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湘婷独白
我是湘婷。
我出生于长安全州省文桥县一户普通农家。
我有一个哥哥,他寒窗苦读十年,却连举人都未考中。
而我,因是女子,连去私塾的机会都没有。
我十七岁那年,哥哥跟当地一个有钱的世家借了很多钱,买了当地一个刑部司狱的官职,我不知道为何做一个司狱都要花那么多的钱买。
哥哥骂我笨,说这是肥差,只要能先有个职位,就是平步青云的开始。
哥哥说,每年去刑部牢房探望刑犯的人很多,这进进出出行方便的时候,好处自然会日日有。
哥哥说,等攒够了好处,不仅可以还清负债,还可以买更大的官。
爹娘没读过什么书,他们觉得哥哥只要当了官就是好事,他们相信自己的儿子最后一定能如他所说,当上朝廷正一品官员,刑部尚书。
而我,就只能在家帮着爹娘做繁杂的农活。
我十八岁那年,决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于是我上了清阳山,我进入了鼎鼎有名的道仙阁,因为我听说道仙阁收弟子不看背景,心诚即可,且只要能通过道仙阁考核,便可进入一个名仙冥的天府之国。
仙冥是得道高人所建立的国度,那里国纲明效,法纪通明。
在天府之国,女子也可以读书,只要我想,我可以读一辈子。
我在道仙阁,从众恩师口中最常听到的一个模范弟子,名启啸。
他们说,他是道仙阁万年来最勤奋的弟子,他将天门道法九百一十八卷全部抄写了下来,且不仅是天门道法,新元道法、玄明道法与九阳道法的所有经卷,他都亲笔抄了一遍,并通篇背诵,烂熟于心。
启啸的这种毅力让我们叹为观止,是的,当我们看到他留下的亲笔手抄卷时,我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后来,我发现自己记那些道法并不难,看一两遍就可以全部记住。
所以每次道仙阁举办文试,我都是第一名。
但是我的名字被别人真正记住,并不是因为我写的那些文章,而是因为我上山修行了那么久,始终一点幻术都学不会。
我全身的经脉就好像天生被打断了一样,无法汇聚任何精气。
我从小的四肢也软弱无力,很多农活都干不了,爹娘也曾经抱怨过很多次,甚至觉得我在家就是吃闲饭的。
我曾经也以为,我会一辈子止步于道仙阁,我一辈子都无法进入仙冥,见到那位叫启啸的人。
但是命运之神似乎没有忘记我,他们说仙冥大皇子到了读书的年纪,需要一位博古通今的陪读书童,但是除了第一文臣邓辽的才华稍受天帝赏识外,其他人的学识和文章似乎都入不了天帝的眼。
其实仙冥之国才人众多,或许这位天帝,太过重视对于长子的培养,以至于他一定要选出一位出类拔萃之人。
奈何邓辽朝前之事太多,无法两相兼顾,故天帝举行了一个特别的考试,那个考试我们道仙阁弟子也可参加,那考试对我湘婷来说并不难。
因为考试内容即为十五日内背下仙冥藏书阁中的八万三千三百六十六本天经。
我通过了,我只用了五日。
后来因为我不会幻术,天帝迟疑了,直到他看到了阁主呈上的那首我写的《广陵破》,才改变了注意,破格让我以皇族子嗣御用书童的身份,进入这个我梦寐以求的天府之国。
天帝不知道,我湘婷写过上千篇这样的文章,而《广陵破》,只不过是我在道仙阁文试中随意写下的,被阁主正好看到的而已。
其后,我便认识了大皇子祥元垡,只可惜,他每次上课都并不是特别认真;
三百年后,二皇子祥徇方来到了白鹭山,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很愉快,因为他至少对于读书还是有兴趣的,只可惜,我觉得他天资不够,悟性也不足;
可能是因为我是皇族子嗣御用书童,跟两位皇子在一起的机会很多,他们学习幻术的时候也经常带着我,虽然他们知道我学不会。
于是我便得以认识天恩门中的很多宗师,他们都是当朝皇子们的老师,其中一位还是天庭军师,战神启啸的恩师,李德义。
他意外地问我愿不愿意同他一起修行,我说我经脉不通,无法施展幻术,可能不够格成为他的弟子。
但他笑着对我说,修行,不一定要会幻术,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一种修行。
他还对我说,他门下已经有数不清的幻术高手了,我就做湘婷即可。
也就是那以后,我终于见到了启啸,见到了这位发如冬雪的威凛将军。
我成了他的师妹,那个时候他看上去比我爹稍微年轻一些,一身英气,长发拖地。
说真的,一点灵力都没有的我,很希望同样作为凡人的自己,头发可以同他一样长,因为那是灵力的象征。
我记得师兄启啸第一次见我时,面无表情,就如同他其后每一次与我见面那样。
我在他面前,仿佛只是一件物体,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师傅告诉我,启啸看谁都是一样,并不是针对我。
师傅还说,启啸的命跟其他人不一样,感情对他来说,是毒药。
后来,启啸确实如师傅所说,他跟别人都不一样,他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二字。
他战胜了无数的人,站到了仙冥武将生涯的最高点,他是第一个塑像被雕刻在夙仙圣坛上的非仙人之子。
师兄启啸取得的一次又一次惊人成就,是我湘婷那几千年有些乏味的陪读生活中,唯一觉得欣慰的事。
而就在启啸担任天庭元帅的一千五百年后,我湘婷见到了一位让我热血沸腾的皇子,三皇子祥国梁。
大家说他是天帝以地鬼之王生前儿子的名字命名的,名字的寓意也非常明确,希望他成为国之栋梁。
国梁很聪明,一教就会,藏书阁这八万多本天经,他说我可以背下,他也可以。
虽然他没有像我一样那么快的记下来,还可倒背如流,但他也在天帝规定的十五日内全部背完了。
他说他绝不会去倒背,因为那样没有任何意义,于其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好好研究他国的朝纲体制。
国梁对于地鬼的构架,与天山的八殿十六阵进制都很感兴趣,他说给他九百年,他能把天恩门所有宗师肚子里那些墨水全部吸干。
而后来,他真的做到了。
他两千岁成年那日,天恩门里的宗师,还有我湘婷,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教他了。
我听说他的幻术也很精进,他居然敢变相给启啸下了战书,而后来他跟启啸的比试,也确实证明了他的灵力是所有皇子中最强的。
于是我让国梁在不知道心经的情况下催动汲魄,他做到了,我亲眼看到那个核桃水晶,在他内力的催动下,发出了一阵阵夺目的亮光。
如果当时没有天帝的封印,或许国梁就已经能用它控制灵魂了。
其实我最开始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因为在我看来,天山、地鬼、玄鸳的神器都没有特殊的咒语,不应该我仙冥的就有。
心经的流言,估计也就是在那之后被传开的吧。
当然国梁也有缺点,他很高傲,他看不起他的两位兄长,自然也看不起年幼的子羽,他跟我说,如果他今后的儿子如他的这些兄弟一样,他宁愿把王位给李德义、启啸这样的人。
他说仙冥应该同地鬼一样,后继帝王一代强过一代。
不得不说,推翻家族继承制的想法,是国梁点醒我的。
所以我湘婷,没有任何理由,不辅佐这样的皇子成为太子。
而后来,正如我同师兄你说的那样,一切都超出了我的预料,一切都失控了。
国梁的死,给我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用不停的读书麻痹自己,仙冥、道仙阁的藏书早就读完的我,就去翻长安的民间书籍。
说真的,后来子羽下凡历练,我也在天帝的莫许下,偷偷跟着去了些日子。
我回到了我的家乡文桥,我才知道哥哥的结局。
他并没有当上刑部尚书,他在押重刑犯去刑场之时,被试图解救犯人的杀手捅死了。
而他空出来的那个肥差,很快被别人买了。
哥哥被捅死的那日,就是他还清巨额利息的第二日。
大概哥哥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杀手最后并没有解救犯人,杀手只是为了杀哥哥一个人而已。
他杀人的原因,只是哥哥任职的这些年表现平平,其实并没有晋升的资格,聪明的人都看出他也没有当大官的潜力,那么既然升不上去,也担不了重任,还清了利息,职位就可空出来了。
只有职位空出来,才有下一桩生意。
哥哥大概一辈子也想不到,杀手的雇主,就是那个承诺哥哥以后一定可以当上正一品官员的债主。
当然,除此之外,我还看清了很多事情,其中包括我跟师兄你道出的王氏家族倒下后的事情,那些全是因体制扭曲而灭也灭不尽的污、滑、奸、贪。
我很后悔自己看到了这些事情,因为知道真相的我,却无力改变,就如同一千年前,一点幻术都不会的我,不可能有能力冲到瀚索湾去救国梁一样。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个凡人,能力非常有限的凡人,故今日我死了并不可惜,因为我已经尽我所能,将不平凡的人向上推了一把。
我希望不平凡的你,我的师兄,一定会用你那不平凡的能力,让这个世道改变,向好的方向改变,哪怕只改变一点点。
师兄,其实今日你出现在我藏书阁,我就知道自己注定要一人喝完壶中所有的酒。
我湘婷不值得你用冥玉宝刀,那是仙冥赐予你万年修行的最高奖赏,那是你一辈子的荣耀。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或许师兄也会想知道,只不过这件事情,我不被允许告诉你。
师兄一定疑惑,为何一直在白鹭山藏书阁中的我,会知道夙仙圣坛上发生的一切,会知道百万仙兵的确切死因,知道师兄你为求自保不惜对同族下手,知道烈心剑当时也曾试图攻击李渊,只不过不是他那把青紫驽的对手。
其实我原本不知道的。
是啊,我湘婷既没有天山墨嫡的占天卜地之力,也没有鬼术阁阁主的鬼才之眼,我就是一个凡人,我又怎会知道呢?
是一个人告诉我的。
这个人将一封看完便消失的字条放到了我的枕边,告诉了我夙仙圣坛上发生的一切。
她说,她有一双黑夜之眼,那些所有发生在黑暗之中的事情,她都能看到,而且是很轻易地看到。
这个人署名:天夜正神,蔚殃。
第五十八章 希望落空
(玄鸳塔寝宫)
“渴念,帮帮我!”
渴念刚进入寝宫正门,门便被魔梓焰砰的一声关上了。
渴念起初神色微惊,但当她回头瞅见魔梓焰那一头青蓝长发和晴空般的眼眸时,好似瞬间明白了魔梓焰此时的焦虑。
“渴念护法,你看看这到底怎么回事?”蔷薇花边的叶刺走近渴念问道。
渴念没有马上接话,而是绕到魔梓焰身后,仔仔细细地研究着他的头发,渴念注意到魔梓焰的头发不仅变了颜色,还比原先更长了。
自魔梓焰醒来的那日起,他一步都未踏出皇族寝宫大门,也未允许任何人进入。
他的头发从头到脚,已彻底变成了青蓝色,一种无法向玄鸳子民解释的颜色,一种渴念曾经见过的颜色。
“王,想必你也知道,这是神界生灵才有的颜色。”渴念神情自若宁静。
“那为何天山那条龙不是这种颜色?你们不都说他是神么?”魔梓焰追问道。
“王,两千年前,他的头发确实就是这种颜色。只不过后来因他修炼天山幻术的关系,头发的颜色慢慢改变了,变成了后来您看到的淡紫色。”
叶刺闻言心里一跳,说真的,她从未见过两千年前的肃钰殿下,但她也听闻肃钰殿下刚到天山时,各界帝王携众臣纷至沓来,均为探问三青疆土,也许渴念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的。
魔梓焰一脸不解,“但是渴念,那天山幻术我也都会,且四十年前就会了,怎么我的头发以前也未改变,也还是我玄鸳的颜色?”
渴念闻言笑了,平静地答道:“王,会,不是修炼,修炼,需要时间的沉淀。就如同您而今也会仙冥几乎所有幻术,但您的头发并未变成同您父亲青凡一样。”
魔梓焰好似想反驳什么,又突然词穷。
渴念从袖口取出一把木桃梳,形似弯月,很自然地为魔梓焰梳着他身后有些凌乱的青蓝发丝,边梳边道:“王或许会说,会了,就已经达到终点了,所以就应该与其他所有达到终点的人拥有一样的东西,但其实,所有人拥有的东西注定都不一样,因为每个人达到终点的过程不一样,所放弃的东西也不一样。”
叶刺与魔梓焰闻言相视沉默,整个皇族寝宫顿时只剩下木梳与头发丝的细微摩擦声。
叶刺很崇拜渴念,就如全数天山子民崇拜墨嫡一样,渴念仿佛遇到什么事情都处变不惊,哪怕她看到此时此刻的魔梓焰,已经彻底变成了那个刚出三青的神族肃钰。
渴念的手指瘦而细长,手上的皮肤经过岁月的洗礼已不再细滑,她此时淡雅地为魔梓焰梳头的样子,好似一位慈爱的母亲。
事实上,在魔梓焰眼里,渴念就是母亲。
魔梓焰与渴念的关系,绝不仅像与满耳那样的君臣关系。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魔梓焰会跟渴念撒娇,那些所有他不明白的问题,第一个想求助的人,也是渴念。
这千年来,无论魔梓焰问出的问题多么古灵精怪,渴念总能给出满意的答案。
比如先前魔梓焰问渴念,如果地鬼生灵都如楠娴儿那样,人在地鬼,心却向着天山,那地鬼不是经常会发生此类叛变么?
渴念道:“不会经常的,背叛地鬼的代价是很高的,锢魂石碎了,便永远死了,永远无法再生,永远不能轮回,就如楠娴儿最后的结局一样。”
魔梓焰思索了一会儿,继续问道:“我听说那幽王珠能保护地鬼将军的锢魂石,所以他们可以无限重生,但若是那样,为何鬼王不直接把所有子民的锢魂石全都扔进骇泱池,这样整个地鬼不就是座不败之城了么?”
