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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月上雪     三青门外txt下载     三青门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王氏家族

    这章不知不觉写了五千多字,再多写几行都凑够原来三章的字数了,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启啸,故事很多啊!

    这是启啸故事多不得不写长的分割线

    天山圣宫内,众人瞅见媛姬居然缓缓放下了高举着的王仗,而与此同时,信彤也收回了那原本缠在媛姬手腕上的秀丽长发。

    宫御史邓辽虽不知眼前的二位绝代佳人方才做了哪些交流,但从媛姬那已褪去了怒色的面容中可判断,她应该不打算就地处置启啸了。

    于是乎邓辽温和一笑,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道:“女王陛下,我等此次前来是为了与天山共同商议如何捉拿那玄鸳之王魔梓焰,此事不仅关乎我仙冥的镇国之宝,也关乎尔天山右护法。”

    媛姬将目光从信彤身上抽了回来,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

    信彤躬身行了一礼,而后稳步退回至卫曦身旁。

    “御史大人,我天山的两位右护法都在您跟前妥妥站着呢,与那魔梓焰有何瓜葛?”说着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卫曦和景蔚。

    邓辽刚想说什么,不料媛姬继续道:“至于先前的叶刺,即便是她放走了魔梓焰,她也早就魂丧你夙仙圣坛了,还要本座如何?”

    “陛下有所不知,那叶刺已重生了!”邓辽道。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王座旁边的卫曦和景蔚都睁大了眸子难以置信。

    邓辽继续道:“依在下所见,叶刺跟魔梓焰定是服下了玄鸳那名震天下的六同之果,且其二人情投意合,故命结连理,同生同死,这就是为何七生门前已被元帅杀死的魔梓焰六日后能在我夙仙圣坛上复活,因叶刺当时依仗灵生玉的保护,从元帅手里捡回了一条命,而六日后的她,正携着灵生玉闯入地鬼找鬼王要人呢!”

    其实关于叶刺先前的事情,媛姬早有耳闻。

    叶刺是天山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举国上下名声盛旺,战功赫赫,忠贞不二。

    正因如此,肃钰才选中她去玄鸳盗取灵生玉,完成媛姬的复活大计。

    肃钰告诉媛姬,如果没有叶刺,就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两方神器,就不会有自己重生之日,从这个角度来看,叶刺无疑头功一等,但她错就错在擅闯地府,还放走了体内封有神器的魔梓焰。

    是黑是白,是好是坏,媛姬其实看得很清楚:叶刺,护国千年,忠臣一名,纵使她违反地鬼戒律,冒犯仙冥上下,但唯独未曾损害天山的任何利益。故媛姬不以为意道:“御史大人说这些又有何意?叶刺已不是我天山护法了,她与魔梓焰谁生谁死都跟我天山无关。”

    邓辽明白了,现在即便指明叶刺是放走恶灵的罪魁祸首,强调其攻上夙仙圣坛时仍为天山右护法,天山必须对仙冥国宝失窃之事有所承担,有所交代都已无用,不仅无用,还可能让情形恶化,因媛姬上述所言已将这名关键女子跟天山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此时敌强我弱,邓辽寻思着她手里那根曾称霸天下的麒麟王仗,可不会跟自己讲道理,方才仅仅只是一个墨嫡,就差点让启啸元帅命丧黄泉,如果此时再继续揪她其他臣子不放,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乎邓辽陪笑道:“是是,那叶刺的生死不是关键,但陛下,对于那青凡修月之子魔梓焰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他自幼体内就封印有汲魄和灵生玉,如今恐怕又多了一把施辰剑,三件上古神器均为一人所用,后患无穷啊!

    媛姬闻言眼神犀利起来,走近了邓辽,停在他身边,侧身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们仙冥究竟是何时神不知鬼不觉从天神那里获得了什么施辰剑,祥适目的何在?莫不是要找我媛姬报仇吧?”

    邓辽脸色刷地一变,惊慌地答道:“非也非也,此剑乃不久前骤现太后寝宫,绝非我仙冥主动求之。”

    媛姬直回了身子,轻哼一声道:“你是说祥寂的寝宫么?怎么那么刚刚好就出现在她的寝宫?怎么不出现在本座的寝宫?”

    “陛下有所不知,那施辰剑与汲魄本为一体,汲魄乃是与施辰剑剑柄的相连水晶,二者是相生之物啊!”邓辽弓着身子。

    媛姬仰头一笑,“真有意思,御史大人的意思是,万万年前天神给各界分派神器之时粗心大意,光给了你仙冥一个装饰物,把最主要的宝剑落在了家中,前不久刚好想起才又给你们送了来么?”

    “这……”邓辽刚想反驳,但是却一时词穷,毕竟媛姬刚才说的,不是绝无可能,这要如何否认?况且施辰剑的出现一直就是未解之谜,邓辽虽说心生疑虑却也无从质问太后。

    不料此时一旁一直沉默的启啸突然开了口,语气斩钉截铁:“是的。”

    景蔚闻言心神微怔,启啸这老头儿还真天不怕地不怕,公然肯定女王的说法,指明是天神万万年前犯的糊涂,分宝贝的时候分漏了,估计这么肆无忌惮骂天神的全天下就他启啸一个了,也不知那天神此时此刻能不能听到,若是能,必然饶不了他,若现在天神骤现,一个天雷把这老头儿劈死,倒也省得自己亲自动手了,景蔚这么想着。

    媛姬冷冷地撇了一眼启啸,“元帅还真是天神肚子里的蛔虫呢。”

    “这就可以解释为何我仙冥汲魄的威力不如您手中的麒麟王仗了。”启啸面色严肃,此时他转身,眼神直直对上了媛姬。

    此言如同冰雪刀尖,扎在了媛姬心里。启啸的这句话,无疑是在挑明两千年前媛姬与祥适之间的那场大战,媛姬之所以得胜,是因其手中的麒麟王仗强过汲魄,而非自身的灵力修为。

    媛姬正要动怒,只听邓辽解释道:“陛下啊,臣忘了说,当时与那施辰剑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张十二字字条,这字条上可清清楚楚的写着:施辰剑,克浮晶,汲魄兽,亡玄鸳。想必就是天神下旨,让我们除了魔梓焰的意思。”

    “好了,御史大人。”媛姬不耐烦地打断了邓辽的话,转身边慢慢走回王座,边轻蔑地道:“总而言之你们就是想让我天山出兵杀了魔梓焰,让你们国宝归位,是么?”

    媛姬说到这里,已经走到了王座跟前,一个转身,优雅地坐了下来。

    邓辽笑道:“仙冥与天山两国联手,定能将那魔梓焰拿下。”

    “呵呵,联手?你是说两国联合出兵么?”媛姬语气恢复了些许悠然与飘渺。

    “正是正是。”邓辽连道。

    “可是御史,你们仙冥,还有兵么?”媛姬眸光微厉。

    “精兵三万。”启啸庄重道。

    媛姬大笑一声,“三万……元帅你在跟本座开玩笑么?你们还真残忍,听闻原先的百万雄军在那小皇子面前灰飞烟灭也不过就是一瞬之间,现在是觉得死得不够多,不够彻底,要将剩下的残兵剩将的魂魄一起送去是么?”

    启啸闻言,那张爬满细纹的脸依旧跟冻过的一样,一丝表情都没有。

    邓辽上前一步道:“并非陛下所想,我等只是希望……”

    “只是希望尔等就算灭了国,也要我天山全数将士陪葬!对吧!”媛姬突然间放大了音量,语气似剑。

    启啸微微上前一步,神色平稳:“女王可是有为难之处?”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那你先问问自己,你当时亲手杀了自己王家九十八口,坐上了仙冥首帅之时,可有为难之处?”

    媛姬此话一出,圣宫之中众人皆惊,可能唯一还能保持从容淡定的,只有卫曦和信彤。

    因为卫曦年岁太长,启啸的往事他自是有所耳闻,而信彤因拥有墨嫡所有的记忆,也是心知肚明。

    启啸这个名字,叶刺原本会觉得奇特,也是有缘由的,因为那“启”字,自然不像是姓。

    是的,启啸原本姓王,全名王启啸,长安全州省文桥人,文桥历史悠久,地灵人杰川秀美,物华天宝五谷丰,鼎鼎有名的道仙阁正是坐落于文桥清阳山上。

    文桥因属三河枢纽,商贸繁荣,富商云集,其中最兴盛的家族乃启啸所在的王氏家族。

    王氏家族家业庞大,拥有丝绸、瓷器、珠宝、金银饰品的数十间作坊,每天文桥口岸装运的货船八成以上均为王氏制品;不仅如此,王氏家族还经营着不少大小规模的酒楼、当铺、**、窑子等,可谓日进斗金,腰缠万贯。

    作为家族第六代长子,启啸锦衣玉食,走在街上每当别人问他名字,他都很自豪地说:“我姓王,我叫王启啸。”

    但上述提及的瓷器珠宝、当铺窑子,绝非王氏家族最赚钱的生意。

    年幼的启啸,也以为自己的家族是因本分为商而发家致富的。毕竟在长安,就算是经营**和**,也都非违法之事。

    这个少年对于王氏的所有崇拜感、信任感、自豪感,就从他十六岁那年起开始丧失,直至最后的最后,荡然无存。

    启啸十六岁那年,父亲让他开始学着经手家族中最轻松,同时也是最赚钱的生意——官利代。

    在长安,有一个众人心知肚明的规则,为官若是考不上,则需买。

    世家子弟自然有钱买,但这很多非世家子弟因家中贫寒,十年寒窗终无果,则不得已来问王氏借。

    这桩生意因风险极高故王氏要求的利息自然不低,买中官职的官员通过正常的俸禄很难连本带利的还清,他们就不得不泯着良心,贪污受贿,变相搜刮老百姓,赚取暴利,还清利息。

    这其中尝到权力甜头的很多官员,心越来越大,就跟王氏借更多的钱,买更大的官,贪污更多的不义之财,获取更高的权力。

    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就是王氏家族经营了几代的官利代。

    因王氏家族不乏经商奇才,以至于到启啸祖父这辈,已经把这本见不得光的地下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最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链条,从地方知县到朝廷正二品官员,都曾是他们的客人,很多还是常客、熟客,然后就是客拉客,你买完来介绍你家侄子买,这无疑让王氏家族赚得是盆满钵满,而与此同时,文武百官中盛权在握的很多人,也都被王氏一直拽着买官的把柄。

    所以在文桥甚至于整个长安,无论官场还是商场,王氏可谓富可敌国,如鱼得水,一手遮天;家族势力之强大,足以让当地的老百姓,不能够随随便便姓王。

    但如果你单纯认为,王氏家族家业庞大到如此份上,还仅仅限于上述这些赚钱途径,那就太小瞧这第一望族了。

    被父亲经常带去赴宴应酬,认识很多达官显贵的启啸,那个还年仅十六岁的启啸,最初还没有办法彻底理解自己借钱给他们,与他们经常来还钱的背后,隐藏着怎样肮脏的事实。

    那些剥削百姓、执法不公、官官相互、沆瀣一气的事情也自然不会让启啸明着看到,毕竟从他们借钱买官,到真正欺压百姓,还需要个过程。

    但启啸十八岁那年,父亲带他做的事情,却让还是少年的、心灵洁净的启啸彻底寒了心。

    那年,启啸记得父亲带他去了家族后山的一处地下酒窖,名义上是酒窖,等启啸下去一看,竟有两层。

    这第一底层是酒、第二层暗门一开,让启啸瞠目结舌,因为他看到的不是酒坛子,而是军火。

    那军火究竟有多少呢?

    启啸记得第二日父亲派来的马车足足两百多辆,还都是四马八轮的货运马车。

    启啸问父亲这马车是要拉向哪里,父亲回答说是拉去东陵城皇家铁骑。众人皆知皇家铁骑乃长安全州正统部队,负责长安以南的边境安防。

    “爹爹,是边境有战争了么?是有外族入侵了么?”启啸问道,眸色有些焦急。

    “哦呵呵,儿啊,是有战争,但不是外族,你知道南境之国很贫穷吧?”

    启啸点了点头。

    启啸的父亲笑眯眯地继续道:“儿啊!自古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些刁民饿着肚子,可是饿得眼都绿了,稍微施舍那么一点点恩惠,就什么都愿意做!爹呢,定期给他们些银子,让他们抢掠周边的村庄,今天抢一点明天抢一点,抢完就躲回山里,这时候当地的百姓就会频繁报案,衙县人手不够,抓也抓不过来,就会跟上级请求动用军队。”

    启啸闻言大惊,“所以爹爹,咱们这些火药都是卖给皇家铁骑的?”

    “哈哈,正是正是!要说那些个刁民抢完就会躲回大山里,根本无从找起,皇家铁骑那些正统军哪有闲工夫跟他们这类土匪耗啊,那最省力的方式,就是直接炸山啊!”

    启啸听完,完全伫立在原地,身子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

    只听他爹得意地继续道“咱家最机密的生意可就是这个了,儿啊,这些军火卖的价钱可让咱们赚十倍都不只,远比酒楼啊、丝绸啊那些生意来的轻松多了。军队嘛,从不缺钱,也不还价,他们的生意是最好做的。咱不贪多,一年就做那么一两回,就够吃十年的。你说老不打仗,太平盛世,那咱家这些军火可不就白白腐朽浪费了不是。”

    “爹,你想过那些被炸的难民么?”启啸冷冷道。

    “哎!哈哈!爹怎么会是那种人,爹可是好人,爹的原则就是,做生意绝不搭人性命。”启啸的父亲一把搂住启啸,低声道:“那些刁民啊,抢了就跑,开始是躲在大山里,但是正规军一到,他们早就接到爹爹通知,撤得远远的啦,那座山啊就是座空山,炸不死人。”

    “那那些被抢的百姓呢?他们怎么办?”

    “那些百姓嘛就更不是事儿了,爹爹雇佣的刁民可不是什么都抢,专门抢值钱的但不好转手的金银首饰,抢来的东西会统一送到一个集合点,运给咱们;每年被抢了多少百姓报官都有账目明细,咱们不是各地都开有当铺么?这只要是能对得上账,爹爹就称是别人来当铺里当的,我们王氏家族就当做好事,积善德,间间断断几年,白送回给县衙门发给百姓。”

    启啸闻言瞪大了眼睛:“所以爹爹,您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做的么?”

    “可不是?!那地方的老百姓还叫爹爹活菩萨呢!每次爹爹去那儿,全城百姓倾巢而出,洒泪相迎啊!儿啊,有空爹就带你去那地方看看,看看什么叫做神仙下访,万民皆欢啊!咱家这就叫做名利双收!”

