿部,得以暂时放松。不过由此还差点引发一桩冤桉。
孟子曾因偶见“孟子妻独居,踞。”便向自己的母亲称“妇无礼,请去之。”还好最后被善良明智的孟母成功劝慰,孟子也便打消了休妻的念头。
跪坐习俗是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它体现了中华文明的端庄、谦恭的礼仪风范。人们以跪坐之姿端坐时和气护身,内外调合,达到一种内心与身体的协调统一。
在君臣会见之时,臣子以谦卑之姿礼拜君王,君王则报以严肃恭谨的端正跪坐之礼,这是对“君臣之礼”最为恰当的表达,同时也表现出古人的处世严谨之风。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若不正襟跪坐也是对诸位臣下的不敬与失礼。
倪土看过有关这方面的研究,跪坐之礼,有其风俗缘由。
古人尚未发明出内衣,因此只着外衣,行动坐卧颇有不便,特别是低身坐下时很容易使身体暴露,因此跪坐的姿态还可以使人免于这样的尴尬处境。在君臣、公卿、大夫、士人相见之时多正襟危坐,将长衣下摆处妥帖收于膝下,大方又得体。
不过,有学者指出,跪坐之礼催生的是古代的平等文化。因为先秦时期君王与百官平等跪坐,并无高下之分,只有主次之别,也间接催生了平等自由的百家争鸣的盛世文化之景。
有后人讲解跪坐的礼仪时,说到席地安然跪坐之时,能由内心生出一种与天地相接浑然一体的精神力量,这也是古人所追求的与天地合一的修养身心的方式。跪坐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身心锻炼方式,既可以有效提升自身的礼仪气度,又可因保持端坐而养心安神,祛除工作与生活中带来的诸多烦躁与戾气。
在悠久漫长的岁月里,古人一丝不苟地以一种刚直、恭敬、典雅的跪坐之姿创造了辉煌的历史和文化。被历史所摒弃的跪坐不仅仅是一种古代人的生活符号,更是一种饱含先人智慧的璀璨文明,是古人亲于地、仰乎天精神体现。或许有一天,当人们抛开诸多烦杂,席地跪坐静思之时,才能勇敢地面对自我,诚挚地与自己的内心进行对话,并真正地理解自我、实现自我。
在倪土看来,这就是个屁!
跪坐能啥好处?除了腿麻,没见到。起码在哪里很热的大型动作片里,倪土见到那些喜欢跪坐传统的小矮人们,不但腿粗地吓人,走起路来还是外八字,难看死了。
倪土不明白,为何自以为高贵的人,总是喜欢以折磨自己的方式,以示高贵呢?
虽然,眼下的大唐的室内仍是以席为主,人们也仍习惯于席地而居,只不过此时的人们已经不再如前几个朝代时期一般排斥胡坐,传统礼法仍在,只是“胡汉”的融合性更强了。
就像自己在营地,在甄真儿家,在李十三家,设计的条凳,椅子,也就是他们口中说的胡床、胡凳等胡人的器具用品、文化以及生活方式已经被唐人慢慢接纳。
或许,这就是文化的自尊感,老是排斥这种外来舶来品,将其定性为“胡”,便是一种排外的思想定式。
感受着大腿被积压的疼痛和麻木,倪土心中做好了打算:好吧,总有一天,胡床、胡凳、甚至椅子等高足家具会遍及中原地区,我要让甄真儿大批量生产,还要拉下价格来,以薄利多销的方式让这物品快速流通,用亿万百姓之力去推动这些自以为是的权贵们的习惯。
昨日,他打了王百度。没想到今日却被这老匹夫抓住了坐姿不正确,正用戒尺打得遍体疼痛。
王百度也没好得了哪儿去。
每次他看到倪土被打,很是解气。
一旦解气就会止不住发笑。
一旦止不住发笑,就要挨戒尺。
一边倪土被打得龇牙咧嘴,疼在全身。一边王百度被打得泪流满面,疼在手心。
兴许是夫子气得够呛,也或许是倪土的厚脸皮没有让老夫子得到折磨人的满足感。
倒是一夜御几女掏空了他的身子。
上气不接下气,马上就要被气短憋死了。
他一屁股坐在书桉后,歪斜着身子,用胳膊肘抵着书桉,说道:“今日的课先上到这里,你们……你们去玩吧!”