“王,地鬼生灵数以亿计,神器自身的威力是有限的,需要有法力强大的生灵将之催动,才能发挥真正的力量。十八个将军的命,幽王珠自己可以保护,但若多了,鬼王可能就不得不消耗灵力助之,就如他之前自损了千年修为收集亡灵魂魄一样,若是举国子民都要保护,那鬼王可能需要很多个,而且他们可能没座上王位多久,就不得不因灵力耗尽,而与世长辞了。”
“那就多选几个鬼王不就好了?”魔梓焰锲而不舍。
渴念闻言笑了:“王,一国万不可有二主,您想想,若今日我玄鸳有两位君王,当这两位君王意见不一致时,我跟满耳该听谁的呢?而且,不是任何人都能当鬼王,地鬼之王的候选人万年也就出一个,其自身灵力必须要与幽王珠相通,才有能力控制神器。”
这就是渴念,她淡然处事的资本,源于她深不可测的智慧。
叶刺觉得,渴念甚至不需要有青赦环,不需要有天泉镜,就能带给所有人天山墨嫡的感觉。
当渴念将魔梓焰的长发打理好后,收起了梳子,转身朝叶刺问道:“皇后,王的身体除了眼睛与头发的颜色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变化?”
叶刺低眉沉思了片刻,好似想到了什么,忙道:“我听不到梓焰的心跳,对,他好像没有心跳了,他的脉搏我也把不到。”
魔梓焰闻言一愣,他从未留意过自己的心跳与脉搏,但每日依偎在他胸前睡去的叶刺,又怎会注意不到。
渴念将魔梓焰一手抬起,另一只手两指按在魔梓焰的手腕处,好一会儿后,叶刺看到渴念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确实没有了。”渴念喃喃道。
“所以……所以我是死了么?”魔梓焰两眼瞪得老大。
“别乱说!”叶刺厉声打断,而后面向渴念道,“梓焰他以前是有心跳的,但后来好似就越来越弱了,我记得我们成亲那日,就在这圣泉池里,”说着手指了指身后的滚烫圣泉,“我有时候能感到他的心跳,有时候却又好似感觉不到。”
“所以慢慢没有的,不是一下子……”渴念若有所思。
“先别去管心跳了。”魔梓焰将渴念顺好的青蓝色长发捋到胸前,语气捎带急切道:“先想想怎么把这该死的颜色变回去吧!”
“天山换颜术不行么?”渴念看向叶刺道。
叶刺两手一摊,无奈地摇了摇头。
渴念见状,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是,如果换颜术可以这么轻易改变神界的颜色,那当时天山肃钰就不必耗费几百年修炼天山幻术,只为天山子民可以快些接受他了。”
见渴念好似陷入了回忆,魔梓焰有些不耐烦地一把抓着渴念道:“别去管那条龙了,你就跟我说有没有办法变回去,渴念,我不想要这个颜色!这个颜色好难看!”
看到魔梓焰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有些无赖的样子,渴念无奈地微微一笑,但还未等她说话,叶刺就插嘴道:“渴念,你说梓焰这头发,会不会是被那三万多道岩光闪电给劈蓝的啊?”
魔梓焰闻言狠狠地瞪了叶刺一眼,“鸢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叶刺看到了魔梓焰眼神中传达的意思,忍俊不禁,但也故作安慰道:“没事,我觉得挺好看的,我不会嫌弃你的。”
魔梓焰白了叶刺一眼,又充满希望地看着渴念,但与此同时他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的头发就是在初八那日,就是我醒来的那日开始变的,那日神火又出现了,就是满耳婚礼上那种神火你记得么?而且又是岩光术,还劈了我很多很多次,渴念,你说那该死的神族究竟想干什么!?”
渴念闻言眉毛向上一挑,有些惊讶,“岩光术……很多次?”
“是的,鸢儿在场,她也看到了,你问她。”说着眼神朝叶刺那边送了过去。
渴念随即转头望向叶刺,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渴念的眸色不禁闪了起来,进而向叶刺问道:“皇后,在那之后,王没事么?”
魔梓焰双手突然抓紧了渴念,将她的头“震”了回来:“是我的身体你怎么不问我老问她……我没事我没事,我好好的。”
“没有昏过去么?”渴念看着魔梓焰道。
“没有没有都没有,连痛都没有。”魔梓焰连道。
“就是像被什么锁链轻轻打了一下,不痛。”叶刺补充了一句。
渴念露出了一个笑容,如释重负地说道:“恭喜王,身体的灵力已经能抵御岩光术了。”
叶刺闻言一怔,对哦,自己怎么忘了同一种伤害对魔梓焰使用得越多,就越是没用,就如同先前所有的天山幻术一样。
难道如今的魔梓焰,对三青天罚……
免疫了?
不过想想三万多次的天罚,不免疫是不可能的了,看来神族以后要再对付魔梓焰,得换一种幻术了。
“王,您头发的颜色,可能我也没有办法。”渴念淡淡道,“毕竟我对三青知之甚少。”
“那我要怎么跟外面的子民解释啊?”
见渴念久久沉默不语,魔梓焰最后的希望彻底落了空,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沮丧,慢慢变成了一种愤恨的刚毅,“渴念,既然连你都不知道的话,不如我直接撞开那三青门,自己去问吧!”
第五十九章 黑夜之眼
一听魔梓焰要撞开三青门,叶刺失声大喊道:“不可以!”
这个喊声尖利中带着一丝沙哑,让魔梓焰吓了一跳。
但魔梓焰立刻明白了叶刺担心的是什么,她一定想到了两千年前天山帝国的全数将士,想到了两千年后的天帝祥适,他们都葬身于那座高耸入云的白色石门,无一例外。
违抗天规者,杀无赦,神族男子庄严肃穆的声音还回荡在耳畔,更何况现在是公然与神界为敌。
“梓焰,问清缘由并不难,我回趟……”
“不行!”叶刺还未说完,魔梓焰便打断道。
叶刺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我都是为了你!或许肃钰殿下有办法。”
“你没听渴念说么?他自己都没办法,要不然他怎么会去修炼天山幻术?”
魔梓焰说到这里好似突然觉得不对,转而质问渴念道:“渴念,你刚才说,修炼需要时间的沉淀,难道我魔梓焰不是在玄鸳修炼了一千年么?难道玄鸳幻术一点用都没有么?怎么我的头发还是跟他刚出三青时一样?”
叶刺一愣,魔梓焰所言不假。
若肃钰殿下的头发因修炼天山幻术而变成了淡紫色,魔梓焰现在的头发也应该是红色的才对,哪怕不是原先的血红,也应该是浅红之类,怎可能完全呈现出透亮的青蓝色?
“王,我之前说了,所有人拥有的东西注定都不一样,因为每个人的过程不一样。可能因肃钰的父母不是上仙青凡与女王修月,可能因他每日汲取灵力的方式也不是通过水灵藻和生玄叶,更可能是他的身体中,并没有王所拥有的灵生玉、汲魄和施辰剑。”
魔梓焰闻言将原先抓着渴念的手缓缓放下,还是如以前一样,无论自己提出怎样的问题,渴念总能给出一个令自己无法反驳的答案。
魔梓焰低垂的眼眸中写满了丧气,确实,这个改变对他来说太大了,如今他的身边,也再没人有能力引导他,告诉他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但是或许除了肃钰,三青门外,还有一个人可以给魔梓焰答案。
这个人可以轻易使出肃钰才能施展的三青幻术,而且这个人的法力更为强大,强大到可以分离附着在叶刺胸前的灵生玉。
这个人,就是蔚殃。
是的,蔚殃这个名字从叶刺的脑海中闪过。
天罚而至的那日,从神界圣火中突然窜出的灰黑色灵猫,还有之后欣桐带来的消息,都告诉了叶刺蔚殃只有一个身份,就是三青神族,跟肃钰一模一样的种族。
那场骇人的三万多次岩光之刑,正与她有关。
那么,先前这寝宫之内再次出现的神界之火,再次出现的数道闪电,是不是又与她有关呢?
(地鬼骇泱禁地)
“主人,叶刺看出来了。”点点儿道,他盘腿坐在骇泱池边,长发发梢浸泡于墨色池水中,细长凤眼里微微闪着青光。
骇泱池水正上方悬浮着直径七尺的幽亡珠,只不过今日,其上一直趴着的小婴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神态松弛,妖娆撩人的长发女子。
“叶刺一直挺聪明的。”蔚殃道,此时她两手撑在臀后,双腿随意搭在幽王珠上,仰头闭目,好似在感受神器的灵性。
“但她还是会阻止魔梓焰过来,她摸不清主人的法力,所以她怕主人,她也怕再次失去魔梓焰。”点点儿道。
此时的点点儿原先因眼眸凹陷而突出的颧骨不见了,他的面颊圆润而有光泽,唇上也增添了几缕血色,就连偏瘦的身子骨都壮实了不少。
蔚殃此时眼眸睁了开,嘴角稍稍向上一翘,赞许道:“不错,进步不少呢,你终于能看到深层次的东西了。”
点点儿闻言面露喜色,“都是因主人赐予的万年灵力,我的修为增进了不少。”
蔚殃将原本仰着的头慢慢回正,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点点儿的双眸。
那双眼睛内勾外翘,延伸到太阳穴附近,开合神光逼人。
“点点儿,你这双黑夜之眼太美了,简直跟我的一模一样。”
“都是主人给的。”点点儿灿烂一笑。
这笑容,蔚殃已经很久都未曾见过。
有多久了呢?大概是她带着点点儿离开三青以后吧。
“你呀,就是吃饱了才会笑!跟以前一副德行!”蔚殃一副怨态。
点点儿闻言身子不禁有些紧张,满脸不好意思,但嘴角还是保持着原先上扬的弧度。
“本座以后就指着你过日子了。”蔚殃宽心一句,“说吧,还有什么新鲜事儿,阁主到奈何桥边了么?”
“回主人,早就到了。”
蔚殃无声地笑了,“看来他史一帆这次是完全不相信那些健忘的士卒还会记得他名单里的人。”蔚殃说着头再次仰起,合眼深呼了一口气,而后道:“你继续说。”
“是,主人。宫廷御史邓辽和太子祥子羽已经在我地府等候多时了,宵大元帅一直陪着他们,您看您什么时候……”
“那三样东西他们带来了么?”蔚殃打断道。
“回主人,都带来了,太后祥寂已经如我们所料,偷偷离开仙冥,将三位皇子的魂魄全部交给了祥子羽,同时告诫他千万不可再回仙冥。”
“很好。”蔚殃语气悠闲,“那就让他们继续等着,多等些时日,反正这个月初五已过,萌儿又钻回这池底睡得死沉,宵烈嘛,既不用陪萌儿,也不用睡觉,替我陪陪贵宾也是应当,你接着说。”
“是,主人,那启啸元帅准备好好整顿一下仙冥的那些党派,他……”
“别说启啸,说些有意思的,那老头子的事情本座现在没兴趣听,之前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点点儿闻言有些语顿,一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无言地微愣在原地。
“有意思的,快!”蔚殃催促道。
点点儿绞尽脑汁,最后好似想起了什么,道:“有一件事情可能比较有趣,但这件事情不算要事……”
“有趣就行!说!”
“就是……那个……”点点儿有些结巴,“那个,我看到玄鸳的护法满耳,在与长公主魔雪琴成亲后就一直……”
“就一直什么?”蔚殃来了兴趣。
“就一直没有碰过她。”
第六十章 寝宫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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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鸳塔寝宫外)
深秋之月划过精致的长廊,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的光,寝宫门外昏暗而宁静,只听到忽远忽近,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那是巡逻的守兵。
那些守兵之中有一人特显高大,铜色盔甲衬出一身英气,虎目炯炯有神的扫视着周围,肃穆凛然。
长廊西侧尽头的拐角处,躲着一名女子,她微微点起脚尖,一手拎着一个草编篮子,一手按着扑扑直跳的心脏,那篮里盛满了刚脱土的枣红色水灵藻。
女子判断着脚步声的方位,头悄悄地往石墙外探了探。
果不其然,那个高大的身影正背着她走向宫门东侧,女子的眸光聚焦了,她珍惜着每一寸可以看着那人的时光,看着他魁梧的背影,齐肩的短发,与手上握着的那把威严霸气的驯魂剑。
当那人转过身的前一瞬,女子探出的半颗脑袋迅速将自己重新藏于黑暗之中,握着篮子的手心有些发汗,心也始终咚咚直跳。
满耳转过身后,脚步却停住了,他无声地使了一个手势,周围的守军便也立即停住了脚步。
满耳锐利的目光一直盯着长廊西侧的拐角处,但盯了很久,那里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于是满耳向周围的将士又使了一个手势,他们便按着统帅的意思,按着原来的方向和速度,在寝宫门外来回巡视。
只不过满耳始终停在原地,未挪动半分,同样未挪动半分的,还有他盯着长廊尽头的视线。
而不出他所料地,过了一会儿后,一个女子的半张脸悄悄从拐角的石墙后探出,但当她的眸光与满耳的正正好触上后,她瞬间缩了回去。
即便深夜之中,长廊内光线昏暗,即便那女子的脸只闪过了一瞬,满耳也看清了,她是魔雪琴。
寝宫门外左右两边各站着两位副将。
耳东、艾川为左,钟剑、派澜为右。
其实满耳这时的身份已不是护法了,但他五万年来的统帅之位,在所有将士心目中无可撼动,包括新晋护法派澜。
派澜向前快步走向满耳,虽未说话,但他眼神中带着一种询问,询问长廊尽头的异样是何原因。
满耳沉默了一会儿,用几乎听不见的唇语向派澜道:“长公主。”
派澜好似立刻明白了,凑近满耳压低声音道:“将军,这儿有我们,您要不回去休息吧。”
满耳闻言没有说话,他看着长廊尽头的眸光也未曾离开。
“将军,好些日子了,您看您才大婚,长公主肯定担心了。”派澜接着道,他的语气很轻,以至于一步以外的守军都几乎听不见。
满耳刚想说什么,只见魔雪琴低着头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怯生生地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突然变成这样,如今已经成为满耳妻子的自己,想要见他一面,都要偷着来。
众人虽然不说,但也都看出了满耳的异样。
自他们的统帅与长公主成亲到现在,就从未踏入护法渴念和皇后叶刺为他们精心准备的玄鸳塔正北宫。
若说先前,将士们都能理解,毕竟初五那日,骤降天罚,整个国度陷入了极端的混乱与恐慌之中,是他们的统帅彻夜不眠地收拾残局,稳定军心。
而后又惊见仙冥上仙李渊闯入,若非烈心剑所护,王的躯体恐怕已经被李渊那把重型十字弩击穿了,而毫无疑问在李渊之后,所有守军将要面对的人,便是战神启啸。
所以他们的统帅加强了戒备,而自己也是寸步不离。
但而今魔梓焰已醒,且听渴念护法说如今王的法力已可以与三青天罚抗衡,那么区区一个启啸,又何须要守呢?
满耳只是告诉他们:“即日起这座皇族寝宫之内,不允许再出现第二个李渊!”