    可能也就是最后这句“名利双收”,让启啸彻底与家族决裂,毅然决然地拜入道仙阁。

    仙冥前任军师李德义,李渊的父亲,天恩门宗师,同时也是一手栽培了启啸的师傅,先前对其道出:“百战不殆之人,必无弱点,至亲至爱,乃前程羁绊,若尔望有日能封战神之神,先除王氏家族。”

    启啸闻言,想起了陪着父亲觥筹交错的日子,想起了那些油头滑面的官员,想起了触目惊心的火药,想起了贫苦难耐的百姓,想起了骨瘦如柴的难民,想起了父亲的那句“名利双收”,于是乎在李德义面前单膝而跪,铿锵一句:“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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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圣宫议策

    王氏,文桥第一望族,长安第一富商,一夜之间,血染家宅,满地横尸。

    此事至今仍是长安第一奇闻,被百姓祖辈口口相传。

    有人说是天谴天灾,因果报应;有人说是皇上秘旨,满门抄斩;有人说是商场仇敌,复仇雪恨;更有人说不过是一场瘟疫,无需大惊。

    但这其中的过程,也就启啸自己明白了。

    此时天山圣宫中面对媛姬的那个问题:“亲手杀了自己王家九十八口,坐上了仙冥首帅之时,可有为难之处?”启啸停顿了片刻,而后眸光镇定道:“回女王,末将并无为难之处。”

    媛姬闻言面上虽无波澜,但牙关已紧紧的咬在了一起,这个启啸,不过一介凡人,能封战神,如今问鼎天下,果然心如岗岩,硬乎寻常。

    邓辽瞅见气氛突然僵持不下,便笑道:“女王陛下,臣到有一见,不伤及两国一兵一卒,便可降了那玄鸳魔梓焰。”

    媛姬将视线从启啸身上抽了回来,撇了一眼邓辽,语气有些疲散道:“说吧。”

    “臣以为,此事还需请出肃钰殿下。”邓辽道。

    媛姬一听到“肃钰”这个名字,眼神顿时聚焦了,全身不自觉地警惕起来,这个极为微小的变化,旁人看不出,唯有启啸捕捉到了。

    邓辽继续道:“肃钰殿下乃三青神族,抬手点指可灭一方疆土,想当年剑南山移苌峡,数不胜数的厉鬼幽魂可是全数死在殿下那万夫莫敌的三青幻术下,还有魔梓焰,纵使当时他体内封着神器,还吸走了我仙冥百万仙兵的精魂,最后也一样败给了殿下,所以我等恳请女王,可否请殿下再次随我等去一趟玄鸳,彻底收了那妖孽?”

    媛姬闻言没有马上接话,而是一直注视着邓辽,目光有些意味深长,指尖在王座的扶手上轮流弹动着。

    邓辽被媛姬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低了低头,双手攒在一起,从始至终躬着身子,十分谦卑,十分虔诚。

    “御史大人,您这一计,怕才是到访我天山的真正意图吧?”媛姬冷冷道。

    “非也非也,女王陛下……”未等邓辽说完,媛姬冷哼道:“这番恭维之言上次来你已经说过了,他那晚不也二话不说就随你去了仙冥么?结果呢?封得好好的恶灵你们自己没能耐看好,”媛姬说道这里眸光扫了一眼启啸,“如今又来我天山差遣肃钰,你们把神族当什么?当你们仙冥的臣子么?!”

    邓辽闻言微怔,因那日魔梓焰复活,仙冥生灵涂炭,正是邓辽前来天山请出的肃钰,但那夜邓辽并未亲眼见到媛姬,难道当时她就在肃钰旁边?难道她是用天山隐身术隐着身子?

    但这时不允许邓辽过多细想,视神族为臣子,此等大罪怎能无故扣在仙冥的头上,邓辽正要说什么,不料媛姬道:“你们启啸元帅不是仙冥的头号武将么?不是号称战神之神么?不是万年来带兵从无败迹么?身为武将,此时不替国出面,夺回神器,难道闲在皇庭宫等死么?!”

    众人皆知仙冥首帅府又称皇庭宫,正是启啸居所,媛姬所谓的在皇庭宫等死,自然是说启啸身为武将,不出战则只能在家等死的意思。

    媛姬之言,对于仙冥使者,句句如刀,但是对于恨启啸恨得牙痒痒的景蔚而言,乃大快人心。

    景蔚先前也担心,那个众人口中相传的曾带领天山帝国走向毁灭的女王,那个当众被天神赐死的肆挑战乱的恶灵,是一个事非不分,十恶不赦的君王。但就刚才女王的一系列言行,景蔚至少确定了两点:

    其一,媛姬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她懂得何为恩、何为仇,叶刺和墨嫡都是功臣,故她不会因叶刺私自放走魔梓焰而继续追究,甚至还会因墨嫡之死让启啸偿命;

    其二,大局面前,媛姬同之前传言的完全判若两人。她爱民惜将,很明显此时她并不同意天山出兵助仙冥夺回汲魄,从审时度势的角度来看,现在对玄鸳出兵无异于两千年前攻上神界三青门,毫无胜算。

    不过有一点景蔚没看明白,女王似乎也不愿意让肃钰殿下出面。

    要知道邓辽所言不假,如今世上能够毫无悬念制服魔梓焰的,只有肃钰殿下了,毕竟魔梓焰的存在,对全天下都是一个巨大隐患,他存在一天,这世间就不安定一天,尽快让神器归位,重回六界制衡的格局,至关重要。

    正当景蔚思索其中的缘由时,启啸庄重道:“女王陛下,战争绝非儿戏,地、时、势、智、勇,缺一不可。”

    “你是在教育本座么?”媛姬眯起了眼睛。

    “臣就事论事。”启啸面色严峻道:“玄鸳岩洞万千,易守难攻;敌方军阵过万,兵数实力悬殊;且魔梓焰如今坐拥三件上古神器,神力自是经天纬地,纵使我方将士再有勇有谋,贸然进攻,无异于自取灭亡。”

    “是啊是啊,”邓辽忙复合道:“女王陛下……”

    “御史大人,是什么?”媛姬再次打断了邓辽,“这越是实力悬殊,越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才越能体现他战神启啸的实力,是吧,元帅?”媛姬说着饶有兴趣地看向启啸,“不然,人家都以为,你战神的封号无非就是因为兵多将广,毫无过人之处!”

    启啸闻言,那毫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变化,他的嘴角微微的抽动,就连脖颈里的经络都能看得格外清楚。

    “女王陛下,能否让我等见一见肃钰殿下?”邓辽道。

    “神族哪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媛姬怒声一句,说着骤然站起了身,一挥袖口道:“你们回吧!”说着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只留下一阵严肃中带着傲慢,镇定中带着怒意的女子之声,“回告祥适,若为魔梓焰,勿扰天山,否则我媛姬这次,亲自要了他儿子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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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圣坛之下

    九天圣坛之下,是一座方形宫殿。

    宫殿内柱都是由多跟朱色巨柱支撑着,每根柱子上都刻着一颗枝藤缠绕的树,树根之下依托的好似不是土,而是波浪般的海水。

    殿内装潢古色古香,四面墙上更有当时令叶刺难忘的紫色爬山虎,其实这些爬山虎在春季是淡淡的绿色,像汹涌的海浪,一层一层的,只有到了夏季末端,秋季将至时才会逐渐变紫。

    大殿中央是一池青蓝色的海水,池口长宽均等,每边都可并排站下二十多人,水深百尺有余。

    一条青蓝色的巨龙从池水中缓缓浮起,龙首最先露出水面,龙眼依旧闭着未曾睁开。这龙好似凭着直觉朝池边慢慢游去,很慢很慢,游过之处泛起层层涟漪。

    过了一会儿,龙首贴到了池边的地砖上,而后好似有些挣扎的将自己水下的身子缓缓地、吃力地拖上了岸,整个过程大约耗费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

    当整条龙身直至龙尾完全上岸后,便化作了一人。

    此人一身月白细花纹底锦服,头半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臂,湿漉漉的身子有些微微蜷缩,眉头紧蹙,整个人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淡紫色的长发盖住了身子大部分地方,也盖住了他的面庞。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好似苏醒了过来,手指动了一下,而后又过了好一会儿,见他一手撑地,艰难地将自己上半身撑了起来,缓缓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朱漆柱子,而后又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那一池神海之水。

    不得不说,此人面容憔悴至极,毫无一丝生气,但因他面部骨骼突出,线条硬朗,轮廓没有因为缺少了血色而失了分明。

    此人俊美绝非现世之俗,高挺英气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侧面四高三低的完美弧度,配上超凡的气质,宛若落入尘世的明月之子。

    就在这时,其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刚从天山圣宫离开的媛姬。

    媛姬看到已经离开海水化成人形的肃钰,不禁问道:“你……好了?”语气中带有一丝欣喜与讶异。

    肃钰听出了媛姬的声音,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轻声答道:“嗯。”

    媛姬赶忙跑到了肃钰跟前,目光快速扫视了他的全身,尤其是那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背,脖颈,脸……

    媛姬惊讶的发现,魔梓焰烈心剑的那些伤口,竟都消失了,他的皮肤是完好的,是透亮雪白的,就连残留的一丝丝若隐若现的剑痕都未留下。

    传闻神族不老不死,不伤不灭,今日媛姬总算亲眼所见。

    “现在几时了?”肃钰问道。

    “酉时。”媛姬回答。

    肃钰闻言没有说话,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媛姬看到他苍白的面色,看到他努力支撑着身子的那微微发抖的手,不由得想去扶他,但她不知怎的,轻轻咬了咬下嘴唇,放弃了这个想法。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么?”肃钰问道。

    “没有。”媛姬回答。

    “那仙冥的恶灵……可有再生事端?”

    “你安心修养,外面很好。”媛姬安慰道。

    肃钰微微一笑,“那就好。”说着试图站起来,但是不知怎的,他只觉得自己双脚无力,要尝试运行内力才能勉强使一只脚找到支点,而就在好不容易找到支点后,内力又似乎跟不上,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好在媛姬及时将他扶住了。

    站不起来的肃钰,只能一身疲惫地跌坐在地上,媛姬扶着他的那双手,在他坐稳后,仍未离开,因她不确定如若自己放手,肃钰接下去是不是连坐着的姿势都无法维持。

    说实话,这是媛姬第一次在肃钰的眼神中抓到了一丝惊慌。肃钰现在的内力显然已弱到不足以维持继续用人身行动了。且当媛姬肢体接触到肃钰的手臂时,她骤然感到一阵刺骨的生冷,跟触碰到冰块一般,此时此刻肃钰的身体,竟连温度都失去了。

    媛姬自己也有些慌了,但她极力地让表情上显得镇定,于是随意问道:“那仙冥的恶灵,正是青凡修月之子魔梓焰,你知道么?”

    “嗯,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媛姬不解。

    肃钰闻言顿了顿,而后挤出了一丝苦笑,“你忘了他会使用烈心剑么?而且……即便没有烈心剑,夙仙圣坛上,他用那血红色的眼珠瞪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我没见过他,不过……”媛姬说着仔细打量着肃钰的脸:“听说……他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嗯。”肃钰轻声应了一下。

    “那他跟你有关系么?”媛姬追问道。

    肃钰转头看着媛姬,看着眼前这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看着她那好似很想求证什么,又小心翼翼的眼神,于是笑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么爱问问题呢。”

    媛姬心中一怔,想着确实也是,从见到眼前这男子的第一天,自己的问题就跟山泉喷发似的,止都止不住。

    于是媛姬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将眼神不自觉地移到了别处,嘟囔一句:“那还不是因为你们神族秘密太多……”

    “他不是我的分身,他就是魔梓焰。”肃钰语气严肃了些。

    “那……”媛姬原本想问“那为什么他会跟你长得一样?”不过想了一想纠结这个也毫无意义了,因她相信肃钰从来不会对她说谎,而且如若魔梓焰真的是他肃钰的分身,他又何需费尽气力地自己将自己封印在夙仙圣坛上?直接合二为一让魔梓焰消失便好……

    于是乎媛姬把问题临时改成了“那……你为了封印他,耗费了几成功力?”

    肃钰闻言有些语塞,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来看,应该是一成功力都不剩了,他也没有料到魔梓焰的力量居然如此强大,强大到自己几乎拼尽了全力,外加夙仙锁链原本的神力,才勉强将其困住。

    于是肃钰随意一句:“我也不太清楚,对了……酉时过了多久了?。”

    “有一阵子了,应该快到戊时了吧。”

    “哦……那……”肃钰欲言又止,眼神有些许飘忽不定。

    “你想休息是么?”媛姬记得圣宫里服侍肃钰饮食起居的宫女跟自己提过肃钰睡得很早,每日戊时就休息了,休息的地方就是这大殿内的池水里,且这个地下宫殿戊时以后变会骤生结界,任何生灵均不可入内。

    肃钰赶忙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憔悴的笑容。

    “好,我扶你回去。”媛姬说着正要扶肃钰站起来,助他回到神海之水里,不料肃钰道:“不用,等下我自己回去。”

    媛姬迟疑了一下,但也没有继续坚持,只是嘱咐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明日再过来看你。”说着便消失了。

    媛姬的消失,让肃钰内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因为戊时一到,这宫殿内将要发生的事情,才是肃钰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事情,才是目前虚弱至极的他真正担心的事情,自己……

    还能撑过今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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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天降之罚

    媛姬离开后,整个宫殿又恢复了一片死寂,池里的神海之水静默无声,自上而下看去,似一面方形的平滑明镜;空气停止了流动,有些压抑、有些沉闷、甚至有些令人窒息,就连那些原本微微摇曳的爬山虎都渐渐停止了晃动,仿佛与大殿中央跪坐着的那个白衣身影一同等待着什么,一同恐惧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每一分,每一秒,对于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的肃钰而言,好似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过了几年光景。

    突然间,池水上方中央的位置出现了一团青蓝色的火焰,火焰呈一个立体的球形,大小一人多高,一人多宽,若是正面看去,那球是一个正圆形,外圆生着七个焰尾触角,跟龙角类似,而内圆的焰心居然像一朵盛放的七瓣樱花,七朵花瓣大小均等,透着青蓝色的圣光,闪闪灿灿。

    “肃钰,你可知罪?”这是一个来自火焰中心的庄严声音,这个声音十分独特,让人竟无法区分是男子之声,是女子之声,还是孩童之声,好似这个声音不是凡界能有的声音,但又好似这个声音,正是来自于世间万物,此乃万物之声。

    肃钰朝着那团火焰的方向深深地磕了三个头,而后才缓缓直起了身子,用有些颤抖的声音答道:“孩儿知罪。”

    “何罪?”

    肃钰眸光悠悠注视着地面,语气平静道:“未降凡间恶灵,魂丧墟明渊,一罪也;纵其攻上三青,死伤百万,二罪也。”

    话语刚落,只见那团蓝色火焰中心,也就是七瓣樱花花心的位置,突然窜出一条蓝白色闪电,粗如千年蟒蛇,以极快的速度径直狠狠劈向了肃钰心脏的位置。

    肃钰不禁发出了一声痛苦至极的呻吟,但声还未落,紧接着又一条闪电从火焰中蛮横而出,再次劈向了肃钰,而这一次,肃钰再未发出任何声音。

    闪电消失了,消失的速度几乎就是一瞬,正如它突然出现的速度一样,而后那团球形火焰也骤然消失了,大殿内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只留下波纹不起的池水,吓得缩回去不少的爬山虎与深深地垂着头,身体如木一般僵直在原地的肃钰。

    当然,这个空寥的大殿内还有一人,她的身形随着隐身术的消失渐渐显现,此人浑身颤抖,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死死攥着胸间的衣领,面目表情是惊恐,是不相信,是惊魂未定。

    此人,便是方才根本未曾离开的媛姬。

    目睹了方才的全过程的媛姬又怎会不知,那团青蓝色的火焰正是神火,跟三青门前点燃的圣火一模一样,那闪电不是它物,正是两千年前,将天山将士全数劈死的天雷!正是天山圣坛之上,那从天而降,不过一击,就轻易取了自己性命的天雷!

    刚才那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让媛姬一时间还未消化,两道天雷就接连劈向了肃钰,本来就虚弱至极的他,那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他,又要怎么抵抗这轻易就能让万物生灵魂散破裂的天雷呢?

    回过神来的媛姬,立刻冲向了大殿中央那具仍保持着跪立姿势的身体,肃钰的头松弛地垂在胸前,淡紫色的长发挡住了他的面庞,让已经来到他身边的媛姬,没有办法判断他此刻是不是还清醒着。

    媛姬半蹲了下来,手想去碰肃钰,但才伸到一半便停在了空中,犹豫着,取而代之的,是久久才挤出的一句:“你……你还好么?”

