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创世诸塔和逃生通道
“我该怎么处置你?”暗无天日的环境和头上无尽的岩石令人感到压抑,逼厌的地窟一个接一个,连绵不休令人感到疲倦,龙裔是天空下的子民,无论在地球,还是在阿尔达,他们对自由之风的追求比任何种族都要强烈。
但自从莫名的来到了奈恩,太多的意外和变故搅在了一起,让事情变得如同一团乱麻,图尔卡有些厌烦了。
刹那间,针刺般的痛感从加布里埃拉的颈椎直通到脚趾,细细的汗珠渗湿了她的衣物。“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大人——”
丹莫女刺客那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宝石红眼睛里透着肉眼可见的惊惶。
刺客并非全都是梅法拉的信徒,但脱自莫拉格帮的黑暗兄弟会成员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信奉这位强大的迪德拉君王。
作为信众之一,加布里埃拉不难发现,此前和图尔卡·阿拉卡诺战斗的正是蜘蛛女神,或者其一道意志。而纳吉斯作为梅法拉在凡人位面的力量载体,居然依然被神秘巨人雄伟浩瀚的吼声击败,梅法拉也被驱逐出了奈恩。这令近距离观看了两位神灵对决的女刺客不免深深的感受到了惊骇、不安、和动摇{这里黑暗精灵不免将图尔卡·阿拉卡诺错认为另一位套上了凡人身躯的圣灵/魔神}。
若不是她还摸不清眼前这位居然能让梅法拉也吃瘪的强大神祇的秉性和对谄媚者的态度,她甚至想要跪倒在地,来祈求这位大人物的宽宥和怜悯。
“哦不,”加布里埃拉明显的看到图尔卡眼中的不耐,她急忙改口道:“但我愿奉上我的忠诚和生命,只愿您的光辉播于世间!”
“一个刺客的忠诚?”图尔卡嗤笑。
“如果您能接受蜘蛛女士眷者的侍奉,”加布里埃拉隐晦的瞥了重新恢复到那副令人讨厌的吊儿郎当模样的纳吉斯一眼,聪明地做出了一个在警戒者看来非常无耻的选择,“是的,我愿意追随于您,大人。”
黑暗精灵的识时务令图尔卡感到一丝愉悦,但他并非王了,也不想再次走上统御广袤疆域的王者之路,对于手下的需求并不热衷。因而他对于刺客的‘投诚’表现得很不以为然。
凡人的信仰非常复杂,始终坚定的奉行圣灵/魔神在世间的教义与信条的圣徒万中无一,大部分的凡人都是以一种彼此需求的双边关系来维系对圣灵/魔神的信仰,又或者,只会狂热的信奉某一部分、被他们扭曲的教义。
后者的危害性极其的大,毫不讳言的说,我们所熟知的,发生在我们周围的那些邪恶与令人恐惧的残忍之事绝大部分都是这类人做出来的。
但这二者(圣徒和狂信徒)的数量极其稀少,大部分的人都是毫无自身立场,只是懵懵懂懂、随波逐流的选择信仰某一个神灵,对真正的,具有真正意义上的信仰却毫无所知。
黑暗精灵和诺德人刺客正是这一类人。
他们可以为了财富、名望,又或者在他们生命受到威胁时,毫无底线的背叛他们曾经的信仰。
加布里埃拉当然不愿莫名的成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三柱神在上,他到底是什么{丹莫是凯莫的后裔,所谓“凯莫”,即先祖精灵伊德拉崇拜的叛教者。由于阿莱西亚改造运动从未在晨风生根,丹莫信仰的众神与泰姆瑞尔其他地方的崇拜相比几乎不存在相似之处。黑暗精灵最初的宗教信仰是对几位魔神的崇拜,也就是所谓的“好魔族”。虽然在很大程度上,这已经被对审判席“现世神”的尊崇所取代。而所谓的“好魔族”,指的正是阿祖拉、波耶西亚、梅法拉}——神祇的……信徒(或者说奴隶)。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很明显,眼前这一伙神秘出现在这深不见底的地下世界中冒险小队一行可不是什么善类(信仰正义之神的红卫人和女猎人可是以铲除所有的魔族为目标),眼看为首的巨人眼中开始流露出一丝杀意,加布里埃拉心中哀叹不已,她绝望地望向了俘获了她的纳吉斯,“大人——”
纳吉斯心中一动,独目中黑雾浮现,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一言未发。
倒是伊斯拉恩喉结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这位斯丹达尔的信徒的选择最终和纳吉斯一样,他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你说你来自马卡斯,”图尔卡看着几乎已经陷入到绝望的女刺客,若有所思,“地面发生了什么?谁让你追杀——”
加布里埃拉惊喜得瞳孔都缩成了一点,“卡塞莫大法师和伊德蒙德。”她飞快地将黑暗兄弟会天际负责人如何命她和其他成员潜入马卡斯,谋杀包括上一任马卡斯领主及其继承人、大法师、首席先知;制造混乱;边塞领的瑞驰人攻城等一一说了出来。于是,图尔卡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地表已经完全乱成一团。
“所以,罪魁祸首是哈拉尔·银血?”就连索丽妮·尤拉德都被这一连串的阴谋惊到了。
“我更愿意相信湮灭王子们携手造成了这一切。”伊斯拉恩说。据说彼时他想起了老主教忧心忡忡的模样,想起了这些日子的见闻。一种巨大的恐惧紧紧的攫住了他的内心。
索丽妮·尤拉德咬紧了牙关。因为她也想起了遇害的同伴,没人发现,她的手掌死死的握住了那把由图尔卡重新充能的锻莫长剑,用力之大以至于甲尖都刺入到了掌心。
而纳吉斯则想到了在湮灭之门前,谎言女士那充满了诱惑与癫狂的笑声,不禁也是打了个寒颤。
图尔卡没理会他们的争论。相比其他人,图尔卡能更深刻的感受到被某种命运的迷雾缠绕的不适与窒息,这令他感到愤怒与迷茫。愤怒的理由不用多说,他迷惑的是到底是哪个存在秘密而目光深远的谋划了这一切。
一开始,图尔卡想到了他此前在天空神庙——彼时他并不清楚那里就是数百年前刀锋战士的先辈们建造的用以记录他们这一组织的来源及奥杜因灭世等传说的神殿——的广场看到了那些人身鸟羽的怪物及开膛破腹换心的那些弃誓者;
然后,他又想起了那道贯穿天地的光柱;想起了在这道光柱中瞬间消失的迪贝拉神殿;
同时,他还发散性思维的想到了原时空中,此刻正勃然爆发的被后世称之为“浩大战争”的世界大战;想到了不久的将来,归来的灭世龙神奥杜因;
想到了连只鸡都不敢杀的最后的龙裔……
渐渐的,他有了某种猜想。一种非常模糊,但近乎直觉的感觉。
但同时,一个困惑浮现在他的脑海,因为这一连串的猜想中,有一个他暂时还无法理清的关键环节。
那就是奥杜因的归来!
据史料记载+游戏剧情,被诺德人称之为世界吞噬者的奥杜因曾在巨龙战争时期,与三位诺德勇士——独眼哈孔、金刀鞘葛拉斯、老人菲迪尔在世界之喉战斗,虽然三位英雄用自行发明的龙吼“龙魂撕裂”克制住了奥杜因的力量,但奥杜因依然占了上风,并杀死了金刀鞘葛拉斯。
最终,在哈孔等人即将战败时,老人菲迪尔使用预先准备好的上古卷轴将奥杜因驱逐,送到了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并预言说奥杜因总有一天会返回奈恩,与此同时最后一位龙裔也将现世。
然而,无论是lore还是游戏剧情,都没说奥杜因到底是怎么回到这个世界的!
我们只知道,当第四天灾们被帝国的刽子手按倒在地上,砍掉我们可怜又无辜的头颅时,奥大爷适时的从天而降,一口龙痰喷了下来,正正巧巧的救了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的TLG们——这一段为《上古卷轴5:天际》的开场——开启了龙裔们波澜壮阔的泰姆瑞尔之旅!
“很好,”图尔卡任由浩瀚的意志在思维的海洋里遨游,一边对女刺客说,“你成功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幸存下去的不错理由。”几乎在他话音刚落,加布里埃拉肉眼可见的露出了一个激动的神情,她立即跪倒下来,做出了一个赞美神灵的祷告姿势,“为您效劳!我的主人!”
而她甚至还不知道图尔卡的名字。
伊斯拉恩认真地道:“大人,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图尔卡却反问道:“难道你要杀死她吗?”内心里却早已有了决断。
真相就在我们熟知的某一节段的历史中,只是暂时的,所有人都并未注意到……黑暗精灵的情报让他对接下来的某些变化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猜测,他决定,他要在这场一不小心就要全晶壁GAMEOVER的巨变中掌握更主动的先决优势。
加布里埃拉立即用仇恨的目光瞪着这位正义之神的信徒,手指条件反射的摸向了原本放匕首和飞针的位置。却蓦然想起,自己身上的每一件武器都早已被那个可恶的一只眼给没收了。她的动作停滞了下来,暗骂自己怎么越来越失去冷静了。
她缓缓的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将手放了下来。
她宝石般的红眼睛悄然的流转,希望巨人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却不料,她兀地发现,那位蜘蛛女士的眷者独眼正意味深长的望着她。
加布里埃拉一滞,连心跳都停了几秒。
红卫人盯着图尔卡那威严的金色眼眸瞧了一会,才叹了口气道:“正义并不代表嗜杀。”然后便不再说话。
“你的情报解开了我的一个疑惑,这让你得以逃脱审判。”只有图尔卡知道,他的询问并不代表他真的需要红卫人的意见,纳吉斯甚至认为,这只是他展现威严的一种形式。他允许凡人提出他们的疑惑,但只有他本人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就像那些高高在上的圣灵和魔神。“但你不该忘记,你所行之事乃不义之举,是恶事,总有一天,你和其他人一样,将为此付出代价。”
图尔卡·阿拉卡诺的声音威严而浩大,拥有令人臣服恐惧的魔力,巨大的身躯如同天神般傲人伫立,身后的影子暴涨,几乎布满了整条隧道。但加布里埃拉内心更多的感受是,她暂时安全了!
“杀手和妓女是文明诞生以来便代代相传的唯二真理,大人。”纳吉斯自然能听出图尔卡口中的其他人指的是谁,他忍不住略显讽刺的道。
说完他便又后悔了。
该死,那头母蜘蛛的毒液真的腐蚀毒瞎了我的心了吗?为什么我最近总是控制不住嘴!
但图尔卡却并没有看他,对于他口中的争议言论也并未出言驳斥,而是收起了令人畏惧的气势,走到一堵高大的墙壁前,伸出右手,抚摸着冰冷的岩石。回过头问刺客,“所以,你们来时的道路都被堵死了?”
加布里埃拉的心脏重新恢复跳动,她立即恭敬地回答道:“是的,大人。”
然后她又看到这位强大而神秘的巨人看了喋喋不休的梅法拉眷者一眼,纳吉斯的独眼里闪过一丝……庆幸,他认真的想了想,无奈的点了点头。
锻莫的堡垒不仅比纳吉斯预料中的更加规模宏大,而且复杂混乱。有时候,以为通向目的地的隧道会突然拐往不同的方向,常常还会向上方延伸,而不是向下让他走进山腹。有些隧道突然就到了尽头,让他感到莫名其妙。他就在这样一条隧道中走进了死路,不得不用了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退回来。
而且半神与上古红龙的战斗、湮灭之门的爆炸,摧毁了这座远古时期的锻莫遗迹的绝大部分,绵延的逐达奇山脉靠近裂痕山脉的那一部分,也就是洛斯达山甚至因此而坍塌,半个马卡斯城被淹没在万顷巨石之下。
没有坍塌的隧道也大都被岩体与砂石堵塞,想要重新找到一条逃生通道,显得是那么的困难,甚至令人绝望——若非如此,纳吉斯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捕获到了同样被困于地底的黑暗精灵。
“那么或许我们该选择一条更直接一点的道路。”图尔卡喃喃自语。
正是源于他的劝说,老农夫一家这才毫不犹豫的舍弃了经营数十年的祖产,前往边塞领的首府避难。可图尔卡也不曾预料到,事情的变化居然会来得如此的迅捷、因果纠缠得如此的深。
得知弃誓者居然已经攻入马卡斯,图尔卡不免多少为在他需要的时候,善良的接受并帮助他理解这个世界的农夫一家感到担心。
他从来不是一个坏人,对于帮助过他的人,图尔卡·阿拉卡诺一向真诚的保有感恩之心。
终于,图尔卡再次放开对莫拉格·巴尔灵魂碎片的封印,让一位真正的魔神的一部分与他自己的灵魂相触碰、相融合,感受着那令所有梦达斯位面的凡人震骇、不安、狂喜、感动的伟岸力量,感受着奈恩的地骨。
首先,他让自己努力的无视耳边吸血鬼之父那邪恶的、喋喋不休的恶魔呓语,其次,他将思维,将他的一部分融入到奈恩无处不在的地骨之中,感受着那如同星辰、大洋、高山、光般伟岸浩瀚的创世之力。然后,凭借莫拉格·巴尔的灵魂中的力量;凭借他领悟自我龙吼时,目睹的、伟大到令他泪目的一幕的理解,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的视野透过了厚实的大地,来到了奈恩的天空之中,来到了五彩缤纷的群星之中。
寒风吹过他的灵魂,冷冽又清新,他就像一个天地间的巨人,俯视着奈恩:大地绵延,高山耸立;湖泊粼粼,大洋咆哮;沙漠干枯,植被茂密。六座神奇又充满了某种神秘波动的高‘塔’伫立在大地之上,这些高‘塔’以一种古怪但蕴藏着勃勃生机的脉动彼此联动着。{塔只是一种概念,或者说一种法则的具现,它的外观并非我们单纯理解的土石结构。甚至,在岁月之中多座‘塔’发生了变化,但其内核依然维持着原本的模样}
其中,在大陆西北的那座高‘塔’保存得最为完整,它的基石起源于诸神,拥有凡人无法理解的力量。它是诸神做好约定的地方,也是全世界最为古老的建筑。在传说中,它标志着时间支流的收束,线性时间的开始。是它将我们所处的世界与周遭的奥比斯领域所分隔开来,并最终使梦达斯得以独立存在。
正北的那座塔其实是一座直入云霄的山脉,图尔卡知道,那是世界咽喉,霍斯加峰!龙裔学习龙吼的地方。灰胡子和巨龙帕图纳克斯守卫着那里。
掠过这座伟岸的山脉,继续将目光投向东方。一座爆发中的火山骤然出现在他眼前,其蓬勃的力量即使是图尔卡都感到惊讶。这是晨风红山,传言中洛克汗之心被镇压的地方,同时也是稳定奈恩这一凡人位面的枢纽!
而在大陆中央,残破的白金塔和在大陆西南的边陲‘小’岛夏暮岛上,一座有着上面五座高塔相同脉动,但却早已残破的水晶高塔已经伫立,但其主要的职权却早已流逝,徒留几屡微弱的波动还在人造的基石中流转。
最后,图尔卡把目光投向了大陆的南方,来到了一片几乎能与第一纪元的范贡森林相比的雨林。一颗神奇大树遮天蔽日的生长在雨林中央,它的枝叶繁茂,根足深深,几如大伞,遮蔽住了周围无数的大树及生活在其中的某种样貌五官与黑暗精灵相似,但肤色近黄,体型更矮小的生物。
这是四天然塔之一的绿液,一座行走的城市!木精灵(也就是波兹莫)的信仰神树,同时也是他们的国都。木精灵在这株神奇的大树上、周围生活、狩猎、死去,重新归于尘泥。——详情可阅读《奥比斯之谜4:远古之树》
据《奥比斯之谜4:远古之树》所言,这是一株从或然性橡实中诞生的巨大格拉特橡树。而这橡实就是其原石。而因为橡实可以偶然的存在于任何地方,因此绿塔不只有一个。而每一个皆可移动。
图尔卡大略的观察了一下生活在这株橡树上的生灵们的日常,然后重新将目光拉回到他们彼时所在的暗黑地域的上空,马卡斯豁然在望。
血红的月亮下,古老的锻莫坚城如今早已陷入火海与混乱之中,街道上满是呛人的黑烟,灰烬像黑雨般撒下。如潮水般的民众在街头狂奔着,没有多少人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有些人大喊着山里会比较安全,有些人则沿着原先的混乱的街道没命地乱跑,其他人则努力试着要冲出城门。所有人都在恐惧的尖叫,然后又转变成痛苦的惨叫。
许多人狠狠的撞在一起。武器闪着光芒,战斧、战锤、长剑和长矛起起落落,挥舞刺击,狂野地展示着力量、激情与狂暴。仍然上下起伏颤动不已的地面因为鲜血变得湿滑,许多战士站立不稳倒在地上,在挣扎起身的时候被杀死。
城外,褴褛国王震惊、不安的看着麾下的战士彻底陷入到了一个名为马卡斯的火海地狱,愤怒的大叫不已。
图尔卡内心毫无波澜的注视着这一切。
他将全部的意志、精神投入到构成奈恩的地水火风等原力之中,祈求厚实的那一面的帮助。但是大地是如此的沉默、厚重,似乎对图尔卡的请求毫无所动。
直到图尔卡彻底将他的灵魂波动与大地的律动调解成同一个音符,创世之力中沉稳厚重的一面回应了他。
他咬紧了牙,让创世的原力流过他的躯体,努力的‘命令’着那股庞大无比的力量按照他的意志行使威力。
而在其他人震骇、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图尔卡的身体里由内到外的爆发,并逐渐笼罩住了所有人。
然后大地轰隆隆的作响,墙壁在他手中化为尘土,但头顶坚固的石头依旧牢靠的保持着原有的模样。尘土继续蔓延,远处不断传来鼓一般的闷响声,似乎整个地底都在回响。
待到响声停息,一条直达地表的逃脱通道兀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第六十章 堕落
艾莉缇·银血死死的攥紧一枚徽章,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才忍住发出尖叫。徽章由黄金打造,上面凋刻着一个绝美的女神模样。暖洋洋的溪流从冰冷的金属里渗入她的手指,直至全身,让她恐惧、冰冷的心得到丝丝的缓解。
人们相互指责,愤怒的大声咒骂,似乎由此来证明自己的正确和他人的愚蠢。有人试图理智的劝说众人,对巨大的声响可能引发新一轮袭击感到恐惧和担忧。然而所有人都在拍桌子,踢凳子,唾沫和争吵来得如此的突然和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就连最冷静的人都忍不住直起上半身,手指弯曲地扣紧木质的桌子,面孔扭曲,双目通红地瞪着他人。
所有人都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皮肤滚烫,冲动而鲁莽的念头疯狂的在他们心中即眼睛里蔓延。
突然,寂静的氛围被一声尖叫打破。
艾莉缇甚至都没能分辨出这如同金属器皿撕裂般尖锐刺耳的嚎叫到底是谁发出的,悲剧就这样如同火山骤爆般迅勐而残酷的发生了。
一个高大的人影率先踢翻了椅子,癫狂地朝那个他心中面目最为狰狞的家伙扑去。
椅子倒地时发出刺耳的吱吱声,配合上这人愤怒的嚎叫与泛着白沫,面容扭曲的嘴脸,令人不禁心脏一紧。
但对方显然更不好惹。因为他手中紧紧的攫住一把双手巨剑,上面尽是今日死去者无辜的鲜血。而且由于他更年轻,也就更冲动。面对挑衅者的攻击,他愤怒地扬起冰冷的剑刃,想要狠狠地刺入对面那个令人厌恶的家伙的胸膛。
但这个举动显然并不明智。
由于双方的距离是如此的近,以至于还未等他完全的扬起剑尖,对方就已经扑到了他的身上。
“小子,我受够了你自以为是的愚蠢言论,闭嘴!”
