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山雨欲来 （下）
徐天真在第三次训练时采用的自制魂导器和战术是很反常规的，这些新奇的设计与想法让孔德明看到了发掘出一种新的魂导师战斗形式的可能。
传统的魂导师战术分成近战与远攻两大类。近战战术则强调使用魂导器强化自身的属性以及杀伤能力；远攻战术则倾向于发挥魂导器相比魂技攻击距离的优势，利用拉扯战胜对手。
而在远攻战术中，又分为牺牲机动性换取杀伤力强化的堡垒战术，也就是魂导炮台战法和发挥机动优势，利用多种类型魂导炮弹牵扯的风筝战法。
魂导炮台战法的要义在于火力足够强大，从而迫使对手转入防御，使其不能移动，再通过攻势击垮对手；风筝战法的核心则是距离的把控，始终让对手处于单方面被骚扰的状态，通过消耗对手取得胜利。
徐天真的新战术则与这两种战法完全不同，她降低了魂导炮的威力，却极大地强化了射速和火力延续性，同时还强调杀伤范围。这让孔德明十分好奇，徐天真的脑瓜里到底是怎么想到这种战斗方式的，这种战斗方式又是否具有继续挖掘的潜力。
落在徐天真身边的孔德明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徐天真的答案，他蹲下身子，拍了怕躺平的小公主的脑门，说道：“行了，坐起来。你是帝国公主，这副模样像什么话，老师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老师，你就让我躺会吧，这里又没有别人，我都连续训练了三场了，好不容易赢了，你就让我放松一下呗。”徐天真有些不满地撒娇道，不过看着孔德明逐渐变得严厉的目光，她还是吐了吐舌头，不情不愿地乖乖坐正了。
孔德明无视了小徒弟有些哀怨的眼神，直入主题，“你跟我介绍一下刚刚训练是时你使用的两款魂导器吧。”孔德明扫了一眼徐天真仍在一边的机关炮，“这些应该都是你自己的作品吧？”
听孔德明说起自己的魂导器，徐天真立马端正了态度。只要是关系到魂导器的事，她都是很认真的。她从戒指中拿出礼花炮交给孔德明，然后严肃地回答道：“是的，除了我双臂上的魂导射线以外，第三次训练时我使用的魂导器都是我自己制作的。”
接着徐天真就给孔德明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设计来源和设计思路，孔德明一边听着一边研究手头这件魂导器。
孔德明端详着手中这件外表平平无奇的礼花炮，几个翻转间就将它拆成了一个个部件，露出了里面的核心阵法，徐天真做的加密处理在他面前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将其中的核心法阵铭刻细细看过之后，又几个翻覆间，这件礼花炮就被组装回了原来的样子。
徐天真吃惊于自己师傅手艺之娴熟时，孔德明已经拿起了机关炮，这件魂导器同样在孔德明手中瞬间被拆成了零件，又瞬间拼接回原样。做完这一切的孔德明点点头，将其递还给徐天真。
“非常有创意的想法，不论是礼花炮上利用过载的不稳定性来实现子炮弹，还是机关炮上通过铭刻的刻画顺序实现并联炮管交替开火，这都是十分前卫且实用的设计，仅凭这两件魂导炮就可以看出你已经具备了成为顶尖魂导师的想象力了。”孔德明由衷地赞扬。
“虽然设计很精巧，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你会做出这种改进？标准的二级魂导炮不好吗？你为什么要用威力去换取射速呢？”
徐天真思考了一会，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认为现在的标准魂导炮的命中率太差了，射速太慢，根本无法有效的对敌人造成伤害，所以我不得不进行这样的改进。”
“我们先假定对手是魂师，我想老师您一定知道魂导师对魂师远程作战的核心要义就是利用魂导器的射程优势进行拉扯，不论是魂导炮台还是风筝战术都是这样，保持和魂师的安全距离才是取胜的关键。”
孔德明点点头，这是每一个魂导师都不会否认的，比起魂师，魂导师在魂技和身体素质上都处于下风，利用距离是最优解。
“那么问题来了，保持距离的办法是什么呢？不外乎两种，自身机动远离和利用攻击阻止敌人靠近。我们先不考虑自身远离的情况，单从攻击阻敌的角度上来看，现在的标准魂导炮达到了我们期望的效果了吗？我认为远远没有。”
“标准魂导炮虽然威力不错，但射速和炮弹的飞行速度都太慢了。即使面对固定目标能够取得有效杀伤，可一旦面对足够敏捷的敌人，往往就很难取得命中。这点我想操纵傀儡的您比我更清楚。”
事实确实如此，在前两次失败的训练中，孔德明都控制傀儡成功躲避了徐天真使用标准魂导炮射出的攻击，很少有傀儡被命中。
“其实早在今天训练之前，我就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您现在看到的这么机关炮就是我解决这个问题的尝试。”说着，徐天真亮了亮手中的魂导器。
“我的解决方案也很粗暴，既然一枚炮弹的命中率太低，那就让攻击的炮弹变多好了，于是我加装了第二根炮管；炮弹的飞行速度太慢，容易被对方闪避，那就减小单发的威力，提升炮弹的飞行速度和射速。”
“等等。”孔德明突然打断，“你指出的标准魂导炮出现的问题我认同，不过你为什么不选择装备更多的魂导炮来弥补，而是选择整个改进标准魂导炮呢？。”
徐天真笑了，“老师，装备更多的魂导器确实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现在主流的魂导师所采用的就是这种方法，但是这种方法并不是从根本上解决这么炮存在的缺陷，而是通过牺牲其他方面的优势，淡化这种影响。”
“装备更多的魂导炮就意味着负重增加，机动性就在无形之中受到了限制；除此之外，大量魂导炮的使用非常考验魂导师的魂力水平，向我这种低级魂导师其实并不适合这种办法。”徐天真指出。
“而我改进的机关炮就不同了，这件魂导器虽然牺牲了单发威力，但是其出色的射速和弹道速度完全可以淹没敌人。就算机关炮的炮弹威力只有标准炮的十分之一，但是也足够威胁敌人的安全。如果敌人不进行防御的话，挨上一发就算不会像是吃了一发标准炮弹那样被重创，也会被打伤肢体，影响进攻效率。”
徐天真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从更高的维度来说，我认为魂导器的火力延续性和密度跟魂导器的威力一样重要。威力是杀伤敌人的关键，但火力密度和延续性却提供杀伤的可能性。”
在徐天真的前世，部队里有一句俗话，“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炮虽然威力巨大，但受限于射速和命中率，远远不如源源不断喷吐火舌的机枪更加令步兵胆寒。徐天真是把前世对火力延续性和密度的重视思想带到了这个世界的魂导器上。
听了徐天真的话，孔德明陷入了沉思。虽然徐天真的观点并不完全符合他所知道的事实，但确实从新的角度给出了一种解题思路。徐天真的机关炮在面对具有极强防御力的敌人时可能会很无力，但在面对敏攻和一般的魂师为对手时却有奇效。
就好比这次的模拟训练，如果每个傀儡身上都配备一个二级魂导护盾的话，那么徐天真机关炮的攻击就是给敌人挠痒痒。可是傀儡身上一旦没有足够的防御能力，就会在海量的弹幕下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魂导师的战斗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参战人数，对手的情况都会造成影响。不管怎么说，徐天真的机关炮可能有很大的缺陷，可她对于火力延续以及火力密度的观点还是很有价值，值得细细研究的。
想明白了的孔德明微微一笑，他打算不干涉徐天真的想法，让她自己去尝试一下这种思路，说不定无心插柳之下，一种全新的魂导师战斗模式就诞生了。
孔德明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意味深远，徐天真后来确实成功了，并深深地影响了整个日月帝国魂导师的战术体系，为后来的日月军改走下了第一步。
就在这时，测试场的广播响了，镜红尘的声音透过广播传来。
“老师，您在里面吗？我有要事要立刻向您汇报。”
第二十八章 罢朝风波 （上）
测试场的大门打开，镜红尘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来到近前，向孔德明深深地鞠了一躬，又对徐天真点了点头，算是问过好，不待徐天真回礼便直接开口说道：“老师，我有朝局上的紧急情况向您汇报，能否先停下公主的课程，容我单独和您谈谈。”
说完，镜红尘还歉然地对徐天真使了个眼色。徐天真虽然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但她还是颇看场合地向测试场外走去，给孔德明与镜红尘留下谈话的空间。
孔德明将一老一小两个弟子的互动都看在眼里，打断道：“行了，都不是外人，天真就不用出去了。红尘，你这位师妹可不简单，不要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有话就直说吧。”
“是。”镜红尘对徐天真的了解不多，只知道她的天赋似乎十分不错，很讨自己老师的喜欢，除此之外，他对徐天真的印象也就停留在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身上。
不过既然孔德明发话了，徐天真又是日月帝的嫡女，镜红尘也不敢反驳老师什么，当即就把谢安贵罢朝的消息和皇帝交给自己的任务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
听完镜红尘的话，徐天真大吃一惊，孔德明也眉头紧皱，显然俩人都没有想到镜红尘要说的事情竟然这么棘手。
“老师，我们到底该如何应对？您赶快拿个主意吧。”镜红尘催促道。
孔德明摆摆手道：“不要吵闹，别急，让我想想。”
“老师，陛下今日已经以身体为由辍朝拖延了一天，但明天世家必然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肯定会继续执行他们的计划，我们得在今天之内想出应对的办法，不然整个政府都有瘫痪的风险。”镜红尘焦急地说道。
“我知道了，你安静一点，着急是没有用的。都是有孙子孙女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孔德明被镜红尘催得面露不悦。
“唉——是，弟子知错了。”镜红尘低头认错，不再言语，但从他那无处安放的双手以及不停踮起的脚后跟可以看出，镜红尘心中还是心急如焚。
徐天真虽然对罢朝的事也十分关心，但是和三年前她面对的困境一样，她自己目前在日月朝堂并没有影响力，属于有心无力的状态。同时，由于在朝堂没有根基，她也不掌握直接的信息来源，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
孔德明需要静思，她既不能询问镜红尘一些细节，又不能和老师直接讨论。徐天真此刻只能干站着，做一个耐心的见证者。
半晌后，孔德明摇了摇头，对镜红尘道：“为师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谢安贵如果执意要罢朝，我也没有好办法阻止他。就算我们威胁他们或者挑几个典型来惩治对他们的伤害也有限，只要他们成功逼迫政府停摆，我们就不得不向他们低头妥协。”
“最关键的是我们能否保证政府的正常运作不受影响，只要政府能正常工作，哪怕效率在短期内下降，时间一长，世家的损失就会超出他们的承受范围，这样的话我们才能占据这次斗争的主导权。”孔德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解决罢朝问题的核心所在。
“老夫一时之间也很难想出完美的方案，为今之计也只能先尽可能地团结支持我们的官员，尽量保证政府的正常运行，然后走一步看一步。天真，此事事关重大，从今天下午开始，你的课程暂时停止，等这次罢朝过去之后再恢复。”孔德明对徐天真交代。
徐天真闻言点点头，处理罢朝之事确实更加重要，就算孔德明不说，她也会主动开口请假以便让孔德明能将全部精力用于应对这场政治危机。
“老师，我们当真没有好办法了吗？”镜红尘颇为不甘，四大世家随便登高一呼就能中断朝政，这让他打心里感到屈辱。作为皇帝的重臣，在对手面前却毫无还手之力，这极大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孔德明久久没有回答，最后无奈地说，“是的，没有办法。和谢安贵比起来，我们的影响力集中在高级魂导师中，即便这样也不过是堪堪压制谢安贵一头，我们在朝堂上的实力太弱小了，除了你以外，你的师兄弟姐妹都不涉政，我们没有着力点可以出手。”
镜红尘对老师的回答很是失望，长叹一声，“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去联络和我们交好的官员们了，老师你有什么新的指示，之后随时通知我。”，说完摇着头就走了。
孔德明一脸苦笑地看着镜红尘头也不回地离开测试场，突然一反常态，自嘲地向徐天真问道：“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认为我在面对谢安贵时太懦弱了。”
孔德明的气质在这一瞬间变了，仿佛从一个受人敬仰、高深莫测的魂导大师变成了一个可以在路边酒馆里看见的颓丧老人一样，带着一丝悲戚与沮丧。孔德明用一双有些忧郁的眼睛看着徐天真，等着她的回答。