    肃钰并未回答,身体仍旧一动不动,周围安静得有些可怕。于是媛姬小心地缓缓用手碰了碰他的左肩,不料就这轻轻一碰,肃钰整个身子重重地侧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低沉的一声“咚”。

    媛姬大惊,立刻将他的身子翻过来,拨开了散乱的头发,一瞧那张脸,惨白得吓人,如同死了很久一样。

    媛姬极力地保持着镇定,迅速将自己身后那一头美丽妖艳的墨紫色长发包裹着肃钰的整个身体,默念咒语为他传输灵力。

    过了好一会儿,媛姬讶异的发现自己并没有感觉身体有气虚的表现,她的眼神有些慌乱,将自己其中的一缕头发收回,以极快的速度缠绕着自己的手腕。

    一圈,两圈……十五,十六,……二十八,二十九……

    媛姬的长发在她数到第二十九的时候,正好缠完。

    怎么还是二十九圈……

    怎么输了那么久的灵力,头发一点都没有变短,颜色也依旧是深深的墨色,透着靓丽的紫光。

    媛姬愣住了,不过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天山生灵传递灵力的方式,肃钰,并非天山生灵,他是神族,三青神族,这个独立于五界之外的种族可能根本就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接受灵力……

    肃钰依旧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无论媛姬怎么喊他,他都跟没有听见一般,而让媛姬更害怕的是,从他的手腕上似乎也把不到跳动的脉搏,媛姬赶忙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许久之后,才缓缓抬起,眼神空空洞洞,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心跳声了。

    肃钰……真的就这么死了么?

    过了一会儿,媛姬好似突然回过了神,默默念叨着:“不对,神说不定根本没有心,所以……所以也就没有心跳……”说着看向双眼紧闭的肃钰,眼眶有些发红:“你不会死的,你是神,神是永远都不会死的,我现在就去找卫曦,他一定有办法救你!你等我!一定要等我!”说着就起身往外冲,但不料,媛姬整个身体被坚实的结界挡了回来。

    她忘了,戌时未过,圣坛之下结界仍在,里面的生灵出不去,外面的生灵也进不来。

    媛姬试图催动法力破除结界,但所有灵力只要一触碰到那结界,居然完全被那结界吸了去,换了很多种方法都是徒劳。媛姬急了,她突然想到了麒麟王仗,琢磨着是不是依靠神器从外面攻入就可行,于是乎快速默念咒语,此时圣坛之上前不久才放回的王仗骤然飞向了媛姬的方向,只不过,几次重大的撞击之后,仍旧未能攻破结界。

    这一举动如若别人都未察觉,但有一个人绝对立马警惕起来,不但警惕了起来,还直接从九天铃中跳了出来,此人正是圣坛守护神灵,叶蓓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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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火海一片

    叶蓓馨作为九天圣坛守护神灵,灵魂乃神界赐予的法器九天铃亲选,负责镇守圣坛之上的麒麟王仗,这一守就是三千年。

    可能因与王仗相处的时间太久,灵气早已相通的缘故,叶蓓馨仅是凭直觉就知晓了王仗的大致方位。

    说也奇怪,这突然飞离圣坛的神器竟未落入任何人之手,而仅仅只是像被随意扔在了不远处的地上,那王仗顶端卧着的麒麟神兽,周身还泛着尚未消退的淡淡紫光。

    叶蓓馨断定,这是女王在召唤它了,但是女王人呢?

    其实叶蓓馨不知,她的女王方才正在她脚下的地下宫殿里,那个从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入的宫殿里,奋力地妄图冲破结界。

    摸不着头脑的叶蓓馨,一边琢磨着刚才那几下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声是怎么回事,一边小心拾起王仗,而后快速往圣坛中心走去。

    将王仗妥妥地放回了原位后,叶蓓馨长呼了一口气,嘀咕今晚自个儿算是不能睡觉了,得好生看紧了才是,万一方才之举非女王所为,而乃他人试图盗取神器,事就大了。

    对于守护神灵,容不得半点儿马虎,于是乎叶蓓馨开始围着王仗来回踱步,同时不断地环顾着四周。

    而这时,圣坛之下的媛姬,已经彻底放弃了攻破结界的念头。

    她转身飞至肃钰身边,将他的一只手拉起,用双手紧紧地握着,试图不通过头发,而是直接用手传递灵力,但结果正如她的预感那样,徒劳一场。

    到底要怎么办……

    已经有些无助的媛姬,突然想到了肃钰的伤正是眼前那神海之水养好的,是不是只要他回到水里就可以平安无事?

    于是媛姬一把将原本直直躺在地上的肃钰身子抱起,搂入怀中,一个幻影移形直接移入了池水最底端。

    因肃钰的身体冰凉至极,让媛姬感到周身的神海之水非常温暖。

    这来自三青的水真的非同一般,不但凡界生灵在其中可以正常呼吸,若是待得稍微久些,还可让身体中的精气增长不少。

    媛姬轻轻地闭上眼睛,感受着海水的滋养,她将怀中的肃钰紧紧地搂着,时不时嘴唇微动,默念着那句:“你不会死的,你是神,你不会死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媛姬竟感到自己的额头露出了水面,她敏感的皮肤已经嗅到了周围的空气。

    媛姬本以为是自己跟肃钰渐渐浮到了水面上的缘故,所以没有理会,也未睁开眼睛。

    但不一会儿,媛姬就感觉水面越来越低,从额头到下巴,从下巴到双肩,于是乎她不得不睁开双眼一看究竟,但这一看可让媛姬大惊失色,自己跟肃钰仍然稳稳处于池子底部,是海水变少了,露出了池子四周内壁黄褐色的一块块长形石砖。

    媛姬低头看向肃钰,怀中的他,那苍白的脸也已经逐渐露出了水面,只不过仍然似睡着了一般,安详宁静。

    而这时水面还在不断的下降,说明海水仍旧不断的在减少,跟无形中莫名其妙地蒸发了一样,媛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海水会突然无故减少?

    难道是真主做的么?

    难道他真的要置自己的孩子于死地么?

    若是没了这神海之水,肃钰要如何才能恢复……

    种种的问题让媛姬将怀中的肃钰搂得更紧了,生怕不一会儿他也会随着这海水突然消失了一样。

    但也就在这时,媛姬惊奇的注意到肃钰的头发不再是原先的淡紫色,而是逐渐变白,而后慢慢泛起微微的蓝光,随着海水的干枯,最后彻底变回了媛姬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颜色,这颜色如碧海一般,清新透彻,这颜色与三青门外燃着的火焰一样,高雅神圣的青蓝色。

    是的,媛姬第一次见肃钰,是在九宵云上的三青神海。

    海波荡漾中的山岛上静静地站着的肃钰,身着银白色拖尾长袍,一头青蓝色的长发垂地而下,宛若海缘瀑布;一张俊雅如画的面庞,好似芝兰玉树,甚至于他露在袖口外,那修长的手指自然微弯的弧度,都让那时的媛姬心中意外地泛起了一阵悸动。

    眼前的男子,便是天底下没有人见过的人,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而此时媛姬发现,这海水好似不是蒸发掉了,也不是莫名的消失或是被真主抽走了,而是化作了一丝丝灵气,一点一点地注入到肃钰的体内,直到最后一颗水珠都钻进了肃钰的发梢,才彻底证明了媛姬的想法。

    于是她赶忙用手轻拍了拍怀里的肃钰,唤了他几声,肃钰那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下,嘴唇也微微张开,媛姬一阵欣喜,又接连唤了好几声,同时用拖着肃钰的那只手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身子,帮助他恢复意识。

    过了一会儿,肃钰的眼睛仍未睁开,但他的身子却意外地开始发起抖来,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发着颤,原本已经回暖的身体又开始变得冰凉起来,媛姬立刻意识到这定是因温暖的海水已干枯殆尽,肃钰失去了维持体温的依赖。

    媛姬心里一抽,竟有些疼,肃钰是神海蛟龙,是活在徜徉大海中的生灵,这区区一点儿池水,根本不足以使他完全恢复……

    于是乎,大殿四面墙上的紫色爬山虎竟被瞬间点了燃,霎时间宫殿火光通明,壮烈辉煌,照亮了肃钰的面庞,温暖着他的身体。

    那满墙的爬山虎并未抗拒媛姬施下的浴火咒,它们出乎意料地快速生长,那生长的速度,竟逐渐超过了火焰烧尽的速度,带着炙热的火拼尽全力地往下爬,爬到墙根,爬到了池子边上,而后至上而下延伸至池子底端,直到最后的最后,停在了肃钰跟媛姬仅仅只有一尺之处。

    整个大殿,竟变成了一片火海。

    只不过,这片火海温柔至极、纯青至极,给肃钰送去了无尽的暖意。

    看着眼前不断燃尽却又倔强地不断生长的爬山虎,媛姬微微一笑,苍凉一句:“可见你平常对它们有多好,它们竟愿如此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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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驱王出境

    圣坛之下,美艳绝伦的火焰之海翻涌了许久,最终随着爬山虎精气的耗尽,逐渐由地池中心朝四面八方缓缓褪去,直到最后的火星彻底吞噬了爬山虎的根茎,大殿又恢复了昏暗的平静。

    沉睡的肃钰面色好转了许多,至少能看到隐隐血色,他整个身子的温度也正常了不少,让媛姬感到没有那么刺骨了,媛姬正要唤他,不料他的双眼已经缓缓睁开了。

    媛姬一阵欣喜,轻声道:“别怕,没事了。”

    肃钰的视线刚开始非常模糊,但好在大殿上方的长花灯亮度较暗,肃钰不一会儿便适应了光线,认出了这个紧抱着自己的眼前人。

    是的,肃钰又怎会不认识。

    她美目亭亭,一字眉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皓齿玉立,唇色施朱则太红,着粉则太白;正因她的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配在一起占尽世间秀色,端丽天下芳菲。

    她是肃钰平生见到的第一位女子,也是三青门外,最美的女子,媛姬。

    “现在几时了?”肃钰问道,声音还有些微弱。

    媛姬笑了,“天应该都快亮了。”这个笑容,暖意层层,就连此刻她的眸色中,都满是温柔。

    说真的,这不是肃钰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媛姬的脸,因这两千年来的每一夜,肃钰都会这样看着她看上许久。

    但这次不同,这次媛姬并非安静地躺着,而是朝肃钰笑着。

    这是媛姬第一次对肃钰笑,使得肃钰不禁看她看得有些出神,一时忘了说话。

    “你感觉怎么样?站得起来么?”媛姬关心道。

    肃钰恍然回过了神,有些结巴:“我……我试试。”于是尝试催动体内的灵力,在媛姬的搀扶下,肃钰慢慢站了起来,虽然仍有些吃力,但他明显感到体内的灵力比昨日强上了一些。

    不过,肃钰还未来得及开心,便立刻发现自己赖以生存的海水消失了,四面只剩下干燥得如同在炭火中烤了许久的砖墙,散发着一阵阵隐隐的焦味。

    肃钰吃惊道:“水……水呢?”

    这问话立刻把媛姬从肃钰复苏的喜悦中拽回了现实,她正试图组织语言,不料肃钰继续问道:“墙上那些爬山虎呢?”他边问边抬头难以置信地环顾大殿四周裸露的焦黑砖墙,原本海波般的紫色爬山虎荡然无存。

    “我烧了。”媛姬道。

    “什么?!”肃钰闻声看向媛姬,语气中满是惊愕与不解,“它们陪了我两千年,你烧了?”

    面对肃钰略带质问的口气,媛姬一咬牙,严肃道:“我是天山之王,这儿一花一木、一草一树皆归我管,碍眼的东西,烧掉有何不妥?!”

    “……它们也是生命,它们有感觉的,可能爬山虎修炼需要的时日比较长,但只要再多给些时间,它们也能同你我一样,化作人形的。”

    “那又如何。”媛姬冷冷一句。

    肃钰愣住了,他还未接话,媛姬便放开了一直搀着肃钰的双手,向前走了几步,背对着肃钰道:“你是不是该回三青了?”

    肃钰闻言眉宇微蹙,欲言又止,好像内心在挣扎着什么,久久才挤出一句:“这里我住了两千年,有些习惯了。”

    媛姬停顿了片刻,用平静的口吻道:“但若你继续留在天山,外面的那些臣子,到底要为谁效忠呢?”

    此言一出,肃钰的心瞬间凉透了大半,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极为陌生,陌生到好似从未见过一般。

    这还是他认识的媛姬么?还是那个这几日一直细心照料自己,对自己温柔似水的媛姬么?

    但转念一想,这才是真正的媛姬,才是那个他以前认识的媛姬。

    那个媛姬霸气一世,冷傲一身,不仅有称霸五界的野心,还有攻上神界的决心,那样的媛姬,又怎可能容得下自己,容得下一山有二虎,一国有二主。

    于是肃钰苦笑了下,此时他看着眼前媛姬那华美的墨紫色拖地长发,以及她那耀如春华的背影,肃钰低声一句:“我不会上去的,从今以后,我就在这里。”

    “不行!”媛姬怒声一句,同时猛地转回了身,神色严厉地瞪着肃钰道:“你在一天,他们就开口闭口都是殿下,你在一天,这片土地上就不会有人真正视我为王,所以,你必须走,回你的神海里!”

    肃钰默默地看着面前媛姬那不容得半点反驳的眼神,心只觉得一阵刺痛。

    媛姬不知道,神,其实也有心,且这颗心还同万物生灵一样,会爱,会伤、也会痛;只不过与凡人不同的是,神族的心,从出生的那天起,就是静止的。

    “我会走的。”肃钰道,说着避开了媛姬的眼神,那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神,让肃钰感到有些窒息。

    “现在就走。”媛姬说着抬手直直指着宫殿的大门。

    “……”肃钰本来想说什么,但他知道此刻自己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且是马上离开,因面前的媛姬,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是所有人都改变不了的,哪怕那件事情是攻上仙冥,挑战祥适,闯入玄鸳,抗衡修月,杀下地府,对决宵烈,亦或是牺牲举国将士,攻上三青神界。

    原先的肃钰,一直因媛姬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倍感幸福,但这一切如今想来,不过是她盼望自己快些好转,以便快些离开天山罢了。

    于是肃钰双眼一闭,默念着咒语,消失了。

    消失的肃钰,出现在了九天圣坛之上。

    此时黎明降至,天际已微露出蛋白,淡青色的天空中仍镶嵌着几颗残星,乳白色的轻雾弥漫着满山红叶。

    清爽的晨风将肃钰有些散乱的青蓝色长发吹起,仿佛在和他问早。

    说到问早,这时一个轻盈灵动的身影跳到肃钰身后,开心一句“殿下早!”

    肃钰闻声回头,不是别人,正是可爱俏皮的叶蓓馨。

    肃钰温暖一笑:“馨儿早。”但话音刚落,肃钰就见叶蓓馨看着自己的笑容僵住了,而后她缓缓凑近了自己,仔细打量了一翻后担忧道:“殿下您怎么了?”

    “嗯?”肃钰神色不解。

    “您的脸色怎么……?!”叶蓓馨欲言又止。

    肃钰闻言不禁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左脸,“我脸色怎么了?”

    叶蓓馨没有接话,而是突然间变成了肃钰,那个与现在的肃钰一摸一样的肃钰:散乱的长发,苍白如纸的面庞,憔悴的眼眸,有些褶皱的嘴唇,还有那有些吓人的已经微微发紫的唇色。

    肃钰的每一个细节,都被叶蓓馨模仿得毫无瑕疵。

    肃钰被眼前的自己下了一跳,但他极力地定了定神,而后苦笑一句:“馨儿,有这么夸张么?”