“滚开,你这头愚蠢的猪猡!”
两人彼此对骂着,重重的摔倒在冰冷的地上,扭打在了起来。翻滚之间,让人一时分不清谁是谁。
这引爆了所有人心中的那团愤怒的火焰,幸存者们双眸赤红地瞪着彼此,丝毫不顾前一刻他们原本还是生死与共的战友,鼓起硕大的拳头,噼头盖脸地朝你我的脸上、身上招呼了过来。
更有甚者,一个冲动无智的家伙抄起身边的一张结实椅子,重重地在客栈老板的脑袋来了一下。可怜的头发秃了一半的客栈老板惊讶地瞪大了他被怒火染红了的双眸,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而女人也尖叫着,丢开怀中惊恐的孩子,朝男人扑了过去。
男人一时不察,被女人尖锐的指甲划破了脸庞。男人恼怒的想要抓住女人,但诺德人就连女人也充满了来自远古血脉的彪悍与野性,只见女人扭转髋骨,抬起膝盖,凶狠地在男人的下体上来了一记,以至于原本比女人还高上一头的男人立即扭曲着脸庞,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而原本无助得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软绵绵地倒在母亲怀中哭泣的孩子这时也瞪大了他稚嫩的眼睛,龇牙咧嘴的朝一个老妇人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艾莉缇·银血受惊的连连后退,直到她的背嵴撞上了冰冷的墙壁。
“迪贝拉在上,这是……这是!”她尖叫着,向左扭开身体,试图躲避一个旅客的攻击。但那个男人显然比她以为得更迅捷,他伸出粗壮的右手,抓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肮脏的婊子,你想到哪里去?”
对方的手力度之大、面目之粗俗,喷出的气息恶心而火热,如果换个时机,也许银血之女会更加愉悦,从而兴奋的接受。但如今,徒然遭受袭击,令艾莉缇的心只有恐惧与惊骇。
她徒劳的蹬着腿,踢打着男人铁一般的小腿,却低估了陷入愤怒与癫狂中的男人的强壮,男人死死的扼住她的脖子,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叫啊,喊啊,让你那个淫贱的女神来救你啊。”壮硕男子大叫着,通红的双眼中迸发出的可怕目光令她感到绝望。“所有的银血都该死!”
艾莉缇感觉到喉结咯吱咯吱的响着,眼睛由于缺氧,可怕的向外凸起,这让她原本美丽的脸形同恶鬼!她恐惧的呼唤着迪贝拉,祈求圣灵——或者魔王的怜悯,却发现自己根部无法吐出一个字来。渐渐地,力气飞速的从她体内流逝。
或许,一开始自己就不该奢望的以为自己真能逃避那早已注定的结局。
某一瞬间,银血之女心中涌起后悔。她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被命运,被诸神——艾莉缇生长在天际最富庶,也是最着名的家族之一银血家族。这个家族因掌握着全泰姆瑞尔最庞大的银矿而享誉大陆。艾莉缇自幼年起便拥有那些低贱的贫民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荣誉、财富,和权力。及她稍稍长成,便出落得极其美丽、高挑,声音悦耳,宛若黄鹂。艾莉缇的母亲早逝,她自幼被无数仆人拥簇,享尽世间大部分贵族都无法企及的荣华富贵,就连迪贝拉神殿的首席先知都亲自为她洗礼,成为一名荣耀的迪贝拉祭司。她本该是所有人羡慕和嫉妒的对象。
事实也如此,在艾莉缇懂事以来,莫说天际,即便帝都赛洛迪尔,亦多闻这位风流艳丽的银血之女的盛名,无数的帝国俊彦闻之为她疯狂。
但她为何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在生命最后关头,艾莉缇恍忽的回想起自己短暂而可笑的一生。
最终,她的记忆定格在那个改变了她命运的日子。
那是她成年礼的日子,在仆人们全都盛妆而热闹的为她准备银血长女成年宴礼、无数的宾客闻讯无不纷纷从全国各地赶到马卡斯,为这位即将成年的银血之女庆贺的那个晚上,父亲哈拉尔·银血告诉了她一个她迄今回想起来都忍不住想要尖叫的秘辛。
那是一场激烈的争吵,具体内容怕是只有父女二人知晓,外人几乎不得耳闻。但从事后的一系列事迹来看,学者不难得出,银血家族自古便是莫拉格·巴尔的信众,他们存在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意义都是为了伟大的吸血鬼之父!为了荣誉和光辉的奴役之主!家族的每一个成员自诞生之日起,他们的灵魂便属于冷港,属于死亡!
更准确点来说,哈拉尔·银血幻想成为一名吸血鬼大君,一名足以媲美半神的……怪物!
而艾莉缇则是被其父亲早已明码标价出卖的祭品,一名吸血鬼之父预定的新娘!
啊,是的,边塞领名副其实的无冕之王,大名鼎鼎的银血家族,自古以来最高的追求居然是成为一名吸血鬼!
但当时,人们只是得知,那一天,曾经也天真可爱的少女变了,变成了堕落的荡妇,几乎每一个马卡斯的居民都在之后的岁月里无不暗地里嘲讽,说银血之女甚至愿意和沙漠来的牲畜发生关系!她肆意的卖弄风情,做着父亲哈拉尔·银血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可耻之事,企图逃避她肉眼可见的悲惨结局。
陷入死亡前的回忆的艾莉缇嘴角甚至浮现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这让她的表情更加狰狞了。她停下了挣扎,任由死亡舔舐着她的躯体与灵魂。
男人本能的感到一丝诧异,但很快,少女那娇弱而美丽的生命之花即将被其亲手掐灭的禁忌快感与魔法令他扭曲,他大力的收紧手指,企图捏碎银血之女的脖子。
两人都没有发现,陷入痛苦而残酷的回忆中的艾莉缇手中那枚黄金打造的小小徽章突然发出了澹澹的光。这光由无到有,迅速的透过她的掌心,照亮了艾莉缇的面庞。
男人大吃一惊,仿佛被火炙烤到了眼睛,他怒吼着,想要去抢夺银血之女手中的徽章。
艾莉缇感觉到有一股温暖的光芒如同温泉一般包裹着她的心,治愈着她残破而冰冷的灵魂,光芒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尊女神,她冲她温柔而慈爱的笑着,然后消失不见。
艾莉缇瞬间泪流满面,“迪贝拉!”她艰涩而痛苦的从破碎的喉结中发出了一个词汇,尔后扬起那只紧攥着徽章的手,冲男人施放出了一道法术。
男人凄厉地嚎叫着,头颅被法术炸成了一团肉沫。
失去头颅的男人软绵绵的倒下。艾莉缇·银血咳嗽着,从墙壁上跌落下来,嘴里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她眼神凶历地瞪着周遭,手心里紧紧的攥紧了那枚徽章,宛若溺水之人紧紧的攥紧了救命的稻草。
在不远的地方,农夫之子终于扬起长剑,凶狠且迅捷地刺入了对手的胸膛。
啊,这一刻战栗孤岛中谢尔格拉在疯狂的大笑着。{谢尔格拉,十六魔神之一,疯狂之神、动机不明者。战栗孤岛,谢尔格拉的湮灭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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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粗哑、深沉,充满恐惧和惊骇的尖叫声打断了罗迦图斯。那声尖叫是如此突然,以至于片刻间他甚至无法明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他迷惑又恐惧地看着四周,试着要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以及是什么东西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但一股力量让他无法集中精神,他的身体不断的颤抖,握住剑柄的手僵硬且收紧,但那不是恐惧引起的,而是……而是一种令人畏惧的愤怒。
他屏住呼吸,试着去倾听周围的声音,察看周围的状况,剑刃上,一滴血红色的水珠缓缓地顺着剑尖滴落到地上,激发出一朵绚烂的水花。
然后他又听到了那声尖叫,同时记起就是那声音将他唤醒的。虽然那人类的声音让他油然生出一种致命的熟悉感,但是那声音中饱含的恐惧则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缭绕。
他狂乱地试着想要强迫自己去思考,去记忆……
周围的一切是如此的混乱,他瞥见了一堆破碎、焦黑的家具碎片,尸体和破烂的酒瓶散落了一地,破碎的桌椅倒在地板上。仿佛它们本就该属于这里。但事实上,这一切都并非如此。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跃出胸腔。每一次心跳都让一股新的火焰灼烧全身。他无助地抽搐着、挣扎着,剧痛要将他的头颅炸裂。沙哑的尖叫声在破碎的客栈中回荡。
客栈?
罗迦图斯兀然惊醒,一个可怕的影像模湖的跃出脑海。他尖叫着丢开手中死死攫住的长剑。
“不,这不可能!我……不是我!这不是我!”他的目光落到了一名金发女子身上,其苍老的面容令他感到锥心的疼痛,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父亲……”
他痴痴地看着金发女子怀中的那名同样有着苍老面容的老人,老人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双目紧闭,仿佛静静的睡去,如同在他们农场家中的床上一样。
“不……不……不要……”他摇晃着爬过杂乱的地面,好几次差点中途跌倒。终于,他爬到了她的身边,想要伸手去拥抱他们。就如同他们拥抱他幼年时一样。
一道可怕的伤口贯穿了老人的胸膛,鲜血流满了老人妻子的怀抱。
那是一道剑伤,而凶器……
可怕的回忆再次从罗迦图斯那混乱的脑海中浮现,他如同稚童般尖叫起来,声音之凄厉彻底压倒了周围疲弱的哭泣声,以及呻吟。
但老人的妻子惊恐的尖叫一声,如同见到恶魔一般,抱着老人的尸体蜷缩着拼命向后退去。
罗迦图斯如遭雷击。
“光明救我!父亲,母亲……”他痛哭流涕,如同疯子一般抓扯着自己的面孔,仿佛要将他所做的一切撕去。无论他的视线移到何处,映入眼帘的都是一具具尸体——被撕碎、斩断、烧焦,绝望而恐惧。所有这些失去了生命的面孔都是他认识的,那些空洞的眼睛紧盯着他,仿佛在控诉他、诅咒他。
“舒尔啊,请原谅我!”
他尖叫一声,丢下武器,丢下所有,头也不回,从炼狱般的大厅中跑了出去。没有看到,另一位女子也紧随其后,消失在客栈之中。
第六十一章 漫长的一夜 重返地表
不同于法师公会的普通法术与流派,阿塔尤姆岛赛伊克教团的其中一项魔法从来不与外人分享,那就是占卜。尽管如此(又或者说是正因为如此),泰姆瑞尔从来不乏各种先兆和预言,其中一些有凭有据,另一些则纯粹是荒唐胡扯,还有一些晦涩不明,无法验证。此外,仍然有秘而不宣的预言存在,从艾斯维尔的卓吉扎得,到晨风的尼瑞瓦因,乃至上古卷轴本身。
但有时候,预言会别有目的地误导听众,仿佛是波耶西亚布下的陷阱。
——图利尔·尼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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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天空阴沉且无星光闪耀。黑色的乌云在嘶吼的风中翻搅着,厚厚的云层里仿佛潜藏着某种力量,空气中满是令人不安的气息。
夸兰尼尔抬起头,厚厚的兜帽都无法掩盖他锐利的眼神。强风使冰雹和雪片像箭矢般击打在由特殊魔纹布编织的法袍上,上面神秘且令人惊叹的法术很好的隔绝了寒气,好让‘孱弱’的术师不至于被天际这刺骨的严寒冰冻其中的灵魂和血液。
夸兰尼尔脚上的靴子是由上好的鹿皮制作的,辅以厚厚的毛皮,舒适又轻便。最重要的是,术师们同样给自己的鞋子附上了防冰冻的法术,让他们漫步在天际及踝的霜雪泥泞路上也不至于被冻僵。
事实上,赛伊克教团对成员还是很不错的,大部分的装备及施法材料教团内部都会给予足够的支持,因而即便此次夸兰尼尔出来得极其匆忙,但他和奈里恩、格里布罗斯他们还是备上了他们此行必须的装备与物资。
毕竟在天际,如果你不是诺德人,防寒防冻是你必须要做的第一件事。
但无论是夸兰尼尔,还是在一旁明明有着法术的保护,依旧很不习惯的吸着鼻子,打着颤的奈里恩都不自禁的跺了跺脚,把本就深厚的冰雪踩得更泥泞了。
夸兰尼尔伸出右手,一朵晶莹的冰花落到他的掌中。
传说中,这些美丽的造物属于当地人口中风暴女神凯妮{凯娜、吉内、吉娜莱斯}的馈予。这位女神(他们如此认为)是旅行者和水手们的保护神,是天空、元素、暴风的主人。在天际,吉娜莱斯被普遍认为是洛克汗的遗孀。她怀念洛克汗的眼泪化作雨滴,在暴风的吹拂下,或凝结成霜,落到大地上,哺育居住在此地的诺德人,让来年的收成更丰盛。
只有像夸兰尼尔这样技艺精湛的术师才明白,所谓的女神的馈予不过是地骨按照那些从光界降临、最终又返回光界的造物主当初设计时产生的波动和碰撞时溢出的一种……法则现象,是物质与能量的转化,它代表着一种自然与平衡。
而且,夸兰尼尔是一名高精灵,并不信仰人类口中的圣灵。夏暮岛的经济、文化、信仰有着与泰姆瑞尔非常不同的体系。况且,夸兰尼尔还是一名技艺高深的施法者,一名来自秘法圣地阿塔尤姆岛的魔法大师。他们天生就对神秘的事物有着别样但新奇的观点。绝不会轻易的认为,世间一切都是神灵注定。但多日来疲劳无功、殚精竭虑还是让夸兰尼尔不免有些动摇。
“夸兰尼尔,夸兰尼尔!”奈里恩略显尖锐的声音透过呼啸的风,传到夸兰尼尔耳中。“这很不对劲!听到了么,我们——”即便没回头,夸兰尼尔都能猜到着自己的同伴此时肯定不安的扭动着手指。这是奈里恩遇到难题与疑问时的习惯,不安总是让他忍不住的想要破坏点,或者被压力压垮。在塞波拉塔研习魔法的时候,夸兰尼尔就发现了这点。
“哦?”夸兰尼尔搓了搓手指,任由那朵雪花在他掌心融化。
几个世纪以来,诺德宗教其实早发生了许多转变。最早,这些来自阿特莫拉的人类的信仰是围绕动物图腾崇拜。这些动物——龙、鹰、母狼、蛇、蛾、猫头鹰、鲸、熊和狐狸——似乎对应着八圣灵和洛尔汗。后来龙的地位上升,并产生了拜龙教。在转移到泰姆瑞尔期间,或是在那之后,拜龙教变得更加恶毒,并将其意志强加于各地。后来,巨龙战争推翻了龙族与其祭司,但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事实上,诺德人本身的宗教、文化、经济等在阿莱西亚领导奴隶起义(1E242),反抗彼时占据赛洛迪尔的亚历德精灵帝国时,诺德第一帝国则派遣了莫里豪斯带领军队进行援助、并在阿莱西亚女帝去世(1E266)后帝国逐渐北扩时产生了剧烈的碰撞和相互影响。
1E361——阿莱西亚驾崩后约95年,阿莱西亚教团成为阿莱西亚帝国的主导政治因素,他们的教义在赛洛迪尔和整个泰姆瑞尔北部得到贯彻执行,他们对先知马路卡的极严格教义做了进一步强化。先知马路卡宣称得到了阿莱西亚的启示,他开始质疑精灵统治地位,呼吁在八圣灵的神殿内镇压精灵。而阿莱西亚时期残存帝国内部的亚历德精灵贵族也被肃清。
阿莱西亚教团的信仰得到了天际至高王博加斯的拥护,博加斯大肆于天际传播八圣灵教义,取缔自身诺德神系。阿莱西亚帝国的信仰传播也激化了人类帝国与瓦伦森林(威木省)的矛盾,博加斯亲赴赛洛迪尔,却遭刺杀。
于是,双方爆发了一场波及延绵近百年的战争,天际的诺德和赛洛迪尔的尼本奈人同时衰落。
也正因为这场大战,双方的宗教、文化、经济等在经历了一系列惨烈的战争、交涉、争吵、演变后,都有了很大程度的同化。最终,动物图腾神变成了诺德人和帝国人今天都大致崇拜的八圣灵——也就是阿卡托什、迪贝拉、阿尔凯、泽尼萨尔、玛拉、斯坦德尔、吉娜莱丝、尤瑞安诺斯、谢扎尔。
当然,当地人对祂们的看法还是与南方的赛洛迪尔有着些许的不同,他们用不同的名字称呼祂们(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奥杜因、迪贝拉、奥凯、孙、玛拉、斯图恩、凯妮、朱纳尔、舒尔)。他们的神殿一次又一次地调整以适应当前统治者的需要和欲望,却不知道,凡人能观测到那些伟大而神圣的存在是有着局限性的。
祂们是,又不是;存在又不存在,其神秘且多面性即使花上一整本足以媲美牛津大词典的叙述都讲不完。
但这些都不是令夸兰尼尔感到不安的原因。泰姆瑞尔群星黯淡、日月无光的日子虽然稀少但并非没有。最近的一次便是4e98,彼时虚空之夜发生,天空中的双月,瑟坤达与马瑟尔同时消失不见。直到两年后,双月才再度出现。根据梭默宣称,是他们恢复了双月,拯救了受双月影响最大的卡吉特(也就是虎人)。于是115年,艾斯维尔以两个王国的形式并入先祖神洲,而帝国又一次未能阻止梭默的扩张。
但和几十年前的那次突然发生的不同,今晚双月一开始是幽冷但令人心安的高挂苍穹,银色和淡淡的红光从群星之间洒落,给人的感觉特别宁静。
但很快,一朵巨大的乌云挡住了月亮。
夸兰尼尔和奈里恩都感到非常不安,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空气中的弥漫着躁动又混乱的魔法气息,大地轻微的颤抖,仿佛地底正潜藏着什么可怖的恶魔正准备倾巢而出。远处的大山就像噩梦中种种扭曲的形体,天际稀疏的冷灌木如同魔鬼一般张牙舞爪,令人生畏。
“我说不清是什么,但一切都太诡异了。”奈里恩说,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释放了一个法术——一圈火焰绕着他飞速的旋转,漫天飘落的雪花被无形的魔法之力通通吹开——火焰斗篷。夸兰尼尔认出了这个法术。
骤然爆发的火焰照亮了周围。也令夸兰尼尔看到了同伴脸上那犹豫中带着不安的表情。“或者说,塞拉鲁斯大师就不应该在一个全年最冷的一个月份把我们召集起来,然后随随便便便打发我们离开塞波拉塔,前来这令人厌恶的冰天雪地里寻找什么——”
这段日子,同伴一直在抱怨,对于他们此行的目的显得迷茫又不满。但夸兰尼尔还是忍不住说:“奈里恩,塞拉鲁斯大师从未出过错!或许这能令你感到好过一点。又或者你愿意回去当面向大师解释,你是怎么把秘会的任务丢在一边的?”