这个问题既突然又敏感，徐天真有些不明白孔德明突然这么问自己的理由，也不知道孔德明是否真的想要从这里听到答案。
“不用紧张，我是想和你谈谈心，你是皇室成员之一，对这次罢朝危机不可能不关心吧，把你的真实想法跟我交流一下吧，老师不会怪你的。”孔德明如是说道，真的如同一个平凡的老爷爷一样。
“嗯，有点。”徐天真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我知道老师您有顾虑和苦衷，但是确实，我觉得您有些过于，嗯，过于慎重了。”徐天真斟酌了一下用词，选择了慎重这个尽量中性的词语。“您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的，要知道老师您可是我国最强大的魂导师啊。”
“老师我谢谢你照顾我的感受，但是我知道，我以前的行为确实很难用慎重来形容。”孔德明知道徐天真这是在体谅他，无论是用词还是说话的语气都给予了自己足够的理解与尊重。“我之前那么退让确实是有原因，不过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
“其实从太子殿下拜师的事情后，我就在反思自己过去的方针了。现在看来，过去我确实对谢安贵过于软弱，导致局面已经让世家势大的这般地步了。”
孔德明顿了顿，对徐天真说道：“这次罢朝让我彻底看清了谢安贵的野心，过去，我一直认为避免和他的直接冲突更加有利于帝国的稳定，毕竟只要魂导师界不分裂，帝国就不会走到最后一步。”
“但我没想到，谢安贵竟然已经目中无人到这种地步，宁愿瘫痪整个政府，拿国家做人质逼迫皇室让步。这种将个人或者家族利益凌驾于整个国家之上的行为，我绝对不会容忍。”
孔德明郑重地说道：“天真，不，公主殿下，请你放心。从现在开始老夫不会再对谢安贵委曲求全了，我会公开地表达对皇室的支持，并且在魂导师界正式推动魂导政策的改革。”徐天真从来没有见过孔德明这么认真地和自己说话，孔德明不光是在向自己承诺，更是向皇室和日月百姓承诺。
孔德明十分严肃，老迈的脸上写着严峻，眼神中透着坚定的意志，表明着这位顶级魂导师和过去的切割以及改变。
“老师，我相信您。我坚信您此刻的选择没有错，我们皇室不是容不下世家，而是世家过分的膨胀已经威胁到了整个国家和人民百姓的利益。我也坚信日月帝国魂导师能够在您的领导下取得更加伟大的发展成就。”徐天真也正色回应。
“感谢公主殿下的信任。”孔德明点头道谢，然后转身向测试场内悬挂的一处日月标记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礼孔德明行得格外认真，他呈九十度弯下身子，郑重地行礼了一分钟，才缓缓站正。
第二十九章 罢朝风波 （中）
孔德明深深地行完这一礼后，又恢复了平时那副高深莫测的姿态，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之前淡淡的悲戚与忧伤也在此刻消失不见，好像这些情绪从未出现过一样。
徐天真明白，孔德明刚刚的真情流露已经结束了，现在他又变回了之前那个稳重、强大的老人。
又拿起了威势的孔德明伸手摸了摸徐天真的小脑袋，交代道：“好了，我们的训练就暂时到这吧，你也快点回去。皇帝陛下现在的心情估计不会太愉快，你正好回去陪着陛下，这个时候我想他也很需要你的陪伴。”
“顺便帮老夫给陛下带一句话，不论陛下要做什么，我百分之百支持他在朝廷上的行动。但请他在今天先不要采取措施，给我最后一个机会让我和谢安贵谈谈，我想尽全力试试能不能阻止谢安贵的罢朝行动。”
孔德明的前半句话很清楚，就是表示对皇室的完全支持嘛，但后半句让徐天真觉得莫名其妙。刚刚孔德明还说绝对不会再委曲求全，怎么现在突然又改注意要和谢安贵谈判。
徐天真有些不安，自己的老师虽然刚刚表现得很坚决，但不会心里还对世家抱有什么奇怪的幻想吧，便有些迟疑地问道：“老师，您打算怎么做？不会还是想和世家谈判吧，这不现实的。若是世家如此通情达理，就不会如此霸道了。您不用勉强，就算没有好办法，我父皇他也会理解。”
孔德明摇摇头道：“我知道你担心老夫我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并不打算和他们妥协，我刚刚已经承诺过了，这一次我不会妥协的。”
孔德明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但是，不管我们能不能维持政府的运转，罢朝都会影响整个国家的运作，最后利益受损的还是无辜的日月老百姓，所以不管怎么样，老夫都要试一试，毕竟老夫还空有一个魂导师泰斗的名头，谢安贵还是要给我几分体面。”
“我不需要皇室做什么让步，也不打算接受谢安贵的什么条件，我就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避免这场骚乱，不管能否成功，情况都不会更坏了。”
孔德明说的确实有道理，罢朝这场较量的双方是皇室和世家，决定的是政府能否运转，但真正的受害者却是日月帝国的老百姓。而且孔德明作为长辈，尽管徐天真并不看好孔德明谈判的前景，但是也没理由阻止孔德明做这种尝试。
要想让孔德明抛弃这种理想主义的想法，恐怕还得让残酷的现实撞碎他的这份理想。从这个角度来看，孔德明想要和谢安贵谈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明白后，徐天真点点头，对孔德明行了个弟子礼，“我明白了，试一试确实没有坏处。我一定帮你转告父皇，也祝老师您马到成功。”
孔德明微微颔首，“我要说的就这些，你可以去了，我也要做一些准备。”
俩人一起离开了测试场，徐天真返回皇宫去面见日月帝，孔德明则回到自己的住所，准备和谢安贵的接触。
徐天真回到皇宫后第一时间就将孔德明的决定告诉了日月帝，日月帝果然对孔德明的选择并不惊讶，反而有些理解。
“孔老有这种想法我不奇怪，你皇祖父就曾经说过，孔德明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有些天真的理想主义情节，才让他在魂导器领域如此出色吧。在你皇祖父当朝的时候，孔老就已经做出过不少在当时人看来非常不现实的事情了。”
日月帝显然比七岁的徐天真更加了解孔德明的性格。
日月帝感叹道：“虽然朕并不看好孔老的想法，但这份赤子之心确实令朕钦佩，就让孔老试一试吧。”
“父皇，您也不要因为这次罢朝的事情太过忧虑了，这样对您的身体不好，您还是要保重自己。”徐天真看着脸上盯着一对黑眼圈的日月帝，劝说道。
日月帝苦笑，“发生了这种事，岂是想不忧心就能不忧心的，这可是国计民生的大事情。天真，你可知道，政府要是瘫痪一天，有多少老百姓的生活会受到影响？又有多少国务会受到延误？帝国已经经不起大的折腾了，朕必须稳定局面。”
徐天真也用自己的道理继续劝道，“我知道父皇您责任重大，但是身体却是工作的本钱，若是您的身体出现了问题，那么国家的形势岂不是更加恶劣了吗？您的身体可不是您一个人的，您的身体也是国家的。”
日月帝被徐天真给逗笑了，说道：“好好好，你说的有道理，朕会注意，待会就去休息。”又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蛋，“朕之前听孔老说，你过去一年颇为刻苦，现在已经是二级魂导师，很不错，朕心甚慰。既然孔老暂停了你的课程，你也辛苦了整整一年，这几日便好好休息一下吧，有空可以多来御书房看看朕。”
徐天真自然不会反对日月帝的建议，她来看望自己父亲的同时也可以探听到这次罢朝事件的实时动态，不如说，这正中她的下怀。
“儿臣遵命。”
“对了，有空也多去陪陪你母后和大哥。你大哥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母后这段时间可没少操心。朕这几日怕是为了罢朝的事情不得空，朕现在把照顾你母后的任务交给你，你能做到吗？”日月帝补充道。
“没问题，儿臣一定将母后照顾得好好的，父皇您就安心吧。”徐天真爽快地说。
日月帝又笑了，心中感慨有个女儿的感觉真不错。当他为朝局上的难题所困扰忧虑时，一个活泼的女儿可谓是一服情绪上的良药。
“朕相信你，去吧。”有徐天真这个开心果在，皇后那边应该不需要他担心了，日月帝推推手，示意徐天真可以离开。
徐天真离开了日月帝的书房后，没有回自己的宫苑，而是前往了皇后的寝宫。罢朝的事情皇后应该已经知道了，日月帝今天一天都在御书房准备对策没有时间和皇后见面，她的母后此时想必在宫里会十分紧张，她很有必要去一趟。
谢府，谢安贵一个人静静地在书房里写着书法。
写字是谢安贵为数不多的爱好。由于他家主的身份和仅次于孔德明的魂导师地位，他并没有什么时间去开发丰富多彩的生活情趣，唯独写字既不会耽误他做事的功夫又有一番雅趣，慢慢地练习书法就成为了谢安贵不可或缺的一项活动，而他也通过写字来平静自己的情绪，辅助自己冷静地思考问题。
坦率地说，谢安贵的字写得很不赖，精工细巧，天骨遒美，是瘦金体的大家。他写字的手很稳，每一笔每一画都勾勒得恰到好处，市面上有不少人都愿意花重金求得他一副字。
谢安贵眼下这幅字也写到了最后几个字，正在行笔间，一阵微风透过窗户吹拂而过。
风并不大，吹在人身上轻柔而舒爽，桌上的宣纸也被纸镇压住，没有丝毫移动。可是当微风吹过谢安贵写字的手时，谢安贵却没来由地手腕一抖，一道墨痕重重地砍在了纸面上。
可惜了，这幅字本来已经快要完成了，却在最后添了这么一记败笔。
谢安贵转头望向窗外，眉头一皱，双眼微眯，似有所感。须臾后，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轻笑，接着，他便将毛笔置于笔架上，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装，走出书房，右脚一踏，就悄无声息地飞上了房顶。
谢安贵在谢府的房顶间不断飞跃，却没有惊动谢府的守卫人员，很快谢安贵就飞出了谢家大宅。谢府的附近是明都一处市内花园，几个穿梭间，他就来到了花园内的小山山顶。
平时游人不断，人来人往的小山山顶此时异常僻静，一股奇怪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山头。谢安贵定睛看去，在山顶的小凉亭中站立着一位头发花白，和他年龄相仿的老人。这老者背身对着谢安贵，看着山外明都的市景。
第三十章 罢朝风波 （下）
这背对着谢安贵站在凉亭中的老人正是徐天真的师父孔德明，刚才就是他利用精确控制的魂力干扰了谢安贵写字，也通过这种方式，让谢安贵循着他留下的魂力气息，一路追了过来。
感知到谢安贵的到来，孔德明却并没有转身，依然背对着他，将这位谢家家主冷在那。察觉到孔德明有意给自己甩一副架子，谢安贵也不恼，双手背在身后，就这么玩味地看着孔德明的背影。
两人都是高级魂导师也都是封号斗罗，不需要双眼也能将互相的反应捕捉得一清二楚。谢安贵和孔德明就这么静静地，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对峙着。
好一阵子后，谢安贵率先开口了，他以一种调笑地口吻说道：“首席供奉特意来我家一趟，毁了我一幅字，又让我追着来了这个破花园，不会就是为了给我展示你的背影吧。”
他冷哼一声，接着嘲讽道：“若是这样，既然首席供奉的英姿我也看过了，我就不奉陪了，毕竟我明天可还有大戏要唱呢。”
谢安贵心里已经把孔德明的来意猜了个七七八八，在这个时间点，能够让政见相左的两位大佬私下里秘密见面的理由除了即将进行的罢朝，还能是什么呢？
罢朝的发起人是他，皇帝和孔德明一定是没有好办法才用这种方式来私下见自己，那么这次会面的主动权就在他手上。所以他故意挑衅说自己明天有大戏要唱，孔德明不可能没有反应。
事实也确实如谢安贵预料的一样，孔德明听到这话后，身体一阵，双拳明显暗暗攥紧，最后慢慢地转过身来。
两位年龄过百的老人互相都打量了对方一番。谢安贵脸上带着轻松而自得的微笑，孔德明则面色沉重，显然谢安贵刚刚跋扈的发言深深地刺激了这位老人。
在这一方小小的不过数十平的山顶上，两位绝世魂导师强者冷着气息割据着。谢安贵和孔德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碰撞，四周的空气压抑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政府停摆、国家停滞在你眼中不过是一场戏？几时开始，你谢安贵变得这么自私自利，冷血冷漠了。你可知道，你的举动会对国家造成多大的影响？又会有多少老百姓因为你的肆意妄为而受苦？”孔德明黑着脸怒问。
孔德明严厉的喝问并没有动摇谢安贵，他不在乎地掸了掸袖子，“首席顾问不要和我说漂亮话，我不接受你的这些指责，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对于目前朝政变化的正当反应。”
“不，这根本就不正当，和普通的朝堂斗争不同，你们的罢朝计划已经改变了现状，打破了世家和皇室在朝局上的默契和传统，你们分明是进攻方。”
“恰恰相反，是你们妄图打破常规与传统，是你们在改变现状，破坏现在的稳定。你妄图改变长期以来的魂导师政策，将大量没有能力的庸人塞进本来应该精干的魂导师队伍，这是不负责任的；皇室也不甘寂寞，日月帝就是要对我们世家动手，他不明白，这个国家真正的基石是什么。”谢安贵反驳道。
“是大大小小的世家与勋贵，是我们这些拥有良好武魂血统传承的家族，早在上万年前就已经存在的家族。没有我们这些家族的联合，日月帝国从一开始就不会成立！这个国家不光是徐家的，也是我们所有世家贵族共同所有的。”谢安贵几乎是吼出了这段话。