    只见眼前的肃钰又瞬间化回了一个樱桃嘴、桃花眼的妙龄少女,少女的眼中充满了焦急,反驳道:“才不夸张,殿下您嘴唇都发紫了!您是不是很冷啊?”

    肃钰本身就觉得寒冷刺骨,且这股冷意由内至外,就如同万千钢针从骨头里往外扎一样。

    其实,如若不是因为封印魔梓焰耗费了肃钰几乎全部内力,神火中窜出的天雷对于神族生灵,不过就是一般的惩罚,会让肃钰感到扎心之痛,会使他暂时失去意识,甚至会削弱一些灵力,但绝无可能致命。

    肃钰明白真主当初下达这种惩罚的初心,绝非简单的以命抵命,而是一种长久的,没有尽头的苦痛,自己只要在世一日,就必须日日接受惩罚的那种等待的恐惧与受刑时的苦痛。

    “殿下?”见肃钰若有所思,叶蓓馨不禁又开了口,同时手在肃钰眼前晃了晃,“殿下要不赶紧回去休息吧,今年秋天确实也比往年的冷些,您身子还未恢复,还是好生休息要紧。”

    肃钰微微一笑,反问道:“那馨儿怎么不多休息?往日这时候你都还没醒吧?”

    叶蓓馨刚想把昨夜麒麟王仗诡异的动静一股脑全告诉肃钰,让他好好盘查盘查有没有外敌入侵,但一瞅见肃钰那虚弱至极的气色与深深凹陷的眼眶,便非常懂事地忍了回去,而后故作骄傲道:“殿下我这是勤快,是恪尽职守!”说着嘻嘻一笑。

    看着古灵精怪的叶蓓馨,肃钰起初是无奈地笑笑,而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语重心长道:“馨儿,以后这麒麟王仗,需要你多费心了。”

    叶蓓馨想也没想就仰起头拍了拍胸脯:“全包我身上,殿下您就放心吧!”

    “让女王放心。”肃钰笑道,摸了摸叶蓓馨的头,而后转身沿着圣坛阶梯缓缓走下。

    叶蓓馨原本什么都没细想,只是灿烂地笑着目送肃钰离开的背影,但看着看着,她就开始越来越担心起来。

    因肃钰走下阶梯的脚步,非常之重,好像他每走一步都要花费不小的力气;且他的步子很慢,才走了不到两百级台阶,天边的太阳已露出了大半张脸,照亮了整个天山疆土。

    此时一阵风从南至北吹过,本是清晨早风,但却能让那不远处的身影有些颤颤巍巍,密切注视着肃钰的叶蓓馨,心境开始由担心转变为隐隐的害怕,她不知发生了什么,要知道殿下以前要下山从来都是用幻术直接下去,绝不会一级一级的走下去。

    这圣坛阶梯足足九千级,殿下这么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就在这时,又一阵早风吹过,这一次风力有些大,直接让内力耗尽的肃钰失去了平衡点,一个踉跄就要摔在地上。

    其实,那区区一小池子的神海之水,仅仅只是本能地帮助肃钰脱离死亡的边缘,并不能真正让他恢复多少内力。

    叶蓓馨瞳孔瞬间放大了,她刚想冲下去扶住肃钰,不料此时一个光影从叶蓓馨身后瞬间闪过,而后几乎同时就闪现在肃钰身边,稳稳地扶住了本要摔倒的肃钰。

    速度之快,只叫叶蓓馨瞠目结舌。

    这人正是卫曦的三弟子,刚刚继任天山帝国左护法,改名换姓的孔雀,欣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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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贬为凡灵

    九天圣坛之上,叶蓓馨远远看到欣桐将肃钰扶起后,低声交谈着什么。

    出于本能的好奇,叶蓓馨随即化作一只很不起眼的褐色飞萤,扑腾着透明的翅膀,径直飞到了肃钰身旁的阶梯扶手上,以一片飘零的秋叶作为掩护。

    不料叶蓓馨才刚停好,交谈便停止了,叶蓓馨的目光不偏不倚正正撞上了欣桐的目光。

    欣桐仿佛早就知道那飞萤是图谋不轨的叶蓓馨,于是很自然地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叶蓓馨一触到欣桐那锐利的目光,吓得赶紧化作清风一缕,以最快的速度溜回了圣坛之上的九天铃中。

    这种偷偷干坏事被直接发现的感觉可不好受,叶蓓馨纳闷自己如此隐蔽,如此出神入化的换颜术,怎就如此倒霉被那欣桐抓个正着。

    右一想哎呀!怎么忘了!人家现在可是无所不知的左护法……

    不过除此之外,更让叶蓓馨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欣桐方才瞪着她的眼神,叶蓓馨太熟悉了,那是每次墨嫡占卜时她在旁偷看,被墨嫡一个转身,瞪回九天铃的眼神。

    此时的九天圣坛台阶上,躲回去了一个叶蓓馨,却又骤然出现了一人,此人正正站在肃钰跟前,眼神直直盯着他,丝毫未在意肃钰身边的欣桐。

    肃钰起初有些发愣,但随即眼波也平复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那人。

    一旁的欣桐却很识趣地微微一笑:“女王、殿下,你们聊,臣还有事,先行告退。”说着一个拘礼,便化作了一只迷人的五彩孔雀,腾空而去。

    当欣桐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湛蓝的天空中后,肃钰跟媛姬几乎同时开了口:“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未在预料内的异口同声让两人有些尴尬,最后还是肃钰礼貌地微笑道:“你先说吧。”

    “就是……”媛姬刚刚开口就像被什么哽住了,耳后根微微有些发红。

    是的,怎可能不难以启齿,因接下来媛姬要说的话跟她方才在圣坛之下宫殿中说的完全相反,媛姬想说:“你不能走,我要你留下来,而且必须留下来。”

    肃钰不知道,就在他刚才耗费了好一阵子,一步一步地走下这不到两百级台阶的时间里,卫曦突然出现在媛姬面前,告诉了她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是三青门外,除了肃钰本人,只有卫曦知道的事情。

    原来,媛姬作为被天神赐死的生灵,还能保留完整的肉身和魂魄,是肃钰用神族的身份与天神交换的,这跟昨夜的天罚并无任何关系。

    神火刑罚,不过是赎肃钰自己所犯的罪,但额外保留媛姬生命之本所付出的代价,就是自损五万年修为,全数注入天山帝国,此后彻底沦为凡界生灵,永世不可再回三青,否则三青门前,魂散破裂,以祭天规。

    “女王,殿下现在身子弱成那样,您还让他去哪儿呀?”

    “殿下早已无家可归了,您赶他回去无异于送他去死啊,天规绝非儿戏,绝非儿戏啊!”

    “即便不回三青,那魔梓焰若得知殿下现在的状况,定饶不了他,这一旦出了天山,殿下生死堪忧啊!”

    “女王,三思啊三思!”

    这些卫曦焦急规劝的话在媛姬脑海中快速回放着。

    其实,媛姬还未等卫曦说完最后那句“三思”,便已出现在肃钰跟前了。

    此时此刻媛姬看着肃钰那苍白如雪的脸,疲惫无力但仍硬撑着认真等待自己说话的双眸,用最平静、最坚定的语气,一字一句道:“刚才是我之过,你别走,天山需要你。”

    媛姬本以为,肃钰会吃惊,会不解,甚至会反嘲她先前赶走自己的那些言论,但不料肃钰脸上神情很镇静,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媛姬,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媛姬问道。

    话音刚落,肃钰的身体已经些支撑不住了,媛姬本能地上去扶着他。这一次的身体接触,媛姬大惊失色,隔着并不很轻薄的衣服都能感到肃钰的身体又回到了严冬寒冰般的温度,那温度不是冷,而是痛。

    于是媛姬本能地默念咒语召唤周围的植物,几百根深绿色缠藤便急速爬了过来,从台阶两旁簇拥而至,等待王的命令。

    正当媛姬给它们都施下浴火咒的前一瞬,肃钰失声喊道:“不要!”说着一手紧按着媛姬的手,而后用几乎接近央求的语气重复道:“不要。”

    “可是你的身子……”媛姬欲言又止。

    “我没事。”肃钰说着好似想起了什么,眼神讶异中透着不愿相信,哽咽道:“昨晚那些爬山虎,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

    “不是!”媛姬忙否定,“是我自己要烧的,跟你没关系,它们铺得满墙都是很累赘,我看不惯。”

    肃钰闻言,久久没有说话,但媛姬却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微微发红的眼眶,于是媛姬转移话题轻松问道:“对了,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知道,你们神族是怎样传递灵力的?”

    肃钰一怔,而后苍白一笑道:“你真想知道?”

    “当然”媛姬一脸认真。

    “我以后会告诉你的。”肃钰道。

    三青门外,肃钰赖以生存的那少的可怜的神海之水已经枯竭,肃钰此时身体的温度与惨凄的面色告诉媛姬,若今夜戌时天罚再降,他可能真的撑不过了……

    那么还有以后么?

    于是媛姬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再去一次三青门。

    是的,时隔两千年,她又下了这个决定,只不过这一次,她决定自己去,不牵连任何人。

    媛姬知道肃钰绝不会同意自己当着他的面烧了眼前的缠藤,这天山的一草一木在肃钰眼中都是鲜活的生命,与他三青神族一样同等的生命,是绝不可以为任何理由随意践踏、随意残杀的。

    但奈何九天圣坛处于山巅之上,即便是晨风,也凉意甚浓。媛姬怕肃钰支持不住,便用幻术将他带回了圣坛之下,那宫殿虽空寥,却不会透风。

    媛姬没有多言,只是简单嘱咐一句:“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不料肃钰一把将她的手拉住,“你去哪里?”

    媛姬内心一颤,她当然不会告诉肃钰自己要去的是三青门,于是一本正经道:“我去趟祭茗宫,跟卫曦商议下仙冥后续的事情。”

    “你……不想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事么?”肃钰笑道,抬眸注视着媛姬,神色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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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重生贺礼

    神火刑法、海水干涸、换命之约、三青还是天山,生存还是死亡,这些事情早已让媛姬乱了心绪,她心中当下唯一所念,即是赴三青门前,点燃圣火,以一己之力,结束这一切。

    奈何肃钰此时紧拉着她的手不放,称有事同她说。

    媛姬思忖着现在刚刚初晨,离今夜戌时,还有将近大半日,留下来听他说一件事,应该不至于影响自己的计划,于是乎媛姬问道:“什么事?”

    坐在石台上的肃钰没有立刻回答,而只是微微笑着并示意媛姬坐下。

    待媛姬在他身旁坐好后,肃钰道:“其实,我为你的重生,准备了一份贺礼,只是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今日……又走的有些仓促,都差点忘了给你。”

    媛姬一听并非多要紧的事儿,第一念头就是起身想走,但她转念便瞬间犹豫了,自己这一走,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那也意味着,今日,现在,很可能就是自己能看到眼前这人,听他说话的最后一次。

    想到这里,媛姬内心突然翻涌万千,面上的神色也随之暗淡了不少。

    肃钰微微侧着头打两了下媛姬,笑道:“怎么?有礼收反而不开心?”

    媛姬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看着肃钰勉强干笑了一下,“不……不是。”

    “放心,这个礼物你绝对喜欢。”肃钰语气自信。

    媛姬闻言,眸色中透着一股小小的讶异,同时也带有一丝不太相信之感。

    毕竟媛姬先前的五万多年,各界帝王、名门望族、各路求亲者、仰慕者给她送来的礼物数不胜数,若是一一排列开来,怕是可以盖满圣坛之下那千级阶梯。

    这其中让媛姬还有些印象的只有两样,一样是先前的鬼王煌垒送出的象征着地鬼之后的显绫玉袍,那玉袍线镶金边,下坠宝石,刺绣工艺极为奢华,穿上它,则代表皇族地府之下骇泱禁地的通行权;第二样则是初仙启啸送出的十箱道仙阁天门道法手抄卷——九百一十八卷,每一卷中的每一个字都是启啸在道仙阁修行时亲笔抄写的,这也是媛姬当时唯一一样翻开看了两眼的彩礼。

    那时的媛姬不过刚刚成年,虽少年老成却始终比几万年后的现在稚嫩不少,如若那时都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喜欢,而今经历过大风大浪,看尽世间百态的媛姬,又还能为什么心动呢?

    肃钰仿佛看懂了媛姬的心思,缓缓凑到她耳边,用很轻的声音神秘道:“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见过的东西。”

    媛姬一愣,而后眸光逐渐开始发起光来,进而问道:“真的么?是什么东西?”

    肃钰直起了身子,顿了顿,抬手指着原先盛满了神海之水,如今空无一物的黄褐色地池道:“是它。”

    媛姬听后满脸不解,虽说那地池包括这整座地下宫殿,都是肃钰来了以后才有的,但这里无论是建筑风格、室内陈设、还是其他任何方面都无奇特之处,而此时肃钰手指着的地池更是空空如也。

    不等媛姬开口,肃钰继续道:“别急,你现在还看不见,但只要你戴上一个东西,便可看见了,且天地五界,只有你能看见。”

    “当真?”媛姬不禁欣喜起来,“是什么东西?!我需要戴在哪里?!”

    看着眼前的媛姬,看着她那股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肃钰憔悴无色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浅笑,柔声道:“把手给我。”

    媛姬忙伸出了一直手,手腕朝上递到肃钰面前。

    这之后媛姬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肃钰本想直接伸手接着,但他迟疑了一下,而后将他的袖子朝前捋了捋,盖住了他自己的一只手,随后才将媛姬的手搭在自己的衣袖上,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在媛姬的手腕处隔空大致笔画了下,道:“戴在这个位置应该挺好看的,大致两三圈,颜色跟我很像。”

    “你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啊?!”媛姬兴致盎然,已经有些急不可奈了,抬头看向肃钰,但就在她眸光对上了肃钰眼眸的瞬间,媛姬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这是……

    定格术!