奈里恩撇撇嘴,火红色的眼睛里透着一丝不服。这令他消瘦的脸显得更桀骜也更阴鸷了。但最终致知大师的威名还是令这名丹莫术师闭上了嘴。
他们都是接受了十一力秘会领袖,塞拉鲁斯命令的七名法师之一(十一力秘会是赛伊克教团的议会,根据地在阿塔尤姆,因此也被称为阿塔尤姆议会。该团体起初由拉克希斯领导,随后在第二纪元与阿塔尤姆岛一起消失。当再次出现时,很多成员都失去了踪影。最近,秘会由致知大师塞拉鲁斯领导。这是一名极其强大的法师,没人知道他到底多少岁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精通各系法术,是一名真正的魔法大师。另外,他还精通预言)。知道他们此行对秘会的重要性和迫切性的。
是的,夸兰尼尔和奈里恩正是当初在图尔卡降临这个世界时,第一时间感应到的那一批神秘人。
两个月过去了,夸兰尼尔迄今记得,当自己施放时间回溯法术,企图追溯塞拉鲁斯预言中的那个地点发生的一切,却发现自己感应到和看到的只有一片虚无。这令当时一同参与这次任务的法师们感到震惊。
在商议过后,七名法师决定分开寻找,追查大法师口中的时空异动。其中,夸兰尼尔被分到了和黑暗精灵法师一组。
但他们的线索是如此的稀少,夸兰尼尔与他的同伴们数月来的奔波被证明是徒劳的,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图尔卡居然会老老实实的窝在一户农夫家简陋但足够宽敞的谷仓里呆了两个月。预言的局限性在此一览无遗。所有的预知、感应都是对未来的一种解读,但当你从上往下看、从左往右看、从左右同时向两边看,便会发现,混乱诞生了。
未来从不是一个单线性的事物发展,强者也非弱者所能窥觑。
赛伊克教团或许感应(预言)到了图尔卡的降临,但限于他身上的那丝复杂的CHIM属性,他注定了是不被奥比斯束缚的存在。
而且,令夸兰尼尔感到厌烦的是。他还得忍受同伴的抱怨。某一瞬间,他甚至有点自哀自怨,觉得这次的任务可能确实如同奈里恩所言,就是个错误。
突然,泰姆瑞尔——起码瑞驰地区的地骨剧烈的波动起来,魔法的狂风在天空中肆意的咆哮,倾泻。紧接着,一道明亮如柱的光芒在夸兰尼尔他们震惊的目光中,重重的轰在了他们西方的某个地方,并在几息过后消失不见。
“那里是——马卡斯!”夸兰尼尔脱口而出。不知何物,夸兰尼尔突然有种直觉,他们寻找了两个月的‘东西’可能就在那里!
奈里恩表情更加阴鸷了。
下一瞬间,足以媲美某个威力巨大的禁咒的天降魔法可怕的威力呼啸而过,吹起了漫天的风霜。夸兰尼尔听到,身后传来丹莫法师的咒骂声。
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同伴身上的火焰斗篷在这惊人的天地巨变中都显得黯淡无光起来。如同他此刻复杂隐晦的心情。
*****
大约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图尔卡一行终于从希达纳矿坑那无尽的幽深隧道中走了出来。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人们——一部分守卫希达纳矿坑的守卫与矿工事后信誓旦旦的表示,他们亲眼目睹了大地在他们面前裂开,几个神秘人从地底跑了出来。他们中有人身披锁甲、有人光着双手,有肤色黝黑的精灵,也有体型足足有一个半成年男性诺德人高的巨人(这里被大部分的学者着重的标了出来)——疯狂的用镐头、铁链,甚至地上的石头和他们的牙齿,与手握长剑的守卫厮杀,身体里流出的鲜血滴落到干枯的地面上,汇聚成了一道道令人恶心的溪流。
“蜘蛛在上,这里发生了什么!”最先从阴影中走出来的纳吉斯挑了挑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疯狂的一幕。
而胜利者与受害者都发出了赫赫的喘息声,形同野兽一般。他们的眼睛除了怒火,什么都没有,地上布满了残肢断臂,和被砸烂脑袋的守卫。石壁上的火把在噼啪的燃烧着,飘忽的影子来回的摇摆着。
一个守卫看到了独眼刺客,他不顾破碎的胸膛和铁青的脑袋,丢下已经变成尸体的对手——对方身上只是穿着一件非常单薄的麻衣,看样子更像是一名囚犯——转而向新出现的家伙冲了过来。
纳吉斯发出了一声冷笑。刺客并不清楚在他们深入地底的这段时间里,地表都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在乎。他灵巧地向左挪移,几个脚步便避开了这个蠢笨的家伙那破绽百出的攻击,然后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口甚至反射着烛火的光芒。
他刃口从右向左的划拉了一下,匕首精妙而致命地准备割开这个穿着马卡斯卫兵制服的鲁莽的家伙的喉咙。却在最后关头,又改为一匕首拍在了其脸上。
这一击的威力超乎他和对方的想象,眼看对方居然向后连连倒退,然后无力跌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纳吉斯迟疑地地摇摇头,停下了攻击,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们……似乎在无差别的攻击。”一个声音从纳吉斯的身后传来。
紧接着又是第二个声音。
“这也是你雇主的计划?”这个声音的主人显然居然不可思议的魅力,他的声音悦耳动听,仿佛情人的呓语,令人着迷。但等你细听,却又发现,声音中充满了令人畏惧的威严,仿佛君王在呵斥群臣。
“我们只是收到命令,解决要塞中的……目标,剩下的事并不在兄弟会的注意事项之中。”第一个声音说道。语气显得惶恐且卑微。
威严悦耳的声音的主人似乎在思考什么,他没有再发言。
在其他人或震惊、或崇拜、或迷惑、或厌恶的目光中,图尔卡·阿拉卡诺迎着天际冰冷的寒风,透过法术形成的甬道,走来了出来。
第六十二章 一个奇迹
对于丹莫刺客的话,图尔卡嗤之以鼻,但他没有马上揭穿她的谎言——一个刺客,会在没有经过审判与折磨的情况下,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秘密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图尔卡不这么认为——眼前宛若地狱般的混乱场景一度令图尔卡觉得有些愕然,也有些熟悉。双方那哪怕利用牙齿、指甲也要撕裂他们彼此的那股野兽般的冲动与欲望,让他有种莫名的兴奋。
莫拉格·巴尔的灵魂碎片在他脑海中咆哮,狞笑,噩梦般的呓语在他耳边萦绕,诉说着可怕的原始冲动。
我们是一体的。
你无法躲开我。
冷港之主在他耳边疯狂的大叫着。
图尔卡趔趄了一下。
不,我们不是。
他恶狠狠地在心中大叫着,拒绝向这位魔神俯首。图尔卡试图纠结起全部的力量,将越发活跃的莫拉格·巴尔的灵魂碎片驱赶到灵魂深处,却发现力不从心。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无法躲避,永远无法。
图尔卡痛苦的摇了摇头,莫拉格·巴尔是一名货真价实的迪德拉君王,随着他动用吸血鬼之父的力量更频繁,二者融合(污染)的速度便更快,更全面。最后,也许自己将丧失作为图尔卡·阿拉卡诺的一切。
随着二者在精神层面的再次争斗,图尔卡宛若琥珀般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浮起一丝血色,那璀璨的星光也消散许多,高大完美的身躯在天上红色月亮的照射下,投下了一片阴影。这阴影仿若拥有生命一般,挥舞着触手急速的扩张着,越拉越长,直至几乎要吞噬掉身后马卡斯那高大的城体。
紧接着大地再次轻微的颤动起来,空气开始撕裂,马卡斯开始新的一轮晃动。那些陷入疯狂中的守卫与弃誓者们可能无法觉察——即便觉察到,他们又会在乎吗——但伊斯拉恩他们这些亲眼目睹了图尔卡·阿拉卡诺是如何分开大地,震碎山脉的人来说,这简直比什么都来得恐怖与危险。
女刺客加布里埃拉仿若看到什么可怕的怪物,被吓得连连后退。
“我就知道。”纳吉斯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紧紧的攥着手中匕首,冷汗直冒。
伊斯拉恩与索丽妮也感受到了异界龙裔身上那股邪恶的气息,他们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武器。
彼时这位神秘半神虽然击退了莫拉格·巴尔,但显然,图尔卡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
而这变化是致命的。
“大人……”
伊斯拉恩迟疑地开口,却被震颤的大地晃得站立不稳。
随着封印的再一次解开,想要再次把莫拉格·巴尔的灵魂碎片封印,难度几何倍增。吸血鬼之父的一部分在他灵魂深处不停的咆哮着,狞笑着,邪恶的呓语着,啃食着。图尔卡痛苦地蠕动了一下喉结,发出了类似于野兽般的喘息,一种渴望毁灭眼前的一切的冲动正侵蚀他的内心与灵魂。
大地的震颤更清晰了,仿佛有什么东西随时撕裂大地,疯涌出来。灵魂石中的门达纳突然感受到什么,兴奋得几乎要狂笑出声。但紧接着,只剩一团灵魂能量的上古龙又忿忿地发出了几缕微弱的红光,仿佛在咒骂着什么,重新恢复到一团氤氲的模样。
就在图尔卡·阿拉卡诺几乎就要陷入某种癫狂与暴走之际。突然,压抑了一晚上的那股黑暗如风一般骤然消失不见。奈恩双月跃然世人眼帘,天空中的群星更是在消失了一整晚后,璀璨地发出了迷人的光辉。
看哪,最黑暗的时刻终于过去,黎明到来了。
漫天的星光洒落在图尔卡·阿拉卡诺的身上,将原本就极为雄伟的身躯映衬得更加圣洁,一股名为希望的力量正在萌芽,并迅捷地占据了他的身心。
几乎在一瞬间,图尔卡便知道,那是一如给予他赐福中的最后一个——
“愿众星照耀你,来自大和谐乐章的灵魂哟!当你内心涌起离家的孤寂与痛苦时,拂晓的星光将抚平你的伤痛!”
至圣的伊露维塔给予了离家的灵魂最深切同时也是最美好的祝福。这祝福是如此的强大,即便跨越晶壁,依然在庇护着他。
“Ilúvatariorilyemahalmareatennoio。”(昆雅语:赞美至高无上的伊露维塔)
灵台前所未有清明的异界灵魂发出了由衷的赞美。然后,奇迹出现了,大地的震颤停滞,笼罩在他身后的可怖黯影如春雪般消退。
不。
吸血鬼之父的灵魂碎片发出了凄厉的叫声,试图反扑。
但清醒过来的图尔卡却不再迟疑,他纠集奈恩的地骨与体内源自另一个伟大造物主的力量,一点一点的理清他与魔神之间繁复纠结在一起的灵魂,然后剥离大部分的邪恶意识,将之再次封印在脑海的深处。
这是一件极其艰难的工作,图尔卡甚至以为他永远不会成功,但最终他还是完成了。
你无法躲避我。
再次被封印之前,莫拉格·巴尔微弱的声音如风一般,浮荡在图尔卡的心头。
这令图尔卡莫名地感觉到一丝不安。
但此刻却不由他多想。
“你们在发什么呆?”恢复理智的半神语气疲倦地说道。只是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纳吉斯等人感觉图尔卡威严的金色竖瞳里原本消失许多的星光反而更加炽烈了。
但他们明智地选择了遗忘。
只是,疑问却牢牢的扎根在所有人心间。
神秘将贯穿图尔卡·阿拉卡诺的传说,即便跨越时间与空间,凡人与诸神的国度都永远流传着关于他的名讳。
“您……没事吗?”
索丽妮忧虑不安。她有些过分关心这位样貌美丽得有些过分的存在了,忽视了两人之间永远无法抹平的差距,这让一旁的加布里埃拉感到有些可笑。
愚蠢的女人。女精灵暗暗嘲笑,居然奢望得到一位半神的爱,梅法拉在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愿蜘蛛啃食她!
“总不会比之前更差。”图尔卡向她点点头,不愿多说。他越过同伴们,俯下身去,仔细的辨认着被纳吉斯和伊斯拉恩他们打倒的那些愤怒的守卫,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我想,我明白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他说。
“那是什么?”
“一个愤怒术。虽然规模大得惊人。”图尔卡直起腰,若有所思的解释道:“按我们这位女士的说法,城中有人雇佣她们谋杀了这里的领主。失去领导镇压敌我双方的贵族,混乱便无法制止。毕竟有什么方式比人类自相残杀来得更有效和更便捷呢?”
“这不是一场屠戮,这是一场收割,人类只是诸神游戏里的羔羊。”伊斯拉恩看着即便被打倒,依旧愤愤地对着他们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声的守卫,面色凝重。“愿主怜悯。”
“今晚怜悯并不存在。”虽然图尔卡·阿拉卡诺的模样看着已经恢复了冷静,但纳吉斯还是小心谨慎地与之保持了一定距离,哪怕他明白这根本没什么用。
他讽刺地道:“还是说,你认为有人觉得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把自己邻居撕成碎片是一件值得怜悯的事?”
“这难道是他们的意愿吗?”伊斯拉恩立即驳斥道。即便是同生共死过,但双方的信仰,行事方式都有着天差地别般的不同,这让两人总是看彼此不顺眼。
“我并不这样认为。”纳吉斯继续挑拨着红卫人的情绪,“但你能否认,犯下这些令人作呕的罪行的不也正是你口中无辜的人类吗?还是说,谋杀因为外在条件,就不是谋杀了?”漂亮。来自曾经被各种虚伪法律与白左圣母思维洗礼的世界的灵魂甚至在心底为刺客的言论点了个赞。因为他知道,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论述。
果然,红卫人迟疑了,他的信仰与为人,让他无法睁眼说瞎话的认定马卡斯的这些人全然无辜,否则,死在他们手中的老人、孩子、妇女,甚至神职人员,又该向谁祈求公平?
“我不认为……但是……”伊斯拉恩甚至有几分气急败坏了。
索丽妮知道自己的同伴并不是一个多么能言善辩的人,但看到他被独眼刺客如此的为难,不禁也是感到一阵生气,“够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想办法制止这场悲剧吗?”她哀伤地说道:“起码我们不该让杜……杜兰他们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图尔卡觉得女猎人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造成这一切的莫拉格·巴尔,便抬手阻止了他们的争吵。而且他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莫拉格·巴尔的灵魂碎片虽然看似再次被他封印起来,但他却知道,时间紧迫,他必须想到彻底解决这个令他都感到头疼的麻烦的方法。
另外……
“他们到底在哪?”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图尔卡喃喃自语。“如此混乱,他们还活着吗?”
“谁?”伊斯拉恩对女猎人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问道。
其他人也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图尔卡不答。他将他的灵识沉浸到奈恩无处不在的地骨之中,祈求这个世界的创世之力的帮助,但得到的讯息却晦暗不明。于是,他略感焦虑地拥抱了地骨,念出了一个强大的咒语。
“特兰·奎利坦斯·歌路普”
伊斯拉恩他们惊叹地看到,随着这位神秘的半神最后一个词语的落下,一道明亮但柔和的浅青色魔法灵光从他的掌心浮现,并迅速的笼罩住了整座城市。
“发生了什么……”被红光扫过的红卫人咕哝道,“我感觉很奇怪……”他收起了巨剑,神色平静。
纳吉斯神色略显挣扎,但最终还是露出一个他这段日子以来最为无害的表情,“平静术。”他说。语气平铺直叙,毫无波澜。
女士们表现得更加不堪,她们微笑着,目光柔和地看着地上的那些守卫,仿佛看到了认识已久的朋友。
图尔卡脸色微微变化了一下,眼中的星光闪烁,但很快又平复下来。“平静术?不不,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魔法——”他咕哝道。
*****
图尔卡他们漫步走过几乎变了一个样的马卡斯,只见到处是倒地的人们尸体,有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有诺德人,帝国人,半精灵,甚至还有弃誓者,双方的比列几乎无差,想来在魔法的笼罩下,敌我的定义变得毫无意义。
而房屋被焚烧,店铺被劫掠,无辜的人们被拉出来,砍掉脑袋;另外,由于图尔卡与上古红龙的战斗,马卡斯所在的逐达奇山山体破裂,掉落的巨岩更是将城市砸成了一片废墟。
一名守卫呆呆地站在一座被推倒的岗哨前,眼神空洞。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把卷刃了的长剑,身上的铁甲上布满了污秽的血液,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的面前同样站着一名弃誓者打扮的男人。
两人的表情差不多,都呆呆的望着对方。而在他们周围,布满了马卡斯守卫与居民,以及弃誓者的尸体,死状各异,惨不忍睹。
在一处磨坊前,一名农夫口中叼着半截手指,他的敌人则是同为马卡斯居民装扮的中年男子,只见他的口中也含着半拉污血横流的人体器官——农夫的头部则血流不止,看模样应该是耳朵被咬掉了。
另外,在他们周围,躺着数名身份各异的死难者,其中一名身躯幼小的死者令所有人不禁感到哀伤。
然而他们继续前行,走过一处广场。
这里的惨状更甚。
只见广场上布满了成批的守卫与入侵的弃誓者的尸骸,他们的表情扭曲,死状极惨。与这里相比,地狱仿佛也没那么可怕了。
在广场的中心,几头体型庞大的冬熊倒在人群之中,身体里被插着无数把锋利的长矛与刀剑,最凄惨的那头连肠子都流出来了,污血流了一地。显然,这些体型庞大的野兽正是怒掌部族豢养的战兽。这样的巨熊在马卡斯各处都有,而且死状各异,有的甚至是死于它们自己族群之口。
“邪恶于今日大行于世。”
一路走来,伊斯拉恩他们见证了人类所能犯下的所有可怕暴行,这位斯丹达尔的信徒喃喃自语,神色却显得很平静。
这种仿若精神分裂般的扭曲一幕发生在所有还活着的人身上。
很多人呆呆地望着彼此,一动不动。
他们伫立在宫殿前,广场上,城门中,房屋里,安静地看着在尸骸群行走不休的几人。
图尔卡有点小尴尬,法术的效果出于意料的好,战斗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平息了。所有人——包括红卫人他们在内——全都一副和煦宁静的模样,仿佛一切的厮杀都不曾发生一样。
但眼前的种种却又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们,可怕的暴行确实席卷了边塞领的这座古老石城。
终于,图尔卡及他的同伴们来到了那座石制的客栈。
旅馆的青铜大门就这样的敞开着,里面似乎几无声息。只有几具被兵刃切开头颅与胸腹的尸骸倒在寒风中。这些弃誓者模样的尸体身下的鲜血早已凝结,呈恶心的紫黑色。这证明了他们死去已有一段时间。
图尔卡侧耳倾听,很快,他便听到了某种有规律的跳动。他挑了挑眉头,跨过地上的那几具尸体,大步走入了银血客栈。
然后,他看到了死去的老农夫。
老萨维乌斯的胸口插着一把长剑,表情很难说是什么愤怒还是释然,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死去得一定很痛苦,因为至死他蓝色的眼睛都没有闭上。
农夫的妻子抱着他,泪珠还挂在眼帘,神情却显得平静祥和。她呆呆的注视着怀中的丈夫,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请原谅,夫人,我来晚了。”图尔卡摇了摇头,对善良的农夫妻子道。
老萨维乌斯的妻子抬起头,用平静的语气道:“图尔卡?你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面对突然闯入的几人,客栈主人克莱铂疑惑地看着他们,似乎在纠结到底该用什么方式招待他们:“这位客人……”
显然他还记得图尔卡,但法术的效果令他很难有更多的表情:“你们就这样走过来的?”