“我所做的，不过是展示我们的力量。我们想要的也不过是让皇帝陛下他接受现实，维护帝国的根基与正常秩序。是我们在支撑这个国家，而不是自以为是的你和皇室。”谢安贵平复了一下呼吸，说出自己的目的。
谢安贵的话在世家的角度上是没有问题的，在历史上日月帝国确实是依靠这些世家大族的联合才得以成立的，日月皇室徐家不过是其中最有力量的家族罢了。
“你管罢朝叫维护秩序？”谢安贵的反论孔德明无法认同，他有些被气笑了，“你眼里永远只有世家，根本看不见日月帝国这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醒醒吧，时代变了，魂导器的发展早就打破了强武魂与弱武魂之间的藩篱，未来的魂导器和帝国都是属于人民的，不要执迷不悟了，否则你们早晚都会死在历史的洪流中。”
“哼，你太天真了。”谢安贵冷笑，“首先魂导器虽然让废武魂的平民也有了一定的实力，但是根本无法消除武魂差距带来的天堑；其次，你根本不知道，当这些平民都拥有了魂导器意味着什么？这些目光短浅的家伙会变成无法无天的暴民，他们会不满他们现在所受到的一切，并且不断掠夺，摧毁国家的所有秩序，把所有的家族包括皇室都打垮，这是自掘坟墓！”
“杞人忧天，普及魂导器只会让百姓们获得更好的上升空间，国家也能不断选贤举能，因此更加繁荣。”
“你说的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这种百日梦只有你会相信。”
“冥顽不灵，看样子这几十年来你不光是性子变了，脑子也不太灵光了。”孔德明久争无果，有些激动了。
“我是年纪大了，也许确实脑子不如以前。但是你，你根本就没有脑子！从七十年前开始，你就把智商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七十年前你就是这么天真，可结果呢？”谢安贵反唇相讥。
孔德明听到谢安贵提到七十年前明显情绪剧烈地波动了一下，许久说不出话来。
谢安贵在激动过后，也沉默了下来，七十年前的事是孔德明的一生之痛，又何尝不是他的。
随着两人的沉寂，山顶又恢复了和平与静谧，好一会后，孔德明哀叹一声，缓缓开口。
“安贵，从七十年前的那一次争吵后，我们再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今天不管怎么样，也许我们双方都无法认同对方，但看在七十年前的交情上，你能否放弃这次罢朝？”孔德明请求道。
谢安贵沉默不语，闭着眼睛不停地深呼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年我们也是最好的朋友，每一天都形影不离，看在这份上，这一次收手吧。”孔德明近乎是在哀求，“说起来，你还是我的小师叔呢。”
“不，我才不是你的小师叔，七十年前就不是了。”谢安贵有些烦躁地打断。
看着态度坚决的谢安贵，孔德明渐渐放弃了内心最后一丝期望，就在这时，谢安贵的一句话又将他的期待拉了回来。
“我可以放弃明天将要进行的罢朝，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谢安贵说道。
“什么条件？”孔德明赶忙问道。
“很简单，对你来说也不难。”谢安贵停顿了一会，“将天真公主逐出师门。”
“什么！”孔德明大惊，“不！这绝不可能！”
“哼！你不是不断强调罢朝会对平民们有多少影响吗？既然你这么关心他们的话，我就把这个选择的机会给你。”
“一边是你不断念叨的，不断想普及魂导器的黎民百姓们；一边是你弟子中身份最高贵的公主。我倒想看看你到底会在这两者之间怎么选择。”
“你这是赤裸裸地胁迫，这是歪曲，我从来没有说过为了百姓的利益就必须要牺牲贵族的利益，他们是可以共赢的。”孔德明高声反对。
“呵，一百多岁的人了，还是一个可笑的理想主义者。你除了嘴上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又能做些什么？”谢安贵讥笑道。
“平时只顾着自己研究的你，在朝堂上唯一的力量还是一个靠自己入了皇帝青眼的镜红尘。是，你是在魂导师圈子里地位崇高，但是在朝堂上你根本没有能力阻止我。”
“你说着美好的想象，不需要在百姓和勋贵的利益间做取舍，然而现实是决定明天会不会罢朝的是我，而我摆在你面前的现实就是你必须在这两者间做出选择！”谢安贵怒喝。
谢安贵提出这个要求的目的还是想在皇室中根除孔德明的影响力，在他看来是孔德明把他这种过于理想化的主义带给了皇室，才引发了日月帝最近采取的一系列变化。
谢安贵失算的是，他小看了日月帝和徐天真。日月帝针对世家更多是出于维护皇权与国家的目的，而徐天真则是一个来自蓝星的穿越者，并非孔德明将平民化的观念教给了徐天真，而是红旗下成长起来的徐天真天然就是孔德明的盟友。
尽管谢安贵对孔德明与皇室的关系预测偏离了现实，但是他的话还是对孔德明造成了冲击。
倒不是击碎了孔德明长久以来的理念，活了这么久的孔德明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人改变想法的。正所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他担心的是选择本身。
徐天真在孔德明的眼中是不可能交换的，但是他确实不希望罢朝发生，他颓然地最后问道：“能够换个条件吗？其他条件我都可以考虑，哪怕你们要换下镜红尘在明德堂的位置。”
“不！”谢安贵斩钉截铁地拒绝，“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就等着明天的大戏开演吧。”说完谢安贵转身就走。
临离别时，谢安贵停了一会，“如果改主意了，随时可以来告诉我。明天罢朝发起前，我给你的选择都有效。”而后，一蹬脚，就消失不见了。
第三十一章 宫廷内苑 （上）
“母后，您不用担心，我刚从父皇那过来，父皇一切都好，您要对他有信心啊。”
在孔德明与谢安贵见面的同时，徐天真正在皇后的寝宫中安慰着不安的皇后。
皇后坐在床榻边，将徐天真搂在怀里，脸贴在徐天真的小脑瓜上，哀声叹息道：“傻孩子，就算再怎么相信你父皇，该担心还是会担心的。要知道这可是罢朝啊，帝国上一次出现罢朝都是万年以前的事情了，这么重大的事件发生在你父皇任上，我怎能不担心。”
皇后摸着徐天真的小脸，勉强地笑了笑。尽管内心忧虑无比，但这位坚强的女性还是保持着大体上的平和，尽她最大的可能将笑脸展示给徐天真。她不希望将这些负面的情绪带给眼前的孩子，在她眼里，就算展现出了远超常人的早慧与天赋，徐天真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孩子，就像大多数母亲一样。
“母后，您越是放松越是在帮助父皇，既然他现在面临这么重要的局面，我们更加不能成为父皇的负担和牵挂。”徐天真握紧了皇后的手，低头蹭在了母亲的胸脯上，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她知道自己的母后是一个识大体的人，讲道理作用有限，陪伴才是最好的支持。
“嗯，天真真懂事，你说的对，我们不让陛下担心，就是最好的支持。”皇后也捏紧徐天真的小手，低头在徐天真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母女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搂抱在一起，轻轻地呼吸声彼此交错着。徐天真俯在母亲的胸前，听见皇后本来有些紧张急促的心跳慢慢地平稳下来，心中安定了不少。
徐天真的安抚方式效果显著，在皇后的心态逐渐平静后，徐天真趁机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她开始和皇后谈论最近的生活和课程，将自己在制作魂导器以及观摩孔德明实验时的一些趣事告诉自己的母亲。
“老师把魂力充入核心法阵的一瞬间，‘扑’的一声，法阵就炸开了，黑烟糊了老师一脸，把老师那白白的头发都熏黑了，看着反而年轻了不少。”徐天真将孔德明实验失败时的故事笑着告诉皇后。
“魂导师实验出事故很正常，你就知道看热闹，那是你的老师，你怎么能在背后看笑话，还说到我这来了。”皇后嘴上教训着，脸上却也笑个不停。
“这怎么了，老师他自己后来照镜子的时候都笑了，我为什么不能笑？”徐天真狡辩道。
“那你实操的时候就没出过事故？”皇后笑着问道。
“没有，一次都没有，我可厉害了。”徐天真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否认道。
“真的？那我可要抽空去问问孔老了。”皇后笑眯眯地道。
“娘，你怎么这么不信任我啊！”徐天真撒娇佯怒。
“我怎么不信任你了，我这不是找机会关心你吗？”皇后坏笑着说。
“母后欺负人！看我的厉害。”徐天真一把扑到了皇后身上，伸出两只小爪子，像皇后的腋窝和小腹挠去。
“别！天真，停下！哈哈哈——快停下，母后生气了！哈哈哈——”
皇后被徐天真痒得受不了，一边大笑一边喘气，见徐天真依然不打算放过自己，反手也向徐天真的痒痒肉攻去，一时间皇后的寝宫内尽是母女两人的笑声。
在这笑声中，皇后对于皇帝和前朝的担心渐渐被抛到了脑后，气氛重新变得轻松和欢快起来。
徐天真对这种效果很满意，相信自己这么一通胡闹后，母亲就算还无法完全放下心来也不会过分陷入那种低落的情绪与焦虑中了。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低着头不敢看看床榻上嬉戏的皇后和公主，尽可能低调地说道：“皇后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然儿来了？你让他进来吧。”皇后推开身上的徐天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匆匆地整理了一下仪容后，又出手帮徐天真弄好了她的衣领和头发。
一会后，一身白衣的徐天然走了进来。
徐天然先是规规矩矩地对皇后行了一礼，然后对徐天真露出了个表扬的笑脸，偷偷比了一个大拇指，看样子这位太子殿下应该是知道了外朝的事情，也知道了徐天真在这里的原因。
“方才在母后寝宫门口，就听见了母后和天真的笑声。”徐天然看了徐天真一眼，笑着说道。
“哼，也不知道我怎么生出了个这么粗蛮的女儿，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还是然儿你稳重有礼。”皇后表面说着嫌弃的话，眼底实际上却尽是喜爱之情。
“母后你偏心，我哪里没有公主的样子了？”徐天真撅着嘴抗议。
“哈哈哈，天真这样不挺好的吗。有天真这丫头做开心果，是我们一家人的福气。”徐天然大笑。
“好啊，你和你妹妹是一伙的，就会帮这丫头说好话。”皇后瞪了徐天然一眼。
母子三人又轻松地笑闹了一阵。
片刻后，感觉皇后已经彻底不受罢朝消息的影响后，徐天然说道：“看见母亲心情如此之好，我也就放心了，我这次来，就是特意来看看母后，担心您知道外面的消息会心存忧虑。现在看来，您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这确实要多亏天真这丫头到我这来陪我说话，要不然，我心里始终坠坠的不安稳。”皇后其实也知道徐天真和徐天然都是来安抚自己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徐天真。
徐天真对皇后露了个俏皮的笑容，“给父皇母后分忧解难，带来快乐，不就是我们做儿女的责任吗？”
“你这丫头，嘴巴可真厉害，这么会说话。”皇后用手指点着徐天真的脑门，笑着说。
“天真说得对，这确实是我等做儿女的义务。”徐天然应承道。
“对了，大哥你最近怎么样？你拜师那位以后，那位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没有出什么问题吧？”徐天真不光是关心皇后，同样也十分关心徐天然的近况。要知道，叶夕水可是邪魂师极限斗罗，徐天然拜她为师始终是徐天真心头一处忧虑，当下便直接问道。
皇后自然也是十分在意这件事，同样把询问的目光放在了徐天然身上。
“然儿，天真问的我也很关心，这几个月来你进宫请安的次数明显少了不少。你给本宫好好说说，你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那叶供奉到底是怎么教导你的。”
第三十二章 宫廷内苑 （中）
关于自己的事，徐天然本来是不想多说的，不过在母亲和妹妹那极度关心的视线下，徐天然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虽然日月帝和叶夕水达成了协议，但说白了也不过是皇室借一下这位邪魂师的名头来规避谢安贵，要说叶夕水真的会对徐天然的学业有多上心，那是不切实际的。早在徐天然和叶夕水上课的第一天，这位性格乖戾又贪婪的强者就明确告诉了徐天然，他们的师徒关系只是交易，要想从她那里学到什么东西，请太子殿下自己拿出筹码来买。
徐天然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答应叶夕水新的条件，他现在基本维持着拜师前的学习方式，依靠日月帝上台前就一直教导他的几个七、八级魂导师加上自己通过各种门路自主学习，勉强保持着进步。叶夕水也按照约定上班打卡一样，过几天就来给徐天然照本宣科地上一次课，只能说徐天然的学习情况没有恶化，但也好不到哪去，总之远远达不到太子应有的标准。