    虽然媛姬的身体被定住了,但同夙仙圣坛上的魔梓焰一样,媛姬的思想并没有被定住,此时的她内心惊愕万分,毫无防备,本能地生出几丝害怕,因她不知道肃钰接下来要对她做什么。

    “对不起……这样对你。”肃钰道,悠悠的眸光中竟开始透出几分忧郁,几分悲酸。

    “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我把它给你的时候……你会拒绝。”

    肃钰说着抬起手想去抚摸媛姬的面颊,但在手正要触碰到媛姬白皙的皮肤时,又停住了。

    一会儿后,肃钰将手缓缓地放下,凄苦一笑道:“你知道我多想变成你么?我活了三十二万年,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你,媛姬。你是那样的勇敢,那样的无所畏惧,那样的不甘于现有的安逸,这个世上我肃钰看到最美的东西,就是你身体里这颗闪闪发亮的心。”

    肃钰边说边轻轻将媛姬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握在手里,认真来回顺了顺,垂下眼眸缓缓继续道:“其实无论多重的天罚,都不能取了你性命,这个世上能让媛姬真正死去的东西,是反复与平庸,是束缚与枷锁。”

    说到这里肃钰抬起了眼眸,深情地注视着媛姬,浅浅一笑:“所以我绝不能让它们套在你身上,因为你就是你,因为你是媛姬,全天下最美的媛姬,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你想成为的那个样子,见到你最想见到的人,做到你要做到的所有事情。”

    媛姬灵动的眸子始终一动不动地看着肃钰,看着眼前这个深深地读懂了自己的男人,为什么与他相处的时间才不过短短数日,他对自己的了解已然超越了自己的父亲,超越了朝堂之上的所有臣子,超越了那些声称要迎娶自己的爱慕者,甚至超越了媛姬自己。

    肃钰似水的眸光始终注视着媛姬,他从媛姬美丽的墨紫色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沧凉的面庞与笑意中透着悲恸的眼神,不禁叹道:“在你的眼中看到我,真好,如果……”

    肃钰欲言又止,他想对媛姬说:“如果在你的心里也可以看到我,那该多好。”但他最终没有说出来,而是转而用轻松的口吻道:“如果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大胆地去做,但要记住,若欣桐不同意,就一定不能去。这个世界上,我能确定的唯一不会害你的人,以前是墨嫡,而现在,就是欣桐。”

    肃钰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感到自己的双腿冰冷得彻底失去了知觉,而这股冷意正慢慢向上蔓延,以至于他的双手指尖都渐渐失去了抚摸着媛姬头发的感觉。

    肃钰内心一颤,有些慌了,但他很快地整理了下情绪,而后对媛姬笑道:“你不是想知道神族是怎么传递灵力的么?”说着用双手将自己的身子微微撑起,朝媛姬挪得近了些,现在他们的肩已经碰在了一起。

    “我现在告诉你。”肃钰说完,将媛姬的身体完全转向了自己,用深情中透着忐忑的眼神定定凝望着她,凝望了好一会儿后,肃钰的脸向媛姬慢慢靠近,在他们能嗅到彼此的呼吸那么近的距离时,肃钰用已经有些冷得发颤的声音道:“对不起,可能会冻到你,稍微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说完他双眼一闭,将自己的双唇紧紧地贴了上去。

    肃钰的唇冰冷刺骨,就连他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但这股冷意仅仅只是停留在表面,媛姬随即感受到的是一股又一股精气由肃钰的口中送出,从媛姬的口中窜入,充盈了她整个胸腔,而后下至腹部,最后遍布全身,渗入她体内每一根筋络和血液里。

    如果此时的媛姬可以流泪,那眼泪怕是早已喷涌而出,将胸前的衣襟湿透;如果此时的她可以控制自己的双手,肃钰怕是早已被她狠狠推开。

    媛姬不是傻瓜,她怎会不明白肃钰刚才的那番话和现在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但被下了定格术的媛姬却什么也不能做,她眼前这个世上最懂她的男子面庞渐渐由清晰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生动的画面一一闪过。

    媛姬看到了跪在一颗千年古树下的肃钰。

    他一头青蓝色的长发铺散在树下春雨滋润后的泥土上,古树的曲干出奇般地迅速萎缩,繁枝茂叶的消失换来的是瞬间洒下的明媚阳光。

    只见那古树最后化作了一位墨发三千的花甲老人,那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卫曦,只见卫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别跪了孩子,跪这么久膝盖该疼了吧?哎,老夫看来是命无天年啊!走吧,我跟你回去。”

    媛姬看到了天山圣宫中肃钰满脸愁容,如一个丧气的孩子一般,一旁的卫曦安慰道:“殿下,那些鸟兽飞虫不是故意躲着您,它们只是还有些害怕罢了。”

    “长老,它们为什么怕我?”

    “因殿下是神族,而神族,杀了三青的全数将士……还杀了我们的女王。”

    “可您知道我已经不是神族了,我跟它们是一样的。”

    卫曦神色平静,悠悠道:“您头发的颜色就注定了您同它们,同我们都不一样。”

    肃钰闻言神色暗淡了下来,没有接话。

    “这样吧殿下,老夫从今日起传授您天山幻术,看看能不能使您头发的颜色改变,让它们快些接受您。”卫曦道。

    画面随即一转,媛姬看到了肃钰面色有些疲惫地侧卧在一张方形石台上。仔细一看那不是别处的石台,正是此时此刻自己跟肃钰正坐着的这张石台。

    只不过画面中的时间不是当下,而是先前的某日。因石台所处的地下宫殿与现在不同,媛姬判断应当是春季,宫墙四周挂满了淡绿色的爬山虎,宫殿中央的地池里还静静躺着满满一池的青蓝色海水。

    画面中突然出现了墨嫡,她边走近肃钰边道:“殿下今年又给漫山的青草输了不少灵力对吧,已经一千二百年了,您要多注意身子。”

    肃钰浅浅一笑,“这样那些小鹿可以长得快些。”

    墨嫡一怔,笑道:“它们真幸运,如果我小时候也能日日吃到注有殿下神力的灵草,如今修为怕是可以直接告知殿下三青帝都的样子了。”

    肃钰与墨嫡相视而笑,他们的身影依旧清晰,但周边的宫殿砖墙却逐渐脱落,露出了一轮明亮的正秋满月,月下是庄严肃穆的九天圣坛,而墨嫡的身后也出现了那面她为之付出了双眼甚至生命的天泉镜。

    天泉镜中呈现出了乳灰色的七生门,七生门前浮着三样东西:一根古铜色的镀金链条,一把银灰色透着淡淡寒光的宝剑,以及一颗闪着耀眼血色强光的椭圆透亮宝石。

    墨嫡道:“殿下,复活女王,其三物缺一不可。”

    墨嫡话音刚落,九天圣坛瞬间斗转星移般地化成了纯白透亮的祭茗宫,宫中也仅仅只有肃钰与墨嫡二人。

    “圣火前,你向众人陈述的冰鸢叛国的罪行是真的么?”肃钰道。

    墨嫡只是轻叹一句:“她差一点点就毁了我们整个计划,女王的肉身,我墨嫡绝不许任何人破坏。”

    肃钰瞳孔微张,良久无言,而后苦笑了下:“你同她一起长大,虽是君臣,但情同姐妹,这个世上如若还有什么人能如此对她,便只有一个你了。”

    墨嫡笑道:“与殿下所付出的相比,墨嫡又算什么呢?”

    “你与她情深如此,一定知道她平生最喜欢什么吧?”肃钰问道。

    墨嫡眼角微微一勾,“臣自然知道,不过如若臣说了,殿下可是要以此作为向女王求亲的聘礼?”

    肃钰脸上竟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两手有些无处安放之感,稍许结巴道:“呃……你真想知道就去问天泉镜吧。”

    墨嫡笑而不答,转身朝祭茗宫的宫门走出,随即化作了一只棕黄色绒毛的灵鹿,脑袋上还长着一双珊瑚形的鹿角,只见灵鹿一跃便消失在肃钰的视野中,只留下门外一缕清风送来的一片红叶,红叶不偏不倚地落在肃钰的右肩上,肃钰取下一看,是一行字,上面写着:世间人所未见,乃佳人心仪之物。

    此时红叶上的字迹像被雨水突然浸湿,渐渐越来越看不清楚,而媛姬眼前的祭茗宫也逐渐褪色,肃钰那修长的身影也慢慢消失,最后媛姬的眼前只剩下黄褐色的焦黑砖墙与朱色巨型木柱。

    媛姬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回到了现实,而现实是如此残酷,整个地下宫殿此时只剩媛姬一人。

    而肃钰,那个犹如天神在世的男子,那个用自己的所有,换取了媛姬所有的男子,早已消失了。

    媛姬脑子空了,所有的思绪也仿佛停止了,她眼神空洞地看着对面的石墙,一动也不动。

    媛姬并未注意到此时她的头发已由原先石台不远处长到了地池边上,好几缕发丝甚至顺着地池的砖墙爬下了好几尺。

    而就在这时,媛姬骤然感到左手手腕处一阵剧痛,随即一道亮光从她的手心窜出,而后犹如螺旋一般一圈一圈地环绕着媛姬的手腕。

    媛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亮光,看着它由白色逐渐变成青蓝色,而后慢慢实化,最终成了一个玉石手环,样子也化作了一条可爱的小龙,龙首对着前方,龙尾向着媛姬,龙身不松不紧地缠绕着她的手腕,不多不少,正好三圈。

    也就是在媛姬看清了那手链的样子时,一滴又一滴剔透的泪光打在了那条小龙身上,源源不断,使得小龙的身子不禁泛起了一圈白光。

    这白光清新优雅却刺眼至极,正如方才媛姬身体里充盈的所有灵气,神圣润泽却让她心灵最深处疼得刻骨铭心。

    此时干涸的地池里骤然泛起了悠悠蓝光,让媛姬禁不住站起了身,当她缓缓走到地池边上往下看时,震惊至极,身体都微微颤了起来。那地池底部并非空空如也,而是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

    右边第一行写着:三青之境,七极为天,仁通无界,道至永恒。

    第二行刻有:神术集岩光、粼水、冰旋、汲灵、无界、星源、化魂七为一体。

    媛姬不禁捂住了嘴巴,这是……三青幻术!

    于是她迅速接着往下读,是一段关于三青幻术威力的描述:岩光如电,万物俱陨;粼水如江,灌泄千里;冰旋如刀,拆天隔海;汲灵如魔,吸魂摄魄;无界如风,破浪卷土,星源如火,烈焰冲霄;化魂如梦,万千劫数。

    而再往下,就是媛姬这辈子最渴望知道的,三青神族幻术的所有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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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天泉预言

    (天山祭茗宫)

    “师妹,你到底是说啊!干嘛要阻止我杀了那老头儿?”景蔚朝欣桐质问道,眼神满是不悦。

    欣桐此时正站在天泉镜前,静静地注视着镜中呈现的星象图,仿佛没有听到景蔚的话。

    景蔚见状再也坐不住了,欣桐越是不搭理他,他就越是觉得生气,于是乎景蔚一个闪身就蹿到了欣桐和天泉镜中间,他那高大魁梧的身躯挡住了欣桐的视线。

    欣桐因原先的思绪被景蔚瞬间打了断,不耐烦地就伸手想把景蔚推开,同时道:“师兄你让开!”

    不料景蔚的身子好似青允山这么稳,欣桐这一推不仅没把景蔚推动,反而自己因反作用力向斜后方退了两步。

    “你让开!”欣桐大嚷道。

    “你不说我就不让!”景蔚头撇到了一边。

    虽说景蔚不知昨日天山圣宫中欣桐通过头发与媛姬交流的内容是什么,导致不可一世的女王居然突然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启啸,但亲眼目睹了墨嫡之死的景蔚是绝不会允许自己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干掉启啸的。

    故在媛姬消失后,景蔚想也没想地就要朝启啸冲上去,不料他这个想法仿佛早就被欣桐洞悉了,她硬生生地将景蔚挡了下来,使得景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基本上算落单的启啸最后扬长而去。

    一想到这个景蔚就来气,大声嚷着补了一句:“你昨日欠我的解释今儿个必须说个明白!否则别想再看这破镜子!”

    欣桐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一跺脚哼的一声几个拳头猛锤在景蔚的胸膛上:“你才是破狮子!快让开!快点儿!”

    虽然现在欣桐有着墨嫡全部的记忆,整颗心仿佛已被漫长的岁月灌满,使得她具备了大殿之上面对突发状况的沉稳与从容,但一回到祭茗宫,回到这个让她没有戒备的家,面对与从小与她打闹到大的景蔚,欣桐性情上的稚嫩又无意间暴露了些许,而这种稚嫩在短时间内确实无法完全褪去。

    欣桐这几拳对骨骼肌肉都非常结实的景蔚而言自然是不痛不痒,景蔚随即眯起了眼睛,切齿道:“好啊,笨孔雀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懂得残杀同门了!”

    “再打扰我干正事儿我就告诉师傅去!快点让开!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让开!”欣桐大叫道。

    “呵呵,命令?!咱俩现在的地位可是同级,你是护法,我也是护法!我还是你师兄!谈何命令!”景蔚说着在欣桐眼前晃了晃他右手手腕上的赤旋链,而后继续道:“你这笨孔雀知不知道放那老头回仙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咱们给墨嫡报仇的难度增大了好几倍!”

    “你真是幼稚!”欣桐生气道。

    景蔚闻言瞪大了眼珠,一手指着自己:“我幼稚?你不要忘了是谁连皇族地府都不用闯就杀了阎罗天子替四夕报的仇!”

    一听到四夕这个名字,欣桐的心瞬间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突然安静了下来。

    周围的空气凝固住了,宽敞明亮的祭茗宫一时间鸦雀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欣桐才沉沉一句:“好,你真要知道,我就告诉你,看了别后悔。”随即衣袖一挥,一道淡淡紫光闪向了景蔚身后的天泉镜,景蔚顺势回头,便看到了天泉镜中原本星罗密布的星象图逐渐褪去,而后呈现出了一个画面。

    画面中是昨日众臣聚集的天山圣宫,圣宫中间站着邓辽和启啸,王座之上的媛姬瞬间消失了,只剩卫曦、欣桐、景蔚以及八殿十六阵的将军。

    邓辽与启啸低声交谈了些什么后,正要转身往外走去,景蔚瞬间如脱缰的野马般冲向了启啸,其周身还伴随着道道雷光,雷光与景蔚一同以眨眼这么快的速度劈向了启啸。

    不料就在那雷光正要触碰到启啸的瞬间,好似什么都来不及察觉的启啸骤然消失了。

    景蔚大惊,随即落地,不料双脚才刚刚触到地面,就感觉一个冷硬的东西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景蔚低眸扭头一看,不是他物,正是启啸的冥玉宝刀!

    那宝刀的刀刃本已要刺入景蔚脖颈的皮肉里,未想到刀身被一大束墨紫色长发死死缠了住,断了去路,顺着那长发回望,其主人正是天山帝国右护法,卫曦。

    “此孽徒初任护法,性情急躁了些,恕老夫管教无方,望元帅刀下留情。”卫曦道,神情有些凝重。

    启啸闻言,缓缓放下了刀,对着身子有些发颤的景蔚冷冷一句:“你的九天雷,慢了。”说着便同邓辽一起飞出了宫门之外,消失了。

    天泉镜中的画面随着启啸的消失也逐渐褪去,随而呈现出的又是景蔚一辈子都读不懂的闪闪灿灿的星象图。

    看到这里景蔚的身子已经僵住了,只有身体里的心脏在极速地跳动着。

    “所以……所以如果师傅没有救我,我昨日就已经死了,对么?”景蔚转身看向欣桐,声音有些颤抖道。

    “启啸不会杀你,他只是会划伤你的脖颈,给你留下一个疤痕,让这个疤痕时刻提醒你,提醒你与他的距离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景蔚闻言沉默了,他感到自己的身子变得软弱而无力,以至于这次被欣桐轻易地就推了开。

    景蔚不想去相信刚才画面中的场景是真实本该要发生的,他宁愿相信是欣桐胡乱编了一个故事骗自己,毕竟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真实性又从何考究呢?

    正当景蔚想再求证什么时,一个严肃而有力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欣桐,你过来。”

    景蔚闻声回望,眸色一怔,因来者竟是神色严峻、手持王仗,站在祭茗宫门口的媛姬。

    看到媛姬,景蔚忙有些慌乱地躬身叩首道:“参见女王。”

    欣桐也极速走到了媛姬跟前,而后与景蔚一样躬身行了礼,淡若一句:“参见女王。”

    “你在圣坛跟他说了什么?”媛姬开门见山,眼神犀利,而话中的“他”,欣桐自然明白,指的是肃钰。

    欣桐起了身,途中有意地朝媛姬两手的手腕处扫视了一下,不由得心中也是一惊,那个自己先前凭借占卜术勾勒出来的玉镯,真真实实的出现了!那这也就意味着肃钰殿下……

    欣桐鼻尖突然有些发酸,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媛姬左手手腕上那条青蓝色的小龙,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媛姬看到欣桐盯着自己手腕处的玉镯,看到她那心中有数而又怅然若失的神情,也立刻明白了大半,一手扯着欣桐的衣领将她拽到自己跟前,极力压抑着怒火道:“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此时欣桐眼中一滴泪珠已经落下,正正打在了媛姬的手上,“……对,我知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办法阻止?!”