而此时魔雪琴低眸碎步走向满耳,长廊中的守军都很识趣地退到了两旁。
“这……这个给你。”走到满耳面前的魔雪琴,将手中满满一篮的水灵藻递到满耳面前,眼神只是停留在满耳胸前的铠甲上,脸上炙热一片。
“有劳长公主了。”满耳道,接过了魔雪琴手中的草编篮子。
满耳这句话在旁人听来都觉得太显生疏,怎么反而统帅与长公主成亲后,毫无任何夫妻之感?
魔雪琴听到满耳此言嘴唇一咬,不知还能接什么话,她那颗细腻敏感的少女之心,又怎会感觉不到满耳这些日子的疏远与回避……
“夜深了,公主早些回去休息吧。”满耳道。
“可……可是……”魔雪琴欲言又止。
一旁的派澜连忙道:“将军,您很久都未合眼了,今夜就同长公主一同回房吧,这里包在末将们身上。”说着回头朝寝宫门口站着的三位副将使了一个眼色。
众将忙配合地连道,“是啊是啊,这儿有我们呢,不会有事的。”
“是啊,将军,末将们保证将这门守得滴水不漏!”
见满耳久久未接话,魔雪琴深呼一口气,抬起头朝满耳笑道:“没事,我就是来给将士们送些吃的。”说着转向四位副将微微一个欠身,“大家这些日子都辛苦了,我明日再多送些来。”
说着余光往满耳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不过她没有敢让自己的眸光与满耳的相碰,只是不经意间注意到了满耳小臂上露出的浅红棉衣袖口。
寒冬未至,但满耳竟已经穿上了魔雪琴送他的礼物,这让这些日子内心煎熬的魔雪琴得到了几分慰藉。
他穿了……
他同意与自己成亲,他出现在了初五的新婚大典,还服下了那可以与自己心魂相连的六同果,那么他肯定不是拒绝自己的心意,只是这段时期太特殊,他不可以怠慢。
魔雪琴这么想着,好似这么想她自己的心情明亮了不少,于是乎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转身而去。
只不过就在她走到长廊一半的时候,寝宫里突然传来了魔梓焰严厉的声音:“满耳,进来!”
这个声音让众人心里一颤,魔雪琴也骤然停住了脚步,满耳眉心微皱,将手上的篮子交给了派澜,匆匆推门进去了。
魔雪琴忙转过头,看到派澜一脸迷惑地朝自己耸了耸肩。
说真的,魔梓焰刚才的那句话,好似很生气,仿佛满耳做错了什么,魔雪琴不禁担心起来。
而没等多久她便感到膝盖骨一阵生疼之感,眼皮一跳,想起了魔梓焰试图冲破封印的那天,叶刺身体的异样,难道是满耳出事了么?
于是乎魔雪琴不顾门外将士们的阻挠,想也没想地破门而入。
这没入不要紧,一入便看到了寝宫中央紫檀圆桌旁双膝跪着的满耳,一旁站着的叶刺,与檀凳上坐着的,神色微怒,一头青蓝拖地长发的魔梓焰。
第六十一章 请王赐罪
(玄鸳塔寝宫内)
看见突然闯入的魔雪琴,叶刺欲言又止,好似想阻止,但也明白因玄鸳的六同之果,一切终究掩藏不住,正如自己无法对魔梓焰隐藏任何事情一样。
初五婚礼上,满耳跳舞时不经意露出的伤疤,魔梓焰通过叶刺的眼睛,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他此时瞥了魔雪琴一眼,其身后寝宫之门便骤然关上,“把手臂露出来。”魔梓焰看向满耳命令道。
满耳身子未动,僵直地跪在原地,魔雪琴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满耳身边,“到底怎么了?”她看了看满耳,又看了看魔梓焰,一脸不解。
魔梓焰未抬眸,眼神死死勾着满耳,重复了一遍:“把手臂露出来!”
满耳沉默了一会儿,双眼一闭,慢慢将浅红棉衣的袖口向上捋起,先是左臂,再是右臂。
魔雪琴惊见满耳的小臂上生着一道道相互交叉的疤痕,那疤痕呈暗褐色,从手腕的脉搏一直延伸至手肘处,细细一数,左右两边不多不少,正好六道。
“解释。”魔梓焰道。
满耳睁开了眼睛,视线停留在魔梓焰膝盖的位置,一言不发。
魔梓焰攥紧了拳头,“解释!”他厉声一句,拳头重重地垂在了紫檀木桌上。
叶刺忙把吓得不轻的魔雪琴拽到身后,食指立于唇前,示意她先别说话,不会有事的,但尽管如此,叶刺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魔雪琴握着自己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王要臣解释什么。”满耳道。
魔梓焰听后嗤笑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这伤疤怎么来的?”说着一把抓起叶刺的左手,将她外袍袖口向上一捋,同时化开了换颜术。
魔雪琴不禁双唇微张,叶刺这伤疤,怎跟满耳将军的一模一样?而此时的满耳,也因叶刺的疤痕怔住了。
“这是皇后那日在仙冥为了救我,独自对抗夙仙锁链时留下的,退也退不掉,将军你给我一个解释,为何你的疤痕会与皇后的一模一样?”
魔雪琴不禁抓紧了叶刺,而满耳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沉重道:“臣去过夙仙圣坛。”
“何时去的?!”
“一千年前。”
“一千年前的哪一日?!”
满耳闻言顿了顿,他的双手指尖不禁往回弯了弯,面色如尘,“回王,瀚索湾大战的那日。”
此言一出,魔雪琴一手捂住了嘴吧,不让自己叫出来,叶刺忙双手将魔雪琴搂着,生怕她接下来会承受不住。
“谁指使你的,我娘么?”魔梓焰道。
满耳没有接话,死一般的沉寂,仿佛风雨前夜。
“还是我爹?”魔梓焰说着一锤桌子站了起来,“你倒是说啊!是谁指使你盗取汲魄的?!”
叶刺看见魔梓焰此时双手的指甲瞬间长了不少,毫无疑问,他已经没有更多耐心了,如果满耳再不说,那么他将面临的就是拆穿所有谎言的地鬼读心术。
但出乎叶刺意料地,魔梓焰停顿了片刻后,硬生生将指甲收了回去,他眼波微动,仿佛在等着一位精忠之臣为自己编织的谎言。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相信那个谎言。
“回王,无人指使。”满耳道。
“无人指使?呵呵。”魔梓焰苍凉一笑,“所以是将军你自己要去的对吧?一千年前盗取汲魄,让我爹我娘,我玄鸳千万将士丧生的罪魁祸首就是你满耳对吧!”
“不可能!”魔雪琴失声大叫道,但她迅速抓回了些心神,继而为满耳辩解道:“将军这五万年对我帝国忠心耿耿,杀敌无数,如果没有将军,我玄鸳怕是早就亡了!”
魔梓焰目光中带着寒风,转向魔雪琴道:“所以他才想把我们皇族都灭了,自己称王。”
“你胡说!”魔雪琴厉声反驳,“魔梓焰!这些日子将军连眼都没合过,日日夜夜地守在你房门口,你如今醒来了却忘恩负义!”
“你不说我都忘了,怪不得那李渊这么容易就进来了。”魔梓焰眼睛眯起,转而盯着满耳冷冷道,“原来是因为我玄鸳有内奸啊……”
“将军才不是内****雪琴喊着一把跪倒了满耳身边,双手抓着他的手臂,语气急切中带着一丝哽咽道:“将军你快跟他解释啊!快点……”
满耳转头看向魔雪琴,眸光柔和了一些,“公主,我不是内*******雪琴闻言眸光大闪,冲着魔梓焰大声道:“你听到了么!将军说他不是!你不要再血口喷人了!”
“我的好妹妹,你太单纯了,有杀手会亲口承认自己杀了人么?”魔梓焰道,“这就可以解释很多事了,以众人口中我娘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去盗取汲魄,怪不得瀚索湾大战,将军你是第一个撤回入口的,怪不得七生门前我魔梓焰死了足足六日,足足六日你都未曾想过兵发玄鸳,怪不得那仙冥恶人会这么容易进入我这寝宫,若不是烈心剑,我魔梓焰的肉身怕早就被那李渊击碎了!”
满耳闻言,宁静的脸上带着一些哀,但他没有反驳,出乎叶刺意料地,满耳似乎并不准备为自己做任何辩解,他只是转而拉起魔雪琴的手,轻声道:“公主,我满耳是一个罪人,一直都是,我对不起你,所以……”
“你才不是罪人!”魔雪琴的声调竟变得越发有力,她直面魔梓焰道:“如果将军要杀你,一千年前就可以!那时候你还是个孩子!他大可以自立为王!”
“妹妹你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但他杀不了我,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杀我魔梓焰!”魔梓焰说着看向满耳,“将军是不是很失望,好不容抢来的汲魄居然会被人夺走,还十分不巧地封印在我魔梓焰体内,甚至于那瀚索湾结界都让你没办法把我这个阴魂不散的皇子彻底仍出玄鸳。”
魔梓焰说着蹲了下来,犀利的目光如刀般地割着满耳:“小时候,无论其他人砍伤我多少次,将军你从来都不管,你恨不得我真的哪次就被活生生砍死是吧?”
满耳闻言,看着魔梓焰的眼神让此时此刻的叶刺一辈子都记得,那眼神里没有一丝精气,那是一种极度压抑的黯然与意冷,极力隐藏的撕心之凉,怅然之痛。
他久久才开了口,道出一句严肃而庄重的话语,“臣是罪人,请王,赐罪!”说着十指掌心触到地面,深深地将腰弯下,一直弯到额头贴紧那并不平滑的冰冷地面。
第六十二章 那些故事
“臣是罪人,请王,赐罪!”
看到满耳说出这句话,欣桐微微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一个欣慰至极的笑容。
满耳,一人扛下了所有的罪,扛下了那些根本不属于他的罪。
其实,青凡修月已经死了,满耳完全可以将那日前往夙仙圣坛的缘由推给他们,或者推给其他已然逝去的玄鸳皇族,但他没有。
其实,满耳也可以说出实情,说出自己是为了救修筠,是修筠那夜毫无缘由地突然闯上夙仙圣坛,但他没有。
无论魔梓焰如何故意用言语激怒他,他始终都未曾替自己解释半分,所做的一切,就为了保护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修筠我告诉你,你以为满耳会为你做什么么?他不会的。他满耳就是个懦夫,软弱无能的懦夫。”青剑在黑妖墓中对修筠说的话,又回荡于欣桐耳畔。
欣桐内心轻叹,若青剑看到了如今的满耳,他还能用“懦夫”二字形容满耳么?
若修筠有幸看到如今的满耳,她还会爱上青剑么?
有一种爱,是只属于满耳的爱,这种爱默默无声,却源远流长。
这种爱是你若镜花水月,我永观而不亵,纵你错踏凡尘暗谷,我仍守你万古流芳。
欣桐很庆幸,自己先前只是告诉了叶刺,瀚索湾大战是仙冥三皇子祥国梁直接促成的。
欣桐并未同叶刺提及满耳,也未提及修筠,如若不是这样,这位将军将不会遭遇接下来的劫难,而他需要这样的劫难,帮他抽离那些痛苦的过去,正视自己所拥有的现在。
八里外高高的山墙将西下的残阳遮住,脚下奔腾的江水灵气逼人。
移苌峡之上,欣桐婷婷倩影格外醉人,她原先映在地上的细长影子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她身旁突然出现的撩人女子。
微风将女子浓密的长发吹起,好似一条墨紫色丝绸缎带,欣桐笑叹道:“女王,您的头发又长了不少呢。”
“是你给的。”媛姬淡淡道,眸光望着眼前青蓝江水,“是他给的。”
欣桐闻言,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圣坛之下,肃钰与媛姬的那个吻,寒意甚浓,却温情至极。
“子民们已经开始怀疑了,他消失的时间有些长了。”媛姬叹道。
欣桐闻言笑了,“女王,山灵们怀疑肃钰殿下出事,不是因他消失的时间长,而是纵横我天山的结界消失了,那结界是肃钰殿下自七百年前剑南山战役后,亲手布下的。”
“所以欣桐你告诉我,他真的死了么?”媛姬看向欣桐。
“女王,世间万象,均向死而后生,落败腐朽的枯叶如此,背水一战的军队如此,踏过奈何桥的亡灵如此,天罚过后的魔梓焰如此,天泉镜前自尽的墨嫡亦是如此,墨嫡活在我的身体里,您能感觉到么?”