听了徐天然的描述，徐天真抿紧了嘴唇，徐天然的情况并没有出乎她意料，但还是让她心里疙疙瘩瘩的不舒服，暗暗地又把谢安贵骂了个千遍百遍。
皇后听了徐天然的话也不好说什么，叹了一句“苦了我的然儿。”也只能把徐天然唤道身前，轻轻地抚摸他的手臂，希望通过这种母子间的接触传递给儿子自己的力量。
对于自己的情况，徐天然倒是洒脱。他对皇后微微一笑，“母亲不用挂怀，儿臣这么多年来，不都是这么学习的吗？在我身上让世家们碰了这么一个小钉子，儿臣觉得挺不错的。”
徐天然这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让皇后更揪心了，眼眶不知不觉间已经红了。徐天真看见皇后快要流泪的模样，直骂自己是个笨蛋，干嘛在母亲面前问起大哥的事。
徐天然也是聪明的，发现皇后的状况后立刻扯开了话题，将话头引到了别的一些事情上。徐天真也机灵地配合着接茬，总算是再次转移了皇后的注意力。
三人又叙了一阵，皇后便乏了。兄妹两人也适时地跟母亲告别，离开了皇后的寝宫。
“妹妹可是直接回去吗？”在皇后的寝宫外头，徐天然问。
“嗯，大哥你呢？”
“我也直接回东宫，你住得不远，顺路一起吧。”
徐天然似乎有些话想和她说的样子，徐天真接受了提议，兄妹两人结伴向东宫的方向走去。
“天真，你不该在母后面前提起我的事情的，这是让她徒增烦恼。”徐天然一边走一边对妹妹说道，语气有些严肃，但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嗯，我后来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只是当时没注意，急着想了解一下大哥你的情况，确实是我欠考虑了。”徐天真诚恳地反省。
徐天然本来也没有指责徐天真的意思，他拍了怕妹妹的头，“哥哥并没有怪你，只是下次你一定得注意，要知道母亲因为这次罢朝的事本来情绪就不够稳定，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特意去陪母后寻开心的吧？”
徐天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大哥，对于这次罢朝，你怎么看？”徐天真问起了徐天然的态度。
徐天然苦笑一声，“难啊，世家这次罢朝可以说正好是打到我们的软肋上了。前段时间父皇下旨启动新政，大力整治地方政府的各种问题和旧账，政策已经铺开了，正是用人的紧要时候，世家这次罢朝直接就要中断我们这一次的努力了。”
“更加致命的是，世家出生的官员比例颇高，罢朝很有可能会瘫痪不少政府部门，使其无法正常工作，这会给国计民生带来巨大的打击。”徐天然提起罢朝，也不免有些愁眉苦脸。
徐天然的消息比镜红尘告诉孔德明的更加详细，徐天真更加深切地理解了罢朝可能带来的危机。
“大哥，你能把目前朝廷上的情况和我详细说说吗？我也很在乎这次罢朝的事。现在都有那些部门可能受到重大影响？又有那些官员根据情报会参与到罢朝中呢？”
徐天然是她刚穿越过来时拟定的计划中联合的对象，现在徐天真就打算通过徐天然这一渠道参与到这一次的朝堂斗争中。
“你？”徐天然轻笑了一下，“还是算了。虽然你从小就很聪明，但毕竟只有六岁，朝堂上的事情你又不懂，你就算知道了也帮不上忙，就不用多操心了，我会帮父皇解决的。”
“大哥，你这话就没道理了。俗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你就算告诉我又不会有什么事，说不定就是我这六岁的小脑瓜能够跳出一些思维桎梏，帮你们想出什么好办法呢。”徐天真争取道。
尽管徐天真一直表现得很早熟早慧，可徐天然还是不太愿意将这些外朝的事情告诉她，这种态度很复杂，既有兄长对于幼妹的一种庇护心理，也有一种久为太子不愿受人干涉的自我隔绝，同时还有一丝对于徐天真能力的怀疑。
不过在徐天真苦苦纠缠之下，徐天然还是松了口。既然这丫头闹着要知道，告诉她也不是不行，也不是什么机密消息，说不定她还真有什么好的建议。
“雪老！”徐天然对着身边的侍从们轻唤一声，一个身材有些佝偻的老者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老者向徐天然鞠了一躬，没有言语，脚步一踏，身影便消失在远处。徐天真心想，这应该就是日月帝在徐天然拜师叶夕水后特意安排的护卫强者了，刚刚徐天然应该是命令他确保周围没有人探听。
雪老消失后，徐天然压低了声音，开始向徐天真慢慢介绍起了日月朝堂的情况。
“在理解朝堂政局之前，你首先要理解目前我国的官员选拔制度。我国的官员选拔已经传承了千年之久，主要靠两种方式，一种是通过国家举行的官员选拔考试统一竞争，这种方式不难理解，就是想要做官的人参加公平的考核，按成绩选拔官员；另一种则是高官举荐制，帝国正五品及以上的官员在帝国每次举办官员选拔考试时，拥有一个推荐免试名额，这些人不需要比拼成绩就可以直接入朝为官。”
“之所以设计这种制度在于，过去教育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普及，大多数有知识的人都存在和当朝官员的师承关系。五品以上的官员已经是国家的中层官僚，他们的能力已经经过了实践的检验，值得信任，给予他们推荐免试可以大大提高选拔的效率，同时尽可能地招录对于朝堂规则提前有一定了解的人才。”
“当然，为了避免哪家师门在朝堂中的势力过于强大，或者出现滥用这种方式的极端情况，名额被限制为每人每次只能推荐一人。但是，随着时代的变化，这套制度已经渐渐不堪重负，一方面是教育的普及已经让这套制度的必要性已经大大下降；另一方面则是推荐免试的存在给了世家一个稳定扎根在朝堂上的手段，世家子弟不论才学如何，只要其父辈耕耘于朝野就必然能够继承家族在政治上的影响力。甚至通过不断地推荐，世家官员越来越多，相互勾连之下，官阶也越来越高。每年通过推免做官的人甚至多过了考试当官的人，在招录名额一定的情况下反而稀释了通过考试招收官员的规模。”
“这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现在的朝堂之上，大概有百分之八十的官员都出身于官宦门第，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是完全没有官家背景的平民出身。在这百分之八十中，百分之九十的官宦出身官员来自世家，可以说日月帝国的官僚体制实际上已经被世家垄断了，这也是这次罢朝这么致命的直接原因。”徐天然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
“在我们的皇祖父那一辈，为了针对这一问题，曾经顶着巨大的压力发起过改革，将推荐免试从每次一个名额改成每五次一个名额。但是到了废帝一朝，这项改革又被无所作为的废帝所放弃。所以到了现在，世家在朝堂内的势力几乎不可收拾。”
第三十三章 宫廷内苑 （下）
提起废帝的不作为，徐天然十分痛心。他这位昏聩的大伯给这个国家埋下了太多的隐患，以至于让现在的日月帝主政时举步维艰，深受其害。
“帝国选官制度的历史我就先讲到这，让我们把视线放回眼下的日月朝局。”徐天然没有在历史上多做赘述，紧接着讲述起了朝堂的现状“根据我和父皇的统计，现在帝国朝堂上受到四大世家控制的官员占到了百分之六十，在五品以上的官员中，这个比例将会更高。”
“在帝国的数十个部门中，掌管帝国钱袋子的财政部和管理官员们人事变动、薪资福利的官员事务部几乎完全被四大世家出身的官员们掌握。在工程部、农业部、商务部以及军机部内，世家官员也拥有近半的席位。除了礼宾部和宗亲管理部等不甚要紧的部门，几乎每一个政府机关都深受四大世家的影响。”
在徐天然的描述中，四大世家的势力仿佛一只巨大的章鱼，将它的触手伸进了日月帝国的各个角落，与整个政府形成了高度的捆绑。
徐天然的话让徐天真不自觉皱起了眉，不管是谁当皇帝，这样的朝堂格局应该都是无法接受的，自己这个大伯竟然在主政时一点意见都没有，还取消了皇祖父艰苦斗争进行的改革，真的可以说是一朵奇葩了。
不过问题既然已经如此严峻了，也不是再埋怨已经故去的昏君的时候，徐天真还是收拾了心情集中到当前的问题上。
在徐天真胡思乱想之际，徐天然继续说道：“可以确定的是，这次罢朝财政部和官员事务部是我们最主要的战场，世家一定会彻底瘫痪这两个部门，一方面是我们失去财政支持，另一方面阻碍我们的人事变动，避免我们通过迁调官员来规避他们的发难。”
“与此同时，他们也一定会尽可能阻碍其他部门的正常运转，降低他们的工作效率，让我们陷入更大、更全面的麻烦中。”
“甚至于他们会在政府瘫痪后，煽动民间力量，将政府失能的责任完全归咎于皇室身上，败坏我们日月皇室的名誉，打击父皇的执政基础和合法性，逼迫我们妥协投降。”
徐天然一边说着，情绪也激动了起来，声调越来越高，不过他的理智犹在，每次当声音快到一个临界点时，又被他有些突兀地压抑下去，让徐天真这个听众深切地感受到了徐天然平静下内心的焦虑与愤怒。
徐天然又细细地分析了一下其他部门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并且将四大世家控制的几个主要官员告诉了徐天真。听到了这个份上，徐天真已经对四大世家这次的布局有了一个基本全面的认识了。
简单来说可以用一句话总结：财政为核心，人事为掣肘，多部门配合发力。
众所周知，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不管是个人还是集体，在进行工作和执行项目时，后勤特别是资金的保证永远都是第一要务，离开了资金，事情就做不了。世家正是看中这一点才苦心经营控制了财政部，这一次罢朝他们就要用这份财权向皇权发出挑战。
同时，在切断了政府的资金的基础上，为了避免日月帝通过临时迁调官员来恢复财政部的运转，他们也封死了官员事务部这条通道来保证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
至于其他的部门只是给这次罢朝扩大声势和影响，算是佯攻。真正核心的致命攻击还是像一把利剑一样直刺政府工作核心的财务人事组合拳。
区分清楚了世家的主攻方向并分清了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的基础上，徐天真开始切实地思考应对的方法。
徐天然看妹妹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纳罕，“难不成这丫头真有什么想法？”他屏退左右，保持安静，就这么默默等待着。
徐天真的脑袋在飞速地运转着，解决罢朝的思路很清楚，就是维持政府的运行，这一点孔德明早就说过了。只要罢朝不能中断政府的工作，那么世家就是白白受损的那一方。
但是维持政府的前提就绕不开财政部的资金，国库经费的下发都要过财政部的帐和手，世家们撂挑子不干，这钱还就真发不下去。缺了钱，其他部门就只能依靠手头已经批好的钱工作，这样持续不了多久。
那么，如何打通财政部这条路呢？
在财政部内部，财政大臣是日月帝的人，被次官文远侯崔章平和世家控制的其他中层官员所架空，实际上只是个橡皮图章，除了盖盖公章、签个字以外，几乎没有任何权威。
等等，橡皮图章？
徐天真灵光一闪，她好像真的找到了一个窍门可以帮助日月帝应付这次危机，不过现在还只是一个猜想，她还需要一些信息来验证。
徐天真面前的徐天然没有错过妹妹脸上一瞬间的变化，“难道这丫头真的想到了什么办法？”他心里嘀咕了一会，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天真可是想到好办法了？”
“是有些想法了，不过还只是雏形，我还需要一些信息来验证。”徐天真回道。
徐天真的答复让徐天然有些惊喜，他赶忙说道：“有想法就好，你赶快告诉我，需要什么信息我去帮你验证。”
“嘻嘻，哥哥你着什么急啊？”徐天真邪魅一笑，招了招手示意徐天然侧耳过来。
徐天然满怀疑惑地照做，不知道妹妹正在玩什么花样。只见徐天真在徐天然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徐天然的脸色就不断变化着，从疑惑到迷茫，再从迷茫转为踌躇，最后变为深思。
“以我的身份，召来他们不难。不过，你找他们干嘛？他们能有用？”徐天然还是没弄明白徐天真的计划是什么，但是她的要求确实简单，要办到很轻松。
“大哥，你可不要小瞧他们，虽然在朝堂上这个部门没什么影响力，可是这一次它可是我们能不能取胜的关键呢。”徐天真笑着。“对了，这几个部门的大臣你也帮我叫过来一下，这个计划也需要他们的配合。”
徐天真又悄悄告诉了徐天然几个名字，听见这几个部门，徐天然大概是觉得靠谱了些，点了点头，直接答应了下来。
“你这丫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奇葩办法，让我去帮你跑腿不说，连计划整体思路也不告诉我，真是白疼你了。”看见徐天真有些俏皮的样子，徐天然不由得说道。
“这是秘密。”徐天真对徐天然做了个鬼脸，“等大哥你把他们都找来了，我先把计划可行性确认一下，再告诉你，反正你也不差这一会。”
徐天然用手指点着徐天真的脑瓜，装作咬牙切齿的样子，见吓不到徐天真，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轻笑一下，“好吧，谁让我摊上了这么个妹妹呢。明天下朝后你来东宫，我会把他们聚集在那里的。”
“谢谢大哥。”