    媛姬说到这里好似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珠瞪着欣桐:“是不是你教他怎么做的?他本来都要走了,本来都要离开天山了,就因为你出现他就……”说到这里媛姬有些哽咽了,好似再说下去就要忍不住哭出来。

    “……是的,这一切都是我。”欣桐道,默然的眼眸中噙满了泪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媛姬彻底崩了,厉声大喊:“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身为左护法你都做了些什么!”说着就一把将欣桐推在了地上,麒麟王仗直直指向了她的胸膛。

    景蔚大惊失色,忙飞奔至欣桐面前用身子护着她失声道:“女王开恩!女王开恩!一定有误会啊!”

    这一切对于什么都不知道的景蔚自然完全看不懂,也听不懂,他只知道欣桐一定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媛姬很生气,生气到竟然都要对她动手,而且这一切好像跟肃钰殿下相关。

    媛姬举着王仗的那只手微微有些颤抖,只因她此时此刻想起了肃钰临死之前跟她说过的话:“如果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大胆地去做,但要记住,若欣桐不同意,就一定不能去。这个世界上,我能确定的唯一不会害你的人,以前是墨嫡,而现在,就是欣桐。”

    想到这里媛姬牙关依旧紧紧地咬着,但却缓缓地放下了王仗,看着欣桐的眼神是纠结、是痛恨、是极力地克制。

    景蔚见状知道事态缓和了,有了转机,忙跪下给媛姬磕了好几个响头,边磕边说:“谢女王不杀之恩!谢女王不杀之恩!”说完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原本跌坐在地的欣桐站了起来。

    “欣桐你说吧,而今我媛姬还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

    景蔚闻言眨巴了下眸子,看了看媛姬,又看了看欣桐,满脑疑惑。

    欣桐也没料到媛姬会突然这么问自己,但她也不敢不回答,于是脑中拼命搜索着墨嫡回答问题的方式,进而低着头恭敬道:“女王贵为一国之主,所行之事臣自然无需过问,也无权过问,但有一事女王当下一定不可做。”

    “何事?”媛姬道。

    欣桐这才缓缓将头抬起,眸色坚定:“女王不可去三青门。”

    媛姬闻言神色微惊,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年少稚嫩的面庞,看着她脸上透露出的与其外在极为不符的眼神,以及此时此刻她说出来的这句看透了自己先前所思的话。

    媛姬定了定神,而后道:“给我一个理由。”

    欣桐思索了片刻,随即缓步走向了天泉镜,而后又如刚才那般,轻轻一挥衣袖,一道淡紫色的强光骤现,点亮了境中画面。

    画面中是一扇高耸入云的白色巨型石门,石门前静静地燃烧着一团火焰,火焰呈一个立体的球形,大小一人多高,一人多宽,正面看去是一个正圆形,外圆是七个焰尾龙角,内圆像一朵盛放的七瓣樱花,花瓣大小均等,透着青蓝色的圣光。

    火焰前跪着一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媛姬,只听媛姬跪地叩首道:“天山之王媛姬,愿以性命换三青肃钰重返神界,后生平安。”

    话音落下后不一会儿,那神火便起了变化,火焰中央的七瓣樱花骤然变成了一颗树,而于此同时神火中心发出了一个声音,那声音浑厚而庄严,“汝今世之命乃他今生所求,天罚如期,时至千年,取之无道,若汝心诚意善,便化回那苍天海树,扎根于深海之底,此生此世观周之静水,闻世之无声,无念、无欲、无诉、无求、无感、无欢、无爱、无痛。”

    话音刚落,媛姬眼前的画面便随即逐渐褪去了,而站在天泉镜前的媛姬,就如同方才的景蔚一样身形僵硬,一动未动。

    其实,媛姬先前决定去三青门,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准备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同真主交换,不管是什么,只要能让肃钰免受惩罚,只要能让他回到那片属于他的大海,那片能带给他无限灵气的大海,媛姬什么都愿意换。

    无论是麒麟王仗、是天山的统治权、是自己的美貌、是刚刚重生的生命,抑或是谁人都不能践踏的尊严……

    但最后这一切都跟媛姬先前所想大相径庭,真主不过是要她变回自己最原始的样子,变成那颗一动也不能动的深海之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毫无任何变化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此时肃钰圣坛之下那些话语又回荡在媛姬的耳畔:“这个世上能让媛姬真正死去的东西,是反复与平庸,是束缚与枷锁。所以我绝不能让它们套在你身上,因为你就是你,因为你是媛姬,全天下最美的媛姬,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你想成为的那个样子,见到你最想见到的人,做到你要做到的所有事情。”

    媛姬明白了,现在所呈现出的一切就是欣桐在九天圣坛上告诉肃钰的一切;原来肃钰为了不让这一切发生,便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原来那个养育了肃钰的真主,那个世人都敬仰的仁慈大义的三青天神,要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自己真正的死去。

    想到这里媛姬苍凉一笑,眼神愣愣地注视着天泉镜中那星星点点的星象图。是的,这该死的星象图成就了欣桐,而欣桐却以此杀了肃钰,但最终的结果是救了自己。

    “女王,您身子才恢复不久,应闭关修行,不问外事。”欣桐走近媛姬平静道。

    媛姬好一会儿才缓过了神,而后好似决定了什么,转向欣桐道:“我可以不出去,但有一个人,我一定要见,就在这见。”

    “何人?”欣桐问。

    媛姬眸光看向了天泉镜,铿锵一句:“魔梓焰!”

第二十三章 新婚大典

    玄鸳帝都坐落在玄鸳辽阔疆土的正中心,其下流淌着暗红的岩浆,媛姬记得那片土地上,四周路过的山石时不时会发出的轰隆巨响,随后即是喷涌而出的滚烫浆液,伴随着滚滚黑烟。

    那些四处飞溅岩浆对于外族生灵是一种恐惧和威胁,但对于玄鸳子民而言却如灵水一般可贵。

    在玄鸳,你随处可见烧的通红的岩石被推到高空又疾驰落下,在烟幕的空中留下千万条火红的划痕,而那些魔灵毫不避讳地让炙热的浆液打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上、衣服上,而后还相互发出一阵又一阵嬉笑。

    那便是将近五万年前,媛姬一千岁时,潜入玄鸳偷学幻术看到的场景。

    当时的她,还看到了西源疆域满山五角状白得透亮的倸逸石,看到了南源地下森林中一望无际的绿色生玄叶,以及万千神奇的岩洞内那五彩斑斓的水灵藻。

    渴念告诉媛姬,那些都是玄鸳生灵赖以生存、补充灵气的食物。

    此时天泉镜中呈现出一个高耸雄浑的灰黑色古塔,这个古塔媛姬自然认得,三万多年前魔梓焰的母亲修月女王登基大殿时媛姬就去过,那是玄鸳塔,皇族居住地,需特殊的咒语其全貌才会逐渐显现。

    画面中玄鸳塔的周边围满了人群,男女老少,摩肩接踵,欢声雷动,热闹非凡。

    只见苍穹之上的古塔塔尖瞬间犹如绽放的莲花,朝四面八方垂散开来,众魔灵一时间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莲花中心的圆形圣台,那朝前垂下的岩壁骤然化作百级阶梯,连接着古塔正门前方早已铺好的玫瑰红毯。

    景蔚瞧见那圣台还挺宽敞,应该可以站下两三百人,圣台后侧中心是玄鸳之王的王座。

    座高十丈,高高的靠背上镶嵌着数不清的血烨石,那血烨石有棱有角,每一道棱线都是那么锋芒毕露,在夕阳之光的映衬下,血烨石散出的光芒是鲜艳的金红色。

    王座旁单独放着一把纯银的镶满绿色宝石的椅子,圣坛两旁面对面地排列着两张紫檀木制成的长桌,桌子上整齐地摆着六个银质底座镀金酒杯,以及十几盘深绿色生玄叶和枣红色的水灵藻。

    长桌边正不多不少地坐着六人,与酒杯的数量一致,其中最靠近王座的两侧分别坐着渴念与满耳,渴念在左,满耳在右。

    媛姬惊讶于两千年前那一头及地血红长发的满耳如今沧桑不少,且长发不在,唯有齐肩短发,但相比之下,媛姬更好奇满耳渴念身旁坐着的其余四位陌生面孔。

    在旁的欣桐好似能看懂媛姬的思绪,于是道:“玄鸳之前的副将均战死瀚索湾,此四人均为新任将领,左边的两位名耳东和艾川,镇守东源和北源;右边两位名钟剑和派澜,镇守西源和南源。”

    “那瀚索湾谁守?”媛姬道。

    “回女王,瀚索湾的守军,撤了。”欣桐道。

    媛姬转过头,“撤了?”

    “是的女王,四十年前叶刺去了玄鸳,为魔梓焰制定了一套新的军制,废除瀚索湾守军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此外她还建立了一个新的军团,名渡灵,专门驯化那些初入玄鸳未上正轨的魔徒,将原本游荡在山川丘陵之上的乱民被驯化后分排编列。”

    欣桐说到这里,用手指了指天泉镜中满耳身旁坐着的那个体格微胖,戴着两个黑铜耳环的双下巴男子道:“他就是派澜,现任渡灵军团的统帅,同时也是南源守护者。”

    “本座记得玄鸳之前那些狂乱魔徒到处都是,这要最后都进了军队……”媛姬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禁觉得那夜天山圣宫中只有一面之缘的叶刺确实不可小觑。

    欣桐笑道:“女王,他们也不是都能进军队,有些修为不精进的会被分配去制造兵器或者修筑城墙等。”

    “总之玄鸳现在几乎全民皆兵就对了,我记得师傅说玄鸳南源面积是最大的,也是直面瀚索湾的防守要地,要我说这个渡灵军团的派澜权力还真不小,不仅掌控着兵源,还统领着整个南源。”一旁的景蔚插话道。

    欣桐闻言眼角一弯,浅浅一笑道:“说不定满耳想把他培养成护法继承人。”

    “那希望他这次眼光看准一点。”景蔚嗤笑一句:“可别像之前的青剑那样是个大笑话,赤裸裸的盗贼。”

    青剑,玄鸳原瀚索湾守军统帅,先前曾为天恩门宗师青水真人门下弟子,与青峰、青一、青明以及魔梓焰的父亲青凡互为同门师兄弟,入门后一并由青水真人赐名。

    传闻青剑生性急躁,在一次修行中不慎走火入魔,赤魄空体被玄鸳的原力吸入,彻底沦为一名魔徒。其后因资质非凡,青剑被满耳看中,一步步晋升为护法之下的副将,负责镇守玄鸳唯一非原力入口——瀚索湾。

    但最终,青剑以偷盗镇国神器灵生玉的罪名打入了玄鸳炼狱—黑妖墓,至今未出。

    此时天泉境中玄鸳圣台前的阶梯上出现了一名长发女子,发色红如远方喷射的岩浆,弯弯的柳叶眉,眉间有一颗红痣,斯文端庄的神态,媛姬一怔,问道:“修筠?你们不是说她死了么?”

    欣桐淡然道:“女王,修筠确实已经死了,她是修筠之女,名魔雪琴,如今玄鸳的长公主,瀚索湾大战的幸存者,”

    媛姬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一步一步走上圣台的魔雪琴,目光从她的眼睛到嘴唇,双肩到手指的地方来回移动,直至魔雪琴已经在王座旁边那把纯银的镶满绿色宝石的椅子坐下,媛姬才自喃道:“确实不是,不过太像了,不细看还以为就是修筠。”

    “她的父亲,正是青剑。”欣桐道。

    媛姬听后有些吃惊,毕竟皇族的公主怎能与盗国贼产生感情,且即便是日久生情,为青剑这样名誉扫地的人生儿育女,留下血脉,岂不乱了玄鸳皇家章法……

    此时就连一旁的景蔚都有些不能接受,“师妹你确定没弄错么?如果这公主的父亲是青剑,那么她应该早就胎死腹中了才对,修月怎么可能让她活到大?而且更不可能被允许以长公主的身份参加新王的封后大典!”

    “所以修月他们都不知道。”欣桐道。

    景蔚眼珠瞪得老大,“所以现在只有我们知道?这一国公主的身世谁可以隐瞒得住?”

    欣桐并未作答,只是眸光悠然地注视着镜中的满耳。

    媛姬本想细究此事,但她的目光被此时圣台之上骤然出现的一对背影钩住了。

    背影是一男一女,女子是一头灰褐色的及地长发,发色有些微微发红,当她转过身时,媛姬看到了一张圆嫩似水的鹅蛋脸,看到了那从额头到鼻尖、从鼻尖到下巴都很柔和的弧度,她眼角微弯,浅浅地笑着,眼眸中是柔情与恬静,期待与幸福。

    再次看到叶刺,媛姬的内心既平静又复杂。

    她就是那夜圣宫之中与欣桐一并疾驰赶来的女子,当时的她还是天山帝国右护法,她的手腕上还戴着古铜色的赤旋链,当时在赤旋链的作用下,她的头发正如她此时身旁的男子一样,美艳的血红色。

    她就是那个四十年前只身闯入玄鸳为自己盗取灵生玉的女子,但也是那个私闯夙仙圣坛放走肃钰用尽全身气力封住的仙冥恶灵的女子,也是这个女子,让玄鸳如今国壮军强,这个女子,究竟是坏是好,是敌是友呢?媛姬这么想着。

    而此时叶刺身旁的男子也转过了身,当媛姬的目光触到他的面庞时,浑身不禁一阵寒颤,手心的冷汗骤然冒出。

    虽然媛姬在他转过身前,就已经告诉了自己无数次,看到魔梓焰时不要心慌,不要有任何波澜,要镇定,要平静,因为他不是肃钰,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交集的人,但此时此刻媛姬的眼眶还是泛起了红潮,她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镜中的他。

    他有着仙气凛然的一字眉,俊美挺拔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侧面四高三低的完美弧度,配上超凡的气质,在媛姬眼中,他就是肃钰,活生生的肃钰,就是那个为自己与天山帝国放弃了所有的天神之子。

    在这之后,媛姬忘记了接下来圣坛之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忘记了镜中的魔梓焰对着举国子民说出的话,忘记了盛况空前的玄鸳塔上那骤然绽放的璀璨极光,忘记了他与她的拥吻……

    媛姬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魔梓焰身上,世上的一切声音仿佛都消失了,万籁俱寂,一切与眼前男子无关的人和物都消失了。五彩的天空消失了,庄严肃穆的玄鸳塔消失了,鼎沸的人群消失了,满耳渴念也消失了,就连叶刺最终都成了透明的。

    媛姬的眼中只剩下那个火发红眸的男子,她甚至想着眼前他的头发与眼眸能瞬间由妖艳勾魂的血红色变成淡雅神圣的青蓝色,她想着眼前的他能突然变成一条如圭如碧的天海巨龙,用蓝如万里晴空的眼眸凝望着自己,并同时告诉自己,告诉所有人,他不是魔梓焰,他的名字,叫肃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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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当众赐婚

    (玄鸳圣台)

    “我魔梓焰,愿与叶刺结为夫妻,此生此世,互敬互爱,不离不弃,与其共享六同之命,同知同忆同忧乐,同感同运同生死。”

    “我叶刺,愿与魔梓焰结为夫妻,此生此世,互敬互爱,不离不弃,与其共享六同之命,同知同忆同忧乐,同感同运同生死。”

    当魔梓焰与叶刺先后念出了青凡与修月当初的成亲誓词,相互拥吻后,塔下群情沸腾,掌声雷鸣。

    一阵清风吹起了长不见尾的玫瑰红毯上铺盖的大红花瓣,霎那间漫天飘散着数不尽的飞花,远看竟似下了一场鹅毛红雪。

    对于玄鸳的全数子民来说,他们不管高高的圣台上站着的褐发女子以前隐藏天山生灵身份的目的是什么,不管她究竟是叶鸢还是叶刺,不管她此时的头发到底是什么颜色,他们只知道是她用兵的过人天赋重塑了玄鸳军阵,解决了瀚索湾大战之后玄鸳将士极度匮乏的问题,是她善良的内心慢慢改变了他们原先杀人如麻的小皇子,是她以超凡的勇气独闯仙冥,以命换命地救出了他们的王,正是因为她的存在,让七生门事件后群龙无首的玄鸳免去了与仙冥一场本要发生的恶战。

    所以他们此时尊称叶刺为皇后,甚至甘愿供奉她为神明。

    “真是个好日子!”魔梓焰将叶刺搂着,郑重朝群臣道:“今日本王大婚,特此大赦天下,除谋反、欺君与叛国之罪外,先前违法违纪的所有罪行盖不追究!”