“战斗结束了。”图尔卡看到,旅馆显然也遭遇了某种程度的破坏,地上躺着数具尸体,其中一名商人模样打扮的男子萎靡地靠在墙边,脸和胸膛都被炸开了,血腥的模样令人反胃。图尔卡认得他,他记得那日他与老萨维乌斯的儿子入住这间旅馆的时候,大厅中看热闹的人中就有他。但如今看模样——
“现在,也许我们该让事情恢复它本来的模样。”
“啊。”客栈主人平静地说:“那我们该怎么做呢?”
“并不是很困难,”晦暗闪烁的烛光之下,来自异界的强大龙裔如此说道,表情轻松得仿佛去集市采购一篮子刚烤好的面包,“只要一个简单的奇迹。”
*****
“神说,一切消逝的终将回归!”
——《诸神圣音·第八卷·第一小节》佚名著
第六十三章 关于死者复生的传说
战争结束了,奥穆鲁哈和哈什拉修一起算数着战死的同胞遗体,并将他们抬上马车运走。奥穆鲁哈负责指认死者的名称,而一名识字的奥凯(阿尔凯,生死轮回之神)祭司,维鲁鲁斯,则负责记下他们的名字。
“布提斯,安东大叔的儿子。”在抬过第十具尸体后,更高大壮硕的奥穆鲁哈已经不再悲伤。第五十具后,他不再有任何感觉,除非那具尸体特别重或特别轻。
“可怜的孩子,安东会很伤心的。”维鲁鲁斯边将名字写下边说。
“安东大叔还有别的儿子。”浑身沾满血腥和尸臭的奥穆鲁哈将尸体堆上马车,将长发甩到一边,“我说维鲁鲁斯啊,你不是奥凯的信徒吗?你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毕竟这些人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了,不是吗?”
奥凯的祭司不理会他的讽刺。“这些孩子们本该有多好的前途……”
“安东大叔也死了。”身型更纤细,有着一双棕色大眼睛及头发的哈什拉修瓮声瓮气地说,僵硬的脸上看不出除了麻木之外的表情:“他不会再伤心。”
奥穆鲁哈与哈什拉修从小住在马卡斯,奥穆鲁哈的父母是技艺熟练的银工,他们打造的银制工艺品是藏宝阁中最畅销的商品之一——藏宝阁是银血家族最大的产业之一,以售卖各种高价奢侈品闻名,其拳头产品甚至风靡帝都。而哈什拉修的父母则是拉夫雷和他儿子们的贸易公司的出纳员及货运工。他们两家可以算是马卡斯比较富裕的家庭。
起码在战争前如此。
战争开始后,奥穆鲁哈的父母被人发现惨死在回家的路上。他们的喉管被人割开,鲜血流满了一地,身上的财物被洗劫一空。事后守卫的说法是他们死于抢劫——这种事在马卡斯并不出奇。因而也没人想着为可怜的奥穆鲁哈报仇什么的。他就这样成为了孤儿
而哈什拉修的父母则是死于弃誓者第一次攻入城中的那晚——那晚死的人很多,哈什拉修的父母只是其中之一。
维鲁鲁斯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他与其说是祭司,其实只是最低阶的修士。高阶祭司在一次为了收敛死去之人的尸体及给予活人更多生存勇气的布道中,被恰巧那天攻入城中的弃誓者们杀害了。
“那么,”奥穆鲁哈愣了愣,面无表情地说:“愿他们在该死的松加德团聚!”
明明自己都还只是一名半大孩子,如今却不得不像个大人一般,装出一副老道的街头混混模样,说着渎……粗鲁的话语,仿佛这样才能让他们显得更不好惹,维鲁鲁斯只觉得一切都那么荒诞。
边塞领的瑞驰人和帝国的这场战争就像一场暴雨,来得突然去也迅捷,人们从惊惶不安到死去,中间甚至不超过一个星期。然而就像泰姆瑞尔中的其他地方的居民一样,马卡斯的人们对于如今这混乱的世道早已麻痹,不再惊讶。毕竟死亡与战争不过是奈恩千万乱相中的另一个例子罢了。
就连领主及其父亲,也就是先领主,不也都在这场混乱中丧生了吗。
啊,还有首席先知。
那可是边塞领最强的迪贝拉祭司。
可据闻,他们依然在战争爆发的前夕,就被某些人指派黑暗兄弟会的刺客所杀!可见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任何的死亡都不足为奇。
*****
在衔接城门与商业区,还有广场的主干道上,瑞驰人和他们做着同样的事情。他们不断拆下被图尔卡与上古红龙战斗时震碎的逐达奇山脉掉落的碎渣,这条路的战况是最惨烈的,战火自道路向两边扩张,波及四周建筑和无辜的市民。
瑞驰人表情严肃将帝国守卫与弃誓者的尸体区分开来,并堆放在一起。
然后双方各用马车运走。
在这过程中,不时发现生还者被埋在一堆死人中。
这些信奉狩猎魔神与黑暗女神的野人部族与马卡斯人不一样,他们伤兵大多已运至城中的临时医院——其中大部分还完好的旅馆与大商人的豪华住宅。死者则丢到野外,任其腐烂。当然,也有的部族会收敛战死者的尸骸,将之安葬。
但这些并不是奥穆鲁哈他们关心的。他们关心的是,由于帝国一方则大部分被收容在塔洛斯神殿与亡者之厅。如今失去父母庇护的他们,必须找寻一项工作,以此来养活自己。而搬运尸体正是这样一份工作。
明明前一天,双方还在你死我活,而如今,双方泾渭分明,却又有着某种奇异的默契。
奥穆鲁哈用仇恨的目光看向道路另一头的瑞驰人,“呸!”他咕哝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似乎觉察到奥穆鲁哈的视线,对面一名披着厚厚的熊皮与全套革甲的瑞驰人转过头来,凶狠地盯着四周。这人有着蓬松而密实的黑色长须,一双眼睛冰冷而又残酷,身量高大而厚壮,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一把血迹未干的战斧依靠在破碎的墙角——说不定哈什拉修父母就死在他手上,奥穆鲁哈突然想道。
“喂!帮我一下,这个我搬不动!”哈什拉修的呼喊声惊醒了同伴。奥穆鲁哈赶紧甩甩头,抛开某些可怕的想法,继续下一具尸体。刚好与那名弃誓者巡视的目光错开。
“这谁?”祭司轻声问,他的脸上和金发上满是汗水和灰尘。
“我猜是……曼斯,呃……不对,是德加因,不是曼斯。”奥穆鲁哈闷哼着一声扯下尸体手中的剑,将它扛起,“我以为他不会用剑。”
“他是不会,”祭司叹道,“但是开战前全城的人都被发了武器。”
维鲁鲁斯小心地将垫有蜡盘的木板和钢笔放在马车上。蜡盘上写有伤亡者的名字,稍后将会转抄到羊皮纸上。这事通常会在祭司的书房中完成,但不幸的是,祭司死了,这份工作便落到了他的头上。而他甚至不是祭司最好的学生。这是维鲁鲁斯最为头疼的事情之一。
一名祭司的任免是由帝都教宗的颁布的,而自己如今却越俎代庖——
另外,他担心亡者之厅里能否安置如此多的遗体。
那名弃誓者没能找到令他后背发麻的原因,盯着维鲁鲁斯他们看了半天,终于移开了视线。
奥穆鲁哈自己都没发现,他似乎松了口气。
“别想了——”哈什拉修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低声道,“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把这些尸体搬到墓地,我可不想拖到天黑!”
“但你不想复仇吗?”两人遭遇相似,奥穆鲁哈本以为他们会有共同的话题。
哈什拉修用一种奥穆鲁哈无法理解的复杂眼神盯了对面的那些弃誓者一眼,咕哝道:“我们只是孩子,能活着已经是舒尔庇佑——”
“见鬼的舒尔!”奥穆鲁哈咬牙切齿地发表着渎神的话语,“松加德如果真的存在,我希望他们全都醉死!对,就是这样!”
可哈什拉修与维鲁鲁斯却知道,这孩子只是悲恸于亲人的离逝,与怨恨引发这场战争的瑞驰人,若非他们,两人的父母也许还好好的活着——
似乎听到了奥穆鲁哈的话,对面的那些瑞驰人粗鲁地大笑起来。此前那个看着就不好惹的大汉和他的同伴们冲着奥穆鲁哈与哈什拉修指指点点,露出嘲弄的笑容。然后又对穿着修士服的维鲁鲁斯吐了一口口水,奥穆鲁哈隐约听到“该死的异教徒——”几个词。
这加剧了双方原本就不睦的关系,几人隔着一条大街怒目而视。
而在这条大街两旁侥幸逃过一劫的还伫立着的建筑中,一双双蕴含着仇恨的眼睛透过虚掩的百叶窗,偷偷地观察着,评估着,酝酿着。
闻讯赶来的治安官制止了这场闹剧。他把双方驱散开来,并呵斥了每个人,重申褴褛国王关于‘解放马卡斯’后颁布的各种律令,警告要把闹事的都投入监狱——迫于边塞人对于希达纳矿场的畏惧,所有人打了个寒颤,闭上了嘴巴。
奥穆鲁哈冲着走远的治安官吐了口唾沫,想说什么,却又终究闭口不言。他与哈什拉修两人抓紧一具肥胖尸体的四肢,将他甩上车,维鲁鲁斯转身拾起马车上的蜡盘和钢笔,继续撰写那长长的亡者名单。
瑞驰人和他们差不多,偶尔,他们会怒目相视,但却再没发生过冲突。
这样的场景如今在马卡斯城内随处可见。因为某个原因,双方都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但可以预见的是,这种情况必然无法长久,帝国与瑞驰人随时可能因为某件小事再度爆发流血冲突。
*****
装满尸体的马车碾过被鲜血浸泡到发黑的石板路,发出不堪重负的咔滋咔滋声,带走了双方仇恨的目光。
死者已矣,活下来的人还要生活。他们重新打扫了一遍城中的主干道,但天空依旧灰沉,延绵不断的雪花很快就把石板铺就的街道覆上了一层浅浅的雪。这致使老瘦的马匹吃力地打着呼哧,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奥穆鲁哈甚至担心它会在尸体运完前就彻底倒地不起,届时拉车的便轮到他了。
迫不得已,奥穆鲁哈只能一边引导着这匹老得几乎能当他爸爸的瘦马艰难地向前走,一边不时还要下车帮着一起推。
至于哈什拉修,他更是全程跟在马车后面,吃力地推着。
天际那仿佛永不停歇的皑皑白雪不一会便铺满了马车的轮廓,将才从雪堆与废墟中扒出来的尸体重新覆上一层裹尸布。
哈什拉修突然开口,“听说了吗?”
“什么?”
“人们都在说——”
奥穆鲁哈不高兴地回头,“如果你想说故事那就赶快,否则就加把劲,这些尸体重得跟石头一样,我可不想天黑后还待在死人堆里。”
两个小伙伴习惯性的把奥凯的神殿(也就是亡者之厅)叫做死人堆,因为大部分的诺德人死后都把尸体交由奥凯的祭司处理,这致使每座城市的墓地都摆放满了干瘪的尸体。
哈什拉修也想到了亡者之厅里的那无数具或干瘪或腐烂发臭的尸体,瞬间他打了个寒颤,“坊间在流传,有人能令死者复活!我的意思,不是那些召唤骷髅的把戏,而是真正的令一个人复活。”
奥穆鲁哈撇了撇嘴,“维鲁鲁斯听到你这话会更高兴。他会滔滔不绝的向你讲述奥凯如何如何,让你又如何如何——”
“你不相信?”
奥穆鲁哈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差了,一股怒火直冲心头,他明白同伴跟他说这话的意思,但——“没人能让死人复活!首席先知不能,老费尔不能,什么妖魔鬼怪也不行……”他冲同伴怒吼道。
哈什拉修明显被吓了一跳,他不知所措的站立在原地。
他这呆傻的模样令奥穆鲁哈更生气了,他刻薄地说道:“啊哈,醉汉与乞丐的胡言乱语居然让你当真了?死者复活,龙裔回归,帝国崩塌,精灵卷土重来,听听,哈什,听听,你认为哪个更值得一瓶蜂蜜酒?啊哈,如果你愿意,我甚至能说上一整天,而且保证花样不重复!”
老马失去车夫的指引后,也喘着粗气的停下来。
望着不远那宏伟的要塞,又看看怒气冲冲的同伴,哈什拉修愣了愣,然后才用平静得令奥穆鲁哈难受无比的语气道:“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奥托,你不愿意尝试一下吗?”
尝试什么?小伙伴没说,但奥穆鲁哈却仿佛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奥穆鲁哈沉默了。他的沉默不是他不愿相信,而是他彷徨。
彷徨这个流言万一真只是流言呢?
奥穆鲁哈脑海里回忆起那两张熟悉的脸颊,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们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正如同昨日不可重来!”
哈什拉修沉默以对。两人任由悲伤吞噬了他们,在沉默中缅怀。
“打扰了。”一个声音突然地出现,打断了小伙伴们的交谈,惊得两人几乎魂飞魄散。
“什……什么人?”刚还大谈阔论的两人两股战战,几欲晕倒——舒尔在上,奥凯在下,两人向所有已知的圣灵祈祷,要知道马车里可是堆放着死状各异的尸体。奥穆鲁哈甚至眼花的看到,车上那具肥胖的尸体正咧着嘴,冲他笑。
“抱歉。”
一个人影从街道拐角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仿佛他一直在那。但奥穆鲁哈可以发誓,刚他可是瞄了一眼,那里根本没人。“我无意惊吓你们,我只是——”
“站住!”
虽然风雪随着夜晚的退去黎明的到来而减弱许多,但依旧足以遮蔽远处的群山。大地白茫茫一片,就连褴褛国王星夜进入马卡斯踩踏出来的泥泞脚印都已被雪白的雪花覆盖,大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故而,当眼前这个身形高挑,穿着厚厚的长袍与兜帽,将脸隐藏在阴影之下的神秘人突兀地出现,顿时让两人惊骇得以为自己遇上了鬼。
“你是人还是鬼魂——”
来人隐匿在厚厚的兜帽下的脸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停留在距离两人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然后呼出一口热气。热气遇到天际刺骨的寒风,顿时化作一团雾气,消散于风雪之中,“据我所知,鬼魂可不会呼吸……”
这也确实令两人放心不少,但更壮硕的奥穆鲁哈还是保持一个警戒的态势,仿佛这样他便可以随时暴起,伤害——或者逃跑——来人。“好吧,我承认你确实吓我一跳。”他说,“战争让所有人紧张,你不该突然跳出来,这很危险!”
突然,年轻人眼睛一亮,“你是法师?”
夸兰尼尔笑了。啊,是的,神秘出现于此的正是一直追踪图尔卡行迹的阿塔尤姆岛法师。这位法师礼貌性的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腰——这时奥穆鲁哈他们才发现,眼前的法师身量极高,比大部分的诺德人都高上半个头,这在高精灵一族来说也算比较少见的。“我想这并不难猜。”夸兰尼尔答道。
看着眼前男子那一身明显无比的法师长袍与兜帽,两个小伙伴们缓缓的点了点头。
“是这样。”似乎觉得这样站在大街上聊天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夸兰尼尔在短暂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后,又急速地解释道:“我刚听到你们说,关于有人可以复活死者——”
奥穆鲁哈与哈什拉修立即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先生,我想您肯定是听错了……”哈什拉修甚至考虑是不是要大声呼救。他希望那些该死的治安官真如他们自己所说,随时关注着城里一切‘不安’因素。
他们果然不该接受这份工作,两个小伙伴面面相窥,他们又不是维鲁鲁斯那样的奥凯祭司,和死者打交道可不是什么好差事!瞧瞧,他们都惹上什么麻烦!
似乎觉察到两人的抗拒,夸兰尼尔再次改变了态度,“也许这并不是一个谈论的好地方,”他体贴地说道:“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在放工后,来老马厩的草食槽酒馆,我会一直在那等你们——”
“先别拒绝我,”法师竖起一根手指,蜡黄的瘦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一个交谈,我只是想要一个交谈,而报酬永远不会让你们失望。”
奥穆鲁哈与哈什拉修呆呆地望着法师的那根手指,缓缓的点了点头,仿佛中邪了一般。
第六十四章 你或许可以给我的剑附个魔
4E173年,夜星月。
22日。
两名守卫用长长的铁矛对准了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什么人?”一名守卫颤抖地问。
“只是两个可怜的行人。”陌生人的脸隐匿在厚厚的法师兜帽下,镇定自若地答道。但暗地里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守卫那明显有别于帝国制式的革甲与长矛,又抬起头,不动声色地扫视了几眼马卡斯那巍峨的城墙上那依旧未曾清除的大块焦黑,以及破损,对同伴投以一个忧心忡忡的神色。
“这个时节还有行人?”第二名守卫大声说着,“哈,别开玩笑了!老实点,把你们的来意和身份说出来,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又或者你想尝尝监狱的滋味!”