王百度哇地一下子哭出了声。
倪土却冷笑道:“这位夫子,刚才谁说的站要有站相,跪要有跪相,我还知道为人师表,身正师范,不知道夫子就是以这样歪歪扭扭的姿势跪坐的吗?那么,以后我们也得向夫子学习,如此这般作态。”
“你……你滚!”
王百度哭着鼻子,用尽了全力才将跪得双腿发麻的倪土从软塌上拽起来。
两个伤病患者这才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出书房。
白先生气得抬手勐拍桌子,恨恨地说道:“竖子真是无礼!明日老夫一定好生考教他一番,看老夫不把你的手心给打烂!”
白先生打定了主意,今夜不再夜里劳动了,他要蓄精养锐,好好对付这个胆敢顶撞自己的小子。
“无礼的竖子,你以为背靠妇人就能挺直腰杆,说大话?哼哼,吃软饭的人腰杆一定软!你给我老夫等着!”
第0118章 打折第三条腿
来到王百度的卧室,倪土先把自己丢到床榻上躺平,让浑身伤痛慢慢酝酿感情。
坐在炕头的王百度却托着被打肿的手掌,边哭着边吹着凉气。
“这个该杀的老白,气死我了!本打算跟你好好去玩耍的,这手疼得厉害,貌似快要掉了,哪有心情陪你去玩。”
倪土翻身起来,查看了他的手掌,发现肿胀地跟个大包子一样。
这是冻伤之后,再受戒尺外力,才造成的后果。
倪土却从腰间抽出瑞士军刀来,快步朝门外走去。
王百度的双眼瞪大了,哇地一声痛叫,窜了起来,急忙去追倪土:“土兄,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可别当真啊,千万别杀了那个老白。”
王百度窜到门口时,看到倪土正在苗圃里,砍着一棵乱糟糟的枝条。
“拿树出气?兄长,你让我太失望了!男子汉大丈夫,当见鬼杀鬼,见敌杀敌,对着没有威胁力的树出气作甚!”
倪土不去管他这个神经病一样的孩子,回头继续挥刀砍树。
等砍了一大堆,便收拢了一下,抱了出来。
将这些枝条丢在地上,之后对站在门口,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的一个小丫鬟微微施礼,说道:“小姐姐,麻烦您去灶房里烧一锅这样的热水来。记住,要现将这些活血连的枝条剁碎了,丢在锅子里煮。水烧开了即可。”
“好!少郎可否手把手教我怎么做?”
“小莲儿,你是我的陪房丫头,这位是我敬重的兄长,他不会要你的,你还是省省心吧,所谓朋友妻不可欺。”
王百度摇头晃脑地吟诗道。
倪土却撇撇嘴,心中腹诽:“嗯!朋友妻,不客气!”
只是面前这小娘身板太单薄了点儿,我喜欢肥点儿的,不膈得慌。
两人同时被小丫鬟鄙视了,冷哼一声便抱着枝条走向柴房。
倪土又调配了酒精,里面加上了芥末和姜水。
如果有辣椒的话就好了。
倪土将这些东西做着配比,还时不时点几滴放在手背上试试刺激度。
水烧开了,舀出一盆来,让热量跑掉一些后,倪土将配制的酒精水倒入一些,又让王百度把手儿放在盆子里浸泡。
杀猪般的嚎叫顿时响了起来。
不过,在忍耐了温水浸泡过之后,王百度发现手儿的肿胀疼痛感减轻了不少。
随后,如法炮制,让王百度烫脚烫耳朵。
嚎叫声一次高过一次。
当王宁氏问询赶来时,发现倪土正给王百度耳朵上唾沫着什么东西。
王百度虽然疼得满头大汉,倒吸冷气,但可以看到他满脸的兴奋感。
磨好了药,倪土将刚才制作好的一个圆弧东西递给王百度。
王百度接过去,发现这个圆弧藤条两侧还有两个棉绒绒的东西。
“这是什么?”
“耳帽!戴上它,让它温暖你被冻肿的耳朵,几日便会好转,期间是奇痒难耐,但一定要坚持戴。”
“奇痒难耐?就像刚才的感觉吗?我喜欢!”
王宁氏很是纳闷地查看了王百度的冻手,又查看了他的冻脚,愕然发现,竟然那些肿胀明显好多了。
倪土等着她的赞美时,却听到她涨红了脸说到:“我的屁股也被冻伤了,你是否帮我医治好?”