    话音刚落,圣坛之下众人雀跃声更高了,因他们中不少人都有家人因偷盗、强奸、杀人等种种罪行已经或准备关进那极其恐怖的玄鸳炼狱——黑妖墓。

    玄鸳的律法中没有死刑,对玄鸳子民来说,黑妖墓是一个比死后要去的地鬼还要可怕的地方,而黑妖墓中的各种刑罚,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惩罚方式。

    传说墓里活着很多黑色花妖,它们捆绑住你的手脚,让入狱者饱受皮肉之苦,发肤之痛,还每日用邪魅的妖术消磨犯人的意志与勇气,希望与信仰。

    从古至今,虽然入狱的刑犯都是活着进去,刑满后活着出来,但出来后的人,几乎都神志错乱,口齿不清;那些关得久一些的,有的痴呆如木,记忆全失,更有甚者一出墓口就直接自尽而亡。

    玄鸳开国多少年,那些花妖便活了多少年,更有不实传闻说那是开国元老从神界虚明渊借来的惩罚罪人的妖怪。

    所以魔梓焰今日大赦天下,对于所有犯人与他们的家属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请殿下三思!”满耳起身,一脸严肃道,“殿下的既往不咎意味着黑妖墓中关着的数以万计的刑犯都要放出,这会引发大乱,不可儿戏。”

    魔梓焰转身面向他:“儿戏?满耳将军,你以为本王大赦天下是儿戏?”

    满耳叩首一跪,庄重道:“臣并非此意,只是殿下……”

    “好了满耳,放心吧,不会大乱的。”魔梓焰不耐烦地打断道,随即转向派澜:“那些放出的罪犯,就都交给你们渡灵了,此乃将军你的专长,对吧?”

    派澜闻言忙双手合十一拘礼,铿锵一句:“臣定当竭尽所能,请殿下放心!”

    魔梓焰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随后手一伸,只见满耳胸前那象征着护法之位的深红盾牌便被魔梓焰瞬间吸入了手心,随后他朝派澜抛了去,派澜荒了神,但还是出于本能地接住了盾牌。

    “即日起,由派澜接替满耳继任我玄鸳护法,掌管东西南北四方守护,同时包括渡灵军团与黑妖墓。”魔梓焰正声道。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包括叶刺。

    梓焰这是要废掉满耳么?叶刺这么想着,虽然派澜将军的法力也很高深,且对于管理军队也很有一套,但与辅佐了几代君王、经历过瀚索湾大战以及法力位列天地五界战将前三甲的满耳比还是差上许多。

    闻此,满耳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魔梓焰,派澜没有接话,他捧着盾牌的双手以及肥硕的双下巴都微微有些发颤,其他几个副将也吃惊地面面相觑,一旁的渴念倒是气定神闲的小酌了一口酒,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可这时一直坐着的魔雪琴直接就跳了起来,朝魔梓焰大喊道:“不可以!”

    魔梓焰朝魔雪琴挑了挑眉,“不可以也得可以,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随后他低头看向派澜:“怎么样派澜,你有异议么?”

    “臣……臣……”派澜得声音听着都有些发抖,叶刺也明白,这道旨意接了是得罪了满耳,且他得的实力不足,即位右护法定是无法服众;但不接便是直接得罪了魔梓焰,在玄鸳,众人皆知比黑妖墓里的花妖更可怕的人,便是魔梓焰。

    虽说魔梓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随便杀人了,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万一他的暴脾气上来,大发雷霆,当众把派澜的魂吸干了都是有可能的。

    “臣修为尚浅,经验不足,怕还不能担此重任。”派澜终于组织好了语言,颤颤巍巍地说道。

    魔梓焰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笑道:“修为和经验都是积累出来,你不愿干,且试都不去试,何来的经验?”说着手指着满耳:“他不也是一步一步这么过来的么!”

    “可是……”派澜正要说什么,魔梓焰便道:“好了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明日就上任。”

    “我说不可以!”魔雪琴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魔梓焰跟前,怒瞪着他道:“满耳将军究竟犯了何罪,毫无缘由地凭什么让他交出护法之位?难道就是因为刚才他不同意你放出黑妖墓的刑犯么?”

    “公主!”仍旧半跪着的满耳向魔雪琴使了一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其不可顶撞君王。

    魔雪琴一撇嘴,双手叉腰,毫不示弱:“魔梓焰,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理由!否则……”

    “否则你就怎样?”魔梓焰说着用手轻轻抬起魔雪琴小巧的尖下巴,饶有兴趣道。

    “否则……否则……”魔雪琴有些结巴,她确实没想好否则怎样,她除了扭头一把撇开魔梓焰的手外,没有任何计策,没有实力与信心能把自己这个如今法力强大无比的弟弟给降服。

    看到魔雪琴脸气得通红,腮帮子鼓鼓地瞪着自己,魔梓焰嘻嘻一笑:“我说我的好妹妹,你还是不要老生气的好,生气多长皱纹,都准备当新娘子了,有皱纹哪里还会漂亮!”

    听到这里,叶刺瞬间明白了,会心一笑,心想原来魔梓焰是这个意思。

    但气头上的魔雪琴又哪里能马上反应过来,她闻言呆呆地愣在原地,不仅是她,满耳、派澜以及圣坛之上那些将军都没明白他们这位殿下的意思。

    魔梓焰收住了笑容,看向满耳道:“将军,你几万年来对我玄鸳忠心耿耿,功不可没,故本王今日将长公主许配给你,至于良辰吉日嘛,渴念都为你们选好了,次月初五。”说着望向坐在长椅上悠然自若的渴念,她那头血色长卷发优雅地批在肩后。

    满耳闻言大惊,这赐婚对他来说太过突然,他的嘴唇微动,手不知是该握拳还是该张开,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跟雪琴……也更不可能想过这是王直接赐的婚,更不可能想过日子都定好了,次月初五……

    楞在原地的魔雪琴起初瞳孔放大,嘴巴也微微张开,但随即一阵暖暖的喜悦之情爬上了她微红的面颊,使得她忙把头扭到了一边,不让满耳看到。

    众人花了些时间也明白了过来,魔梓焰这道旨意,无疑是让满耳直接踏进了玄鸳皇室大门,护法不过是为皇室效力的臣子罢了,既然满耳都娶了魔雪琴,以后派澜依旧是他的手下,依旧要听命于他,如此一来,满耳当不当护法又有什么关系呢?

    “满耳将军,您愿意么?”叶刺微笑道。

    “皇后……臣……臣本是一介平民,出身低微,怕是配不上长公主。”满耳叩首道,目光直直注视着地面。

    魔雪琴闻言笑容有些僵住了,叶刺见状忙道:“将军乃一国统帅,何来尊位不配之说,且您镇守我玄鸳五万多年,丰功伟绩自是不胜枚举,与长公主成亲乃金玉良缘,望将军莫推辞。”

    “可皇后,长公主年纪尚轻,臣已非壮时之年,这……”

    “这你放心,我的好妹妹不介意的,是吧?”魔梓焰眯起眼睛看向魔雪琴一脸坏笑道。

    叶刺见魔雪琴脸更红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紧张的仿佛被判刑一般,不禁觉得她很可爱。

    满耳低着头等了一会儿没听见魔雪琴的回答,于是眉头一紧,语气庄重道:“殿下,此事乃长公主终身大事,万不可草率处理,还需以长公主的心意为上。”

    魔梓焰双手插在胸前,傲然道:“好妹妹,他问你话呢,你就告诉他吧。”

    叶刺心里一凉,魔梓焰这不是逼着雪琴公主在大庭广众下当面先表白么?这怎么可以……雪琴毕竟是女子,一个害羞单纯的女子,更何况还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这说什么也不能让长公主先露出自己心悦满耳的心事……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强行补救了。

    于是叶刺忙开口补充道:“雪琴,殿下的意思是,如果满耳将军愿意接受这门亲事,你是否也愿意呢?”

    听到这样的问话,魔雪琴那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心可算是慢慢放下了,她微微转过头,用余光看了一下低着头的满耳,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如果将军愿意,我……我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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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修筠青剑

    “将军我求求你,不要把青剑关进黑妖墓,求求你。”一名血红长发的女子紧拉着满耳手,泪流满面,说着就要跪下来。

    满耳忙扶着她,长叹道:“此乃女王之命,君命……难违。”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女子好似想到了什么,“咱们可以把他藏起来,就说已经被关进黑妖墓了,好不好,将军?”

    “修筠公主,黑妖墓里的守军满是女王的眼线,瞒不住的。”满耳语重心长。

    修筠闻言好几颗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看得满耳心如刀绞。

    “将军,他绝不能进去那种地方……”修筠抽泣道:“刑罚不是一两百年,而是三千五百年,三千五百年啊……他肯定会疯的,他会生不如死……将军我求求你,求求你想想办法……”说着推开满耳的手一把就双膝跪了下去,猛地磕头。

    满耳大惊,连忙也跪了下去,“公主别这样……”

    修筠的双肩被满耳紧紧抓住,使她不能再继续磕头,于是她缓缓地抬起了头,一只手将满耳的手抓着,而后轻轻按在自己的肚子上,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有些颤抖地道:“这是他的骨肉……”

    “什么?!你……”满耳讶异得几乎说不出话,他触碰着修筠腹部的那只手手心一阵发凉。

    “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所以将军,他不能疯,不能忘了我们,他不能进去。”

    满耳额头已经微微冒出汗珠,但他极力地定了定神,沉稳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修筠的眸子发出了亮光,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没有别人知道,我只告诉了将军你。”

    “青剑知道么?”

    “他……他是孩子的父亲,所以自然知道,不过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满耳闻言低头深思,久久没有说话,修筠猜测他是在思考对策,也很懂事安静地没有打断满耳的思绪。

    时间就这么好似停了,直到满耳严肃一句:“公主,如果你想保住这孩子,青剑就必须进去。”

    欣桐脑海中的画面消失了,这是墨嫡的记忆。

    以前的墨嫡已经将满耳那段时间的星象图通过占卜术比较清晰地还原了出来,只不过那件事情在当时的墨嫡看来,只不过是别国的公主怀上了国之罪人的骨肉而已,并无其他深挖的价值。

    但如今的欣桐觉得整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昨日魔梓焰大赦天下,满耳立刻出面阻止,无疑是不想让黑妖墓中的青剑出来,因为只要他出来,魔雪琴的身世就有可能被暴露,那么她如今长公主的身份就会因生父的原因染上污点……

    可见,满耳很在意魔雪琴,从她出生的那天起就一只在保护她,否则满耳作为一朝臣子,根本无需因这些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公然与魔梓焰发生冲突。

    而满耳所作的这一切,在欣桐看来,都是为了修筠。

    从刚才的画面中,欣桐可以看出修筠跟满耳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走投无路的修筠直接来求的人是满耳,这么大的秘密她第一个告诉的外人也是满耳,满耳若不是修筠的青梅竹马,就肯定是她无话不谈的蓝颜知己。

    想到这里,欣桐闭上双眼,在大脑中快速搜索着关于满耳、修筠过往星象轨迹中所有交织点,将那些点独立抽取出来,在脑中按时间顺序排列,默念咒语,将他们一一用画面还原。

    欣桐看到了在玄鸳圣泉沐浴的修筠,她看上去正处豆蔻年华,水中的她看到满耳从洞口快步走进来,眸子一闪,开心地大叫道:“快过来一起啊!今日水很热!”

    “修月公主他们已经都在藏书阁了,就差你了公主。”满耳道。

    “别管他们,我们玩会儿再去,父王也不会要了我的命。”修筠边说边毫不避讳地直接站了起来,全身赤裸地上了岸,一两步就蹦到满耳面前,她那已经开始略显丰满的胸部随着她这步子上下起伏,满耳脸刷地一红,视线忙避开了修筠,不料修筠将他的手一拉,往回一拽就把满耳拽进了冒着白烟的圣泉里。

    画面消失了,这只是满耳与修筠的其中一个交织点,与这样类似的交织点还有很多很多,欣桐都一一快速看了一遍,直到她看到大约几千年前的一个交织点,不禁放慢了速度。

    因为这个星象交点与之前的都不同,交会于这个点的星星不仅有修筠和满耳,还有青剑。

    画面中是玄鸳帝都的城门,满耳手持驯魂剑,神情严峻地在城门口来回巡视,他身上的那身铜色铠甲,在烈阳下发出耀眼的金光。

    此时修筠突然出现在满耳身后,满耳听到有动静一回头,差点下了一大跳,修筠却微微一笑道:“这么尽忠职守啊!太阳都快把你烤熟了!怪不得父王和哥哥姐姐们都说,有你满耳在,我玄鸳可享万年长安。”

    满耳闻言面色柔和了不少,道:“公主可是有事?”

    “你别老是一副我们不熟的样子好么?”修筠嘟囔道。

    满耳用余光环顾了下四周,发现附近的守军都很识趣地眼睛根本没往这边看,便低声道:“公主恕罪,君臣有别。”

    “呵呵,也就你君臣有别,青剑还是你手下,他对我就不会这样。”修筠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一条卷得很好的浅红色丝绸缎带,缎带在阳光下微微发着光,其上还用青丝绣着一对戏水鸳鸯。

    “我们这么多年交情,拜托你个事儿。”修筠说着脸微微泛着一丝红晕,“就是……那个……冬天快到了,岩洞外你们这些守军会很冷,你帮我把这个给青剑,让他缠在他腰间那把剑的剑柄上,这样冬天用剑他就不会冷了。”说着将缎带递到满耳面前。

    满耳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一句:“公主,现在才刚刚步入盛夏,离冬天还有至少半年。”

    “哎呀,哪有那么长,还有五个月就到了,何况秋天也会冷,你就帮我给他嘛!”

    “公主为何不自己给他呢?”

    “这个……”修筠说到这里便瞧见青剑正从帝都外走来,看到修筠他脸上笑意盎然,正要快步前来打招呼,不料修筠忙收回看他的眼神,将缎带猛地塞进满耳手里,仓促一句:“记得给他!”而后消失了。

    这是欣桐第一次见到青剑,他面庞看上去还算端正,眉间有一颗红痣,与满耳一样穿着铜色铠甲,一样拥有垂地的血红长发,但他没有满耳高,也没有满耳壮,从他的胳膊就可以看出他很瘦,整体看去完全没有满耳的那种英气。

    但青剑有一点或许满耳没有,就是那挂在他脸上开怀温暖、亲切爽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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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善恶福报

    “哎哎哎,你!名字!”一位魔灵小将指着眼前蓬头垢面的瘦弱男子粗声嚷道。

    那男子面庞已经脏得识别不出容貌,他的头发红而发黑,几乎全部结在一起,毛躁枯败,犹如泥潭朽木。

    男子眼神迷离,四处飘荡,别人问话时他好似根本没听到,也不关心,嘴角露出抽搐的笑容。

    见男子不回答,另一位小将皱了皱眉,一把拽过男子腰间的木牌,朝一旁负责记录的小将道:“青剑,偷盗罪,已服刑一千三百年。”说完示意身后的将士将他带进军营。

    记录的小将摇了摇头,叹气道:“又一个疯了的。”随后朝门外喊道:“下一个!”