“我想,矿工这份工作并不适合我。而且我也并不想挑衅你们。”陌生人用一个隐匿的手势制止了躁动的同僚,撩开兜帽,露出了一张蜡黄的脸颊与尖尖的耳朵,“我是阿塔尤姆岛的学者,这是我的同僚,我们听闻这里的盛产大陆最精纯的银矿同时还伴生着某种富有魔力的矿石,我们是来研究这一发现是否真实。”
“精灵!”
守卫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连连后退。
“准确来说,我来自夏暮岛,是一名傲尔特莫,奈里恩是一名丹莫,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黑暗精灵——”
但没用,夸兰尼尔学术性的解释并没有帮助到他们,相反,当听到他们中一个是隔壁晨风省那个臭名昭著的土著,这些守卫仿若被蛇咬上一口似的,警惕、厌恶、更加坚决地将危险的武器对准了他们。
“这就是你的方法?”奈里恩忍不住抱怨。
夸兰尼尔转过头,不高兴地瞪着他:“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请!如果不,那就闭嘴。”
两人的争吵让紧张的守卫摸不着头脑。一开始那名守卫紧张地道,“这里不是你们吵嘴的地方——”
城门的争吵终于惊动城墙的岗哨,夸兰尼尔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急匆匆的从城上跑了下来。伴随着这些乱糟糟脚步声的还有几声急促的呼叫以及武器摩擦出鞘的声音。
不一会,法师便看到一大群士兵从门洞内跑了出来。他们个个身上披着厚厚的皮毛与革甲,手持长矛与利剑,而城墙之上,弓箭手也探出半个身子,手中的弯弓对准了底下的两人。
这让一开始的那两名守卫有了底气,其中一名趾高气昂地说:“说出你们真正的来意,否则——”
“也许你们可以向你们的长官传达,”法师皱起眉头,用一种不容忽视的语气说道,气势惊人,“阿塔尤姆从不关心列国纷争,但也不允许有人将他们的好意如此无礼的置之门外。对了,你们的领主还是安多家族吗?”
结果让精灵们担心的事发生了。
一名职责显然更高的守卫队长越众而出,“让帝国见鬼去吧!”他狂热的喊道。
夸兰尼尔叹了口气。
*****
守卫们最终还是将精灵迎进了城门。无他,除了看到这些才占据了马卡斯的粗鲁野蛮人面怀恶意的将弓箭对准他们后,无论是夸兰尼尔,还是奈里恩都捏出了某些危险的手势以及城门的争吵惊动了褴褛国王在破城后认命的大批治安官中的一名,在确认双方都没有利益冲突后,精灵们被允许进入了马卡斯。
条件是不允许有任何令双方都‘误会’的举动,否则“下一次我们就会在边塞领最臭名昭著的希达纳矿场见面了”——这是那名治安官的原话。
对此,奈里恩虽然不忿,但最终在更理智的夸兰尼尔的劝说下,两人还是接受了这一包含威胁的‘进城条件’。
进城后,夸兰尼尔与奈里恩被新的城市守卫安置在了位于城西的老马厩的草食槽酒馆。
那是一幢平顶石头建筑,位于锻造区与贫民区(也就是窝棚)附近。在这家酒馆里常能见到很多形迹可疑、令人厌恶之徒。在这里,你能看到换岗的士兵、轮班的工人、口袋里还剩下最后几枚硬币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以及堆着虚伪的媚笑,打扮得如蝴蝶般艺术工作者,穿梭在人群的妓女;你可以看到,厨师们手忙脚乱地照看着火上装在铁钵里的浓汤。其他侍女跑来跑去,从酒桶里倒出麦芽酒或蜜酒,又或是偷来的黑荆棘酒,端给顾客;
顾客们围着火堆,一言不发地环坐在布置成椅子的扁石上。又或喝多后大声的吹嘘着“战争也还不错”——以往人们对发生在南方省份的那场战争虽然也深感忧心但更多的是大言不惭的谈论,谈论如果自己加入那场战争如何如何——后者在这次的战争后少了许多。
当然,偶尔你也会在这里也能见到许多位高权重、腰缠万贯之流。这些人特意找到这阴湿场所,有的是为了达成暧昧的交易,而有的仅仅是来找乐子,找刺激。这些人在这次的战争后同样也少了许多。
而今,酒馆里坐着人更多坐在各自的桌子旁,对着大杯大杯烈性的麦芽酒和烤得半熟的雪鼠肉以及少量的熊肉低声地说话。
战争改变了一切,又什么都没改变。
为了明日的那一块面包苦苦求存的底层人民不会因为换了一个统治者便过上更好的日子。相反,为了面包,他们不得不向杀了他们亲人、邻居、好友,熟悉的不熟悉的,有仇的,从未见过的原帝国马卡斯城居民的新晋统治者献上他们的恭顺与臣服——逝者已矣,活下来的依旧在这地狱般的竞技场挣扎求存。
直到他们也步上最终的旅程。
也许是为了短暂的从这割裂般的痛苦与现实中逃离,马卡斯城的酒馆的生意反而更好了,整座城市,无论是帝国人,还是弃誓者,都在忙碌了一天后,开始聚集于一座座还在营业的酒馆,他们争吵、打斗,直至灌得酩酊大醉。
仿佛只有浑浊的、清澈的、柔和的、烈性的美酒才能让所有人逃离噩梦的一夜。
出于某些政治及统治需求,迈德纳奇默认了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他放开了对酒类的禁制,只要人们别在酒后闹事,遍布全城的治安官对于通宵达旦营业的酒馆视而不见。
当然,如果哪个不开眼的混账想要挑战一下褴褛国王的威权,鼻子灵敏得如同猎犬一般的治安官们也不介意将这些喝高了的家伙通通投入监狱,反正如今希达纳矿场也要重新恢复生产,矿工永远不嫌多。
夸兰尼尔和奈里恩便是在这么一个新旧交替的时刻,来到了边塞领这座久负盛名的城市。
“小心点,”守卫离开时,如此警告精灵,“我们会时刻注视着你们!”
“另外,你们如果想找点活儿,我想你们或许可以给我的剑附个魔,它们连黄油都切不了啦……”
*****
4E173年,夜星月。
23日。
晚。
老马厩的草食槽酒馆。
不论人们是为何种目的来到这个酒馆,在今天这个大雪弥漫的夜晚,正当城市的大钟敲响深夜的钟声时,不知何故,大家无一例外地把头转向咯吱作响的大门。
进来的陌生人是一个身量修长的家伙。从斗篷的风帽下露出额头前几缕微卷的金发,证明这人大概率可能是个诺德人,当然也可能不是;下巴线条瘦削,面容裹在长袍和斗篷里。只有他偶尔抬起头时众人才看到他隐匿在斗篷里的面貌;双眼是他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因为它们中的一只被黑色的眼罩裹住,而剩下的那只闪烁着只有街头那些令人不安的某些人特有的神色。
他走向一个敞门小间,但走在上了年纪的木头地板上,他的高筒皮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走动的时候,身上的斗篷被风吹开。在墙上黄铜油灯的闪烁灯光里,他外衣镶边上的某个细小符号冷冷地闪着光,消失了,然后又继续闪着光辉。皮质的腰带上别着一柄匕首,露出外边的手把并未多么豪华,甚至可以说朴素。但莫名的,在场的人都涌起一丝寒颤,仿佛理智在警告他们,招惹这名一个人是愚蠢的。另外,在腰带的另一头,陌生人系着几个小袋子,一个大点的袋子装着某些叮当作响的的圆形物体。
他轻轻地坐进那无人小间的长椅,就像进酒馆一样悄然无声,轻松灵便。老马厩的草食槽酒馆里的顾客们又注视了他一小会儿,看他不过是坐在阴暗处,并没有任何举动,大多数人又都继续自己的交易和畅饮了。一些更令人不快的人假装在交易或饮酒,不过他们的目光时常投向那只袋子,盯着袋子里面能叮当作响的小玩意儿。
女招待今晚的小费颇丰,她坐在齐腰高的木制柜台后,在那里她从大桶里倒出麦芽酒。原本她应该前来招呼戴风帽的客人,可她不肯从柜台后踏出半步。店主是个中年的矮胖诺德人,已经开始秃顶,他用力地咬了咬厚实的下唇,然后擦干双手,亲自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双手抓着已经褪色的围裙,他走到小间旁,浓眉下的双眼打量着他的新主顾,除了那些出身名门的最尊贵的客人,他对这位客人可没有那么敬重。而那些贵人如今也基本不来这里了,原因有多种,但老板觉得他其实也不是那么关心。
“先生,您好。我叫拉姆,是这里的老板。您这样的贵客光临真是我非比寻常的荣耀啊。已经很少有您这样的客人…”
坐着的客人点了点头。他用漫不经心的声音说道:“是的,我想不会有像我这样的人曾经来过…这!哈!”
不得不说,客人的语气让拉姆有点不开心,但他决定不去计较,“您——您要点什么?”
“我似乎闻到炖鹿肉的香味。那就来一点!别糊弄我,如果我发现你用死掉的雪鼠或别的什么肉来骗我,你会知道有什么后果!另外我还想要点水,但我想在这里可能喝到黑荆棘酒庄的陈年黑荆棘酒,不是吗?”
拉姆咕哝着回答道:“是的,是的,客人您鼻子真灵,今日确实有刚进的新鲜鹿肉……啊,我可不敢骗您——至于黑荆棘酒……”
“那就这些了…除非你还有科勒维安葡萄酒。”
酒馆主人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问道:“客人说笑了,赛洛迪尔的商路已经断绝,别说酒,就连……”
“那就闭嘴,给我说的那些就行。”感觉到了拉姆的迟疑,来人把戴着手套的一只手伸向那个引起某些注意的那个袋子里。他把袋子拿上来的时候,袋子发出了钱币碰撞的动听叮当声。
店主的大部分紧张感消失了,不顾对方刚才所说的话,拉姆大声说道:“先生,我马上把您的食物和酒水送来。”对于店主而言,有钱能大方付账的人就配得上某个称号,像来者一样的人也不例外。
很快,食物与酒水被送上来,炖肉是绿色和棕色的胡乱混合,里面有点老蔬菜的碎片和肉丝,气味和口味都还过得去。黑荆棘酒看上去也很新鲜。客人满意的付过店主的钱后,拿起碗上的铁匙,开始用餐。
他不紧不慢,姿势舒适而畅快,和酒馆里的其他人有着某种明显的区别,仿佛对一切都掌握于心。
酒馆的另一头,奈里恩的眼睛从他身上移开。虽然这个陌生人身上有股令人不安的气息,但丹莫术师觉得如果双方没有利益冲突,他也犯不着去招惹这么一个危险人物。
阿塔尤姆岛的术师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操心。
他们被困在边塞领足足两个月了,如今好不容易才真正第一次接近秘会领袖塞拉鲁斯大法师口中……不管是什么!有一点是明确的,那个‘东西’大概率是危险的!为什么会有这种直觉?奈里恩愁眉不展。
无论是这里的混乱,还是那天晚上突如其来的天降神力,都需要他们更加谨慎的去观察、然后再决定是否行动。
可夸兰尼尔实在是太过热切关注这次的这个任务了,忽略了这里面的危险。对方到底是什么?而他在这次任务中到底抱有什么期待?秘会的意思又是什么?
这些都是奈里恩需要思索与衡量的。而这里面最关键的便是情报与消息。他们对此行目标一无所知,而秘会在这里的情报据点似乎已经在这场该死的瑞驰人与帝国的战争中被摧毁了。于是,夸兰尼尔与奈里恩决定分开去打探消息——南方的那场战争虽然波及深远,但现阶段高精灵还没有到人人喊打的地步。而黑暗精灵虽然在天际的口碑也不算太好,但总归还没到寸步难行的地步。
就是奈里恩已经很久没有像个街头贩子一样到处去打探消息了,而且,随处可见的治安官总是在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想要从这座城市的人类口中探寻更多消息的时候用危险的目光注视着他,让他的工作大打折扣。而且,这里的人由于刚经历的一场令他们悲恸无比的战争,对陌生人警惕无比,一整天下来,奈里恩得到的消息其实并不多。但即使如此,他依然从某些人士口中得知了几个惊人的消息。现在,他迫切的想要和同伴分享、交流各自收集的情报。
奈里恩面无表情地坐在属于他的桌子上,谢绝了一名又一名热心的女士的‘邀请’,静静地等待着同伴的归来。同时,偶尔他也会用谨慎的目光小心地审视那个令他也感到几分不安的人类。
终于,门轴吱呀的声音再次响起。
夏暮岛的夸兰尼尔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术师只是扫了一眼,走向了角落里的同伴。其他人依旧或大声吵闹着,或低声的谈论着什么。
“你打听到了什么?”