媛姬眸光幽幽,并未接话。
欣桐仰起头道,深深呼了一口江边清爽的空气,笑道:“女王,还有一个时辰,玄月便会出现,它会带来欣桐期待的漫漫长夜,带来墨嫡期待的似海繁星。”
语毕,二人静默无言,直到那如萤火虫般的明亮宝石在深邃的夜空中凝望着欣桐,正如欣桐水晶般的眼眸静静地凝望着它们。
那些星星了告诉了欣桐很多很多故事,很多很多原先在天泉境中,容易忽略的,甚至永生永世都无法呈现的故事。
那些星星告诉欣桐,在启啸亲自灭尽王氏家族的前夜,李德义就已然把李家将帅的祖传战袍赠与了只是初仙的启啸,并告之启啸,穿上它,再出发。
那些星星告诉欣桐,当叶刺与魔梓焰在长安地下皇宫与地鬼将军们比武后,宵烈之所以断定本应死去的茹佳公主一定会没事,不过是因他亲眼看到茹佳穿过自己为凡人而设的结界,冲向叶刺替她挡住了飞狼那致命一击。
那些星星告诉欣桐,当蔚殃使用神族冰旋术,将叶刺胸前的灵生玉取出后,灵生玉并未消失,也并未被任何人夺走,空寥的地鬼第十三殿,只留下仙冥太子祥子羽的一句:“叶刺对你已经没用了,而灵生玉,只要它不入我仙冥,随鬼后娘娘处置。”
那些星星告诉欣桐,肃钰殿下曾私下带着刚刚复活的女王媛姬,一位一位殿覆君地拜访,一个一个阵将的介绍,肃钰跟他们说,媛姬是他们真正的王,是这片葱绿大地上真正的主人,以后她一定会是一位贤明仁慈的君主,只要你们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那些星星告诉欣桐,蔚殃怀中的那只灰黑色灵猫,名点点儿,四十五万岁,是同肃钰殿下一模一样的三青元神。在肃钰之前,他曾出过三青收复恶灵,而那个被他以天神之名赐死的恶灵,是玄鸳皇族先祖之一。
后来那人因六同之果活了过来,故点点儿狠心把另一位无辜之人也一并杀了。为此,他被三青真主依天规判刑,于神界牢狱服刑足足八万五千年。
原来,玄鸳先祖所栽的六同古树生出的果子,真的可以战胜一切死亡,哪怕是神族带来的死亡。
那些星星还告诉欣桐,魔梓焰的身体在很早以前就与肃钰有一些相似,比如他们在灵力很弱的时候,身体都寒如真冰,比如他们都可以通过与爱人的唇齿触碰,传递灵力。只不过魔梓焰好似就是魔梓焰,他绝非来自三青,因为他也曾有过一颗跳动的心。
当然,星星还道出很多很多其他事情,于是欣桐清晰地知道了,下一任仙冥之王是谁,下一任地鬼之王是谁,而下一任的天山之王,又是谁。
占卜出这一切的欣桐,不禁缓缓地坐了下来,接下来的夜空,她只想好好地看看星星,单单纯纯地看看星星。
不漏剧情,必看正版,上雪不会告诉你们,欣桐,景蔚,馨儿,雪琴,李渊以及《三青门外》几乎所有跑龙套配角,都是上雪的同学同事,写小说起名有何难,下拉一下朋友圈通讯录,再通知他们一声即可,SOEASY,麻麻再也不用担心我的角色起不出名字。
不过偷偷告诉大家,三青真主的本名是唯一一个上雪还没有设定好的,因为其实他都那么牛逼了,叫什么也就无所谓了,如果他想,叫阿贵也是可以的。
第六十三章 黑色花妖
(玄鸳黑妖墓)
黑妖墓外形如烈放的曼陀罗,此花娇艳绝美,却凶残嗜血,根茎内流淌着白色的剧毒浆液。
昏暗的墓中,只有石缝间射下的几缕微光,空气中弥漫着压抑而诡异的感觉,让人窒息。
满耳静静地跪在墓中一处石台边上,他小臂那一道道疤痕已被黑如死神的花茎缠满,那花茎缠绕的纹路好似愤怒战士暴出的青筋,又好似火岩喷发后被撕裂的大地,触目惊心。
花茎壁上生着一根根短而细的棕黑尖刺,似黄尘荒漠之中的仙人掌,又似叶刺最原始的样子,似她以前身上那满身的护体钢刺。
而此时此刻,一些棕黑的尖刺深深地扎进了满耳的双手十指,将他双手笔直地吊起,而另一些尖刺扎进了他腰背的骨髓之中。
满耳始终保持跪立的姿势,只要他稍微一动,身后暗处的花妖便会暴怒,将他体内这些锋利的尖刺猛地回勾,让十指连心的囚犯痛不欲生。
可能是因连续数日的劳累,滴水未沾的满耳此时下巴垂在胸前,双眼紧闭,沉沉地睡了过去。
或许满耳真的太累了,这一千年,他太累了。
汲魄,修筠,青剑,修月,青凡,瀚索湾大战……
这些人,这些事,好似不停地压着他,折磨着他,让他无处喘息。
帝国护法,万兵主帅,天帝五界顶级战将前三甲,却没能力阻止那些他想阻止的事情,保护那些他想保护的人。
满耳的一生在他自己看来,是可悲,可笑,可叹。
如果可以,就让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黑妖墓中,永生永世地睡去吧。
只不过他这最后的希望被骤然裂开的石门打了破,当满耳微微撑开沉重的眼皮,便看到了石门外站着的魔雪琴,自己的新婚妻子。
魔雪琴手中拿着一个同昨夜一样的草编篮子,篮中一样盛满了枣红色水灵藻,她的目光被此时跪着的满耳,与他那高高吊起的双臂怔住了。
魔雪琴低声同门外守门的将士匆匆交待几句,而后快步走入墓中,当她走到满耳跟前时,远处的石门便关上了。
“将军饿了吧,我带了些东西给你。”
这时借助微弱的光,魔雪琴才看清了满耳手上缠满的那些黑色花茎,只因这些花茎在远处无从看到,它们藏于黑暗之中,就如同它们最薄情的钢刺深深藏于满耳的皮肉之下,骨髓之中一样。
满耳内心忽而一阵莫名抽痛,他不解,抬头望着暗光之下的魔雪琴。
不得不说,魔雪琴真的真的很像修筠,她此时此刻的表情,就跟满耳当年带着修筠进入这黑妖墓中,第一次探望青剑时,她脸上的表情一样。
“谢过公主,公主快回吧。”满耳道。
魔雪琴闻言,将草编篮子放在地上,与满而相对而跪,拿出其中的一颗水灵藻,递到满耳嘴边:“来,将军快吃,自我们成亲那天到现在,你一直没吃没喝。”
魔雪琴眸光中带着无法拒绝的暖意,她此时索性将水灵藻直接贴到满耳唇边,催促道:“快!我刚采的,不是昨天那篮,保证新鲜。”
满耳闻言,终于微微张开了嘴,魔雪琴便顺势一把将水灵藻塞进他嘴里,还未等满耳嚼碎咽下,魔雪琴便又从篮中拿起了一棵。
“这里不是公主待的地方,公主还是快回吧。”满耳重复道,他并没有继续吃的意思。
不料魔雪琴微微一笑,拎起篮子晃了晃,“你把这些都吃完,我就走。”
“好。”满耳利落一句,刚想试图去拿篮子,不料他被花茎吊着的双手一动,那锁着他十根手指的尖刺便猛地迅速倒勾,瞬间一次两次无数次,扎心之痛由满耳十指指尖回袭至全身。
“呜……”面前的魔雪琴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她手中的篮子也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好几颗水灵藻从篮中滚出,滚到了满耳身后漆黑一片的恐怖之地。
看着浑身有些微微发颤的魔雪琴,满耳忍着疼痛,一动也未敢再动地问道:“公主没事吧?”
原本牙关紧咬的魔雪琴,好似慢慢缓了过来,神色有些怅然地看着满耳:“将军以后一直都要受这种罪么?”
“我是罪人,这惩罚是应该的。”
“可我不相信将军是罪人!”魔雪琴突然放大了音量,“派澜都跟我说了,瀚索湾大战时,将军撤回来是奉女王之命保护年幼的弟弟,而且当时七生门,七生门弟弟死后,将军你之所以没有即刻兵发仙冥,也完全都是为了我考虑,他们仙冥当时有那么多上仙,还有神器在手,将军是怕那时出兵敌强我弱,怕最后不仅会输,还会牵连我!”
魔雪琴说着鼻尖就是一酸,一股热泪流了下来,“将军从来就没做错任何事情,才不是弟弟说的那样!将军你快去跟弟弟解释。”魔雪琴说着一手就想拉起满耳的衣领,但她的动作瞬间停在了空中,因她突然想到满耳此时的身体不能动,如若动了,可能就会跟刚才一样……
“弟弟不是坏人,只要将军愿意说出真相,他真的不会继续追究的。”魔雪琴收起手,哭求道。
满耳眼神有些苍凉,“即便公主刚才替我开罪的那些解释都说得通,但还是让公主失望了,我这手臂上的疤痕骗不了人,这疤痕就是对抗仙冥那夙仙锁链时留下的,瀚索湾大战,以及全部人的死,都是我满耳一手造成的。”
“我才不信!”魔雪琴喊道,“将军毫无缘由的为何要盗取汲魄?将军你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我就是那样的人!”满耳怒声一句,这句话把魔雪琴彻底怔住了,她呆呆地跪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张如刀般冰冷的脸庞,这好似是她认识满耳以来,满耳第一次对她生气。
“魔梓焰说对了,我满耳盯着那王位很久了,何你们皇族人太多,我一直没有机会,于是我引发了一场大战,借刀杀人,他们全都被我借的刀杀了,只有我活了下来,公主以为我回去是保护魔梓焰么?你错了!我是回去把他杀了,顺便把你也杀了!但你突然被结界保护了起来,我无从下手,而魔梓焰,正如他说的,我杀不了他,于是我满耳认命了,死心了!直到我们婚礼上天罚骤降,我才知道我的机会来了,公主你听好了,是我窜通了仙冥,是我放他李渊进来的!”
“你胡说!我不要听!”魔雪琴闭起眼睛双手捂住了耳朵,眉心紧蹙。
“公主来这儿不就想听真相么?!”满耳道:“真相就是如果王六日后仍未醒来,我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公主你,因为整个玄鸳皇族,只剩下你了!”
魔雪琴闻言手按得更紧了,但寂静的黑妖墓中,满耳尖利的话语还是轻易就窜入了她耳中,好似千万刀尖无情地撕割着她的身体。
第六十四章 再失所爱
过了一会儿,魔雪琴挣扎的面色慢慢恢复了平静,她睁开眼冷冷地看着满耳道:“将军你根本不会骗人,如果将军真想杀我,那弟弟在七生门遇难后你就可以下手,我没有灵生玉,我甚至都不会什么幻术,杀我魔雪琴对将军来说易如反掌,但将军根本就没有动手!”
“那是因为有别的原因。”满耳将眼神避开。
“满耳!”魔雪琴突然直呼满耳的名字,“我魔雪琴不是小孩子了!我没那么好骗!”
满耳闻言一咬牙道:“公主可能忘了,当时王在七生门遇难后,他的肉身就被完好地送了回来,还被一个谁都破不了的结界保护,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一千年前在王体内封印两大神器的人,他想保护王我满耳又怎会不知?而且我显然不是那人的对手,所以我才静观其变,没有对公主你动手,要不然公主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等王活过来,我满耳又怎能自保?!”
满耳此言一出,让魔雪琴瞬间哑口无言。
过了许久,魔雪琴垂下眼眸,缓缓开了口,“所以将军真的很想很想做上王位是吧?”
满耳闻言没有接话,只是感觉自己的内心不停地被鞭子抽打着,他忽然听到周围暗处开始发出一些稀稀疏疏的声响,像蛇一样,这声音点醒了满耳:糟糕!雪琴进来的时间太久了,这些花妖可能已经默认她是囚犯了!
于是满耳忙回答道:“是的,我满耳就是想独霸玄鸳!我究竟是怎样的人公主如今看清了吧!看清了就请回吧!”
魔雪琴闻言,身子没有挪动半分,她只是自嘲道:“将军同意与我成婚,是不是迫于弟弟的压力?”
“对。”
“所以将军心里从来都没有我,对不对?”
“对,从来没有。”满耳简洁一句,面色无情,他只想快点结束这段对话,因为他听到那黑暗中的声响越来越近。
先前魔梓焰大赦天下,黑妖墓中的刑犯被全部放出,这墓中的花妖无人折磨已经好些时日了,它们相互缠绕,根茎全部长在了一起,饥渴难耐地寻找着目标。
“我已无话同公主说,公主你回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满耳补了一句搅心之言。
魔雪琴悲凉一笑,看着满耳身上那件自己为他亲手缝制的浅红棉衣,“我还以为,将军会穿它,就代表将军心里有我……原来都是我一厢情……啊!”
魔雪琴说到一半失声大叫,她感到后背脊椎像被什么尖刺深深地扎了进去,深入骨髓,于此同时她的手腕也被黑暗中突然窜出的黝黑花茎缠了上。
满耳大惊:“公主快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花茎携带的尖刺已然刺入魔雪琴十根手指的指尖,牢牢地将她变成了与满耳一样的囚徒。
魔雪琴想再次喊出声,但她忍住了,她的下唇因咬得太用力鲜血开始冒出。
只要被这黑妖墓中的花妖缠上,便是幻术尽失。
满耳本能地要为魔雪琴徒手除掉那些嗜血花茎,但奈何他手一动,不仅自己疼得摧心剖肝,就连已然疼得倒在地上的魔雪琴身子都不仅抽搐了好几下,不断痛苦呻吟着。
满耳不敢动了,他朝着石门大喊:“来人!快来人!长公主出事了!”
但奈何喊了许就都未见门外有任何动静。
看着蜷缩着身子躺在冰凉地上的魔雪琴,满耳急切地问道:“公主你没事吧?”
魔雪琴虽眉头紧缩,但她发现只要自己不动,剧烈的疼痛之感便会慢慢消失。
“你感觉怎么样?”见魔雪琴不答话,满耳又问道。
魔雪琴躺在地上,眉心好似已经慢慢舒展开了,但她的眼神仍有些空洞,有些呆滞,她缓缓开口道:“我魔血琴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多余的人,玄鸳子民其实知道我娘是庶出,心底都看不起我,弟弟也不喜欢我,他只喜欢叶刺,将军也不喜欢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满耳看着魔雪琴那已被花妖根茎缠满的瘦弱身子,凄婉孤绝的面色,一阵心搅难耐之痛涌到了喉间。
如今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维护她娘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同时又不伤害其他任何人,也不伤害她……
“渴念跟我说,这些黑色花妖从不杀人,但它们的根茎中有一种浆液,喝下一滴,便可致命。”魔雪琴喃喃地说道:“我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说着,她开始用指甲回磨着捆绑于她手腕上的黑色根茎。
满耳大惊失色:“公主别乱来!”
这时的满耳,感到一股又一股彻心之痛传来,但眼下的魔雪琴依旧咬着牙,不去管额头上不断落下的汗珠,不去管全身已经好似就快要裂开的疼痛,她集中所有气力来回刮着那生硬的根茎,直到最后终于被她划开了一道很小的口子,一颗豆大的白色浆液渐渐冒了出来。
魔雪琴煞白的嘴唇向上勾起,用食指沾上了那滴浆液,正想往嘴里送,不料满耳直接扑向了魔雪琴,一把将魔雪琴的手扣住,失声喊道:“别做傻事!”
魔雪琴微红的眼眶淡淡看着满耳:“将军,让我去见我娘吧,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娘爱我了,求求你……”
“不行!”满耳斩钉截铁,手依旧紧紧地抓着魔雪琴的手腕,不让她乱来,而后朝着石门再次求助,但正如原先一样,无人应答。
因满耳的动作有些大,已经疼得快昏死过去的魔雪琴撑着紧剩的气力低声说道:“将军不用喊了,我已嘱咐他们,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进来。”
“一帮废物!”满耳竟急得恼怒,言语也失了分寸,转而对魔雪琴道:“公主,你跟我走到石门那边先打开门,当然这会很疼,你稍微忍耐一下,而后我帮你把这些根茎除掉,一除掉你就逃,听到了么?”