徐天真与徐天然把事情安排好后就散了，但两人回到自己的住处后都没有休息。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无论是日月帝、孔德明、徐天然和徐天真，还是四大世家的家主和知情官员们都在这个夜晚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第二天，初生的太阳刚刚把光明播撒向明都，明都的老百姓像往常一样早起奔赴各自的生计，官员们陆陆续续地走向皇宫准备朝议，世家的领袖们最后一次确认计划，皇帝和太子早早地在大殿上做好了准备。半个小时后，早朝开始，这场决定了日月帝国未来政治走向的大战拉开了序幕。
第三十四章 大幕揭开 （上）
今天的朝会与往常截然不同，虽然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都悉数到场，朝会的议程也没有进行任何更改，但在这座大殿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昨天晚上，孔德明将谈判破裂的消息送进宫中时，不论是日月帝还是谢安贵都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位对立阵营的领袖在此刻真正面对彼此之前曾达成过短暂的共识，都抱着最后的幻想，希望对方退让一步。
“终究还是不愿意面对现实吗？”谢安贵心中想道，随后有些自嘲地轻笑一声，微微地摇了摇头。
“圣上传旨，早朝开始，各位大臣出列参奏，开启朝议。”奏事官朗声宣布道。
与往日不同，平时热热闹闹，就各种议题不断争吵、议论的朝会今天格外简单有序，除了几个部门分别奏报了一下之前的待办事宜或者汇报一下工作情况外，没有什么新的议题被提出。世家派和皇室派的官员们也安分得很，仅有的几个议案也在和平的氛围中迅速通过了。
随着这些旧案一个个办理完，朝会大殿内一时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宁静。大殿中的官员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宁静之后迎来的才是今天的正题——一场真正的风暴。
“咳咳。”谢安贵清嗓子的声音像赛跑比赛的发令枪一样，随着短暂的宁静被咳嗽声打破，在文远侯崔章平的示意下，财政部的几个高级主管带头出列。
“来了。”徐天然心想。
果然，只见这几个高级主管中的一个前出一步，对皇帝深深地行了一个礼后，就大声说道：“启禀陛下，臣郭开有事上奏。”
“郭卿有事但说无妨。”日月帝淡淡地说道，尽管心里清楚他要干什么，可表面上的戏还是要演的。
“回陛下，自陛下主政以来，国运安康，社稷稳固，百姓安居乐业，朝廷岁入不断升高……整个帝国上下充满着勃勃生机。”
“此番繁荣盛世之光景实属陛下之功劳，臣等能与之共见，真是毕生有幸。”
“陛下英明神武，励精图治，处盛世而不骄，居至功而不怠，本月初更是推出了整治地方的新政，锐意进取，实乃江山社稷之福啊。”这一阵马屁拍得日月帝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在好好地铺垫了之后，郭开才将话题转到请假的事情上来。
“臣也为陛下的宏图大志所热血沸腾，但前朝废政以来，国祚危急，社稷倒悬。臣追随陛下克难扶政至今，已有八年有余。八年之间，臣殚精竭虑，夙兴夜寐，唯恐毫厘失察，有负陛下之期望，有伤圣上之明。”郭开声情并茂地诉说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郭开不愧是世家中的头号狗仔，这一番表演极为生动，不知情的人看了只怕会以为这家伙会是一个多么为国为民的忠良。
“陛下之新政，臣自然是百分之百支持的，但是这八年间，臣日夜辛勤，积劳成疾，实在是把身体熬垮了。前天，医生告诉臣，臣的身体已经不能在坚持下去了，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故臣此刻上奏陛下，请求陛下允许臣休沐调理几日。”说着，郭开将拟好的请假奏章和医生写好的病历一同交给内侍呈递给皇上。
“郭卿当真不能理事？现在正是新政关键时刻，郭卿岂能不在？”日月帝说道。
“回陛下，臣确实身体坚持不住了，万望陛下准许我的假期。”郭开回复道。
徐天然看着郭开演的这波小品，心里的不屑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就这靠见风使舵、溜须拍马当上世家走狗的家伙，也配谈辛勤工作？
要说郭开在岗位上完全摸鱼也不是，毕竟维持政府的工作对于世家的利益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但是“殚精竭虑”、“夙兴夜寐”这两次和郭开这家伙是真的没有关系。至于说勤快到身体都被医生说不行了那就更是扯淡了，要知道这里可是斗罗世界，依靠医疗武魂和魂导器，大部分的疾病都不是问题。更何况郭开本身也是一名魂师，他要是能把自己勤快得累趴下，徐天然把名字倒过来写。
不过即使知道郭开就是在扯谎，日月帝和徐天然也没有选择揭穿。世家已经把计划都做得很周密了，医生、病历都准备好了，就算是谎言，那也是没法证伪的。
郭开带头之后，世家的官员们开始一个个都上前请假。先是和郭开一同出列的财政部官员，再是官员事务部、工程部等等。有的请病假，有的请事假，还有的竟然要去结婚，要知道，日月帝国和古代华国类似，纳妾是不需要办婚礼的，这群三十岁以上的老油子为了请假也是破了例了。
短短的一段时间过后，日月帝的书案就被大臣们各种各样的请假奏章给堆满了。
就算有心理准备，日月帝还是怒火中烧了，实在是世家太猖狂了，简直完全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眼前这堆打掩护的假条几乎要没过他的头顶了。
“胡闹！”镜红尘站了出来，平时可以待在学院里的他今日特意参与了早朝，看到这一幕直接怒喝出声，“你们编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请假罢朝，我问你们，你们心里到底还有没有陛下？有没有这个国家？”
“红尘堂主这话是不是过分了？”镜红尘的责问声还没有停，崔章平悠悠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镜红尘瞪着眼前这根“竹竿”，冷哼一声，磅礴的气势就如同飓风一样席卷向财政次官。
“圣驾面前，不得放肆！”还未等崔章平在镜红尘的气势下有什么反应，谢安贵挥了挥衣袖，将镜红尘的气势飓风打散，而后严厉地说道。
刚刚出手就被遏止，镜红尘像是被噎住了一样难受，他恶狠狠地瞪了谢安贵一眼，巴了巴嘴，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再出手。
镜红尘吃瘪，崔章平自然不会放过他，“不知道红尘堂主刚刚凭什么说这些理由都是乱七八糟的？我身为财政部次官，起码我手下这些官员的情况我清楚，他们兢兢业业地工作，身体都奉献给了陛下和国家，如今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打算请假修养几日，怎么到红尘堂主嘴里，竟成了乱七八糟了！”
“你！”镜红尘大怒，“这次请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自己清楚！”
“我请红尘堂主对我和各位同僚放尊重点，这里不是皇家魂导师学院，我们也不是学校里那群平民学生，你要是没有证据就在这里搅乱是非、混淆试听，今日你要是不道歉，我定要上奏参你一本。”
崔章平向连珠炮一样对镜红尘发起了语言猛攻。
“臣附议。”定国侯王勇站出来支持。
“臣也附议，若是红尘堂主拿不出个说法来，臣和他没完。”郭开也站了出来，他垂涎明德堂堂主的位置很久了，之前谢安贵利用徐天然老师做文章没有搞得下来，现在他打算正面攻击镜红尘一波。
世家官员中品级比较高的纷纷表态支持。
“老臣也赞同文远侯。”谢安贵最后说道。
看着几乎是半个大殿的人都在要自己给个说法，镜红尘被气得面色又红又紫。他知道自己刚才还是莽撞了，只是世家的无耻实在令他接受不了。
“诸位爱卿不必争吵，红尘爱卿想必不过是见各位今日请假的人有些多了，才出言一二，情急之中有所激动在所难免。”日月帝见自己的爱将被围攻自然不能不管，当下便出言解围道。
“陛下，不妥。我等辛辛苦苦为了帝国工作，平日里已是亏空了许多，今日实在是有需要，竟被这肥斯如此侮辱，我等绝不善罢甘休。”世家中一个勇壮派高声喊道。
闻言，老成持重的日月帝的眉头也控制不住地皱起来了，这个勇壮派言语太过不逊，皇帝都下场说项了，他竟然一点眼力都没有，粗粗鲁鲁地就打回来了，话语中竟然还有几分威胁之意。
眼见日月帝也被扯进泥潭了，镜红尘很后悔，他知道现在不能给世家们留下口实，更不能让皇帝直接和世家爆发冲突。
就在日月帝快要发作时，镜红尘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各位同僚对不起，是我失言了，我诚恳地请各位原谅。”
镜红尘竟然道歉了！日月帝和世家们都没有想到，这个脾气不好又有些傲慢的红尘堂主竟然低头了！不过世家可不会因为他道歉一句就放过他。
“哦？红尘堂主道歉了，红尘堂主竟然也会道歉。”崔章平讥讽道。
“既然红尘堂主道歉了，那不妨请堂主说说，自己到底错在哪儿？”王勇拱火。
镜红尘脸色更阴郁了，道歉还不够？你们还有这样折磨我？
“怎么？说不出来。看样子红尘堂主的道歉没有什么诚意啊，我们不接受。”崔章平笑眯眯地说着诛心的话。
“老夫……老夫不该……不该没有证据就……”镜红尘磕磕巴巴地说着。
人群之间不知从哪里开始爆发出一声轻笑，随后蔓延到了整个队伍中，嘲讽的笑声连城了一片，觊觎着镜红尘位子的郭开脸上更是笑得花都出来了。
镜红尘握紧双拳要紧牙关，他知道他现在必须忍，他必须忍耐！
第三十五章 大幕揭开 （中）
崔章平见众人的讥笑下，镜红尘竟然忍住了没有暴走，心里不免有些可惜。要是镜红尘当场发飙，留给他们做文章的空间就更多了。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要紧，他们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了，事态发展到这个状况已经由不得日月帝做更多的操作了。
世家这一次在朝堂上的声势已经压死了镜红尘为代表的新政派，这点从镜红尘被咄咄逼人地诘问时，那些欲言又止的新政派官员就可以看出。这么闹过一通以后，现在日月帝就算不想批假也不可能了，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背着朝堂上最大的声音行动。
“陛下，臣等这次真不是推脱，请假实在是确有缘由，红尘堂主之言实在是令人心寒，若是如此言论不受责罚，那些兢兢业业、尽忠报国的士人会如何看待陛下啊！请陛下下旨惩罚镜红尘。”
郭开可不想让镜红尘就这么脱身，果断乘胜追击，落进下石。他心里盘算着，要是这一次能借着大势把镜红尘拍下去，说不定明德堂主的位置就是自己的了。
不过他显然是想多了，或者说膨胀了。镜红尘可是日月帝的坚定臂膀，明德堂在日月帝国魂导器研究方面的地位也是绝对的核心之一，他的愿望注定不可能如愿。
“好了郭卿，朕已经说过了，红尘堂主不是故意的。既然红尘堂主已经道歉了，那么此事就此作罢。”日月帝的话语中已经颇为不善了，强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郭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身边的文远侯扒拉了一下，也知道自己有些自讨没趣，不甘心地闭了嘴。
崔章平是今天这场朝会世家的实际指挥人员，他不光要主导罢朝的走向也要避免一些细枝末节的意外打乱他们的总体部署。皇帝已经明显不耐了，这个时候再去折腾镜红尘实在没有必要，反正已经把这死胖子代表的新政派压制住了。
“陛下，既然红尘堂主也承认误会众位同僚了，不知陛下能否现在批准了各位同僚的假期呢？”崔章平更在乎把罢朝的事情定下来。只要假期确定，在他看来，世家基本上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日月帝踌躇了一下，说道：“诸卿有需求请假，朕按理不应该阻止。但现在正是国政推行的重要时刻，诸卿现在申请假期都聚在了一起，朕若是都批准了，只怕朕的新政也不用推行下去了。”
日月帝也是直接把平时不会说的话挑开了，就算世家最后能够强行推动，他也要把罢朝的责任通过这番公开的质疑清清楚楚地扣到世家的头上。
“陛下，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新政的推行也非短期就能成效，况且此番新政在推行前就争议颇多，此时借着这个时机，一方面让列位同僚可以休整一段时间，另一方面也可以更加全面地考虑新政的政策，实属好事啊。”郭开进言道。
日月帝的新政是之前他强压着开始施行的，世家对此当然不满，罢朝的另一个目的自然就是搅和了新政。
“郭大人此言差矣。陛下之新政旨在清点各地过去长期存在的乱帐、黑帐，正是利国利民的良政，朝野上下、黎民百姓皆谓之善，正该趁热打铁，岂有请假耽搁的道理。”司法大臣站出来说道。
司法部和宗室事务部以及礼宾部都是皇室完全控制的机关，司法大臣此时自然是在日月帝的授意下站出来发言。
世家却并不接茬，一个司法大臣出来说几句屁话还不至于影响他们，崔章平直取问题的核心关键，日月帝本人。