“小心,”夸兰尼尔坐下来,坐到他对面,低声道:“这里不是谈论的好地点。”
“那……”
“再等等,”高精灵对他的远古同族道:“我们一会还有客人,也许那时我们得到的消息更多。”
奈里恩有点吃惊,他盯着同伴的眼睛看了一会,缓缓的点了点头,“你在这里等着,我要先上去。我已经受够了,我已经忍了这些白痴废物下流胚子足足一晚上了,听得我耳朵都要烂了。等你的‘客人’到了……”
“我会带他去你的房间。”夸兰尼尔忍着笑意道。
忍受了一个晚上的黑暗精灵这才满脸不高兴的站起身来,准备上楼。突然,他手指动了动,飞快的做了几个微不可查手势。
夸兰尼尔目光微澜,但没说什么。
于是他们一个上楼休息,一个继续在充盈着恶臭与吵闹中等待着。
酒馆的另一边,早先的那个客人终于吃完他的晚餐,他粗鲁的打了酒嗝。推开餐盘与酒杯,隐匿在斗篷下的单薄嘴唇抿了抿,似乎在回味。又似乎在考虑是否让店主再来一份,毕竟长夜才刚刚开始。但他最终只是晃了晃脑袋,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垂着头,和许多吃饱喝足的客人一样,打着轻微的呼噜。
而拉姆却突然打了个寒颤,某种带着恶意的寒冷突袭了他的身心,“今晚的夜太长了,”矮胖的秃头咕哝道,“也太冷了。”
女招待耸耸肩,转身进了厨房。
第六十五章 关于安全的多边释义及多边对安全的渴求
无论是一座国王的宫殿,还是一个领主的堡垒,抑或一座法师的塔楼,甚至一座用石墙或者篱笆围起来的农场,又或者只是一家破烂不堪的小酒馆楼梯后面一间既小又平常的房间,我们每个人都在创造自己的小王国上面花费了巨大的心血。从最宏伟的城堡到最不起眼的角落,从贵族的傲慢自大到下等贫民那谦恭的需求,我们大多数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最基本的需要,那就是拥有权,或至少是管理权。我们想要——需要——找到我们在这个纷繁而势不可挡的世界中所属于的位置;在这样一个显得太大、太不可控制的世界中,我们只有在那个小角落才能够有正常秩序的感觉。
因此我们创造,划界,建起墙壁并上锁,然后拿起剑或者干草叉来保护我们的空间。我们渴望当我们走到我们选择的道路尽头时,能够得到平和与安宁作为所有试炼的奖赏。但这并不是说,只要将一个地方用篱笆或高墙与外界隔开便能得到安宁。
带着最庞大的军队驻扎在最坚固的要塞之中的最伟大的国王并不一定就会感到安宁。
※※※※※
柔和的光线透过天花板上的一扇单窗均匀地铺洒在房间里,壁炉里炉火正炽,柴火带来的热度驱散了天际的寒冷,给人一种懒洋洋的舒适感。屋子里有一张木桌和两把椅子,桌子上一壶上好的蜜酒被这里的主人恭敬的送了上来,并体贴的倒了满满一杯。粘稠的橙黄色酒浆令人口生津液。另外房间的另一头还有长毛绒毯和蓬松厚实的垫子铺成的坐席。墙上没有任何壁画,地板上也没有任何地毯。不过左侧的角落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和卷轴,许多书本有着相同的外表——深蓝色的封面,银色的字体。又或者黑色的封面,血红色的字体,迈德纳奇甚至认出了其中的一些,比如《帝国简史》以及《狼心女王》、《巴兰兹亚传》等。书架旁边有两口大箱子。及其他一些家具。
这是一间被布置得颇为舒适的书房。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迈德纳奇强壮的身躯绷得如长矛一般挺拔,他将背抵在椅子上,双手自然的放在两旁的扶手上,两腿微微张开,略显得有些破旧但保暖功能依旧值得信赖的靴子踩在旅馆石质的地板上,靴底的雪泥在壁炉里暖和的篝火的炙烤下慢慢的化为泥水,渗进了两块地板间的缝隙里。如果你瞪大了双眼仔细辨认,你甚至能从那细细的沟壑里看到某些颜色略微显得有些发红发黑的污垢!那是才结束没多久的那场暴乱带来的……当然,也可能这是他们之前自己留下的?毕竟天际大部分的人都喜欢酗酒!这对生活在这片残酷的土地上的人们来说,几乎算是一种堕落的有益行为——也许有人觉得这是一种逻辑上自我矛盾的说辞,但这是活生生的现实!酒精能让生活在这片每年有大半时间被冰雪覆盖的土地上的人们短暂的忘记严寒,带来温暖——而那些喝多了的家伙总喜欢因为某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开始打架斗殴,用他人或者自己的鲜血来证明,所有人是多么的愚蠢。
太冲动了。
迈德纳奇用镇定自若的表情与严肃的作风来掩饰他的焦虑与不安。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都还没弄清楚便贸贸然的来到了对方的地盘,这对一向审慎多疑的迈德纳奇来说是非常少见的。但他——或者说瑞驰人——的渴望却如此的迫切,致使迈德纳奇这样的人杰也无法做到完全理智的判断这些本该存在于乡野农夫间的可笑传说。
据这些日子得到的情报上显示,那是一个令人一望便不会忽视的存在——这个情报简陋得令人厌恶,迈德纳奇甚至一度认为手下人在糊弄他——所有居住在马卡斯几十年的市民都表示,在这之前,没人见过‘他",也没人听说过‘他"!仿佛‘他"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而在这之前,‘他"做过什么,从哪里来,甚至是什么人种,都如同氤氲的雾气一般,神秘而令人不安……
有人说‘他"是一名旅行者,住在银血旅馆;
但又有人说‘他"是塔洛斯在人间的化身,为了拯救所有被无辜卷入这场可怕的战争的人们而降临马卡斯,理由是有人在那晚听到了某种撼天震地的可怕吼声【1】——迈德纳奇一开始对这条情报感到极为可笑与不屑,但看到最后他又沉默了下来。因为他想起了那晚他看到的那头白鹿以及大地被某种力量晃动的可怕景象。
【1】吼声/吐姆被认为是古诺德人英雄特有的力量,而最近被天际甚至泰姆瑞尔的人们所熟知的精通这一技艺的便是传说中的第一帝国皇帝泰伯·赛普汀,也就是九圣灵中的塔洛斯。
诸神通过某种形象降临泰姆瑞尔,在奈恩是有先例的。啊,是的,如果就连奥穆鲁哈和哈什拉修这样混迹街头、无家可归的小混蛋都听说了关于死者复生的传言,那么最新统治着马卡斯这座堕落之城的迈德纳奇这样的枭雄岂会又不特别关注这一荒诞、震撼、令人心生疑虑的消息?毕竟那晚看到图尔卡他们穿过大半个马卡斯的人不在少数。
我们在诸神的游戏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迈德纳奇内心不无悲哀,只因他想起了那晚死去的无数族人同胞,想起了被摧塌的巨大山脉,想起了那头美丽的麋鹿……
但很快他又打起精神。他必须弄清楚那个传言的真假,毕竟,复活死者,唔,这是一个放之任何世界都极其强大的能力。
甚至,泰姆瑞尔的绝大多数学者认为,这是诸神的权柄——有很多例子证明了这一点——但我们知道,迈德纳奇并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一个现世神?迈德纳奇咬紧了牙根,拼尽全力才让自己不去想那些过于令人恐惧的想法。
但只有他清楚的知道,他憎恨诸神。
哪怕是海尔辛。
※※※※※
“希望没有让您特别久等。”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那一瞬间,迈德纳奇仿佛看到了在一处不知名的林荫地,那里生长着榆树,还有山毛榉,但都不是参天巨树,还有几株栗树开着白花。而林下生有一大片芬芳扑鼻的蓊郁的奇花异草,夜莺欢快的歌声令人流连忘返。
图尔卡低头越过书房的门口,巨人般的身躯在壁火的照射下在地上及墙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他面带微笑的看着迈德纳奇,仿佛好客的主人。
“啊,”施法者的警惕性让迈德纳奇猛然惊醒,疑惑自己的防护法术没有生效的同时,又震惊自己居然如此轻易便中了对方的幻术,他站起来,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道:“并没有,相反
,我希望阁下能见谅我来得突然。”
唔,怎么说呢,图尔卡与迈德纳奇的第一次会面多少带着一点儿戏剧性。
首先,在迈德纳奇的眼中,声音的主人身量极高,几乎有森林巨魔那么高,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有巨人血统;其次,他有着一张令人绝对无法忘记的俊美面容,长发乌黑如黎明前的暗影,发上戴着一圈银箍,上面用细钻和宝石装饰,精美华丽的程度让人一眼怀疑只有国王才配使用;由于始终牵挂心中的爱人与那片土地,他金色的双眼却并不似其他冷血种般冰冷无情,而是蕴藏着繁星般的光芒……
等等,他的眼睛居然和黑沼泽的亚龙人一样。
迈德纳奇惊讶地张了张嘴,左手大拇指都停了下来。此前它正不由自主的按在戴在右手食指的戒指上。戒指的表面嵌着一枚菱形的钻石,上面闪烁着只有某些强大的术师才看得到的魔法灵光。
也许繁忙的政务及会议的缘故,迈德纳奇全身依然是进城时的那套装束。肮脏谈不上,但皱皱巴巴是肯定的了。而且由于多日不曾打理,此时的迈德纳奇眼眶深陷,须发蓬乱,疲倦得就像一个辛劳工作多日的老打工人。不过,由于迈德纳奇有着鹰钩状的鼻子和锐利的眼神,又让人第一眼知道,这是一个不好惹的家伙。更不用说,他还有着一副战士般宽厚的肩膀及粗壮有力的四肢——可以说,每一个看到迈德纳奇的人第一印象肯定不会将他与一名施法者扯上关系。
但事实上图尔卡的微笑温和之余又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因为图尔卡并没有忽略迈德纳奇手上的动作及这名新的马卡斯统治者身上那浓郁的魔法灵光……
自从图尔卡与莫拉格·巴尔在精神层面进行多次涉及生死的战斗之后,某些变化正在他的身上发生。如今,图尔卡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个人、物品身上附着的魔法灵光,感受到奈恩无处不在的宏伟地骨,他可以调和、拨动构成万事万物的那股力量,让世界按他的意志进行重组与变化——简单来讲,他可以施法了。
因而,对于另一个施法者,图尔卡表现得足够客气之余,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警惕及好奇。
“我没想到会有客人。”图尔卡走了过来,巨人般的身量让迈德纳奇感受到了巨大压力,“所以忙起来忘记了时间,我想我应该向您道歉。”他走到那张桌子的后面,坐了下来。他的身躯是如此的庞大,但他的动作言辞却优雅如最古老的贵族,这让本就忐忑的迈德纳奇更是眼皮一跳。
对方抬手示意了一下,态度恳切且友好。
迈德纳奇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犹豫了一下,迈德纳奇深深的鞠了一躬,迈着视死如归的步伐,坐到了他的对面。
“啊~”图尔卡欢快地笑了起来,抬起那壶据说是来自帝都赛洛迪尔某个有着百年专门酿造葡萄酒历史的酒庄的美酒,“看来克莱铂老板已经招待过阁下了,这可是他珍藏已久的。也许我们该来一杯。”
某种本能在疯狂的提醒迈德纳奇,眼前的‘人"极度危险!那是某种恐惧和憎恨交加的冲动!就像那晚迈德纳奇神奇般看到那头美丽麋鹿时相似的感觉一模一样。
眼前这个有着和普通人差不多形体容貌的人形生物微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友好地举起来,敬了迈德纳奇一杯。
迈德纳奇手指僵硬地举起桌上那杯酒,喝了下去。
不,眼前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凶残的远古巨龙!他随时可以摧毁你!就像摧毁一只蚂蚁!迈德纳奇的本能在他的内心深处不停地尖叫着、呐喊着。
他怎么都想不到,传言中的神秘施法者居然是这么一个存在。他开始相信,死者复活的传言有可能是真的了。他放在桌子下的左手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指甲刺入了掌心。但迈德纳奇丝毫不觉。
他在思考,在估量,假如这头怪物最终被证实确实是瑞驰人的敌人,他埋伏在外面的人手是否足够?
似乎觉察到了迈德纳奇内心深处最黑暗的想法,图尔卡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他不自觉地竖起他的左手,将之握成拳头,抵在他俊美如天上的神只一般的完美左脸上。右手却变戏法般把玩着那个相对他而言有如小孩玩具的酒盏。“啊哈,请原谅我这么说,我并非是一个不喜欢客人的人,但我想,我们之前并不认识,对么?”
迈德纳奇眼皮直跳,他缓缓地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银血客栈外,一排排全副武装的瑞驰人士兵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在一名健硕的,披着一套厚厚钢甲的将军的统领下,缓缓地退了一步。他们的宠物不耐烦地发出阵阵嘶吼与咆哮,仿佛在抱怨为什么主人不允许他们冲进去将里面的食物啃咬殆尽。
而更远的地方,在一栋有着方形屋檐的民居楼顶,一头有着鸟类翅膀及足部,却长着一张人形女性脸孔的怪物嘶嘶的叫着,退入了更深的阴影之中。
听到这头怪物的嘶叫,在以银血客栈为圆心的多个方位,在多栋马卡斯城民房的屋顶,传来了与之类似的凄厉唳叫。
银血客栈。
克莱铂一家紧张地搂抱在一起。孩子被吓坏了,小声地啜泣着。但很快便又被女人连安慰带恐吓地哄停了。在隔壁的房间里,传言中的当事人目光凝重,他安慰地拍了拍惊恐中的老妻,心里想地却是另一件事。
他们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才从生死边缘逃得一命的众人再度被恐惧攥住了内心。但这一次,连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某种微弱的希望潜藏在恐惧之后。他们口中喃喃自语地呼唤着他们信仰的神灵的名字,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二楼的方向。
“请原谅。”迈德纳奇站了起来,手抚胸口,“迈德纳奇愿意为您效劳。”
图尔卡笑了起来,“是的,是的,这下我们可就算是认识了。”他似乎觉察到了自己姿势有些过于不礼貌,终于坐直了。“我想,你知道我是谁?”
看着阿尔达龙裔那威严而冰冷的眼神,迈德纳奇心念急转,他用尽全部力气才压抑住了自己想要施放某个法术的冲动。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很好,”对方倨傲地说道:“那么,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吗?国王先生。”
第六十六章 酒馆骚乱 所有人都在行动
时间慢慢地流逝,从酒馆大开窗户中传出的肮脏的说话声、狗吠声、黑暗角落中秘密的低语声、卫兵巡逻的脚步声渐渐从嘈杂到微弱。直到黎明即将到来时,所有的顾客都开始往外走,只剩下酒鬼和吧台旁一个小个子的女招待。
啊,还有另外一些人,一些不怀好意的家伙。
“喂,你,醒醒!”酒鬼听到一个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然后有人摇着他的肩膀,他睡意朦胧地睁开那只完好的眼睛并抬起头,看到了几个壮汉在他四周围成个半圆,为首的家伙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怎么了,先生们?”一只眼睛的客人懒洋洋地说,仿佛还未从宿醉中清醒过来。
“嘿,你不能呆在这儿!”另一个人叫着,同时走近一步,用手指点着这个可怜人的肩膀。
“什么?”一只眼的家伙眨巴着他的眼睛,似乎依旧不明白他们的意思,“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是说,这毕竟是一间酒馆,就算我真的一醉不醒,这里的老板也能把我弄到楼上的房间,好让我可怜的美美地睡上一觉,不是么?”
老马厩的草食槽老板杜姆胆战心惊地从厨房门口探出个脑袋,“是的,是的,我可以提供住处,只要几个赛普汀银币就够了。”他说。
“闭嘴。”那些坏家伙中的一员恶狠狠地从酒馆老板说:“这里没你们的事,不想惹上麻烦就通通给我们滚开。”
“治安官……”杜姆脸色苍白地咕哝一些含糊不清的话,将被吓坏了的女招待塞到厨房里,“你们不能……”
“啊哈,”客人似乎终于明白了,他晃了晃脑袋,冷静地说,“我没多少钱,先生们,也许这并不值得你们这样做。”
“我们不这么认为。”一个满身冒着浓郁酒味的家伙贪婪地伸出他的右手,去拽客人挂在腰间的那个袋子。这是一个魁梧的家伙,比红卫人还高——刺客百无聊赖的想着。
这家伙的动作仿佛是一个信号,在他还没摸到他的战利品前,那个被他们认为是肥羊的家伙已经向前跃出,他猛地向右蹲下,用自己的右手握住那条手臂的肘部将其高高抬起,同时他的左手闪过一道银光,迎着壁炉逐渐熄灭的火光,一把匕首从无到有地快速地刺进了那人的腋窝。
整群人似乎在同一刻跳了起来。“瞧瞧你做了什么!”一个胸口畅开,露出一大撮恶心胸毛的凶徒大喊,伸出右手去掐一只眼的脖子。
但这个被他们视为肥羊的家伙的动作是如此的迅捷与冷酷。只见他飞快地一脚踢开那个被他废掉半条命的家伙,凌空翻了个跟斗,轻而易举地躲了这个白痴的攻击。他在半空调转身体,落在两名暴徒的身后,正对着他的敌人。
“你们找错了目标!”独眼男子高喊,转身迎击。匕首在他手中如同活过来一般,他娴熟地舞出一串招式、格挡和反击、巧妙的回击。几乎在一瞬间,有着一大撮恶心胸毛的暴徒便向旁边踉跄了两步,突然抬起空出的手按住咽喉——他睁大了双眼,不仅是震惊于这名刺客出手的精准,更是因为担心自己受到了致命的伤害。
他的一名同伴大声叫着,用力挥动从旁边拆下来的桌腿椅子,扑向手持小刀的敌人。
一名赤手空拳的暴徒则紧追上前,完全不介意用拳头和敌人作战。
还有两名暴徒则掏出匕首,在战团外围伺机而动。
而名为纳吉斯的独眼男子跳到桌子上面,又轻盈地跳了下来,没碰到任何一个酒杯或碗碟。落地时,他一脚踏在椅背上,一脚踩住椅面,又是一个空翻,这次,他落地时重心右倾,以凌厉的攻势向右方扑去,挥舞的匕刃好似一阵飞旋的疾风。
他感到武器狠狠击中了一名拿着匕首的暴徒的胸膛。值得赞赏的是,这名暴徒比
之前的同伴更为凶残,他居然忍住了爆发的剧痛与即将面临的死亡的恐惧,他放声尖叫,将纳吉斯的手臂夹在腋下。然后,带着人类临死前的狂暴与绝望,努力地向外侧扭转身体,想要从敌人的手中夺下武器。
但刺客却狞笑着,松开握住匕首的右手,顺势右转,用左手重新握住那把匕首,用力划开了这人的肋骨和心脏。
他能够感觉到刀锋切割断这人身躯时所受到的阻力,能够想象出鲜血淌过手臂时的温暖。
这名可怜的家伙无助的张开嘴巴,发出了无意义的嗬嗬声,松开了刺客的手臂,倒地死去。
终于,最后一名暴徒害怕了,转身想要逃跑。男子随手甩出他的匕首。暴徒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几步,扑倒好几张桌椅后,倒地不起。
这是一场残酷的杀戮,除了最开始那个,暴徒全都死于非命。浓郁的血腥味甚至把酒馆恶心的气味都给掩盖了。
“瞧瞧你做了什么!”老板从厨房里跑出来,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比地上的那些更像死人,“治安官……他们……我们……”他语无伦次地尖叫着。
“什么?”凶手好整以暇地走到那个逃跑的暴徒身边。“舒尔在上,你难道不认为我是被迫的吗?”
“还是说,这是家黑店,他们是你雇佣的暴徒?”他凶恶地看着老板。
可怜的酒馆老板拼命地摇着头,害怕他把自己也杀了。男子单膝跪地,将匕首从这名可怜的暴徒后心拔了出来。站起来,走向最后那个还在负隅顽抗的暴徒。他死死的扼住自己的脖子,血浆不断地从他口中吐出来。
“他还能活下去吗?”杜姆紧张地询问。
“没有毒。”男人向他确认,“也不是致命伤。”
“好消息!”酒馆老板惊喜地说,“治安官会从他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我……我们是无罪的……”
但只有一只眼的男子却站了起来,五官紧紧拧在一起。“不,”男子纠正道,突然猛力刺出匕首,几乎将那不幸的家伙劈成了两半,“有罪与否只有我能判定!”
※※※※※
“一个杀手。”奈里恩说,脸色不大好看。
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两人房间的夸兰尼尔则平静许多,透过法术,来自阿塔尤姆岛赛伊克教团的术师们清晰无误的将一楼的战斗收之眼底。“也许,但显然他大概率不是冲我们来的。”
“怎么说?”
“如果他是冲我们来的,他们不会在目的还未达成之前就暴露自己。”
“他们?”
“猜测,奈里恩,大胆的猜测。”
“教团从不鼓励我们猜测,我们需要的是严谨的推演。”
“猜测是一种想象力,任何一个想要在魔法的旅途中走得更远的人,都必须拥有它。”
“不,魔法的旅途需要的是严谨的推演。”
两人一边监测着,一边小声地争论不休。直到那个危险的男人在酒馆老板的尖叫中冲出大门,消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中。
“他走了。”
浓郁的黑暗给监视法术带来了极大的阻碍,奈里恩骂骂咧咧的收起法术。夸兰尼尔闭上眼睛,某种魔法波动从他身上一闪而过。
“应该是。”高精灵睁开眼,说道。
“看样子确实不是冲我们来的……”奈里恩的话被嘈杂的哨声及脚步声打断了,巡逻的卫兵在一名治安官的带领下,迅速的撞破酒馆的大门,冲了进来。
在卫兵的身后,是惊魂未定的女招待。
“今晚真是一个不眠夜。”丹莫奈里恩叹了口气。
※※※※※
“我必须说,虽然
只是初次见面,但您的强大真是令人惊叹,”迈德纳奇深思熟虑地说,他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更诚恳。为此他甚至略带俏皮的摊开双手,像个小丑般的耸耸肩,“很多人可能出于某些可笑的比如自尊心之类的东西,羞于承认自己在比他们伟大的存在前的渺小,但必要的内省与理智是一个人乃至一个族群之所以能延续下去的先决条件!而过于自信就是自负。自负的人孤身旅行,却根本不留心在哪儿能找到盟友。而如果没有盟友,这对生活在这片残酷的大陆上的生命来说,是非常危险的。您说呢?”
“很漂亮,也很理智的观点,”图尔卡点点头,但紧接着他却又不可置否的说:“但我却从阁下的话中听出了……威胁?”
迈德纳奇沉默良久,汗水从他的背脊一直流到了臀部,紧张感让他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语言在不同的人口中有着不同的含义,但可以确定的是,我并无此意!”
“很好。”图尔卡微笑着说,“大多数人都不喜欢有人突然跳出来威胁自己,你说呢?国王先生。”
“您说得对。”
谈话在继续。
“我们都不是政客,对吗?所以,让我们有话直说?大人?”
“我在听。”图尔卡做出一个倾听的姿态,对于褴褛国王略带讨好的称呼他表示视若无睹。
但内地里,他在疯狂的回忆他曾经那越发模糊不清的过往。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片缕相关的资料。
迈德纳奇……弃誓者……马卡斯……呃,是传说中被乌弗瑞克平定的马卡斯之乱吗?4E173年,时间上也对得上……也就是说,马上就是帝都包围战了?好像是174年的次种月?唔,不太记得了……帝都包围战后就是红环之战?《白金协定》是哪一年签订的来着……帝国取缔塔洛斯的信仰,这位三位一体的强大神只居然毫不在意,难道真如某些lore所说,泰伯·赛普汀成神是一个惊天谎言?还是说,这位龙裔皇帝在登天成神时出了某些问题?