魔雪琴闻言笑了:“为什么要逃,将军既然准备在这黑妖墓中待一辈子,那我也可以。”
“你不可以!”满耳厉声道,“你修为太浅你扛不住这些花妖的!你别以为不动就行,不吃不喝你也会死,现在不过是它们心情好,它们心情不好的时候不管你动不动都折磨到你死!”
“那就死吧。”魔雪琴眼神里没有一丝灵气与希望,“我死了将军就不用费尽气力自己动手了,我死了可以让将军离王位又近一些……”
“别说了!”满耳怒声一句,他回头看了看厚重的石门,正打算如果魔雪琴不愿意走,他就直接把她抱过去,不料回头看到魔雪琴的眸色已经开始有些涣散,面庞也失去了所有血色,甚至于嘴唇都有些发青发紫。
满耳那抓着魔雪琴的手开始发汗,一阵心慌:“公主……你……你怎么了?公主?”
“浆液好像……好像已经流进我的身体里了……”
“什么!?”满耳惊愕失色,他一把抓起了魔雪琴刚才粘到那滴浆液的指尖,只见那指尖有一道小小的血口,而白色的浆液已然从血口渗了进去。
满耳一咬牙抱起魔雪琴就往门口冲,他试着用尽全身力量打开石门,不料那石门好似被下了封印一般怎么打都打不开。
奈何满耳此时此刻根本不能使用任何幻术,他试图将那些缠绕在自己和魔血琴身上的根茎扯开,但满墓的花茎太多,似几千条毒蛇一般,好不容易扯开了一根,但身体其他部位又早已被另外无数根死死缠上。
“停……”魔血琴已经痛得承受不住。
满耳停住了动作,他瘫倒在地,用最后的力气将魔雪琴抱在怀里,靠坐在门边,任由那些花妖根茎缠满二人周身。
魔雪琴的脸庞已经因体内毒素的扩散而憔悴至极,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一般,“你为什么要这样……”泪水从满耳的眼眶中涌出,一滴一滴地打在魔雪琴的锁骨上。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修筠了,为何此时还要让他失去单纯得没有一丝杂色的魔雪琴……
魔雪琴双眼闭着,脸贴紧了满耳的胸膛,但她胸前的敏感皮肤还是能清晰地感到一滴有一滴滚烫的水滴落下,“你哭了?将军?”
满耳没有接话,眼眸中好似所有的一切都被掏空了,为了不让魔雪琴再次感到疼痛,他一动也未动。
“尽管将军原来一直很想杀我,但是若我真的死了,将军还是会舍不得,对不对?”魔雪琴低声道。
满耳闻言哽咽了,内心翻涌万千,五万年来,这么痛,是第二次。
“对,所以你不要死,好不好,雪琴?”
魔雪琴闻言内心像被什么触动了,这是满耳第一次没有称呼她“公主”,而是叫她雪琴。
“好,但将军可不可以先给我讲一个故事?”魔雪琴的声音越来越轻。
“你要听什么故事?”
“将军的故事,将军一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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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千古罪人
我是满耳。
大约五万年前出生于玄鸳一户平常百姓家庭。
由于父母早逝,且时日已过去太久,我早已忘却了自己的确切生日,我只记得父亲离世前,送给我的那套他年轻时穿过的暗黄生锈铠甲。
后来我参了军,但因玄鸳生灵量达千万,比天山、仙冥足足多了好几倍,故军队当中的竞争也相当激烈,甚至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当别国将士都想着是否可以在某次战役中出人头地时,我满耳担心的确是,怎样才能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出战将士的名册里。
为了这一天,我等了足足七千年。
那次的任务是平定西源贫瘠土地上的乱民起义,我作为一名普通士兵很荣幸地被选上了前线,我杀了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那些百姓中包括残疾投降的壮丁,包括饿得骨瘦如柴的老人,包括怀有身孕的妇女。
我满耳之所以杀他们,只是因为他们妄图推翻先王的统治,只是因为上级的一道命令。
起义平定后,军队会按所杀生灵数量的排位进行封赏和晋升,我清楚的记得那次我排在全军第五,我也清晰地记得那次平乱,我杀的生灵总数是八千三百五十三个。
于是我得到了一大笔赏赐,同时也晋升为军团中的士卒少将,这个职位大概相当于天山帝国的十六位外圆守护,阵将。
我很庆幸自己比排位第六的那个将士多杀了一个人,因为他只有赏赐,没有晋升资格,当年所空出的职位,正好只有五个。
有时候机会只有一次,而结果总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我如今是帝国护法,而那个将士的名字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在任何将领的名单里,就因为四万三千多年前,他比我满耳少杀了一个人。
后来,我参加了许许多多相同的战役,杀了不计其数不同的人,而后面的每一场战役,我满耳究竟杀了多少人,只在领赏晋升时记得,之后便都忘了,但始终没忘的,就是第一次的八千三百五十三,可能这个数字,我满耳会记一辈子,记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我当上镇守南源的副将,已是两万多年后,一日我接到了先王直接下达的任务,可笑的是,他说这个任务之所以直接交给我,是因为我满耳特别冷血,特别擅长杀人。
这个任务对我来说很简单,是让我当夜杀掉一名平民女子,这名女子是先王酒醉后不慎沾惹上的,先王说皇后发现以后很生气,故让我尽快处理。
于是当夜我就来到了那名女子的住处,但令我意外的是,她正在分娩。
看到我撞开了大门,持刀走近屋内,已疼得近乎晕死过去的她,拼命指着自己的肚子,做了一个央求的手势。
那夜,当我终于决定举起屠刀之时,我听到了一阵孩子的啼哭声。
于是我挥刀砍死了那名女子,抱回了她的孩子。
先王很生气,他怪我没有斩草除根,但当他自己真正看到刚出生的孩子时,他犹豫了。
我不知道先王是如何说服皇后的,那个孩子竟然真的被留在了皇宫里,并且之后也没有被任何杀手杀掉,她健康快乐地长大,长得亭亭玉立。
这个孩子,先王赐名:修筠。
孩子抱回皇宫的许多年后,先王曾数次向我表示感激,说我满耳那夜好在没有杀掉他的孩子,我只是礼貌地回应道:王的命令是让我杀了她的母亲,我执行了,仅此而已。”
不过先王还是赏赐了我一件玄鸳至宝,就是我日后的三万多年寸步不离身的驯魂剑。
驯魂剑由一千两百多颗血烨石打造,可以控制生灵的心魂意志,自我得到它以后,我满耳战无不胜。
雪琴或许说得没错,启啸之所以能封战神之神,或许是因他战场上从未有机会遇到我满耳。
出于对修筠的亏欠,我一直特别照顾她,她对我提任何要求,只要不触犯军规,我都竭尽所能的满足。
久而久之,她在我的心里就越来越特别,可能我们总是会在乎那些自己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的人和事。
如果没有先前弥补亏欠所为她做的事情,可能也就没有后来深深爱上她的这个结果。
这个结果对于我满耳来说是可怕的。
因为我满耳今生不被允许爱上任何人。
天山帝国,有一位占卜术高深莫测的女子,她是史上唯一一位同时被两个青赦环选中的左护法。
大家都说,她目如神电、袖转乾坤、天地五界,乃她掌中日月。
一次玄鸳庆典上,我满耳有幸见到了这位淡雅彗智的女子,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墨嫡。
我记得墨嫡的紫色拖地长发,记得她穿的那身蓝紫长裙,记得她胸前和腰带上均佩戴着两颗湛蓝宝石,记得她沉静从容地对我说:“满耳将军,您此生会爱上两个女人,而您所爱的女人,最终都会死去,一个死于刀刃之下,一个死于花丛之中。”
就因为墨嫡的这句话,我告诉自己不能爱上任何人,因为我想通过自己的力量,改变自己与那两个女人的命运。
我满耳就是如此矛盾之人,战将出身,我可以因军令杀任何人,但我不允许自己因那虚无缥缈的情愫而害死任何人。
当我知道我对修筠的感情时,我就让自己回避她,同时也尽力回避其他的女人,我疏远她们,我把自己武装得毫无破绽,武装得非常完美,完美得几万年间修筠从来不知我满耳心悦她。
她曾笑着说,我满耳爱的东西,或许只有这个国家。
后来修筠爱上了青剑,还为青剑生下了魔雪琴,我都极力地克制自己,从始至终,我都逼迫自己保持与她只是一般的君臣关系,这种关系之内能做的,我都可以为她做。
但后来我还是破例了,我为她保住了魔雪琴,我跟女王说修筠怀的是一名平民男子的骨肉,而那位男子已经病逝了。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我满耳没有战胜墨嫡所预言的宿命,修筠最终还是死了,死在了仙冥三皇子祥国梁的狄刀之下。
我不知道修筠最终这样的结局,是因为祥国梁的狄刀,还是因为我满耳对她的爱。
我本以为自己经历过那次失去修筠之痛后,不会再爱上任何人,而事后的一千年,证明我是对的。
我的外表跟我的内心,在那一千年里,终于合二为一了。
那一千年我满耳心系之事,真真正正地只有我玄鸳帝国。
直到魔梓焰成年,直到他打开了禁锢帝国千年的瀚索湾结界,我在壶口瀑布的岩洞中看到了已经长大的长公主,那个生得近乎与修筠一模一样的长公主魔雪琴。
雪琴公主不仅仅只是外表与修筠很像,就连性格,以及跟我相处的方式都近乎与修筠一模一样。
雪琴公主没事也喜欢来我的将军府转悠,也是学习幻术时不是特别在意,跟修筠一样,雪琴也喜欢依赖我,她好似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修筠,一个上天赐予我满耳死而复生的修筠。
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把雪琴当成了修筠。
但是她与修筠不同,雪琴的眉间有一颗红痣,而修筠没有;雪琴的心中有我满耳,而修筠没有。
当雪琴将她亲手缝制的浅红棉衣送给我时,我才意识到她不是修筠,她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另一位女子,而最令我害怕的是,我好似已经对她也动了真情。
我突然想起了墨嫡的那个预言,我满耳此生会爱上两个女人,而她们最终都会死去,一个死于刀刃之下,一个死于花丛之中。
于是我再次陷入了极端的矛盾,我既不能退掉王的当众赐婚,又不能让自己对雪琴产生更多的感情,我天真的骗自己,我对她只是喜欢,喜欢并不是爱,所以她不会有事。
我们玄鸳有魔梓焰这样强大的君王,只要雪琴公主不离开玄鸳,即便我同她成亲,她一辈子也都不会有事。
只不过我还是错了,时到今日,墨嫡的预言全部应验了,而我就像那个被命运操纵的傀儡,哪怕提前知道结局,都无力抗衡。
雪琴死了,她死于黑色的花丛之中,她的神情很知足,很安详,因为她听到了我对她讲的那些故事,那些故事中有修筠,有青剑,有修月,有青凡,有渴念,有魔梓焰,还有瀚索湾之夜的所有经过。
我握着雪琴那已经失去温度的双手,我深深地亲吻着她头顶的发丝,我知道我满耳的爱很罪恶,罪恶到可以杀人,可以结束一个如花般的少女之命,罪恶得如同那些我满耳万年来挥舞过的所有刀剑。
我满耳是一个罪人,一个千古罪人,我的罪恶并不是从我拔下了所有夙仙锁链开始,并不是从我爱上修筠开始,并不是从我杀了青剑开始,也并不是从我爱上雪琴开始,是从四万多年前那场我第一次参加的战役,就开始了。
雪琴啊,我曾经无比害怕自己爱上你,以至于这些日子我都刻意躲着你,但现在我却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自己对你的爱已深入海底,可以让你如同我们的皇后那样,六日后获得重生,拥有一个完完整整的全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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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封印解除
这一章如果雪蜜不是上雪一更新就看,那么还能看到多少内容,就听天由命了,上雪尽力了……尽力了。
(玄鸳塔皇族寝宫)
“你知道么,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你这么聪明!”叶刺用指尖不轻不重地点了点魔梓焰的眉心,边收回手边俏皮一笑。
叶刺的笑容充满灵性,眸光闪闪,弯弯的眼角如诗如月,正如她此时上翘的嘴角一般。
她正一丝不挂地趴在魔梓焰身上,小腿相互交叉翘起,背部曲线柔美,但更令人心颤的是她那珠圆玉润的翘臀。
“哦?第一次?不是第一次吧,我打开瀚索湾结界的时候,鸢儿不一样觉得我很聪明么?”
魔梓焰一手背在脑后,一手玩转着叶刺的长湘笛,这是叶刺的娘冰鸢做的,色似翡翠,形同波浪,十分别致。
此时他全身赤裸地趟在圣泉池水边柔软的白色蔷薇中,光亮圣洁的青蓝长发铺散开来,宛如盛放的矢车菊,此时他正感受着叶刺全身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的那种幸福之感。
叶刺有些语塞,她自己都忘了,其实魔梓焰虽然很多时候好似很冲动,好似不计后果,但也有很多时候,他想出的方法总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比如当年叶刺刚进玄鸳时,魔梓焰命令她不停地用天山幻术杀自己,这第一是为了学习别国幻术,第二便是让他自身对此类幻术免疫;
比如当时魔梓焰打开瀚索湾结界,第一是让玄鸳生灵重获自由,第二便是汲取千年结界的灵力,使自己更强;
再比如这次,他让魔雪琴去黑妖墓,第一是让满耳说出实情,第二是测一测这位忠心耿耿的统帅到底是否真正心悦长公主。
叶刺凑近了魔梓焰,用自己的下巴贴着他的下巴,眸色中突然流露出一丝担忧,“梓焰,如果雪琴没有醒过来怎么办?”
魔梓焰闻言,一手从脑后取出,摸着叶刺那可爱的小耳朵,一脸轻松道:“不会的,满耳还是很爱我这个傻妹妹的,他心思我都读完了。”
“你去黑妖墓了?”叶刺有些吃惊。
“对呀,你昨夜睡着的时候去的呀。”魔梓焰此时另一只手放下长湘笛,也抓着叶刺的耳朵,两手一并来回轻轻前后扯了扯,再左右扯了扯,一脸笑意地看着叶刺呆呆望着自己的圆润脸蛋儿,“鸢儿居然不知道,真是难得啊!是不是我刚才太厉害,鸢儿感觉要飞天了,所以忘记了你最喜欢做的事情。”
“我最喜欢做什么?”叶刺一脸犯愣。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喜欢亲我的时候顺带偷窥我的记忆啊!鸢儿不是最喜欢私底下挖我的秘密么?来,你说说,之前我睡着,自己数数,你总共看了多少次。”
叶刺脸刷地一热,心想玄鸳这六同之果真是太该死了!现在还能不能后悔,能不能吐出来啊?!