“陛下，司法大臣与郭大人所言都有可取之处有都有失偏颇。新政确实是利民兴国的良政，但政策不光需要考虑目的是否高尚，也需要政策能否推行的实际情况，是否会加剧目前的困难或者矛盾，是否有利于国内的团结与稳定，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新政有所争议是说得通的。”
“同时，执行新政，自然离不开各位同僚的鼎力支持和辛勤工作。目前各个部门的官员们经过了上一个阶段整肃乱政的苦战已经十分辛苦了，许多同僚甚至都是带病工作，这样的状态就算是继续也不利于新政的工作，不如让各位同僚们好好休息一下，未来再做良图。”崔章平如是说道。
“对啊，对啊！陛下。”
“陛下，不是臣推诿，实在是之前太辛苦了。”
“陛下……”
世家派的官员们也都一个个附和着崔章平的说法，争先恐后地向皇帝表达自己请假的急切与期待。
看着这群跟在世家屁股后面的虫豸那浮夸的表演，日月帝是真的不想给他们批假，甚至想一气之下把他们全部从朝堂中清除出去，一抹到底。
不过皇帝也知道，他不过就是自己这么想想罢了。要想维持住庞大的日月帝国的运转，现在和世家继续虚与委蛇还是不可避免的。
“诸卿所请，朕已经知晓了。但是朕的新政却不能因此完全停滞，所以诸位的假期将要分批执行。”日月帝如是说道。
听了皇帝的话，崔章平和王勇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日月帝的反应正如他们所预料，他们也早已准备了预案。
“陛下所言甚是，我等自然不能因为自己私事而荒废了国事，臣愿意撤回申请。”
“臣也愿意。”
“臣与几位大人一样撤回申请。”
日月帝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发话，世家派的不少官员都给出了积极的响应，纷纷表示撤回自己的申请，并且都换上了一副尽忠报国的大义凛然表情。
这些官员一个个上台拿走了自己的奏章，转眼间，本来堆积如山的奏章就被拿走了一大半。世家这么配合让日月帝都不禁怀疑，这些家伙难道真的转性了。
世家的官员当然不可能这个时候突然就变得通情达理，很快日月帝就发现了端倪。尽管从总量上奏章减少了，可撤回申请的大多是低级官员和一些无关紧要岗位的官员。
更加无耻的是，财政部和官员事务部除了两个办公室专员外，没有任何一名实际官员留下来工作。也就是说，世家是有取舍的放弃了其他部门的罢工效果，换取核心两部百分之百的收益。
崔章平的眼中透着狡黠的笑意，这次世家的罢工也是多层次的，既有直接请假的离职型，也有留守的摸鱼型，更有这种本来就不是关键职务的长草型。
一开始世家就没指望所有人都罢朝成功，他们之所以在最初一口气把所有官员的假条都递上去，就是为了拉高自己的要价。
所谓“漫天喊价，落地还钱”，世家们先把请假的人数拉到极限，先给皇帝一个不可接受的印象，之后只要稍微退让一点，皇帝就很难反对世家提出的新方案。这就是崔章平今天朝会的策略。
第三十六章 大幕揭开 （下）
日月帝仔细看了看那些撤回申请的官员们，粗粗地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各个部门的情况，脸色很快就拉下去了。按照这个情况来看，就算总量上请假的官员有所减少，世家的罢朝计划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他们相当于白白地站住了高地。
崔章平可不会给日月帝多余的时间来思考和考虑，在那些官员们一个个从书案上取回申请后，他直接使出了绝招——稀里糊涂落锤计。
“陛下，既然这么多大人高风亮节，自愿坚守岗位等待下一次假期，新政一定不受影响。您还是尽快批准了现在比较急切需要请假的各位大人们的申请吧，这样其他人也好做之后的工作安排。”
“请陛下批准！臣等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崔章平话音刚落，官员们就整齐地喊出了谢恩的口号，洪亮的声音将大殿内的吊灯都震动得不断晃动。
日月帝沉默不语，官员们见皇帝没有回应竟然整整齐齐地都跪倒在大殿内，一时间，大殿中各处都是穿着各色官服趴倒在地上的官员们，而支持皇帝的还站立着的新政官员们则一个个被分散到了各个区域，和整齐跪倒的世家官员“大海”相比，就像一座座“孤岛”一样显眼。
“万望陛下恩准！臣等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又一次喊道。
看着成规模、有组织的官员行动，日月帝知道，这一次交锋他已经输了。在这种滔滔众意面前，就算是被煽动以及恶意组织的，他也没有办法正面抗衡和拒绝了，接受这些官员的申请是唯一的选择。
日月帝长叹一声，“朕已经知晓了，既然各位爱卿请假之心如此急迫，那朕自然也不会做那讨厌之人。不过，朕丑话说在前面，任何请假都不得妨碍新政的推行，若是因为各位的缺席影响了政府的工作，朕可不会坐视你们的位置空着。到时候，要是官职被别人替了，可不要怪朕不念旧情。”
日月帝最后威胁道，双眼中蕴着锐利的寒光。
“谢陛下。”郭开等人无视了皇帝的威胁，笑眯眯地谢恩。
崔章平也很高兴，他觉得日月帝此时这番表态不过是色厉内荏的挣扎罢了，只要财政部和官员事务部的官员按照计划休假离岗，日月帝就算想要换人来干活都不是简单的事，迁调命令根本就出不了官员事务部的大门，新官员的工资也从财政部发不出去。皇帝的威胁在崔章平的眼中不过是为了面子的嘴硬罢了。
“希望陛下还是好好想想吧，这个帝国终究是我们几大家族和皇室联合掌控的，不要再跟着孔德明胡闹了。”崔章平在心里想着大逆不道的观点。
请假到此就算翻篇了，日月帝和镜红尘等人无可奈何，世家则自感大获全胜。这件事确定后，大家都下意识地认为今天的朝会已经结束了，以至于奏事官几次高声询问是否还有人需要奏事都没有人回应。
“哼！既然诸位没有别的事情需要朝议，朕也乏了，现在散朝。”日月帝一刻也不想在大殿里多待，直接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恭送陛下。”官员们按照礼仪向皇帝告别后，也就散了。大臣们陆陆续续地从大殿里涌出，成群结对的，世家的官员们按照部门聚在一起，新政派的官员则跟着镜红尘一同离开，离世家派远远的。
镜红尘闷着头迈着大步走在最前面，明显余怒未消。就在这时，一道得意的身影拦在了镜红尘面前。
“闪开！别挡道。”镜红尘没好气地说道。
那人听了镜红尘的话非但没有让开，反而更加靠近了几分。
镜红尘愤怒地一抬头，差点没忍住就是一口痰吐到面前这人的脸上。挡住镜红尘的正是笑眯眯的郭开，这厮就是来得瑟找茬的。
“红尘堂主，别这么大火气，好不容易放一次假，干嘛这么暴躁嘛。”郭开贱兮兮地说着。
镜红尘不想搭理这个混蛋，也知道现在和郭开起冲突没有意义且会有其他的麻烦，撇了郭开一眼后，向着斜向直接绕道走去。谁知郭开竟然不依不饶，又一次动身挡在镜红尘面前。
这一次不光是镜红尘，跟在镜红尘身后的新政派官员都有些忍不了了，之前站出来过的司法大臣直接问道：“郭开，你拦着我们干嘛？不会走道就一边呆着去。”
郭开还是那副得意的嘴脸，“嘻嘻，这不是放假了吗？想看看各位大人这假期都有什么安排。”
“你们请假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又没请假。”
郭开装作刚刚得知一样，砸吧着嘴说道：“啧啧啧，各位大人没有假期吗？这可真是太可惜了。”说着他还装模作样地晃了晃脑袋。“我们本来是打算假期里请各位大人一起去日月楼喝酒的，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凑巧。”
日月楼是明都最豪华的酒楼，一杯酒就要普通老百姓一个月的薪水，是世家们寻欢作乐的大本营。
郭开的挑衅实在是太恶劣了，镜红尘听了忍不住怒喝道：“郭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请的可是病假。你没身体去上班却有身体去日月楼快活，你这是在欺君吗？”
郭开面对镜红尘的诘问一点都不害怕，笑呵呵地道：“看样子红尘堂主从未去过日月楼啊，也是，那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郭开的第一句话就让镜红尘额头的青筋爆了起来，若不是注意影响，镜红尘现在就想一记魂导器打死这个贱人。日月楼是世家的地盘，他镜红尘当然不可能去，现在竟然被郭开拿来讽刺他不上档次。
“日月楼的酒可不是一般的酒，都是经过最出色的医师和调酒师精制的药酒，素来就有强身健体，调理健康的作用。我身体不好，去日月楼喝这药酒疗养疗养，有什么不对的？各位同僚说是不是啊。”郭开向着身后的世家同僚们问道，世家官员们纷纷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应。
“这么好的酒，没想到各位官阶比我还高的大人们竟然没有喝过，我真是没想到，是我考虑不周。”郭开的官职是财政部的主管，一个四品官，官阶比镜红尘等人都要低。郭开又对着镜红尘身后的几位大人说：“各位大人若是不介意，郭开过几日就差人送几瓶到各位府上，也让各位大人开开眼界，尝尝鲜，免得老是中了别人的降头。”说完还撇了镜红尘一下。
“你说什么？”镜红尘大怒，右手已经举了起来，幸亏司法大臣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
“红尘堂主，你这么激动干嘛？我这都是一片好意啊。”郭开送的可不是酒，分明就是胜利地炫耀。
“哼！我们走着瞧。”镜红尘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这种人你理他就输了，最好当作没看见，在放了一句狠话后，镜红尘直接一步跨出，绕过郭开，直接离去。
世家派的官员们看着这一切都在窃笑，新政派的其他人也自觉受辱，一个个跟着镜红尘匆匆地走了，留下郭开一个人笑呵呵地不断向着同党们拱手施礼，像一只孔雀在不断地展示着他的花尾巴。
第三十七章 两场会议 （上）
镜红尘等人在敌人的嘲笑声中黑着脸走了，可刚走了几步，到皇宫门口却又一次被人从背后叫住，这让他大为光火。
就在镜红尘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准备直接转身攻击之时，回身后发现呼喊他的并不是郭开等世家党羽，而是一位内侍和太子徐天然。
镜红尘顿时火气尽消，他以为这两人一定是代表皇帝为了今天朝会的事情来的，赶忙对徐天然问道：“太子殿下，可是有事相召？”
徐天然拱了拱手笑道：“堂主，找你的可不是我，是这位内侍，想来应该是父皇想找堂主您聊聊吧，我就不打扰您了，我还找徐大人和钱大人有事呢。”
太子竟然不是代表皇帝而来，这让镜红尘微微有些吃惊，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他是皇帝的重臣，基本上只要不是世家背景的皇子，他都没有什么偏好，徐天然既然不是代表皇帝来传话的，那么他对徐天然也没有什么兴趣。即便他是太子，在徐天然没有登基之前，镜红尘都不会对他有什么特殊关照。
内侍低头和镜红尘悄悄说了些什么，镜红尘听后点了点头，招手喊来司法大臣又低声说了些什么，接着二人就在内侍的带领下离开了。徐天然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遥遥施了一礼，转身说道：“钱大人、徐大人，不知二位现在可有时间？天然有事想请二位到东宫谈谈。”
钱大人就是那位被世家架空的财政大臣，世家口中所谓的“橡皮图章”；徐大人则是宗室旁支的一员，现在担当宗正兼任宗室管理部的大臣。
钱大人的境况就不用说了，徐宗正在朝堂上的地位也颇为尴尬。虽然宗正在皇室中是个颇有地位的角色，但奈何政变之后，日月皇室和世家的地位对比已经显著下降了，连带着他这位宗正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也发生了崩塌，现在他这宗正除了打理打理宗室内部的家长里短，几乎在政坛上说不上话。
二人同属朝堂上的边缘人物，这会收到了太子的邀请都有些受宠若惊。徐大人好歹是徐家自己人，平日里也和徐天然有些来往，可财政部的钱大人却是激动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太，太，太子殿下，您，您……要请我，我去东宫？”钱大人磕磕巴巴地说道。
徐天然看见钱大人这幅丑态皱了皱眉，心里不免有些鄙夷，身为一部首长，平时又不是没接触过，就算被世家嘲讽为“橡皮图章”没有实权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前往东宫的邀请就这么激动吧，心中对这位钱大人的印象更是差了几分，不过为了正事他还是拿出了一幅谦和的姿态再一次邀请道。
“没错，钱大人。孤有些问题想在东宫当面向大人您请假，不知大人可有时间？”
“有，有，有！当然有时间，臣定然知无不言。”钱大人忙不迭地答应。
其实也不怪钱大人这番畏缩模样，实在是这家伙平时被崔章平欺负得太惨了，再加上本身性格就不强势，自然表现得就是这么拉跨。不过钱大人对皇室还是很忠诚的，日月帝当初让他当财政部首脑，也是看中他这一点。
听话但不强势，这样的人事安排让刚刚登基的日月帝可以避免破坏他和世家在政变推翻废帝时形成的政治同盟，又留了个钉子盯着崔章平。不过日月帝显然没想到钱大人会这么没用，以至于现在把整个财政部都送给了世家。
将视线转回来，徐大人也表示自己没有意见，现在就可以前往东宫。在得到了两人的肯定答复后，徐天然满意的微微一笑，“既然俩位都有空，那么我们现在就一同去吧。”