……
倪土将活血连的妙用,还有制作好的酒精水的使用方法交给了小莲儿。
让小莲儿去伺候这位贵妇了。
过不了多久,便从夫人院子里传出异样声音的喊叫来。
倪土听得面红耳赤,便觉得这些声音少儿不宜,便拉着王百度奔出院子了。
王百度虽然是熊孩子,但一旦能跟他玩到一起,便觉得此孩子缺乏童年的乐趣所致。加之整个家庭只有他一个男孩,被众娘子宠幸着,难免会不知所以然的傲娇。
两人疯够了,玩累了,便坐在高耸的假山顶上,瞧着脚下的整座院子的场景。
当倪土听到王百度将前几位男保姆拿棍子打跑的事,便询问到为何。
“土兄,你与其他人不同,所以,我才没有拿棍子把你打出去。”
“有何不同?”
“以往,阿母给我聘的男保姆大都是开口闭口之乎者也,只有你不是。”
“哦,之乎者也,我也很讨厌,跟你一样!”
“太好了!我们仨终于找到共同语言了。”
“等等,咱俩啊,怎么咱仨?”
“还有我阿母啊。”
“关你阿母什么事?”
“阿母招聘你来,不是看你好看吗?以往的男保姆也都很帅气,英俊洒脱,但以往的他们我不喜欢啊。这次不同了,我也喜欢了,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你晚上要陪我阿母睡觉觉……”
“等等,我的思绪有点儿乱。男保姆的职责范围是什么?不是只限定在陪你玩吗?”
“对啊,但玩只是具体内容,终极目标是让我开心。我呢,要开心只要满足俩条件即可,一是能陪我玩,二是能陪我阿母玩。”
“小孩子懂什么!不要乱讲话,小心让你阿耶听到了,打烂你的屁股!”
“哼!阿耶?我长这么大,他却从来不管我!”王百度说到这里,满脸的悲伤和痛恨。
小眼睛里已经红润起来,不一会儿便滚出了泪水。
倪土伸出胳膊,拦住王百度的肩膀,拍了拍,说道:“有机会,若是去前线,见到你阿耶,我会把你对他的思念告诉他,让他回来看看你。”
“真的?”王百度一高兴,瞬间由悲伤化为了兴奋。
“嗯!”
“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第二日,倪土再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大包裹东西。
倪土先是掏出了几个花色和纹路极为美观的耳帽,中间的弯弧支撑是用烘烤好的竹条制作的。
耳帽却用上好的皮毛制作。
手儿摸上去绵软暖和。
娇美的人儿戴上去,不但保护了耳朵,还让人整个地艳丽脱俗。
具有锦上添花的功效。
这是李十三根据倪土绘制的草图,请工匠连续几日几夜不眠不休赶制出来的第一批货。
宝缘斋的品牌太火爆了,以至于李十三马不停蹄地催促倪土不断地上新品。
以便满足这些士子佳人追求新奇奢侈品的虚荣心。
如今,宝缘斋的品牌已经将长安城内各大知名品牌甩出去好几个街道。
那些财大气粗的商贾眼红无比,咬牙切齿地憎恨,竟然让以往斗地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凑在一起,商量着出什么恶毒的点子能够打倒宝缘斋的品牌。
雇人扮作流氓,在排长队的小娘丛中频频露出咸猪手,结果被李十三新招募的家丁团灭了。
这些家丁苦哈哈地做了一辈子农民,吃不饱穿不暖。因为田地被李十三收购了,身份虽然由原来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变为了李姓,但命运却陡然得到天翻地覆的改变。
不但田地赋税不用交纳一粒粮食,农闲时不用自己出一分工,还能到大名鼎鼎的宝缘斋做工。
做工就做工吧,还发饷银。
发就发吧,说明东主可怜苦命人。可偏偏给的比那些小商贩一个月赚的还多。
他们这些苦命人瞬间把头抬高了,腰杆也直了。
胳膊上的力气出的顺畅了。
李十三多次强调不要打死人。
几个耍流氓的人还是被一帮收敛了很多力气的农人打的,除了命根子没断,其他关节都断了。
等看到那些流氓被官衙的人抬走的时候,几个农人还是一脸的愧疚:“哎!这次出力不够,对不住俺家主公。下次,一定连这些人的第三条腿也打折。”
吓得那些藏在人群里的卧底们赶紧回去,另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