此时魔梓焰突然坐了起来,趴在他身上的叶刺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背,不料魔梓焰双手握在叶刺的腰间将她轻推了开,眯起眼睛冷冷道:“怎么,还想把果子吐出来?”
“才没有才没有!”叶刺心慌下拼命挤出一个讨好地陪笑,尴尬至极,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也知道魔梓焰早已看穿了自己,正如她此时眨巴眨巴地眸子已经看到魔梓焰确实去过黑妖墓,就在满耳抱着魔雪琴沉沉睡去后,他对这位已经没有意识的主帅使用了读心术。
满耳的故事,就如他同死去的魔雪琴说的一模一样。
而此时的叶刺,也看到了那个故事。
“梓焰,你说为何修筠会突然盗取汲魄呢?”
“这个满耳也不知道,不过算了,她都已经死了,再追究下去也无用,现在活着的人无罪就行了。”魔梓焰道。
“满耳不知道,那渴念会不会知道?”
“鸢儿你看记忆不看全啊。”魔梓焰笑着捏了捏叶刺的鼻子,“我问过渴念,她说她也不知道,她说按修筠的性情,是绝对不会去盗取他国宝物的。”
“好吧……”叶刺无奈地轻声应着,可能这个世界上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墨嫡了,毕竟她都让信彤告诉自己瀚索湾大战是仙冥那灵力超群的皇子国梁直接促成的。
不过信彤也只说了汲魄没有真的被盗走,是国梁事后仍执意挑起战乱,搞得自己与魔梓焰事先完全不知修筠和满耳的事情。
对了,满耳……
叶刺好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梓焰,都五日了,既然你都知道了一切,知道满耳将军是冤枉的,你为何还不把他放出来?”
魔梓焰冷哼一声,“谁让他之前对我妹妹耍冷来着,这新婚的大闺女就给他满耳活活守了寡,我多折磨他几日也是应该的。”
“可将军那样也是为了雪琴,他都不敢让自己多看雪琴一眼,他也很痛苦的。”
“我不管,我就是要让他多痛几天。”魔梓焰无赖地说着,低头一把咬上了叶刺胸部最敏感的地方。
叶刺不禁轻叫了一声,“痛!梓焰!痛!”她垂眸埋怨地看着魔梓焰那被青蓝长发遮住了大半的侧脸,本想双手将他推开,但叶刺最终没有,魔梓焰通过叶刺的身体对她说:“痛,你才会记得我。”
痛,才会记得他……
正当叶刺想干脆放松身体,仔细体味这种痛时,魔梓焰却用舌尖来回舔拭着原先他咬住的那个位置,一遍,两遍,三遍……
这举动让叶刺有些惊讶,她将魔梓焰的发丝轻轻拨到耳后,认认真真地看着此时他紧闭的眼眸,看着他认真爱着自己的侧脸,不禁食指微弯地来回轻滑着他那从太阳穴到颧骨的位置。
这张脸,这个人,究竟能让自己有多爱,爱到可以看清他的千丝万绪。
原来,看似高傲不接地气的魔梓焰很在意魔雪琴,因为在意,所以当渴念那日临走前同自己与魔梓焰顺带提了提满耳的异样,他就想出了这个方法。
其实魔梓焰也很在意满耳,以至于即便他醒来的那日就通过叶刺的记忆看到了满耳那个伤疤,但他却没有立刻惩罚这位首帅,他甚至没有当着满耳的面使用读心术戳伤这位帝国护法的尊严。
当然,他也不会拿魔雪琴的生命去冒险。
天山女王媛姬的重生,叶刺背部愈合的伤口,合二为一的烈心剑,转枯为盛的蔷薇花,都告诉魔梓焰,即便满耳心里没有魔雪琴,即便魔雪琴六日后真的没有醒过来,他魔梓焰还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凭借体内的灵生玉,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重新睁开双眼。
三万多次的神族天罚,好似已经完全将魔梓焰体内的封印彻底击碎,并被他连同岩光之力全部吸入了自己的灵魂之中……
现在的魔梓焰,可以毫无束缚地自由使用体内所有神器真正的威力。
那场天罚,对魔梓焰,究竟是坏事,还是好事?
那只突然出现的猫,那只打碎了天泉镜和赤旋链的猫,究竟是何人,那只猫与蔚殃是何关系,与初五突然出现的神火男子是何关系,与肃钰殿下又是何关系?
“鸢儿又在东想西想了?”魔梓焰停住了口中的动作。
“啊……没……没有啊!”叶刺心虚道。
“你说谎的样子一点都不可爱。”
“我……这个……那个……”叶刺有些结巴,说真的,看着眼前铺散的青蓝长发,叶刺这些日子确实不停地在思考缘由,思考魔梓焰身体变化的原因。
魔梓焰抬起了头,一脸不悦道:“鸢儿每次都不专心,看我怎么惩罚你!”说着双手托着叶刺将她一把举起,当叶刺重新落下时,她感到了魔梓焰已经再次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又是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感觉……
叶刺眼神有些难以置信,这都是今晚第几次了……
“让你再不专心!”魔梓焰边动边用眼神道,“鸢儿整天想着那些神族的事情,都不想我,不就是蔚殃么,不就连只猫都是神么,有何可惧,待我处理好满耳和雪琴的事情,我就杀下地府找她问清楚!”
叶刺闻言大惊,但还未来得及回应魔梓焰便不耐烦地继续道:“你别说不可以不可以了!我魔梓焰跟那鬼后势不两立,长安骇泱池水毒我们的事情还没找她报仇,还有那个什么牛角怪,什么光头大个儿,什么宵烈,这回正好,本王新账旧账一起算!”
本以为叶刺会极力阻止自己,不料这回她听后愣了一会,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叶刺双手捧起魔梓焰的脸,低头吻上了他修长的睫毛,而后她的双唇慢慢下移,从魔梓焰清俊的面颊到泛着朱光的双唇。
叶刺这次好似很认真,没有一丝杂念地吻着魔梓焰,她的身体此时也主动动了起来,迎合着魔梓焰,而此时的魔梓焰看不到叶刺脑中其他任何思绪,好似她此时此刻,只想着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完事了,叶刺的唇才缓缓离开了魔梓焰,睁开眼睛看着全身微微有些出汗的他,柔意满至地笑道:“喜不喜欢永远这样?”
“呃……”魔梓焰眨巴了好几下大眸子,接不上话,他此时感觉身子有些软。
叶刺将魔梓焰的脖颈抱住,身子紧贴着他道:“喜欢的话就不要去找蔚殃,这个世界上,除了肃钰,除了蔚殃,除了她怀里的那只猫,还有一个人可以告诉我们答案,这个人无所不知,她是我此生最崇拜的人,墨嫡。”
第六十七章 暗处邪念
“诸位久等了。”蔚殃一脸笑意,从皇族地府大门外款款走入,怀里抱着的还是那只毛茸茸的灰黑色灵猫,只不过此时那灵猫的腮帮子有些鼓,好似嘴里含了什么东西。
已经等得一脸疲态的邓辽看到是蔚殃,精神一振,赶忙拍了拍倚靠在客桌边熟睡的祥子羽,轻唤:“太子,太子,快醒醒。”
清冷了五日的大殿上突然发出的这声响,让祥子羽身体颤动了下,他一只眼的眼皮微微睁了开,而后赶忙用手挡着眼睛,好似是在适应光线。
一旁的宵烈按惯例朝蔚殃行了礼,而后目送她走上王座。
蔚殃回身坐下后,睡眼惺忪的祥子羽也已被邓辽扯了起来,但他的意识还是有些恍惚。
蔚殃一手搭在王座扶手上,翘起小指,习惯性地扶着太阳穴,饶有兴趣道:“太子啊,你似乎在我这皇族地府休息得不错呢,做了什么美梦啊?”
祥子羽闻言没有接话,眼神也没有正视蔚殃,他此时内心对眼前的女子已经泛起了轻微的怒意,若非时局紧张,现在自己有求于人,他堂堂一朝太子,何至于如此窝囊吃别人足足五日的闭门羹。
见祥子羽如此模样,蔚殃漂了邓辽一眼道:“邓御史,你冒险救回来的太子,似乎在生本座的气呢!”
邓辽赶忙陪笑,“哪里的是,陛下错怪了,太子是睡太久,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罢了。”
蔚殃笑着哼了一声,眸光注视着祥子羽命令道:“祥子羽,看着本座!”
祥子羽被蔚殃这样称呼和语气怔住了,下意识看向蔚殃,她居然对自己直呼其名……
而蔚殃此时的面色好似比祥子羽更生气,她质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座故意让你等这么久的?”
“……”
“你猜对了,本座就是故意的,你祥子羽等的东西这么重要,你等的是我地鬼一千两百万将士,你等的是他们牺牲自己最后的生命,去为你这样的人夺回王位,你说,五日你觉得久么?”
此言一出,大殿中心的邓辽和祥子羽心里都一阵发凉,殿顶正中的冥花灯也忽然毫无缘由地闪了一下,好似它也受到了些许惊吓,可能整个大殿上仍然面不改色的便是熟悉蔚殃的宵烈,与蔚殃怀里的灵猫点点儿。
邓辽心想蔚殃怎么会知道?
自他们到地鬼,就从未对其他人说明真正来意,包括宵烈。
蔚殃继续道:“本座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们,兵,我一个也不出。”
邓辽忙上前一步:“陛下,我仙冥自古与地鬼交好,事成之后,条件可以随陛下开,只要是我们可以办到的,定不会食言,我跟太子都可以担保。”
蔚殃闻言,神色恢复了些许轻松,不紧不慢道:“担保?你们拿什么担保呢?拿命么?呵呵呵……真是可惜了,你们的命对本座来说毫无用处。”
“你不要欺人太甚!”祥自羽怒声一句。
“太子!”邓辽赶紧示意太子不可顶撞蔚殃,毕竟现在除了得到地鬼相助,再不可能有其他的出路了。
“邓御史啊,你一代文臣,切勿愚忠,他这样的……”说着眼神漂了一眼祥子羽,“根本就不是做帝王的料,若他当上了天帝,你们仙冥就等着衰败吧。”
祥子羽闻言,那隐藏在白衣长袖中的手不禁握起了拳头,只听蔚殃继续道:“哟哟,尊贵的太子又生气了呢,拳头握那么紧想干嘛?!”
祥子羽袖口里的手赶紧松了开,心想她怎么看到的?
“好了祥子羽,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去长安混个武状元或许可以,想对付本座,估计投多少次胎都没可能。”蔚殃一边说着一边顺着点点儿的毛,“不过呢,如果你只是想打赢启啸那老头儿,再等个一两万年,等他重病缠身,你或许还是有希望的。”
祥子羽闻言牙关紧咬,对眼前这恶女人正想说什么,不料蔚殃却自顾自地继续道:“如今你们仙冥可怜得也只剩启啸了,可惜啊,他启啸只适合战场,至于那天庭王座呢……”蔚殃说着边摇头边重重叹了口气。
邓辽见好似有了转机,蔚殃好似也不同意启啸当上天帝,于是忙开了口:“陛下所言即是,武将出身确实在政治朝纲方面会有局限,您看子羽还年轻,以后还有无限的可能……”
“没有以后了。”蔚殃打断道,“你们仙冥如今的状况根本不允许一个不称职的帝王不断地试错,拿百姓的安康去换他祥子羽品性的修正,简直可笑!”
“本太子品性有何问题?!你不出兵便罢,如此恶言相向究竟何意?”祥子羽怒声道。
“呵呵呵我恶言相向?祥子羽,你认为是我蔚殃冤枉了你么?你长安的那些乡试会试殿试,文章都不是你自己写的吧?背得倒挺利索呢!”
祥子羽闻言大惊,这蔚殃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连自己是在湘婷的帮助下拿了长安文试状元的事情都能知道?
蔚殃好似早就能预料道祥子羽的吃惊,将猫放在了王座之上,起身道:“不用湘婷告诉本座本座都能知道,本座还知道若不是你当年看上了云鹏那宝贝女儿茹佳,按太子你的性情,根本就不会上进的去考什么状元,对吧?”
不得不说,一旁的邓辽也很是吃惊。
当年祥子羽下凡历练,化名何潇彬,不出十年就中了文武双状元,而且还是百年难遇的连中三元,即乡试、会试、殿试均为第一。
天帝祥适为此还高兴了很久,举国上下也都因此认为祥子羽是一颗好苗子,多加培养,以后一定是能接替祥适的合格继承人。
“御史大人不要惊讶。”蔚殃仿佛又看破了邓辽,“他祥子羽的邪念多着呢,您袖口中的三位皇子的亡魂,他曾无数次想碎掉呢,就昨晚,他还想了两次。”
话音落下后,祥子羽全身有些发颤,蔚殃一定是自己所猜的那样,之前看着阁主史一帆碎了她的锢魂石她都没事,祥子羽就已经猜到这女子根本不是寻常生灵,而现在她居然能看到自己内心暗处的所有邪念,并且能说出准确的时间和次数。
蔚殃一步一步地缓缓走了下来,边走边神色柔和地看着祥子羽和邓辽的身后,“真是为难你了孩子,你师兄或许可以改变一些事情,但仙冥天帝的位子,不属于他这样的人。”
邓辽与祥子羽也顺势回头,大惊,地府门外静静站着两人,好似那两人先前就已经站在那里了,一人是鬼术阁阁主史一帆,而另一个人,是邓辽百般提醒祥子羽要小心的人……
湘婷。
第六十八章 双王诞生
湘婷,便是史一帆亲自赴奈何桥边等候之人。
因鬼才之眼,史一帆看到了这位仙冥才女的智慧与灵性。
史一帆劝说湘婷留下,但湘婷最开始直接回绝了,她说地鬼体制完善,无需再多一个她这样的人。
史一帆听后便从袖口中拿出一块普通烟黑水晶,形状不太规则,默念咒语取出湘婷的一丝精气注入其中,只见那水晶慢慢变得越方越正,色泽透亮而纯清。
史一帆对湘婷说:“你的经脉绝非天生残疾,而是与仙冥道法完全不通,很久以前,我史一帆也看到过一些与你一样的人,其中一个你应该很熟悉,他是我们地鬼的先王:煌垒。”
其实,地鬼普通生灵的身份,或者哪怕十八殿将军的待遇对于湘婷而言吸引力都不大,但如若史一帆许诺湘婷的是鬼王之位,那便意味着湘婷与其他国家的帝王属于平级,在共同探讨朝纲法制之时,湘婷就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在湘婷看来,如若她真的当上了地鬼之王,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影响长安的云鹏皇帝,告知其腐朽体制自上而下深入变革的方法,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间接帮助师兄启啸,让他一介武将更加胜任仙冥天帝之位呢?