“其他大人们就请先回去吧。”徐天然对剩余的新政派官员们说道。这些官员们虽然也不解太子为什么会找上这两位比较边缘的大人，但大致也猜得到不管是皇帝派来内侍喊走镜红尘二人，还是徐天然叫住这俩人，都应该是为了今天朝会上发生的罢朝事件。当下也都乖乖地离开了。
徐天然打点好了这些皇帝的支持者后，就带着钱、徐二人回东宫去了。由于这一切都发生在皇城中，所以在附近的世家派官员也看见了这一幕。
“看样子皇帝陛下还是不死心啊，不斗上一斗怕是不会收场了。”崔章平看着徐天然等人离去的方向幽幽地说道。
“要我说陛下真是昏了头，跟着那群家伙乱搞，又是搞平民魂导师又是搞地方整肃，把好好的局面弄得乱七八糟。”郭开附和。
“郭大人，慎言！”崔章平说道，这里可还是算皇宫内，就这么非议皇帝不论怎么想都不合适。
“是，下官明白。”郭开很是恭敬地说道。“崔大人，既然皇帝他们不甘心，我们是不是再…”郭开很会看风向，见崔章平有些在意，赶紧进言道。
第三十八章 两场会议 （中）
“不必了。”崔章平说，“谢老之前说过，皇帝他们是不可能没有反应的，本官只是感叹陛下有些看不清现实罢了。依照谢老的指示，我们只需要保证罢朝顺利进行就行了，只要日月帝没办法解决财、官两部的阻碍，他早晚都得向我们低头。”崔章平仿佛已经胜券在握，颇有余裕地说道。
“崔大人说得是，是下官恐慌了。就凭镜红尘他们几个废物也想撬动我们经营多年的两部，真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郭开顺着崔章平的话头恭维着，“额，那个，崔大人。镜红尘这家伙老是和我们作对，我们这次是不是可以……”
崔章平听后没有回复，就这么冷冷地注视着郭开。这逼人的视线看得郭开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不停地干笑着想要掩饰自己此刻的尴尬。
对于郭开来说，崔章平是他在财政部里的顶头上司，是世家圈子里最尊贵的四人之一。被崔章平这么沉默地盯着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郭开只觉得每分每秒都那么漫长。许久后，崔章平终于移开了视线，“郭大人的心思有些着急啊，这罢朝才刚刚开始，你就开始想后面的事情了。”崔章平的冷冰冰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下官，下官只是……”郭开有些磕磕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下官鲁莽了，下官知错了。”最终他还是迫于崔章平的威严，直接低头认错。
崔章平看着低头的郭开一笑，“郭大人这是干嘛？本官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不用道歉。”崔章平眯着眼睛说道，“郭大人的心思其实我也是知道的，镜红尘这厮确实可恶，你想再进一步的想法本无可厚非，不过……”崔章平话锋一转，“现在就谈论这个还为时过早了吧，陛下可还没有妥协。”
“是，下官我得意忘形了，我立刻改正。”郭开赶忙表态。
“呵呵，郭大人不用急着表态。”崔章平说道，“郭大人你可知道这次罢朝最关键的部分是什么吗？”
“下官当然知道，这次我们能不能成功的关键就是大人您和下官所在的财政部的控制权。”郭开第一时间就给出了答案。“只要我们卡死了他们的资金渠道，他们就什么事都做不成。”
“不错，你说得很对，这次罢朝的最核心就是从财政和人事上制止政府的运作，我们财政部更是重中之重。”崔章平点点头，“所以，郭大人你应该明白，你要想再进一步的关键在哪。”
“你是财政部的实权主管之一，这次财政部的串联都是你领导的，你只要从头到尾把财政部的事牢牢把握住，那么我想在这次罢朝结束以后，你心里惦记的那个位置应该就可以实现了吧。这比你现在在我这说镜红尘的坏话可有分量多了。”崔章平一边敲打着郭开，一边给他画上了一个大饼。
郭开大喜，“多谢崔大人提点，下官受教了。”
“记住！虽然这次罢朝的开头现在已经成功了，但是可不要离了岗位就把部门的实际控制权也交出去了。就算你不在上班，也要把财政部的办事大权牢牢攥在我们的手心里，你明白了吗？”崔章平交代。
“是，下官保证不负大人所托。”郭开像似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回应道。
“不是不辜负我，是别辜负了我们所有的世家兄弟。”崔章平纠正了一下说法，“钱大窝囊我会看着，你只要遥控管住下面的人就行了。”崔章平不屑地说道。
和郭开不同，为了实时掌握朝堂上的信息以便实时应对日月帝的反扑，谢安贵、崔章平等人是没有请假的。他们会一直保持在朝堂的存在，像傀儡师一样遥控底下的人员，指挥这次罢朝行动。
“明白。”郭开应道。
“行了，都散了吧。”崔章平这句话是对身边所有的世家官员们说的，“你们回去后该放假的放假，但是记住一条，时刻保持和你们罢朝小组的上司的联系，明白吗？”
“明白！”众人统一回复。崔章平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就大笑着走了，和日月帝他们一样，下午他们四大家主也会针对性地在谢府开个会，现在他也没时间继续耽搁了。
……
且将话题再转回到钱、徐二位大人这。只见徐天然带着他们回到东宫后，进了会客室，安排了侍从们招待，自己就进入寝宫没有了消息。二位大人在会客厅等候了多时，也不见太子回来。
徐宗正靠在椅子上，端着茶杯轻轻地摇晃着，低头看着杯中的茶叶不断茶卷茶舒默不作声。钱大人则有些拘谨，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座椅上，抓着侍从给他倒好的茶水，不断拿起又放下，眼睛也不时向徐天然离去的方向张望。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钱大人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忍不住低声向身边的徐宗正问道：“徐大人，你说殿下这是干嘛去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钱大人，淡定。太子想来是有事情要处理，你不要急躁，说不定下一秒殿下就回来了。”
徐宗正的安抚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钱大人还是这副样子，“徐大人，你说太子殿下召来我等在东宫会面，会是为了什么事啊？”
“太子殿下的心思我怎么清楚？不过，我猜多半还是为了今天朝会上的事情。”
钱大人长叹一声，“唉，你说的对，除了这事，估计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太子殿下和陛下这么挂心的了。不过，这罢朝的事情找我和你两个边缘人干嘛？我俩难道还能在这种问题上使得上劲？我看待会我们不如直接和殿下把话讲清楚，也省得殿下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
钱大人真的没有辜负崔章平口中的“窝囊”这个外号，这几年的时间里，他已经被世家完全驯化了，安然地接受了自己边缘人的身份。
“……”听了钱大人的话，徐宗正一阵无语，虽然听说过你姓钱的没有出息，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废柴。这废柴自己不争气也就算了，还擅自把他和自己也划为了同一类人，这让徐宗正心里颇有些不爽。
“徐大人，你别不说话啊，你说是不是啊？”钱大人这家伙还来劲了，抓着这个话头没完没了地询问徐宗正的意见，声音也越来越大，让徐宗正不甚其扰。
就在徐宗正忍不住要出声喝止时，只听见会客室外传来了徐天然的声音，“什么是不是啊？”
第三十九章 两场会议 （下）
徐天然带着徐天真走进了会客室，钱、徐二人连忙站起身来向两位殿下行礼。徐天然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徐天真也摆了摆手。
刚刚徐天然离开这么久，正是去喊徐天真。这两位大人实际上都是他按照徐天真的要求请过来的，他自然不可能抛开正主就开会。
徐天然招呼两人重新坐下，却没有引徐天真去客座落座，反而是令侍从给徐天真搬来了个小椅子放在了自己的主座旁边。徐天然用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表明了这次会面中徐天真的身份，两位外朝大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惊讶，对于徐天真的出现更是上心了几分。
宾主落座后，徐天然笑着接着之前的问题询问道：“刚刚两位大人在聊些什么呢？孤在外面听见钱大人貌似很激动的样子。”
徐天然的问题让徐宗正和钱大人有些尴尬，钱大人刚刚那没出息的话显然不太适合告诉太子。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不方便和孤说吗？那孤也不为难两位大人了。”徐天然说着体贴的话，可语气却一点也不友好，徐宗正和钱大人听了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其实刚才徐天然和徐天真在外面将两人的对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当时，徐天然就想发作，只是被徐天真拦了下来，毕竟对于徐天真来说，钱大人还有用，现在可不能直接把关系闹僵了。
因为徐天真的劝解，徐天然才暂时将此事放下，不过不追究是不追究，不代表徐天然不收拾钱大人。徐天然这番明知故问就是敲打一下钱大窝囊，别太老实了，你可还要给皇室办事呢。
事实上这番敲打的作用确实明显，钱大人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冷汗都出来了，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也不断蠕动着。不光是他，连他身边的徐宗正也有些如坐针毡。
“殿下，刚才我和钱大人正在讨论您这次把我们召来的目的是什么？”最后徐宗正还是开口说道。
“哦？那两位大人认为孤此次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等认为殿下定是为了应对这次的罢朝才召见我等，方才我二人正是在商量该如何对抗世家。是吧？钱大人。”徐宗正硬着头皮园着场。
“啊?哦，是，是这样的，正如徐大人所说。”钱大人抓住救命稻草，赶紧顺着徐宗正递出的台阶下来。
徐天真和徐天然看着钱大人这副滑稽的样子，也是忍不住苦笑。没办法，现在这家伙还是财政大臣，这次徐天真的计划真还离不开他，只能凑活着先用着了。
“既然两位大人都猜到了这次会面的内容，那么我也就直说了，这次请二位大人会面，是我的主意，我确实是想要对付世家，组织的这次罢朝，目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二位大人。”徐天真开门见山。
…
就在徐天真那边开始进入正题的时候，在御书房内，另一场应对世家的会议也在同时进行。
“他们的准备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周全，我们在朝会上所有的发难都被他们挡回来了，几个部门事实上的瘫痪看来已经不可避免了。”司法大臣沉声道。
“具体情况能说一下吗？”日月帝问道。
“可以确定的是，财政部和官员事务部除了两部的正副首长以及少数闲杂人员外，全体管理成员都请假离岗，并且态度非常坚决，即便我们许诺极大的好处他们也没有任何动摇。”司法大臣颇有些无奈地道。
“除了财政部和官员事务部外，工程部受到的影响最大，已经确认有近半的管理人员请假离职，剩下的管理人员我们还在争取中。至于剩下的部门，或多或少也都受到了罢朝的影响，不过世家在这些部门的着力不多，采取的对抗方式以怠工为主，直接请假的人很少，通过行政压力，我们还是可以尽量维持住的。”
“这么说，情况比我们预想中要好咯？”日月帝有些惊讶。
镜红尘答道：“陛下，不能这么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世家是牺牲了其他部门的罢朝力度来躲过了今日朝会时我们凭借大义进行的发难，但只要财政和人事权力被瘫痪，其他部门受到影响只是早晚的事。”
“说来惭愧，若非臣今日情绪激动了，陛下此时也不会如此被动，臣有负陛下的信任。”
日月帝宽慰道：“红尘堂主言重了，世家既然要罢朝，就算你没有出头，他们也会借着其他由头来发难的。”
“谢陛下安慰。”
“那么现在，如之奈何？”朝会上的事已经过去了，日月帝还是更关注目前解决问题的手段，“既然预防或者减轻的努力已经失败了，那么现在两位大臣有没有什么良策可以采用。”
“回陛下，臣建议采取措施分化世家。”司法大臣说道。
“哦？爱卿请细说。”
“陛下，世家也并非铁板一块，这次罢朝是四大世家组织的，实际上也牺牲了不少依附于他们的小世家的利益，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分歧尝试分化敌人。”
镜红尘也附和道：“张大人这话不假，臣也认同。不过，臣认为如果单纯利用这一点的话，恐怕很难有效果。”
日月帝不解道：“红尘爱卿，这是为什么？”