莫拉格·巴尔的灵魂碎片里似乎没有这位神只的记忆。好吧,这部分可以先不论,毕竟他‘看过"的只是一部分吸血鬼之父的记忆。
但,还记得么,我们之前说过,某人如果想要登天成神和进行龙破,那么这位新生的神只或者超凡事件必然会从‘终点"返回‘",成为一位\/件亘古就存在的神只\/事实【1】!他的成神过程其实是‘过去时"!但就图尔卡所知,塔洛斯并不是这样,起码人类的历史中并未记载他在黎明纪元到第三纪元前有存在过的记录……
【1:最典型的就是发生在3e405~3e417?年间的“西方扭曲”事件——即《上古卷轴2:匕落》的主剧情——该事件过后,曾经小国林立的骸骨湾(位于高岩省)只剩下途歇、匕落、前哨以及奥西宁四大势力,而且这四大势力居然都向帝国效忠,而帝国境内的叛乱也似乎全部停止了,泰姆瑞尔大陆进入了新时代。最离奇的是,所有的参与者都对这次事件感到莫名其妙却理所当然。】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塔洛斯的确有可能如精灵所说,是‘伪神"?
“想必您也知道了,”迈德纳奇的话打断了图尔卡的思绪,对于客栈外面的埋伏,他毫不在意。他甚至通过地骨,看到了早前他在卡斯之矛峰顶上看到的那些人身鸟翅的怪物——唔,如果他没记错,这些怪物好像叫乌鸦鬼婆?“这场战争给我们所有人都带来了惨痛的教训,鲜血流满了每一条街道,乌鸦在城市上空盘旋……”
图尔卡再次用手撑着下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所以,这位是准备利用道德与人性绑架他吗?那他可能要失望了。关于这场战争,图尔卡知道的
或许比这位瑞驰人领袖还要多,毕竟,迈德纳奇可不知道在马卡斯地底深处,莫拉格·巴尔曾虎视眈眈的准备将他及马卡斯居民们一起拖入地狱!
而且,如果是在他刚到中土世界的时候,他或许会站出来,拯救所有人!但在经历了那么多后,图尔卡如今早已知道,没人能救得了全部的人!那就不是凡人甚至诸神的权柄!所以,迈德纳奇的希望甚至渴求注定落空。
“世间万物都有着自己的存在理由,不是吗?您看,水的存在使我们有了鱼吃,还让我们的船得以航行;空气的意义是让我们可以自由呼吸;大地则给我们提供食物,同时我们还能建起房屋遮风避雨;树木牺牲自己让我们造出了大船;哪怕就算是雨雪,与咸咸的海水不同,它们能为我们提供可口的饮水。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图尔卡淡淡地说道,眼神充满了智慧与冷漠,让滔滔不绝中的国王一滞,那种被远古凶兽盯上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所以?”
“所以死亡也是这个循环中的一个点。”对方睿智的眼神仿佛在说,他早已知晓自己的来意,而迈德纳奇的希望注定是竹篮打水、镜花水月,“不是吗?”
迈德纳奇感觉口干舌燥,他拿过桌子上的那壶酒,颤颤巍巍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甘醇的液体让他得以压制住了疯狂跳动着的心脏,他思绪良久,道:“死亡或许是诸神给予人类的恩惠,但过早降临的恩惠就不是奖励而是诅咒!我听说……”
夜已渐深,而谈话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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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信仰 人性
关于褴褛国王与图尔卡·阿拉卡诺的对话后世所知不多,偶有只言片语也大多被证实是被某些乡间愚昧农夫老妪流传出来的,学者们在特意走访了大部分的相关地区的人员后,将之视为不过是人们对未知的迷信与恐惧,就像大人们在你睡前专门给你讲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神秘又迷人的睡前故事。
不过,在某些地区,关于日后被我们称之为圣辉之主,至邃之日,三权冠之王和至高的伊斯米尔的神秘存在的确成为了继九圣灵后的主要信仰,并大为盛行。
这也让专门研究这一时期的学者们感到极度好奇与兴奋,他们孜孜不倦地想要找出关于那位的存在在泰姆瑞尔曾存在过的痕迹,并想要弄清楚,这位伟大的神祇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才在我们的历史中留下了如此强烈的痕迹。
不过,一切就像我们对于这位神秘的大人的印象,关于图尔卡·阿拉卡诺的一切都仿佛陷入深深的迷雾中,即使最博学的研究者穷尽一生,也不过是挖掘出了他那波澜壮阔的传奇中的渺小部分。而这也是他最令人着迷的一点。
据说,虽然褴褛国王的希望注定会落空。可彼时他又还有什么办法呢?对他的人民的责任与爱迫使他明知道这样的行为可能会招引某些不可知的可怕后果,但他还是来了,并带来了一小支军队。
迈德纳奇的措辞与态度是如此的卑微,根本不像是一个才统治了边塞领的强势人物,“我听说了一些奇怪的流言……”
“哦?”
眼前这个强大的、神秘的、令人感到恐惧的……强大存在的表情就像迈德纳奇听说的那些位于更高域面的诸神及迪德拉王子一样,冷漠及……傲慢。
“有人说,”一股怒气在迈德纳奇的心中迸发,他的手指被自己捏得苍白,因为这样他才能让自己避免说出某些不可挽回的话来,“死者复活了!唔,虽然精通死灵法术的大术师确实能召唤出某些介于生死之间的存在,但我们都知道,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
“真正的复活是像尼瑞瓦因那样的王者归来,是像不死之王武夫哈斯那样的肉躯重生,是曼尼马克的强大魔法与欺骗众神的惊天谋划……”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图尔卡打断他,“我确实听说过你的名字,也让这里的老板招待了突如其来的客人,但这仅仅出于尊重。或许我会和朋友在阳光和煦的下午与朋友在林荫下畅谈,可你不觉得我们谈论的东西过于缥缈了吗?生与死?”他做了一个同样不大优雅的动作,他挑了挑眉,“你确定?”
迈德纳奇悚然一惊,被怒火动摇的心如同被一盆冰水浇了个通透,他啊了一声,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身躯,久久无语。只见一双散发着无穷威严的锐利眼睛直直的盯着他,说出的话如天际最寒冷的冰风。
“注意了!你想说的东西涉及了你所不了解的领域,这份傲慢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褴褛国王的脸色阵青阵白,怒气与恐惧同时填满了他的内心,他紧张地摁住了食指上的那枚戒指,戒指里附着一个强大的法术。而且只要他一声令下,全副武装的士兵就会冲进来。这里面有来自石爪部族的乌鸦鬼婆,有来自怒掌部族的守望者及来自塑骨部族的荆棘之心。他们是瑞驰人中最为强大的职业者,是最冷酷的战士和术师。
但每当他看到眼前之人那宛若神灵般威严的眼睛,迈德纳奇又畏缩了。
“我知晓你的来意,人类,”这里,眼前之人用了一个令迈德纳奇感到悚惧无比的词,“你们用自己的标准来决定诸神应该祝福什么人,但却不知道你们要求的是你们从未明白的奇迹!”
“更不用说,你和你的爪牙就这样无礼的闯进来,闯进我在这个世界的……好吧,无论是什么,”他说:“但你无视我的好意与威严——”
“不!我没有……”迈德纳奇恐惧到差点咬到舌头,但是随着眼前这名强大存在的突然怒喝,一道光就像太阳骤升般出现在房间里,潮汐般波涛汹涌的刺痛了迈德纳奇的眼睛。
“别撒谎!”
一股令所有人感到绝望的庞大魔力笼罩住了客栈内外。迈德纳奇绝望的掐动手指,想要施展一个反制的法术,却发现自己连一个手指都动不了。下意识的,迈德纳奇喊出了他的神的名号。
“人类的祷告竟然变成讨价还价的工具!”光中,一个声音嘲讽地说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向诸神奢望关于死亡的赦免!”
这一刻迈德纳奇为图尔卡·阿拉卡诺的发言感到震惊,他自认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但他从未想过有人能这么清晰的将人类的贪婪、愚昧及诸神的冷漠、傲慢统一得那么和谐,但这言语仿佛拥有某种奇异的魔力,令他整个人如雷灌顶般的战栗了一下。
“神永远不会告诉你该做什么,神会赐予你做出正确决定的智慧和坚持到底的力量。”
※※※※※
奥穆鲁哈和哈什拉修忐忑不安地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酒馆,犹疑着是否还要继续。高精灵的法术盘桓在他们心头,他们魂不守舍的一遍又一遍的搬运着尸体,马车吱呀的车轴声是他们中唯一的声音。工作是如此的繁重,直到这天彻底过去,黎明前最后时刻,才终于得以停下——别误会,尸体远未清理干净,但老爷们到底没彻底泯灭人性,交班的人来了,他们接替了奥穆鲁哈和哈什拉修的工作,直到下一个班替的到来。
于是,两人恍惚中,听从内心的那个冲动,在黑暗中踉踉跄跄地来到了那个术师口中的酒馆,原因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他们知道。
但无论是奥穆鲁哈还是哈什拉修,估计都不会承认。
啊,人类。
法术会放大他们的欲望,但却不会无中生有。
起码精灵法师做不到。
无论是出于爱还是什么原因,两人听从了内心的那个声音,来到了与高精灵约定的酒馆。
结果两人却发现老马厩的草食槽酒馆居然被卫兵包围了。一名有着鹰钩鼻,面容冷峻的治安官就着火炬在门口对着杜姆老板说着什么,只见他先是大声的呵斥了几句,然后又走进这家位于贫民区的破旧酒馆。
杜姆老板则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
“发生了什么?”大个子怯懦的说道。
哈什拉修拼命的摇着头,恐惧得说不出话来。两个人就这样畏畏缩缩的蜷在阴影下,哆嗦个不停。
大约十来分钟后,治安官才重新走了出来。这名治安官对杜姆老板耳提面命了几句,当然,或许还有威胁。由于距离太远了,奥穆鲁哈和哈什拉修没能听清。然后这些瑞驰人卫兵离开了,只留下酒馆老板和女招待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卫兵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两个小伙伴却蜷缩在阴影中一动不动。他们在寒风中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两人都快冻僵了,哈什拉修才颤巍巍地对同伴道:“奥尼,我们确定要去吗?”
奥穆鲁哈看着开始蒙蒙亮的天空,听着不远处几处民居里传来的隐约窸窣声,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哈什,哪怕有一丝可能……哪怕一丝……”他干干巴巴地说道。
哈什拉修沉默以对。
最终,两个孩子中较大的那个从阴影里跑了出来,跑向了老马厩的草食槽酒馆。
哈什拉修望着远去的伙伴,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仿佛早就等着他们。在他们刚跑到门扉紧闭的酒馆前,正犹豫不决是否要进去时,门被打开了。“你们来了。”高精灵那枯黄干瘦的脸庞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个孩子一阵恍惚,如同傀儡一般,在术师柔和的笑容下,走进了酒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出现在此前两个孩子躲着的角落。
“有意思。”一只眼的刺客玩味的摸着下巴,喃喃自语。“两个念咒的……在这个时候来到马卡斯……还特意找了两个小屁孩……”刺客那黑色的独眼滴溜溜地转着,内心的好奇及某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冲动让他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这其中的秘密。
终于,身影消失了,正如他的到来,呼啸的寒风中,只留下一句微弱的呢喃。
“我开始期待事情的下一步发展了……”
※※※※※
褴褛国王和他的手下们狼狈地从银血客栈离开了。据某些胆大的家伙事后所言——总是有人不怕死,敢于窥觑他们所不能也不应该好奇的事物——有人看到这些弃誓者离开的时候脸色很奇怪,仿佛被某种恐怖的东西追着,所有人连头也不敢回的从银血客栈逃跑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而这也成为了多年后,马卡斯这座城市的众多不解之谜中的一个。
老农夫走进书房。他犹豫着望向那个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的男人,喉结蠕动了一下,似乎考虑着要如何开口。
“您想要说什么呢?”此时的图尔卡早已恢复为原来的样子,他亲切地对唐迪思·萨维乌斯道:“是身体有什么不妥吗?”
沉思中老农夫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寒而栗的哆嗦了一下,他急忙地摇摇头,“我很好……哦不,也不是……我是说,这种事没人经历过,我也不清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我并没有指责您的意思……”老人有些语无伦次,表达的意思混乱而没有逻辑。但图尔卡却听懂了,他微笑道:“那么我想这代表着我们或许可以庆祝一下?”
唐迪思也笑了。
“确实。”他说:“重活一次的感觉还不错!”
他们齐齐笑了起来。龙裔与老农夫坐到了那张有毛毯的长椅上,开始交谈。
“那是叛乱者……”舒适的椅垫让唐迪思·萨尔乌斯仿佛坐在一团羽毛上,他开口道,“啊,我是说,他们是这次战争的……”老农夫词穷了,他有点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双方的关系。这出乎立场以及仇恨之类的。图尔卡表示理解,他直言道:“是的,他们是胜利者,起码表面上看如此!”
老农夫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无所谓了,这种事不就是这样么?你杀我,我杀你,战争除了死亡,什么都带不来!”
“那么,您有什么疑惑吗?”图尔卡如此说道。但他的内心却知道,老农夫此来为何。出于对农场主曾给予过他帮助这一事实,图尔卡并不介意用更耐心的态度来对待这个凡人。
唐迪思·萨维乌斯思虑良久,才小心措辞道:“我知道,您这样的大人物总是有着你们的计划与意志,我敬畏这点并毫无异议!”
图尔卡不说话,只是微笑以对。
老农夫大胆的看了他一眼,确认这位尊贵的存在并未震怒,才继续道:“只是,您为什么需要他们呢?我是指,”唐迪思吞了吞口水,“人类对您还有利用的价值吗?”
老农夫言辞里虽然将图尔卡·阿拉卡诺摆得很高,但他的发言还是非常令人惊讶甚至畏惧的,因为他不仅强烈的冒犯了——以这个世界诸神对凡人的态度来讲——一尊现世神,他还揭破了图尔卡此前利用魔法,将迈德纳奇及他在银血客栈外埋伏下的人手全部冻结在原地的做法是出于某种目的。
“人类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图尔卡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但依旧没有生气,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老农夫,开口了:“不可预测性和变化莫测性是你们复杂的重要体现。有时候人们的行为和决定会让我也感到惊讶,甚至他们自己也不能很好地预测或掌控自己的行为。在各种环境和情境下,人性会展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让人不禁感叹其变幻莫测。这一点我们甚至不需要再过多去解释。你说呢?”
唐迪思低头不说话。这位睿智的老人——呃以人类的寿命来看——经历过太多事情,这点图尔卡认为他还是能理解的。
“但这并不是我想说的。”异界龙裔冷漠地说道:“我之所以愿意原谅他们的冒犯,是因为正如你所说,我需要他们为我做一点事情。毕竟他们算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而胜利者总是拥有更多的特权。”
“我能问问是什么吗?”老农夫猛地抬起头,恭敬地问道。
“你为什么想知道呢?”图尔卡反问。
“因为……”唐迪思·萨维乌斯颤抖了一下,单膝跪下,低垂着头,双手抚胸,用一种虔诚的语气狂热地道:“我希望能为您的事业尽一份心!我的主人!”
图尔卡先是哑然一笑,他知道老农夫误会了,以为他要做一些……但紧接着,他又愣住了。
因为,他感觉到,随着老农夫对他献上忠诚的誓言,一缕莫名的,拥有某些令他也感到奇异特质的东西豁然从唐迪思·萨维乌斯的身上浮现并化为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细线,飞入他的精神海之中。
这是!
图尔卡在小心的、粗略的触碰这缕细线后,震惊的发现,这居然是信仰之力!并且,随着他顺着这条肉眼看不到的细线,将意识投射到这个人类的身上时,他发现,老农夫的意识、甚至灵魂的一切都在向他开放!
第六十八章 如果刺客不能隐身
靠着抓在屋顶上的绳勾和身上的吊具,刺客灵巧地攀上了这栋二层楼的屋子。他爬到二层的一扇窗户旁边,通过观察他断定这是其中一名术师的卧房。小心的检查后他确定窗户的这边没有任何触压陷阱。
他推开木质的窗,像只猿猴般轻巧的翻身跳入房子里。刺客的动作无比的平衡和敏锐,没有引起任何的一丝响动。
他扫视房内。对面的墙上有扇门,旁边是个打开的柜子。窗户与右侧的墙壁之间立着一个及肩高的衣橱,一张办公桌旁加上床和矮柜,就是屋内的全部摆设。刺客来到衣橱旁,轻轻的拉开柜门,里面只有两件破旧的单调的灰色的睡衣,他撇了撇嘴合上柜门。然后他来到柜子旁,打开柜子的下层,找到了些亚麻布,一包金币。
第二个抽屉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再上层则是些盥洗用具,他找到一把漂亮的骨梳,有着珍珠作成的柄。他也收了起来。
最上层的格中藏着些奇怪的物品——几瓶软膏,和三瓶药剂,都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刺客满意地点点头,却之不恭的将金币和药剂收了起来。他望着窗户,然后关上抽屉,来到床边搜索着。
可惜,除了床头柜上的那本睡前故事《巨石之城:马卡斯佣兵指南》,他一无所获。
看来,虽然术师没有给他的房间布置魔法陷阱,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需要保护的财产——不问自入的小贼自动忽视了柜子的那包金币以及药剂。
太简单了。
刺客内心咕哝着,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又打起精神。现在更重要的是弄清楚这件事背后的秘密——这是他的本性,他难道不知道一名大法师的难缠么?可他还是毫无理智的去挑战了冬堡的托夫迪尔……说挑战不太准确,应该说虽然他事情各项准备工作都做得很好,但真正行动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在一名真正的大师面前是如此的可笑以及软弱无力——他好奇心太重,也不大愿意遵守我们日常奉行的道德准则,总是挑战他所不了解的事物,却又对真正的责任有着独特的见解。
他参与了对图尔卡·阿拉卡诺的绑架,却也因在与对抗掠夺之王与灵魂收割者,魔神莫拉格·巴尔的战斗中立下了凡人难以想象的非凡成就,从而被我们的异界龙裔所宽恕;他被梅法拉赐福,却又因挑战这位神秘的、变幻莫测的蜘蛛女士的权威而被诅咒;
他是诺德人,却对古老的天际之子的信仰弃如敝履!他会一言不合便杀光所有敢于抢劫他的暴徒,却也会放过作为目击者的酒馆老板与女招待,哪怕他们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麻烦。
嗯,纳吉斯·独眼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家伙,任何稀奇古怪的事发生在他身上都不奇怪。
他伸出手来,准备打开房间的门。
门外的走廊寂静无声,只有楼下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抱怨及恐惧的尖叫。那是酒馆老板和可怜的女招待在清理地板的那几具尸体。
突然,他停了下来。他惊叹地看着门后——连带着把手与门框的地方,独眼里闪过一丝比夜更黑的雾气。
“这是……”
得益于他在冬堡的那段经历,纳吉斯认出了这个陷阱。只见术师以把手为圆心,以一种深奥玄妙的轨迹顺着门板勾勒出了一个圆形的符文,任何触碰到这个符文的东西将被麻痹在原地,直至有人解除他身上的这个法术。
一个麻痹符文陷阱。
刺客肯定地想道。突然,他伸手捂住了只剩空洞的那只眼眶,痛苦地低声呻吟。虽然冬堡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让他确实也获得了很多以前他想也不敢想的知识,但同时也夺去了他的一只眼睛。另外,他在内心不断地诅咒着那个令他无比恐惧与愤怒的身影,正是祂,给自己留下了这不知是祝福还是诅咒的魔法印记。它让刺客视
黑暗如无物的同时,更能看穿一些凡人看不到的东西!