史一帆告诉湘婷,没有一个国家的体制是永无漏洞、完美无缺的,因世间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变化存在于所有时间,所有生灵,所有地域之中,长安如此,天山如此,玄鸳如此,仙冥如此,地鬼如此,相信那无人去过的神界三青,亦是如此。
于是湘婷留了下来,随史一帆进入了鬼术阁,只不过几日后史一帆便再次出现,告之湘婷蔚殃召见。
湘婷不知蔚殃作为三青天夜正神,因何故出了神界,又因何故秘密告知自己夙仙圣坛上的那些事情。
不得不说,蔚殃是湘婷在五界之中唯一看不懂的女子。
而此时这个湘婷看不懂的女子,正神色柔和地看着她,笑道:“进来,湘婷。”
语毕,湘婷便随史一帆一同踏入了地府大殿,只不过此时此刻的湘婷,已经是一个没有阳气的亡灵了。
祥子羽一脸惊愕地打量着眼前的湘婷,打量着这位陪了他千年的后殿书童,湘婷微胖的身子看上去还是一样的圆润,那双睿智的小眼睛此刻也传递出她内心的讶异与忐忑。
蔚殃转向身后的灵猫道:“点点儿,吐出来吧。”
点点儿好似早就准备好了一般,直接从王座上跳了下来,一跃蹦至大殿中间,猫口一张,除了露出锋利的牙齿外,众人均见三颗珍珠大小的魂魄从它的嘴里缓缓飘出。
那些失了阳气的魂魄成银白色,飘入空中后逐渐变大,只不过变大的速度很慢很慢,邓辽和祥子羽看了许久依旧没看出这些是谁的魂魄,不过他们看到这些银白魂魄中都好似有几缕黑丝。
蔚殃一抬手,三个已变成木碗大小的魂魄便听话地整齐排列在她手心上方。
只见蔚殃另一只手的食指向内一勾,三个魂魄中内生的几缕黑丝变好似被一股吸力突然吸了出来,在蔚殃不停转动的指尖下,消散了。
看到这里,大殿内众人皆惊,就连九天圣坛上定定坐着的欣桐也猛地睁开了双眼,心脏扑通直跳,化魂术!这就是肃钰殿下留下的三青七大幻术中的化魂术!
蔚殃刚才这是在……
净化灵魂……
欣桐突然想起了圣坛之下,干涸的地池当中肃钰留下的那句:化魂如梦,万千劫数。
蔚殃这是在驱除那些魂魄中的邪念,而后改变其因邪念所产生的劫数。
说实话,如果那三大上仙没有盗取地鬼神器的邪念,便不会丧生于骇泱池边。
欣桐让自己极力保持镇定,一切都是自己预料以内的,所以当自己真正看到的时候,无需惊慌,以后再看到这样的情况,一定一定不可再惊慌了。
想到这里,欣桐深呼了一口气,赶紧重新闭上双眼,催动灵力继续观察着皇族地府。
而蔚殃此时已经将两个魂魄注入湘婷的体内,那最后一个魂魄,也在蔚殃无声的法力催动下,彻底融进了湘婷身体里。
湘婷只感觉内力大增,全身的气脉好似沸腾了一般,她那齐肩的黑色短发以让众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生长,快到就好似墨汁从她的头顶一泼而下,不过一瞬便铺散在地面上。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蔚殃欣慰地笑道:“湘婷呀,即便你灵气经脉在我地鬼百年不遇,但若靠你自己修炼,那鬼术阁你怕是还要呆上万年呢。”说着漂了一眼史一帆,“想必阁主也知道,湘婷这样的人才需要别人帮一把,也值得别人帮一把。”
蔚殃说着眼神落回湘婷身上:“这三大上仙的亡魂灵气,吊在那七生门前也是浪费,给你正合适。”
邓辽闻言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三大上仙,七生门……
难道刚才那三个魂魄,是青水真人的那三个弟子,青峰,青明和青一?
他们可都是上仙之资,如今灵气竟全部都给了湘婷……
这蔚殃……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正当邓辽这么想着,蔚殃却突然回身朝邓辽道:“御史大人,您刚才不是说,所有条件任本座开么?”
“陛……陛……陛下……”邓辽因仍对刚才的事情惊魂未定,故有些结巴,蔚殃神色平和地继续道:“这样吧,御史你将袖口中三位皇子的魂魄交予本座如何?”
邓辽还未来得及询问原因,祥子羽却上前一步,一手指着此时也是心神微愣的湘婷道:“你是想把哥哥们亡魂里的灵气也全都给她么?”
蔚殃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复杂地看着祥子羽:“如果本座说是,你是不是会很开心呢?用哥哥们的魂魄换我地鬼出兵,助你夺回王位,简直两全其美。”
祥子羽闻言没有接话,霎时间的安静让蔚殃不禁冷哼一声:“可惜呢,世上哪有这么美的事情,不出点血,还想跟本座换江山?本座不仅要你哥哥们的魂魄,还要你祥子羽的!”
此话一出,邓辽赶忙挡在祥子羽面前,声音有些颤抖地央求道:“陛下万万不可!子羽是祥家最后的血脉,万万不可啊!”
“呵呵呵,仙冥为何一定是他祥家的天下?”蔚殃笑道,“也可以是你邓家的天下啊!”
见邓辽突然间哑了,蔚殃神色中泛起了一丝轻蔑,“不过可惜了,邓御史你自身天资欠了些,所以你才会如此羡慕启啸,整体来看,你也不是当天帝的首选。”蔚殃说着手指又是一勾,深藏于邓辽袖口中的三个壶口瓶便骤然飞出,如刚才那三个魂魄一般整齐地排列在蔚殃的掌心之上。
蔚殃此时另一只手将中间的那个壶口瓶挑出,啧啧赞许道:“只有他还算不错,既有启啸的战力,又有媛姬的魄力,还有更改朝纲法制的决心,读书嘛,也还过得去,至少湘婷做得到的他多花些时间也都做得到,这比起邓御史你身后的太子,就更不知道强出多少倍了。”
祥子羽闻言瞳孔放大,他心里十分清楚,湘婷心里也应该清楚,相信邓辽此时也有了数,蔚殃说的人,正是三皇子,祥国梁。
“我尊贵的太子殿下。”蔚殃举着祥国梁的那个壶口瓶在眼前晃了晃,“你知道你比你这个好哥哥强在哪里么?”
等了一会儿,见祥子羽不接话,蔚殃眼睛弯成一条缝继续道:“估计你也想不出来,本座告诉你吧,你现在唯一比你三哥强的地方,就是你有这副肉身,他却没有,而你们仙冥天帝,怎么样也不能是一个没有肉身的亡魂吧?”
此言一出,祥子羽大惊失色,死死抓紧身前邓辽的胳膊,全身不自觉地发起抖来,蔚殃他是要……
还未等祥子羽考虑更多,身前的邓辽已被蔚殃的一股灵力震到了几步开外,而祥子羽自己的灵魂便被蔚殃生生地抽了出来。
众人惊见祥子羽的躯体笔直地站在原地,接受着蔚殃手中壶口瓶飞出的那个魂魄。
只见那魂魄呈银白色,里面的一两缕黑丝也不出意料地被蔚殃吸了出,而后便是身体与灵魂的重新结合。
湘婷眸光大闪,蔚殃是神族,她的幻术高深莫测,国梁这次……是不是会活过来?
蔚殃此时手中剩下的三个魂魄,分别是祥子羽、祥元垡与祥徇方。蔚殃将他们的魂魄抽出黑丝后,化作了一个整体,全数注入了祥子羽的肉身里。
只见祥子羽的身子接受灵气以后,骤然倒地,仿佛一个活人瞬间失去了知觉,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上述的整个过程发生得很快,快到邓辽还来不及反应,祥子羽便已然瘫倒在地。
邓辽三步并作两步冲跪到祥子羽身旁,喊道:“太子?太子?你没事吧?子羽!?子羽你回答我啊!”
“御史大人,你应该改口叫他国梁了。”蔚殃拍拍手,一边抱起地上的点点儿,一边道。
“陛下,你把太子怎么了?!”邓辽抬头质问道。
“放心,他没死,只不过他比湘婷多了一个过程,所以身体需要更多的时间适应,本座保证,他明日即可醒来。”
“多了一个过程……”邓辽自喃重复道,神色与宵烈,与史一帆,与湘婷一样,满是不解。
蔚殃微笑着连同怀里的猫一并消失了,只留下让欣桐几乎可以同时说出的两个字:“换魂。”
第六十九章 三青魂芯
世间万象,均向死而后生,落败腐朽的枯叶如此,背水一战的军队如此,踏过奈何桥的亡灵如此,天罚过后的魔梓焰如此,天泉镜前自尽的墨嫡如此,化入国梁灵魂里的子羽亦是如此。
一位皇子,换一位皇子,化魂如梦,这梦虚无缥缈,却可让一万三千年后的仙冥,重振国风,站上五界之首。
欣桐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的眼前是圣坛中央那熊熊燃烧的天山圣火,紫色的焰心在此时的欣桐眼中有些模糊。她清淡的亮紫长发已经从脚踝短至了膝盖。
“你不能再这么占卜下去了。”守护神灵的声音从欣桐身后传来,叶蓓馨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肃钰殿下突然不见了,天泉镜也碎了,景蔚手上的赤旋链不翼而飞,就连欣桐也盘坐于九天圣坛日日占卜,尤其到了晚上,她能占卜一宿。
其实欣桐自己又怎会不知,催动占卜术需要耗费灵气,这就是为何以前墨嫡几乎每月也只占卜一次的原因。
但眼前的时局与以往不同,瀚索湾骤降的结界,体内封印着神器的魔梓焰,地鬼第十三殿的楠娴儿和煌垒,欺骗子民的祥适,不受重用的湘婷,重生归来的祥国梁,以及一辈子只能寄宿在国梁魂下的祥子羽……
这所有的一切,都与蔚殃有关。
天夜正神,蔚殃……
欣桐反复在心里默念着,一切都如她先前所想,天泉镜中预言的生灵宿命,都因墨嫡看不见的三青神族而彻底改变了。
如果蔚殃没有给湘婷送去那张枕边字条,湘婷永远不会知晓夙仙圣坛上发生的一切,那么启啸使用续命心法加害三大将军的事情也永远会被掩盖,李渊便无从得到威胁启啸的砝码,没有这个砝码,李渊也就不会死于启啸手下,他会成为代替祥适的仙冥天帝,开启一个长达不过两万年的李氏王朝,在这个王朝里,邓辽被赐毒酒身亡,祥子羽被李渊同僚杀害,太后祥寂自尽。
如果没有幽王灵,如果它未将宵烈的锢魂石一口吞下,使之能够瞬间无限重生,那么这位风尘绝代的地鬼首帅会死于青峰、青明、青一三大上仙面前,他那颗幽深的锢魂石会被青峰一剑劈碎,而幽王珠也会被暂时夺走,被交给七生门前等候多时的青水真人,最后,便是四大上仙联手盗取汲魄,寡不敌众的启啸会战死于夙仙圣坛,世上永无战神。
如果没有肃钰的出现,那么媛姬早已魂散破裂,她永远无法重生,叶刺也不会被派往玄鸳,魔梓焰也就无从在成年之前认识叶刺,他们之间不会互生情愫,不会一同吃下心魂相连的六同之果,更不会发生后面的七生门事件,而叶刺的手上,也就不会有同满耳一样触目惊心的疤痕。
若一千年前瀚索湾未被神族封印,魔雪琴不会被骤然封于壶口瀑布的岩洞内,她会同魔梓焰一起长大,他们姐弟的关系会比现在亲近得多;若没有蔚殃怀里的那只灵猫,天泉镜便不会碎,但如若那样,欣桐也就无法发现原来神族生灵的星象轨迹,都展现于璀璨的夜空之上。
只不过历任天山左护法的思维都太过局限,以为天泉镜即映万物生灵,以至于那些被三青打破的宿命,都如梦一般地变化成历任左护法意料之外的样子。
蔚殃怀中的灵猫为欣桐打碎了这唯一的局限,致使如今的欣桐可以彻底看清三青疆土,看清蔚殃,看清辰溪,看清肃钰身体里那颗神界最后的魂芯。
魂芯,是神族生灵的灵魂,其内燃着永生不灭的生命之火,它不会被任何幻术真正击灭。
这个世上,熄灭魂芯之火的唯一方式,便是宿主自愿放弃所有灵气,正如夙仙圣坛之上,九天圣坛之下的肃钰,他把几乎全部灵力注入魔梓焰体内形成一道坚实的封印,而后又将最后仅剩的灵力给了媛姬,所以他的魂芯灭了,彻彻底底的灭了,正如一千多年前,神界墟明渊中的天日正神,轩逸。
史一帆说的没错,变化是世间万物永恒的状态,而现在的三青,已经没有魂芯了。
“哎?欣桐你发什么呆呢?”叶蓓馨不知何时已从欣桐身后跳到了她跟前,手在欣桐面前使劲儿晃了晃,欣桐这才回过了神。
“我说你不能再这么占卜下去了!你看看你的头发,再这样下去你用不了多久就彻底变成大光头了!”叶蓓馨嘟囔道。
欣桐盘坐于地上仍未起身,笑道:“没有办法,对方很厉害,地府之下总是隔着好几层结界,很难看清楚,所以要催动很多灵力才能勉强看清。”
叶蓓馨一把蹲了下来,双手环抱着膝盖问好奇地道:“你在看谁啊?”
“看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和她怀里的那只猫。”
“啊?你是说那地鬼皇后蔚殃么?”
“馨儿真聪明。”欣桐仍旧面带微笑。
“那个女人超级可恶,护法你有办法杀了她么?!我跟你说啊,当初叶刺在长安差点被她那骇泱池水给害死!我亲眼看到的!要不是有魔梓焰,叶刺怕是早已成为可怜的亡灵了,护法,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替叶刺报仇啊!”