“陛下，这些世家之所以依附于四大世家，不光是因为四大家代表着世家阶层整体的利益，也是因为四大家的实力足够强大，他们出于恐惧自然不敢不听从四大家的命令。”
“现在，尽管四大世家的做法损害了小世家的利益，但是如果我们不能在这次罢朝的事件中表现出强大的实力以及能够保护小世家的能力的话，就算我们许诺再多的利益，也很难争取到他们的支持。”
镜红尘的话确实有理，司法大臣听后也赞同地点点头。
“看来，我们还是得在部门的掌控力上和四大家拼上一拼了。”日月帝感叹道。
“好，既然这样，那么朕就和这四大恶霸斗上一斗。红尘堂主，你去负责联系孔老，请他发挥他的影响力，在魂导师方面施加压力，迫使没被四大家族控制的那些小世家成员出现摇摆，至少让他们尽量中立。张大人，你先去财、人、工三部以外的部门，把情况稳定住，确保其他部门能够保持运行。”
“至于最关键的财政部和官员事务部，等我们处理了其他次要战场再集中力量主攻。”
“是！谨遵皇命。”
镜红尘和张大人领命后立刻各自离去进行工作，留下日月帝一个人在书房内思考接下来的总体战略。
第四十章 日月皇家发展委员会（上）
“殿下这……”徐宗正有些惊讶地说道。
东宫的会客室内，两位殿下和钱、徐两位大人的会议还在继续。
“你先不管合不合适，徐宗正，你就告诉我，这事你能操作吗？”徐天真笑着问道。
徐宗正沉吟片刻，“若是不考虑程序问题的话，单说调集宗室的资金没有问题。宗室内部对世家也是积怨已久，聚拢他们的力量应该不难。”
“好！钱大人你呢？你这边能做到吗？”
这次钱大人倒是不窝囊了，很自信地道，“没问题，我是财政大臣，盖个章授权这事完全没有障碍。”
“大哥，内帑那边呢？”
徐天然略作思考，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若是解决完其他问题，内帑那边父皇应该不会反对，虽然不充裕，但是应对这次罢朝应该还是够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徐天真大喜。
徐天真的计划说难也不难，说简单其实也不简单。一句话来说，徐天真打算绕过国家财政，通过私人性质的资金来解决政府工作的财务问题。她的思路是这样的，既然世家们通过罢工的手段阻碍了政府调用国库这一条资金链，那么临时另外换一条资金链不就行了吗？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是真正要把这个计划设计得具有可行性并且落实却还是很难的，并且有颇多敏感之处，这也是为什么徐天真迟迟不愿意透露给徐天然，非要自己亲自参与这一次会议来讨论的原因。
首先是私人资金的可信度问题，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把经济命脉转交给私人资本掌控都是不可接受的，这无异于让政府成为私人资金的傀儡，就算是徐天真前世蓝星上的资本主义国家财政也是如此。而除了可信度以外，徐天真的计划还需要考虑怎么取得足够的融资以及如何获得合法的正式授权。
好在经过这一次会议下来，徐天真通过刚刚的几个问题已经将最核心的几个关键节点疏通完毕了。
不能使用不可信的资金，那就使用可信的嘛，这就是徐天真简单粗暴解决可信度的方法。由于日月帝国是君主制国家，其政府天生就带有一定的私人属性。既然政府都是皇室的，那么依靠皇室和宗室的私人资金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至于融资，徐天然和徐宗正也都从内帑和宗室的角度给出了积极的答复。在授权方面，钱大人也表示即使没有实权，他也可以以财政大臣的身份代表财政部做主。那么只需要司法部给财政大臣的行为背书，那么一切就没有问题了。而司法大臣恰恰是日月帝的心腹之一，所以在宏观层次上徐天真的计划已经没有障碍了。
徐天真的计划很完美，但参会的几人除了徐天真以外却都还有些犹豫。
“天真，虽然你的计划从理论上来说确实能够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但是哥哥必须提醒你，司法部的张大人未必会批准。”虽然不想泼妹妹的冷水，但徐天然还是站出来说道。
“这是为什么？”徐天真不解。
“回公主殿下，这是程序正义的问题。”徐宗正补充道。
“殿下可曾想过，为什么要有国库和内帑的区分？”徐宗正问道。
“这个我自然知道。”徐天真一笑，“所谓公是公，私是私。设立内帑作为皇帝的私库就是为了避免公私混淆后，皇室无节制的滥用资金，影响国家的财政秩序和国家大政方针。”
“既然您清楚这个道理，想必您应该知道，您的做法实际上就是在混淆内帑和国库的区别。您用内帑的钱去做国库该做的事，虽然国库并没有损失，但却从概念上模糊了这两者的区别，无形之中，国库和内帑的界限就会慢慢消解，所以张大人不会赞同这个方案，甚至陛下也不支持。”徐宗正诚恳地说道。
徐天真又转头问徐天然道：“大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徐天然无言地点点头。
徐天真突然大笑起来，让剩下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徐天真一边笑，一边说道：“我还以为是因为什么大问题让你们这么犹犹豫豫的，害我还好一阵担心，闹了半天，就这？”
“天真，胡闹！怎么这样说话？”徐天真的举动确实失礼，徐天然不由得出声教训道。
徐宗正和钱大人也是一头雾水，“公主殿下，如果我刚刚说得有什么问题，请您明说吧。”徐宗正说道。
徐天真摆摆手，“让我缓缓，让我缓缓！”
过了片刻，徐天真终于是将气息平复了下来，她看着都是一副静候高论模样的几人问道：“你们认为我要直接用筹来的私钱顶替国库，是这样的吧？”
几人点点头，“难道不是吗？”徐天然反问道。
“当然不是，我没这么傻，我是清楚内帑和国库的区别的，而且我也不打算让私钱顶替国库。”
“那你怎么……”
“别急，听我说完。”徐天真打断徐天然的问题，说道：“我想先问问几位，你们说说，世家既然已经控制了财政部，为什么不直接在财政部内部下绊子，反而还要通过罢朝这种手段来瘫痪部门呢？”
几人听后都是一怔，这个问题他们确实没有思考过，当下都是飞快地思索起来。
“是怕被皇上训斥吗？”钱大人试探地问。
“当然不是，罢朝这种事都敢做，还怕挨训？”徐天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是不想完全打破规则和与我们的默契吗？”这是徐宗正的答案。
“不完全是。”
徐天然捏着下巴琢磨了一会，最后说道：“应该是他们也办不到吧。”
“没错就是办不到。”徐天真点点头，“大哥，果然目光毒辣，这么快就抓住了节点。”
钱大人不解道：“办不到，这怎么可能？殿下你是不知道我们财政部的情况，世家……”
“好了钱大人，你先别急，你们财政部的情况我很清楚，我说他们办不到是有根据的。”徐天真举起手阻止了钱大人继续说废话。
“我通过一个案例来说明，这样你们就知道为什么世家必须要使用罢朝这种办法来阻碍财务的流通，也能明白为什么我的计划可以在不打破公私界限的情况下度过这次危机了。”徐天真自信地一笑，对三人说道。
第四十一章 日月皇家发展委员会 （中）
“首先，各位大人想一想，假设我们需要上一个项目，整个的流程会是怎么样的？”徐天真以一个问题开始了说明。
“要想上一个国家级别的项目的话，首先需要项目提出人做出详细的计划书交由父皇审阅，父皇裁断后再经过内阁的讨论，内阁讨论过后项目才能够正式上马。”徐天然第一个说道。
徐宗正接着说道：“但项目上马只是第一步，内阁还需要把项目拆分成各个部门的单独工作计划发给各部单独规划审议。”徐宗正知道今天他们主要讨论的是财政部的事情，所以将财政部单独拎出来说道：“具体到财政部的话，就是财政部需要建立对应的工作小组对接相关部门，并且为项目设立专门的工作账户。”
“做完这些以后，我部需要时刻保持资金对接渠道畅通以及国家财政的大体平衡，直到整个项目结束。”钱大人做了最后的发言。
在钱大人说完后，徐天真正准备往下继续说，还不待开口，徐天然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徐天真见状笑着说道：“大哥果然聪明，这么快就想通了。”
徐天然摇了摇头，“还是你更厉害，我这也是通过你刚刚这个案例型提问才想明白的，要说聪明也是提前想通这一切的你更加聪明。”
兄妹两人突如其来的一波互吹操作看晕了尚且没弄清个中缘由的两位大人。
“两位殿下，你们这是？”
徐天真笑了笑，“既然大哥已经明白了，就让他给你们俩解释清楚吧。”
徐天然点点头，“天真刚刚之所以要先让我们假设一个项目的执行过程，是为了让我们从财政部的职能角度，划分财政部在一个项目的各个阶段扮演的角色。”
“当然，财政部并非只是在项目执行时才发挥作用，可道理是相通的，只要理清了财政部的工作划分，就很清楚世家到底能在什么层面上阻碍我们的行动了。”徐天然笑着道。
“还是通过刚刚这个‘项目’的例子来说明，我们可以将之粗略地划分为三个阶段——决策、审议、执行。”
“项目的决策是在内阁中完成的，具体到财政部则是财政大臣代表财政部参与内阁会议的讨论，这点我想钱大人应该非常清楚，对吧？”
“而在决策之后，项目便进入到了审议阶段。在这一阶段，审议的工作是由各个部门独立完成的，这项工作被财政次官崔章平领导的官僚群体所把控。”徐天然顿了一下，接着说，“至于审议后的执行阶段则是由世家官僚所领导下的基础办事人员具体执行的。”
徐天然的总结很精炼也非常到位，钱大人和徐宗正听了都是赞同地点点头。
“现在，我们把财政部各个阶段上做主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一对应清楚，我想两位应该就能明白了吧。”徐天然从身边接过一杯茶水，抿了一口，轻笑一声道。
“经过殿下这么一番讲解，我明白了，公主殿下的想法确实是个好计策，我们确实可以这么操作。”徐宗正略作梳理也是很快理清了徐天真的思路，这一次他可是毫不犹豫地赞同了。
“额，这是……”钱大人似乎还有些迷糊，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世家虽然控制了财政部的大半权力岗位，但是实际上也只是掌控了财政部的审议权力以及执行阶段的主持权力。光靠这两样权力，世家并不能彻底切断财政部的运转，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罢朝而不能通过在岗位上做手脚来达到相同的效果。”徐天真有些看不下去钱大人的样子了，直接说出了答案。
“对于世家来说，在财政部内部要否决一个议案是很简单的，他们只需要在审议的时候否决驳回就行了，这也是我们认为世家掌控财政部的最主要原因。他们依靠这种手段已经搅黄了父皇好几个计划，这些计划每次都是在内阁通过之后，卡死在了财政部过不去，这点钱大人应该深有体会。”
“是啊，每次部门一开会，他们就有一大堆什么预算、赤字这种理由来驳斥，弄得我没有一个事情能够办得成，所以我这个位置才不好干啊。”钱大人委屈巴巴地说。
徐天真狡黠一笑，“那这次钱大人应该是能够好好出一口气了。”
“啊？怎么做？”
“你别急，请先让我接着上面的话说完。”
“我们无法否认，世家拿捏住部门内的审议权就控制了财政部的主动。不过这份主动却并不是没有边界的，因为如果没有新的提案的话，审议权其实就是一个空架子。而无法使用审议权这个大杀器的话，即便世家对低级执行人员施压、威胁，他们也只能拖延或者弄出一些小麻烦而无法从根本上停止财政部的工作，因为就算他们再强势，法理上真正的部门首长还是钱大人您。他们可以欺骗、愚弄甚至敷衍你，但是你是财政部的最高权力所有者这点却不会改变。”
“所以他们才会罢朝，因为罢朝造成的是主管的缺位，主管的缺席相当于中断了财政部原来工作框架的上下联系，就像切断了大脑和躯干之间的神经一样。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名正言顺地停摆了工作，再加上他们还停摆了官员事务部，这样的话，除非你每件事都亲自去和基层的低级办事人员联系，事事亲力亲为，不然财政部就一定会瘫痪，而目前他们已经做到了。”
“但是他们忽略了关键的一点，也正是这一点给了我们翻盘的机会。”
“哦，是什么？”徐天真刚刚的一席话早就把钱大人的思绪调动了起来，现在听到了关键部分，自然赶忙问道。
徐天真意味深长地看了钱大人一样，悠悠地开口，“我不知道是世家们忽略还是他们过于轻视钱大人您，实际上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你自己。”
“我吗？怎么会？”钱大人不敢置信。
“没错，就是你。你别忘了，你可是部门首长，既是部门最高领袖也是内阁成员啊。世家们虽然罢朝，但是内阁却没有休息啊，你完全可以在内阁发起提案，利用内帑和宗室资产设立一个皇室所有的新机构，走正式程序临时授权给它，让它暂时接替财政部的部分工作。这个机构是皇室所有，可以是半官方机构，不需要走官员事务部的程序，这样就能避开世家的掣肘。”
“就目前的局势看，我们一开始也不会提出什么新的项目，就连一些不核心的工作内容也可以暂时停止，只需要维持政府的正常运转就行了，你可以只进行很有限的授权，这样想必就算是其他人也很难有反对意见。”
“至于账面上，我们调用内帑的资金，你可以以皇室购买国债的方式记录，这样的话，从财会的角度上我们对内帑和国库也做出了区分，之前几位提到的公私分明的问题就可以很轻松的解决了，各位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