偶尔,纳吉斯也会悲哀地问自己,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一个凡人吗?
刺痛很快过去,纳吉斯将头脑里那些纷乱的想法甩到一边。他告诉自己,也许不是术师自大,而是对方早就预计到了有人会从窗户翻进来,然后从里面打开房间的门,溜到走廊里去?不然怎么解释最危险的二楼窗户没防护,而门后却布置了一个肉眼无法看透的陷阱魔法?
看着这个透着淡淡魔法灵光的陷阱,纳吉斯不得不慎重考虑,对方是不是冲自己来的。
但如果对方是冲自己来的,那么在刚才的冲突中,这两个精灵***就应该出手制止他了——是的,此前的‘冲突"正是纳吉斯故意引发的(如果他真的要那几个白痴的小命,他有更多隐秘且便捷的方式!而不是像这样明目张胆的在一个公众之地大肆的谋杀),他很好奇,为什么这个时节,会有两个神秘且强大的术师出现在马卡斯——然而遗憾的是,直到这场令人遗憾的***结束,他们都没有出手!
他想到了此前这两个家伙眼中那诡异的神色及复杂的手势——虽然他们掩饰的很好,但显然刺客并没有错过这点——再联想到夸兰尼尔给那两个小孩开门时的微笑,纳吉斯内心那股一探究竟的冲动更浓烈了。
很好,就让我们瞧瞧,到底谁才是掌控一切的那一个!
刺客危险的笑着,不动声色的退回到窗户,翻身跳出去,消失在夜色中。甚至,为了不惊动房子的主人,他还把那包金币和几瓶药水放了回去。
※※※※※
黑暗精灵结束了又一轮的生命探测术{这是一个变化系的专家级法术,作用是可以探知玩家周围所有有生命的单位的位置,即使是隔着墙也依然可以探测到。但是对于没有生命的尸鬼、骷髅、怒鬼等不死生物以及机械球、机械蜘蛛、矮人百夫长等机械构装生物,生命探测术却是没有效果的}。由于多次使用如此高等级的法术,奈里恩神色也开始有点恹恹,他板着脸,一言不发。
他的同伴,另一位赛伊克教团的大法师打了个询问的手势。奈里恩的表情很奇怪,他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于是夸兰尼尔瞬时明白,他们的陷阱并未产生它应有的效果——
一旁,奥穆鲁哈和哈什拉修不安的四处张望,小脸惨白。
事实上,他们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居然敢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跑来这里见两个神秘的、陌生的精灵法师!想到传说里,那些令人恐惧的邪恶法师,害怕、紧张、及某些难以言喻的希冀在啃咬着两个人的内心,令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哦,”看到他们几乎晕过去的模样,夸兰尼尔显得很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说道:“请原谅,我们说到哪里了?”
高精灵的眼睛仿佛拥有魔力一般,奥穆鲁哈和哈什拉修不由自主的盯着精灵那两颗琥珀色的眼球,一动不动。
“啊,对了!”高精灵术师皱起眉头,用一种惊叹的语气道:“死者复活!”
“能告诉我,你们是从哪里听说的吗?”
两人就如同中魔了一般,在高精灵术师的引导下,喃喃自语的将那一晚发生的通通给说了出来。当然,很多是他们从其他人口中听来的,真真假假,缥缈又可笑,但不可否认,这里面包含着的信息依然比夸兰尼尔他们徒劳无功了一整天得来的要多。要知道,由于战争,马卡斯的人们比任何时刻都对外来者保持着强烈的警惕!这导致他们根本得不到一丁点有用的信息——这也是为什么高精灵术师宁愿违背多项十一秘会教规也要对两个孩子使用幻术的原因,毕竟他们的戒心比一般的成年人弱多了。而为了不引起城中的混乱,他们
白天的时候也不能施法。否则还处于惊弓之鸟状态的市民们可能随时将他们驱逐出去!
“那一晚,很多人看到了他们走过了矿区和广场,然后是商业区,啊,他们最后进了克莱铂老板的银血客栈……”一个小伙伴如此道。
“有人说,他们中有一个巨人!”另一个接着说道。
“所以?”夸兰尼尔心头一跳,那种终于接近事情真相的迫切感再度涌上心头。
“他们说,巨人复活了城外萨维乌斯农场的老唐迪思!”哈什拉修一字一顿地道,呆板的眼睛居然透出一丝波动,“奥拉瓦大叔说的,他是银血客栈的厨子!”
“你怎么知道他复活了死人?”黑暗精灵也皱起了眉头,“毕竟乡下人总喜欢夸大陈词和编一些愚蠢的、可笑的故事!也许他只是用最简单的治愈术治好了那个农夫的擦伤,但无知的人们却把他说成了无所不能的先知!”
但他的同伴却有不同的看法,“奈里恩,你发现没有,你没有否认马卡斯居然有一个巨人!”高精灵术师兴奋地站起来,在房间里绕着圈子,“自第二纪元女英雄丽里丝·泰坦伯恩与其他那些我们所熟知的英雄们阻止莫拉格·巴尔以及蛆虫之王的阴谋以降,凡人中再没有人拥有巨人血统!”
“而如今!”他站定了,目光湛湛,“在我们迫切的想要追踪……”他轻咳一声,略过了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讯息,“的时候,一个有可能拥有巨人血统的英雄出现在马卡斯!奈里恩,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吗?”
奈里恩嘲讽道:“小心!夸兰尼尔,你的用词让我不禁担心,你是不是还在学校温习那些历史课!你太乐观了,对这件事的威胁程度严重的评估不足!”
“你在害怕!”高精灵如此说。
“什么?”他的同伴眉毛都愤怒得几乎竖起来了。
但夸兰尼尔却没有被他的怒火吓退,只是冷静地说道:“我不相信没察觉到这段时间地骨的变化!奈里恩,那是……”他含糊不清的说了几组隐晦难明的词汇,一旁的奥穆鲁哈与哈什拉修只是迷迷糊糊的听了个响,然后就听他继续道:“如果维……能做到类似的事,那么没理由他做不到!而你害怕的就是这点!你害怕一尊现世……”
“你疯了!”黑暗精灵毫不客气地说道,似乎顾忌什么,在提到某些事物的时候,他也用某种含糊不清的语调道:“居然拿审判席三神……”
“审判席三神今何在?”
夸兰尼尔的话令黑暗精灵更生气了。但这怒火却并非来自一个术师,而是他这个族群的千年信仰,“这一切都只是两个孩子的道听途说和臆想!索萨希尔在上,你居然拿两个无知的孩子的话当真!”
“一个人说是谎言,半个城市的人说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夸兰尼尔如此说道,“而且这是合理的猜测,奈里恩!”
“我们找到他了!”
※※※※※
纳吉斯·独眼以一种古怪的身姿,蝙蝠般的倒垂在房间窗户边上,利用屋檐的阴影将自己紧紧包裹在夜色中。精灵术师们的争论透过厚厚的石墙与窗户,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中。他的表情很奇怪,就像那种滑稽戏主角在搞怪时的龇牙咧嘴,又像饿了几天的人突然吃到屎味的巧克力,五官都挤到了一起。
居然……
舒尔啊,为什么……
我诅咒你!
他怎么都没料到,他以为的‘阴谋"、‘秘密"居然是这样的。
也许是他突然急促的呼吸打乱了这片角落的和谐,屋里的争执突然停了下来。
职业的敏感性让纳吉斯心中警铃大响,他不禁诅咒自己的坏运气,动作却丝毫不停。只见
他放开勾着的屋檐,灵猫一般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的落到了地面。
但他来不及感叹自己技术,便蹲伏下身子,专心地注意着附近的情势,思索着逃跑路线。同时,双足一个用力,猛地窜了出去。
“不得不说,你真的令我感到惊讶!”窗户被推开,精灵法师的手臂再一挥,向杀手打出一道闪电。但纳吉斯的行动更快,他一个滚翻到了墙边,躲开闪电的攻击。
“多么巧妙的身法!”夸兰尼尔称赞道:“但是,如果你对我们的谈话真那么好奇,为什么不留下来,让我们好好招待你呢?”
几块巨石从道路两旁的屋子墙上、路面上拆下、浮起,狠狠地向纳吉斯飞来,他不停地滚翻着也没能躲过。巨石将他身上的铁甲术效果彻底击碎,并让他整个人发生了僵硬感。
“杀手,你这次能逃到哪去呢?”另一个法师出现在他面前,打出一道闪电狠狠击中了他。纳吉斯只感觉到他的肩膀被灼伤了,头发根根直立,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绝望而又疼痛的纳吉斯发动凶狠的攻击,挥舞着匕首冲上前。
他的速度是如此迅捷,令挡在前面的黑暗精灵也不禁心下一惊。但好在他早已准备好了两个的法术。刺客的匕首先是叮的一声,砍在了黑暗精灵的脸上,被檀甲术{变化系专家级法术,效果是给予玩家额外的100点护甲防护}给挡了下来,紧接着一层不甚爆裂但弹力十足的火焰包围住了术师,并将纳吉斯给反推了回去。
纳吉斯吼叫着退后,有意地来到与两个法师成一条直线的位置,以此来灵巧地避过双方的法术。
但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并且,这方法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有眨个眼的空隙,他就很满足了——他必须想出更好的逃跑路线,不然今晚他怕是要留在这了。
杀手扭头去看左边的一条小巷,身体却从右边飞速的逃跑。那里有一堵墙,正常人想要跃过去,需要工具才行。
“噢,真是聪明!”高精灵术师称赞道。纳吉斯开始呻吟起来,因为他绝望的发现,第一位法师已经从二楼下来,他施放出一道火墙,将纳吉斯给逼得退了回来。
“干得不错,杀手。”奈里恩也不得不表示赞同。他刚才就被刺客的诡计给骗了,他的视线和身体都在面向了左侧,结果这家伙居然跑向了右侧。“但是现在,一切到此为止。”
他说着,念出咒语,发射出一颗火球。
火球爆炸了。爆炸声震动了小半个马卡斯。纳吉斯趴下来,用斗篷剩余的部分蒙住头,但他的头发已被烧焦,肺部也被灼伤。当然,处于火焰斗篷保护之下的黑暗精灵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该死的!”
纳吉斯再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些眩晕。整个的街面和旁边的一栋建筑物都着了火,散发出的热量和浓烟充满了他的双眼。“你个蠢货,想把全城的人都引来吗?”
黑暗精灵站在火焰之中,有些愕然。
夸兰尼尔趁机释放出一道法术。他试图控制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的心智,却愕然发现,往日里无往不利的法术居然不起效果——不,不是不起效果,而是这家伙居然抵抗住了心灵控制法术。只见他踉踉跄跄地从燃烧着的街道中钻了过去,想要冲向左侧的小巷。
刺客从来不是进行光明正大战斗的职业。纳吉斯知道他必须逃出这里。他根本不可能以这种状态击败两位法师,甚至连在对方猛烈的法术攻击之下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
梅法拉在上,他开始向蜘蛛女士祈祷。
然后他重重撞在一堵魔法的挡墙上,跌跌撞撞地又退回燃烧的街道中间。
黑暗精灵冷静地张开双手,上面浮现出两团火焰。“站住!除非你
想再尝一发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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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月币
“细翻历史,我们不难发现,无论是审判席三神,还是尼瑞瓦因,抑或泰伯·赛普汀、曼尼马克,他们传奇非凡的一生,诸神的身影总是若隐若现……
不讳言的说,三位一体后最终以塔洛斯为号登上九圣灵尊座之一的泰伯·赛普汀的背后,某位圣灵的身影出现的次数之多,简直令无数研究过这位龙裔皇帝生平事迹的史学家们暗地里纷纷腹诽不已。
在那些疯狂的年代里,圣灵与魔神如同幽灵海那诡异难测的天气,明明前一刻还风和日丽,下一刻就狂风骤雨的出现在你的眼前,令汝措手不及。
所以,很难说,这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新晋之神’,他们所谓的登天之路,真就是历史的进程?”——《成神之路》杜兰·赛弗著
☆☆☆☆☆
我们知道,在上古卷轴世界观里,“信仰”这一虚无缥缈不可触摸的力量是实际存在的,武诗人维威克给它起名为月币,顾名思义:创世之月神规定的货币。有了空间蛇洛克汗就有了创世,就有了裂解后的凡人月币流通体系。
月币对于半君王有多重要呢?这点因人而异,作为凡人升格而来的半魔神,灵魂石冢的理想之主们对于月币的追求可以说是相当饥渴,他们通过收割灵魂的方式来直接获取月币,甚至以类似灵魂石的形态表现来直接吸取凡人生命本质。
其他半君王倒是没有像它们那样不择手段,也许是受制于灵魂商人的角色,理想之主们必须减少魔力损耗来维持不朽罢了。
而如前所述,凡人的信仰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有时候,他们宣称信仰某位神祇迪德拉大君,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那只是一种商人般的互利本能罢了。诸神迪德拉大君们如果真相信他们口中的忠诚,那估计帝都大学里最无知的学者都会笑掉大牙。
唐迪思·萨维乌斯离开了,带着困惑与不安。
图尔卡从边塞领的老农夫身上第一次收获到了信仰之力,那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如丝般萦绕着二者的力量。
它是真实的(图尔卡有点怀疑),又是虚幻的。
如果你仔细看,它似乎是由无数光点组成的,又或者,它就像某种细细的散发着淡淡光芒的丝线,一头系着老农夫,一头穿过虚空,萦绕在图尔卡周遭。
当图尔卡拨动这条细线,他可以感知到唐迪思·萨维乌斯的所思所想,甚至,图尔卡隐约的感觉到,如果他想,他可以透过这种联系,紧紧的攥住这个凡人的灵魂。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阐述的美妙感受。它就像美酒,香醇而芬芳,令人迷醉;又或者,这就像至高无上的权柄,凡人生死皆由汝!
而如果你试图掐断它,就会发现它并不真实存在我们熟知的主位面。
它甚至不是能量。
它是一种联系,一种约定。
一个声音这样告诉他。
什么约定?
图尔卡轻轻的问道。
凡人与诸神的约定。那个声音说。
我不明白。
你明白,只是你从未认真去问过自己的内心。
于是,图尔卡沉默了。他甚至一度怀疑所谓的声音只是他自己的幻觉。又或者,是莫拉格·巴尔的蛊惑。但很快他又否决了这个猜想。因为在此前他曾听到过这个声音。那是他灵魂深处的呐喊,是他对自我的追求。也是灵觉的觉醒。
拥有它,他才不会在无尽的旅途中迷失。追寻它,他才能找到回家之路。
那么,他问自己。我该怎么做?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
沉吟良久后,图尔卡·阿拉卡诺捻起那缕由无数光点组成的丝线,将之缠绕在指尖,心下一动,那条萦绕着老农夫与自己的白色细丝顿时发出一道更耀眼的白光。下一瞬间,一枚通体澄白的古怪晶体出现在他的掌心。
晶体是由多面光滑如镜的菱面组成,只有指甲盖一半大小。不过,在晶体的核心,一团明亮的火焰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发出柔和的光芒,仿佛拥有生命一般。
事实上,当我们这位来自异域的强大半神抽取唐迪思·萨维乌斯的信仰之力,将之凝聚为一枚月币之时,正在楼下老农夫与其忐忑不安的妻子的房间里的唐迪思感到一阵莫名的欣喜。这愉悦是如此的强烈,仿佛从隐藏极深的心底冒了出来一样。
“发生了什么。”妻子问他。丈夫脸色的表情令她感到害怕,自打男人复活以来,唐迪思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仿佛每个人都欠他几百赛普汀金币。农夫妻子知道,这是男人一直无法忘记,杀死其的居然是他们的……儿子。这几乎成为压倒这位可怜的老人内心最后一根稻草。
儿子是被邪恶的魔法操控了。他们这样安慰自己。但这个可怕的真相依然带来了比刀剑更令人感到难过的绝望。
可如今,妻子却发现,丈夫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只有往日里,他们曾在迪贝拉神殿的大祭司身上才有的那种恬静与满足。
一开始,唐迪思·萨维乌斯不明白妻子为何如此惊讶。但很快,他发现了自己脸上居然出现了笑容,于是,农夫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笑着说:“啊,没什么,我只是找到了救赎之路。”
……
……
在此同时,图尔卡也用奇异的表情看着手中的那枚古怪晶币。别误会,他并非不高兴,相反,从折磨与奴役之主的灵魂碎片中海量的知识得知,这是神灵不朽的根本之一。与莫拉格·巴尔灵魂的碰撞与吞噬带来的影响与变化还在进行,这里面好的一点是,图尔卡从中获得了凡人难以计量的远古知识与强大魔法,因而他才能轻易的凝聚信仰,并知晓其的用途与功效
那些由凡人升格为半神甚至真神的存在,对于月币的渴求几乎赤裸裸的印在他们的灵魂深处。他发现,随着他汲取农夫渺小但忠诚的信仰,凝聚成一枚月币,他与农夫之间的联系更加深了。原本只是隐约朦胧的那些感觉如今真实而豁然——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拿走唐迪思·萨维乌斯的灵魂!
这便是约定。
是创世原灵(EtAda)在现实凝结之后,在巴尔菲拉(位于高岩和落锤间的骼湾中的一座小岛)的零号塔——也被称为初源之塔,精金塔,迪倫尼塔,乌尔塔——下敲定的约定之一。
只是,唐迪思·萨维乌斯只是一个凡人,他的信仰对于想要登天成神的图尔卡来说,作用有但真没想象的那么大。因而他该继续发展信徒吗?
重要的是,图尔卡突然问自己。
我真的需要这个世界的凡人信仰来维持不朽吗?
书桌上的烛火早已熄灭,但壁炉里的火焰还在噼啪的燃烧,酒杯里喝了一半的液体在炉火的映照下透着金色的光芒,异界龙裔巍峨的影子在透过窗户缝隙吹进来的微风吹拂下如柳絮般轻轻摆动。
没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