“杀了她我没有办法,但我有办法把她赶跑。”欣桐说着揪了揪叶蓓心捶在胸前的长辫。
“把她赶跑?”叶蓓馨一脸疑惑,“赶到哪儿去?”
“赶到一个眼不见为净的地方,总之让她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加害叶刺。”
叶蓓馨闻言眸光大闪,立刻抓起欣桐的手问道:“快说快说!什么办法?!”
“现在还不能说,但是我需要馨儿的帮忙。”欣桐淡淡道。
“啊?我还能帮得上忙?”叶蓓馨指着自己瞪大了眸子。
欣桐起身低头看着叶蓓馨道:“当然,就用你最擅长的,我们天山帝国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你匹敌的幻术。”
“护法说的是换颜术?”叶蓓馨问道。
“正是。”欣桐回答,眼角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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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再陷困境
南源岩洞蒙蒙的水汽呈现出淡淡的浅红,幽静飘渺,仿若红霞绕室。
岩洞内无数乳灰石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玲珑剔透,水石莫分。
魔雪琴双手交叉拖着下巴扒在圣泉池边,身体赤裸地浸泡在可以补充灵力的泉水中,满怀期待地一直追问叶刺关于满耳的事情,追问着那些她失去意识后,满耳对她诉说的所有故事。
“你会怪将军么?”叶刺问道。
魔雪琴猛地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怪他,是我爹盗取国宝在先,他一从黑妖墓出来就开始杀人,那些小将,甚至派澜都不一定是我爹的对手,将军若不出手,还不知渡灵军团要死多少人,如果我是将军,看到那一幕我也会亲手杀了我爹。”
“将军若是听到这番话,不知有多开心呢。”叶刺闻言欣慰地笑着,好似姐姐一般宠溺地摸了摸魔雪琴的头,此时她不经意看到了岩洞之外,清晨的微光中出现的那个高大身影,手中的动作便停住了,心想魔梓焰果然在魔雪琴醒来的第一天,就将满耳放了出来。
顺着叶刺的眼神,魔雪琴一回头,便看到了那个她苏醒之后就最想见到的人。
“雪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聊。”叶刺很识趣地朝远处的满耳点了点头,便消失了。
岩洞之外的那个高大身影渐渐朝魔雪琴走来,他身上没有坚硬的铠甲,手中竟也未持着那把跟了他几万年的驯魂剑。
他只穿着魔雪琴送的那件浅红棉衣,棉衣上是黑色花妖撕扯出的道道裂痕,透过那些裂痕,满耳手臂上的血印清晰可见。
魔雪琴怔怔地看着他那由模糊变得清晰的轮廓,还是一样的眉色如火,颜硬如钢,眉宇间依然散发着战将与生俱来的戎马血性。
魔雪琴感觉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满耳了,久到好似她独自在瀚索湾壶口瀑布中等待的那一千年。
但是满耳来了。
已经步入岩洞内的满耳,缓缓走下圣泉,朝魔雪琴一步一步地走去。
那由浅入深的泉水,没过了他的膝盖,没过了他的腰间,魔雪琴感到身体自下而上,生出一阵又一阵地刺痛之感,那便是满耳全身的伤口,碰到滚烫泉水所生出的扎心之疼。
只是眼前满耳那张沉静的脸上,好似无法感到任何皮肉之痛一般,他坚毅的眸光从他出现的那一刻便停留在魔雪琴身上。
当暗红泉水升至这位统帅胸前,他已来到魔雪琴身边。
死而复生的魔雪琴,让满耳的眼眶微微发红,眸光被蒙上了一层散不去的雾气,他一把将魔雪琴紧紧扣在怀中,低头吻上了魔雪琴头顶湿润的火红发丝,那发丝细腻而光滑,散发出淡淡的少女之香。
满耳这个拥抱坚定而有力,他眼神里也未曾露出一丝犹豫与躲避。
不知是因为全身幸福的刺痛之感,还是满耳对自己这前所未有的举动,魔雪琴原本垂直的手臂也紧紧环起满耳的腰,神色就像那委屈了很久很久的孩子,泪水无声地簌簌落下,她鼻尖微红,嘴角也有些抽动,于是她一把将头埋进了满耳结实的胸膛里。
就这样,幽暗的南源岩洞之内,只听见山泉暗涌的水声,只看到一对无声相拥的恋人,只感到撕心的疼痛中生出的无尽暖意。
从浅浅的喜欢,到深深的爱,长可达千年,短不过一瞬,只不过这一瞬究竟发生于何时何地,或许几万年前的墨嫡,那个刚刚继任天山左护法没多久的墨嫡,法力还未能完全探清。
满耳爱上的这第二个女人,虽死于花丛之中,却生于圣泉之上。
只有这一次,唯独只有这一次,叶刺无比庆幸墨嫡是错的,而事实也证明,即便是墨嫡,也非万能之神,魔雪琴真的于六日后重获新生,就与先前的叶刺一模一样。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所有人都如自己一样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叶刺这么想着,此时的她,已经来到了玄鸳塔皇族寝宫的大门前。
叶刺朝守门的将士们微微点头后,推门而进,但出乎意料地,整个寝宫空无一人。
叶刺眸色聚焦了,魔梓焰身体的改变,而今只有自己,渴念,满耳和魔雪琴几人知道,直到现在魔梓焰都未敢真正光明正大地踏出寝宫一步,就是因为他还未想清楚如何同玄鸳子民解释,他们的王,好似已经化成了三青神族。
叶刺敏感地一把将身后的门关上,眼神从平静的圣泉池水,到铺散一地的白色蔷薇,再到那张圆形木桌与檀凳,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未被动过,还是自己刚才离开时候的样子。
叶刺小步快跑到寝宫中央的圣泉池边低头往下看,她以为魔梓焰应该是沉在水中睡觉,但不料池里好似并无一人。
泉水的暗红之色让池底并不十分清澈,于是叶刺直接纵身跳入池水之中来回探寻,但直到她全身被泉水烫得胀而发痛,也未看到魔梓焰得身影。
一跃而出的叶刺,在寝宫之中唤了魔梓焰好几声,但都未听到他的应答,叶刺继而打开门询问守门的将士,但他们说从未看到魔梓焰离开。
叶刺的心中开始有些慌了,她回身又在寝宫之中来回扫视,同时不停地说着一些威胁魔梓焰的话。
比如若魔梓焰再用什么仙冥隐术骗她,她就真的要生气,就要回天山再也不回来。
只可惜威胁无果,魔梓焰依然没有出现。
叶刺不禁抓紧了袖口,要知道魔梓焰以前用隐身术跟她开玩笑,从来不会开这么久,而且几乎就是只要叶刺一问话,魔梓焰就会立刻回答,可是这一次……
他不会出去的,叶刺这么告诉自己,他昨晚还说如果圣泉水里的魔雪琴醒不过来,就让叶刺将她带到寝宫之内助她复活。
魔梓焰这几日可是一直在嚷嚷,说他上次去花妖墓都险些露了马脚,这回绝不出去,绝不能让他这难看的头发和眼睛被多一个外人看到。
但如若魔梓焰没出去,这皇族寝宫,乃至整个玄鸳塔,外围全是结界,宫门外也有数千玄鸳的守军,他又是怎么消失的呢?而且他要出去究竟想要做什么?
难道是去地鬼找蔚殃报仇?
想到这里叶刺心里一跳,魔梓焰不会真的背着自己去找蔚殃报仇了吧?
但叶刺转念一想,不对,应该不对,魔梓焰分明已经答应了自己等处理完满耳和魔雪琴的事情,就同自己一起先去天山询问墨嫡的,他不可能轻易食言。
所以究竟怎么回事,叶刺手心发麻,不停来回踱着步,还有什么东西还能让一个大活人无端消失?
突然叶刺停住了脚步,神色中有些惊慌……
神火!
那个先前突然出现,能将神族送出送入的三青神火!
第七十一章 重返天山
高达百丈的巨型石墙,波涛滚滚的青蓝江水,遗世独立的圆形孤岛,让叶刺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这,还是天山么?还是她生活了一千年的天山帝国么?
战将出身的叶刺,曾赴边境守护数百年,又怎会忘掉天山边境的那道结界?
那是七百年前叶刺与四夕全军遇难剑南山后,肃钰亲手布下的结界,此结界曾让变成孤魂的四夕无法进入天山,无法给叶刺传信揭露楠娴儿的诡计。
但如今,这道坚不可摧的结界,消失了。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叶刺心头,但她并未思考太多,全速直奔祭茗宫。
玄鸳还处深秋之季,天山却已步入了初冬。
漫山黄叶之上被轻附了一层洁白薄雪,若是再等上三月,整个天山便会成为白玉砌成的世界,风霜雨雪,半载云梦。
叶刺远远望见了高大巍峨的祭茗宫,望见宫门前站着一人,她紫衣长裙,面容清丽,气质高雅,一头明艳的紫色长发一泻而下,胸前和腰带上均佩戴着叶刺再熟悉不过的湛蓝宝石,面色一如既往地沉静从容,似能看破红尘万古。
她一直抬头望着叶刺,好似她早就知道叶刺会来。
“墨嫡!”叶刺来到了那人面前,眸色欣喜地叫道:“你知道我会来对不对?”
眼前的“墨嫡”朝叶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同时做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拉起叶刺双眼一闭,而后叶刺发现自己已经与她出现在九天圣坛之上。
虽然叶刺没弄明白为何墨嫡要带她来圣坛,但她也知道墨嫡做什么都有自己的原因,故叶刺开口想直接说明来意,不料“墨嫡”先开了口:“想问魔梓焰在哪里对么,鸢儿?”
听到墨嫡的这句话,叶刺眸光大闪,立刻拉着她的袖口语气急切道:“护法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一定知道!”
“嗯,我知道,但如果你想让我告诉你,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可以么?”
“当然可以!”听到墨嫡肯定的答复后,叶刺心定了不少。
“墨嫡”神色依旧平静如水,她淡淡地问道:“我天山帝国与他魔梓焰,如若不能共存,鸢儿你选哪个?”
叶刺闻言愣住了,天山帝国与魔梓焰,不能共存?
叶刺眸色有些许慌乱地笑道:“护法,您怎么会这么问?我天山与魔梓焰没有任何关系,为何不能共存?”
“如若真的就不能呢?”
“不会的护法……梓焰他……”
“你选哪个!?”未等叶刺说完,“墨嫡”便直接打断道,这一次的问话,她语气有些尖锐。
叶刺突然意识到“墨嫡”并不是开玩笑,她的神情中泛起了一丝凝重之感。
天山帝国与魔梓焰……
如果只是如果的话……
叶刺不禁看了看不远处的九天铃,她想起了叶蓓馨,想起了那个可爱又古灵精怪的守护神灵,她在长安变成百灵鸟跟随着自己,变成藤曼保护着自己,如若不是有她相随,自己怕是早已被楠娴儿化成的巨蛇一口咬死;
叶刺还想到了师傅卫曦,那位皱纹很深,走路都有些吃力的花甲老人,日日不厌其烦地教授自己幻术;
叶刺想起了处处维护着自己的大师兄景蔚,还有给自己过往的千年时光带来欢乐的师姐信彤与二师兄午阳;
当然墨嫡的这个问题,还让叶刺瞬间想到了数百万边境将士,想到了山野上跳跃的灵鹿、空中飞舞的花女、漫山满地的鲜活草木……
“我选天山帝国。”叶刺回答,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冷静,但是她的冷静早已在“墨嫡”的意料之中。
“选了天山帝国,你叶刺也就不存在了,对吧?”“墨嫡”突然轻松一笑。
叶刺闻言没有回答,只是继而问道:“护法现在可以告诉我魔梓焰在哪里了么?”
“墨嫡”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过身,朝圣坛中心锁着的麒麟王仗走去,边走边道:“其实我不说鸢儿也应该猜得到他在哪儿吧?”
“我只知道他应该被神火吸到哪个地方去了,但是……”叶刺欲言又止。
“继续说。”“墨嫡”此时已经走到了麒麟王仗面前,从容转身看向叶刺。
“但是我不确定,护法,我觉得是蔚殃。”叶刺道,她朝“墨嫡”投向了渴望求证的眼神。
“不错,魔梓焰就在蔚殃那里。”
“真……真的?”叶刺赶忙跑到“墨嫡”跟前,“护法,那蔚殃总是想加害魔梓焰,但魔梓焰根本没见过她,我知道她是神族,她的那只猫也是神族,而好似魔梓焰也变成了神族,他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变得跟肃钰殿下一模一样,还有他的心好似都不会跳了,护法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蔚殃究竟想干什么?梓焰会不会有危险?如今我应该怎么做?!”
“鸢儿,如果我告诉你,魔梓焰现在已经是同肃钰殿下一模一样的三青神族了,你相信么?”
“我……”叶刺欲言又止。
“你可能内心还是不愿相信,但他确实已经是了,蔚殃想把他带回三青帝都,而那道帝都之门,有正神封印,就连肃钰殿下都无法进入。”
“护法,我不明白,肃钰殿下不是神族么?为何他都进不去?”
“因为肃钰殿下属于元神,而元神是三青等级最低的生灵,三青天规规定,元神需成年后才可进入帝都生活,可能鸢儿你也无法想象,元神的成年之际是三十五万年,而我们的肃钰殿下,只有三十二万岁。”
“三十二万岁……”说真的,“墨嫡”的这个答案让叶刺大惊失色,自己一直想知道的肃钰殿下的年龄,原来是三十二万岁……但叶刺迅速将思绪拉回,问道:“护法,那为何魔梓焰可以进去?难道他不是元神么?蔚殃为何又一定要将他带回三青?她到底要魔梓焰去干什么?”
“鸢儿,你要知道,不管魔梓焰进不进得去,无论如何,你都进不去,都不对?”“墨嫡”好似没有听到叶刺先前的一连串疑问,只是提醒她当下最应该关注的问题,“鸢儿你进不去,就意味着如若蔚殃真的将魔梓焰带回三青,他便会与你永世分离。”
叶刺闻言彻底愣住了,她面上连不解的神色都消失了,好似整个人如空气一般,永世分离……
墨嫡静静地观察着叶刺,没有继续说话。
久久之后,叶刺的内心才恢复了平静,眼神中带有一丝刚毅之气,那是眼前的“墨嫡”熟悉的沉稳与坚定,叶刺以前每次带兵出战,脸上都会出现这样的眼神。
叶刺抬眸直直注视着“墨嫡”,说出了那句“墨嫡”预料之内的话:“护法,我可以杀了蔚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