    但就在这时,那没走几步的看似有些痴疯的青剑突然拔出身后将士的腰间配刀,回身猛地对准了那个记录名册的小将怒声道:“你说谁疯了?你再说一遍!”

    小将大惊,手中的墨石笔扑通掉落在桌上。

    周围的将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一共八人,均瞬间拔剑齐刷刷对准了青剑。

    “你说谁疯了?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青剑眼睛满是黑红的血丝,面目狰狞,举着剑直逼那名小将冲去。

    两名将士上前抵挡,但青剑的剑法十分之快,直接将那二人腰斩,其中有一位整个上半身的躯体直接飞到了那名做记录的小将桌上,腰间赫然涌出一股鲜血,与此同时还掉出了肠子和内脏,吓得那做记录的小将从石凳上摔了下来,用腿猛蹬地面,屁股后退了好几步。

    方才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了四半,鲜血一地,他们那分离开来的肢体还各自抽动了两下才完全静止。

    另外六名将士见状也有些哆嗦,有的还微微向后退,一时间没有人敢上前靠近青剑。

    因他们辨认出眼前这名如乞丐一般的男子绝不是一般人,看他的头发与方才的剑法并可推断其法力远不是自己这些低等魔灵所能匹敌的。

    青剑此时双眼凶恶地对准他的猎物,那小将一时间吓得赶忙跪了起来,同时他感到自己裤衩已经全湿了,一股暖流从大腿两侧顺流而下,止都止不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识泰山,兄才饶命!兄才饶命啊!”说着忙噔噔地直磕头,希望用尊严可以换来活命的机会。

    谁知就在他磕下第三个头时,他的头颅就彻底与身子分了家,跌落在地的头颅被青剑一脚踢到了大门之外等着的长长队伍中,他们都是黑妖墓中放出的刑犯,他们都是准备进入渡灵军团接受驯化重生的魔徒。

    众人看到这个场景吓得下巴都拉得老长,因为刚才这个疯子在取了那门将脑袋时,根本没有用剑,而似乎只是食指稍微地动了动。

    “谁还敢嘲笑我!”青剑一手举着剑环步怒指着周身的每一个人。

    靠军营大门稍微近一些的魔灵开始快速后退,就连掌管军营治安的那些侍卫都吓破了胆儿,他们见过疯子,而且经常见疯子,但是没有见过功夫如此厉害的疯子。

    “我告诉你们!我有灵生玉!我有灵生玉!你们今天都得死!通通去死!”青剑脖颈爆出了青筋,语气近乎癫狂,随即他一举剑,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毫不犹豫地用力就是一插,整个人瞬间被定住了一般,原地仰身站了许久,而后才骤然倒地,侧躺在自身流出的血泊中。

    周遭起初是一片死寂,而后是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那个扬言要取了所有人性命的疯子,居然自杀了……

    看来,他真的是疯了。

    当将士们走上前试探了下青剑的脉搏,确认其确实已死后,才长舒一口气,默默地收拾着残局。

    这一切对他们来说既突然又正常,毕竟从黑妖墓活着出来的人,自杀自然是见怪不怪了。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远方山岩后站着的满耳,他缓缓收起驯魂剑,默默地看着他们将青剑喉咙的剑拔出,看着他的尸体被抬走,手不禁又握着驯魂剑剑柄上缠着的浅红色丝绸缎带,大拇指轻轻地来回摩擦着其上绣着的鸳鸯。

    其实,这丝绸缎带是青剑打入黑妖墓的那日,满耳从他的遗物中翻到的。

    万年之情,修筠什么都没给满耳留下,唯有这条丝绸缎带。

    修筠,你知道么,其实瀚索湾大战之后,我满耳就应该让他跟你团聚,但请原谅我,原谅我的嫉妒与自私,让这天推后了足足一千三百年。

    对不起修筠,只有死人不会开口,比起让雪琴失去她已经拥有的东西,不如让她失去那些她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想到这里,满耳消失在岩石之后。

    消失后的满耳,出现在了玄鸳将军府的寝宫外。

    他面色有些疲惫,眼中也无半点光亮,他一步一步地向宫内走去,步履沉重,仿佛肩上背着几百斤重物。

    寝宫内装潢并不奢华,家具器皿全由楠木制成,非常古朴,非常简洁,正如这屋子的主人一样。

    这是便是满耳住了几万年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次月初五,就会迎来它的新主人——被魔梓焰任命为新任护法的派澜。

    步入正宫中间的满耳,抬头望了望房檐顶端的黄色流苏,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跟修筠一起做成后挂上去的,修筠说黄色在长安是很吉利的颜色,可以带来祥云和福雨,带来富贵和好运。

    如今看来,修筠此话确实不假,满耳几万年来护法之位无人可撼,且马上就要迎娶长公主,荣升驸马,外人看来满耳的一切都如此的顺风顺水,除了满耳自己明白,走近修筠心里的人,永远不是他之外。

    众所周知修筠的生母并非正宫皇后,而是先王在外酒醉后沾惹的民间女子,先王与其并无爱情,而修筠的生母也因生她难产而死。

    皇族七姊妹中,就属修筠最小,但同时也最不受待见,起初不仅不受先王和王后的待见,更不受举国百姓的待见。

    但好在修月以及其他兄弟姐妹对这个庶出妹妹还算不错,无论是学习幻术还是平常嬉戏玩耍,也都经常带上她,久而久之,玄鸳子民也慢慢接受了她,习惯了她与其他皇子公主一起出席国家的各大盛事。

    正因如此,修筠的性情并不算孤僻,更何况对她来说还有一直陪着她,像大哥哥一样照顾她的满耳。

    这时寝宫门外好似有一丝轻微的动静,极其警觉的满耳瞬间犹如一道寒光飞出,驯魂剑骤然架在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脖子上。

    踮着脚偷偷走来的魔雪琴吓得原本捧在手里的东西瞬间哐啷一声跌落在地,满耳见状有些吃惊,忙叩首一跪:“公主恕罪,臣无意冒犯。”

    满耳低头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了地上打翻的方形木盘,以及木盘下露出的一半浅红色棉衣。

    魔雪琴有些慌乱地把木盘和棉衣拾起,小心地捧在怀里,同时深呼吸平静了下刚才被满耳的举动吓得不清的心境,小声道:“没……没事,将军请起。”

    满耳闻言起身,但目光却停留在魔雪琴的衣领处,并未直面看她。

    满耳很矛盾,有时他无比期望看到魔雪琴,因为她真的很像修筠;但有时也会刻意避开她的面庞,因满耳不想看到她眉间的那颗红痣,这会让他想起青剑。

    魔雪琴在瀚索湾结界神力的催动下,变成了成年后的样子,而就在那日,魔雪琴脑海里想象的样子,便是她的亲娘,她最爱的亲娘修筠的面庞。

    虽然时光已经逝去一千多年,虽然修筠的样子在当时还是孩童的魔雪琴脑中已经不再十分清晰,但魔雪琴还是能大致记得修筠的轮廓与线条,唇齿与眼眸。

    所以成年后的魔雪琴,不经意看过去,就是当初的修筠,就是那个能让满耳心神悸动的女子。

    “今天总算见识到将军的法力,估计这时如果我是启啸,早就死在将军这驯魂剑下了。”魔雪琴打趣道。

    满耳闻言怔了怔,随即严肃道:“公主过奖,启啸元帅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打败的。”

    “呵呵我知道,战神嘛!”雪琴笑道,“不过他能封战神,那完全是因为没机会跟将军你交手。”

    满耳闻言微微笑了笑,虽然那笑容有些尴尬,但还算礼貌与得体。

    “公主前来可有要事吩咐?”

    “将军你这话说的,没有要事就不能来么?”魔雪琴反问。

    满耳有些无从接话,好半天才答道:“当然能……”

    “好啦!不逗你了!”雪琴说着将捧在胸前的木盘朝满耳眼前一递。

    满耳这时得以看清木盘上那件浅红色棉衣,只听魔雪琴道:“还有一个月就是冬季了,到时地下的岩浆都会结冰,岩洞外很冷,这衣服里面是生玄叶的根丝织成的,可要比普通的棉料暖上许多……”魔雪琴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下,脸上泛起了若隐若现的红潮,唯诺一句:“送给你,将军。”

    “送给我?”满耳迟疑道。

    这个场景,魔雪琴的这些话,让满耳想起了那日的帝都城门,想起了突然出现的修筠,想起了她塞给自己的浅红丝绸缎带……

    只不过当时的她跟自己说的是:“帮我给青剑。”

    “公主……这确定是送我的么?”满耳求证道。

    “这儿还有别人么?”魔雪琴假意朝四周看了看,“当然你的,这颜色我特意染成了浅红,将军你可以穿在铠甲里面,露出的袖口正好与你这缎带配上。”魔雪琴说着拿衣服的一个袖口与满耳驯魂剑剑柄上的鸳鸯浅红缎带笔画了下。

    满耳低头一看,这衣服的颜色居然不深一分,也不浅一分,正正好,与修筠的丝绸缎带完全一样,温暖的浅红色。

    “记得穿。”魔雪琴将木盘和衣服一并塞给了满耳,随即低着头跑开了,只不过她没跑多远便听了下来,依旧背着身问道:“次月初五,将军会来吧?”

    满耳起初没有反应过来,但随后便意会出魔雪琴指的是次月初五它们的婚礼。

    看着魔雪琴那纤瘦的背影,看着眼前的浅红色棉衣,满耳的眼眶有些湿润了,他刚刚做了一件骇人的恶事,他执意杀了一个本来应该获得重生的人,他让眼前这青涩单纯却已失去母爱的小公主永远地失去了获得父爱的可能……

    但上天不但没有惩罚他,还在同一天送给了他如此美丽的礼物,一个少女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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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新婚初夜

    (玄鸳塔皇族寝宫内)

    自封后大典过后,魔梓焰与叶刺就搬进了玄鸳塔最底层东面的正宫,宫内四墙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板檐红柳周垂,中间摆放着一张紫檀圆桌和两张檀凳,其上生长着翎毛花卉,散发出若隐若现的淡淡清香。

    离紫檀圆桌不远处是一潭赤色滋生着缕缕白烟的泉水,泉边周遭的岩缝里居然长满了一大圈白色蔷薇,那蔷薇的花心还带着点点浅粉。

    泉水的温度让叶刺感到炙热无比,周身的皮肤都烫得发红,血液也好似变得沸腾而发麻。只有当她紧贴着魔梓焰的时候,她才稍微感觉好一些,魔梓焰体内的灵生玉将清新冰凉之意传递给叶刺,让她感到舒适与惬意。

    魔梓焰将叶刺从身后抱着,嘴唇一直缓缓亲吻着叶刺的脖颈,那力度时而轻,时而重,时而只是用双唇,时而叶刺也感到他柔软的舌头四处游离在自己后颈敏感的皮肤上。

    而在泉水之下,魔梓焰来回抚摸着叶刺的纤纤细腰,时而只是用指尖轻点,时而却是用力地按揉,好像在水下他更能真切地感受她细滑的皮肤与凹凸有致的曲线。

    叶刺的双手不禁背过去环绕着魔梓焰,同时向后侧转头迎上了他温热的唇,舌尖没有丝毫犹豫地主动探进了他的双齿之间。

    魔梓焰边深吻着叶刺,抚摸着她手边慢慢上移,他知道叶刺喜欢这样的姿势,因为她说这样可以整个身体完全贴着自己,好像下一秒就可以变成一个人一样。

    赤红的泉水将其二人的皮肤衬得雪白无暇,正如周围满地盛放的白色蔷薇。

    完事之后,叶刺缓缓转过身双手环抱着魔梓焰,脸紧紧地贴着他厚实而湿漉的胸膛。

    泉水的热度让叶刺感到了一丝又一丝困意,不禁轻轻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魔梓焰清凉的体温,感受着他那好似时有时无的心跳,身边的白色雾气将二人赤裸的身体包裹得若隐若现。

    “梓焰,以后我们都睡这水里么?”叶刺低喃道。

    魔梓焰低头轻轻吻了吻叶刺的头发,“嗯,这圣泉水可以补充灵气,我们魔灵刚出生的时候都要泡上一两百年。”

    “是么?但你小时候不是没几日就走出圣泉了么?”

    “呵呵,可能是身体里的血液与别人不同,爹娘给的呗。”魔梓焰不以为意,一手抚摸着叶刺的耳垂。

    叶刺没有说话,她很清楚自己毕竟不是玄鸳生灵,她没有办法从这样的水里汲取灵力,她也清楚离了魔梓焰,自己甚至不可能在这近乎沸腾的泉水里生存,更别说是玄鸳塔外那四溅的浆液。

    如果自己不行,那么,自己和魔梓焰的孩子呢?

    叶刺想到这里抬起了头,问道:“梓焰,我们会有孩子么?”

    魔梓焰闻言眼角一弯,贼笑道:“这么急啊?我还想着跟我的鸢儿先好好独处个几百年。”说着双手往下一滑,用力捏住了叶刺的丰臀,将她整个身子往自己脸上一凑,两人的鼻尖碰在了一起。

    “魔梓焰你个大流氓!”叶刺不禁大叫道。

    “呵呵,你不是想要孩子么?”魔梓焰说着就把叶刺的身子背了过去,“想要那我们就再来一次!”

    “梓焰不要……你……你放手!”叶刺挣扎着,拍打着水花。

    魔梓焰闻言停顿了下,嘴角一勾,将叶刺的身子又转了回来,一揽她的腰,猛贴到自己的胸膛上,眯起眼睛挑逗道:“鸢儿想要正面来对么?”

    “哎呀我没跟你闹着玩!我是认真的!”

    叶刺的眼神真挺认真,魔梓焰从她这认真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担心,担心她与他不是同族,担心她与他会没有孩子,担心即便有孩子那孩子也会与其他的玄鸳生灵都不同,于是魔梓焰手微微松了松,道:“我们当然会有孩子,而且还会有一大群,数都数不清。”而后他用手捧起叶刺的脸,凑近她坏坏道:“我可是很厉害的。”

    这要是换作原来,叶刺铁定会撇开魔梓焰的手嘟囔地骂他几句,但此时叶刺并没有这么做,而只是眨了眨圆溜溜的珍珠眼,道:“那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也像你一样,可以适应这泉水,可以仅仅泡几日就站起来呢?”

    “呵呵,估计他们根本不用泡,我们的孩子肯定比我强大,就如同我的法力比我爹娘都强一样。”魔梓焰语气非常自信。

    听到这里,叶刺心里稍微得到些许慰藉,于是会心一笑。说真的,自从叶刺当上了皇后,她担心的事情也不经意地变得越来越多。

    以前的叶刺日日担心的是夙仙圣坛上出手引开启啸的人是不是真的是墨嫡,墨嫡如今怎么样了,肃钰殿下的伤怎么样了,启啸会何时过来报仇,肃钰殿下会不会再将魔梓焰封回夙仙圣坛,那个一直希望魔梓焰死的鬼后蔚殃又会有什么新的暗杀行动……

    但是现在的叶刺还要担心自己的所有言行举止是不是足够大方得体,是不是能够称得上母仪天下;她还突然担心起自己天山生灵的身份是否能为魔梓焰诞下子嗣,担心孩子出生的环境是不是安全,如今的玄鸳,自己和魔梓焰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好好保护他们……

    魔梓焰这时似乎看出了叶刺的心思,轻松一笑道:“鸢儿你放心,就算我现在大部分法力都被封住了,但对付启啸那家伙绰绰有余,他现在要是敢来,只要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发誓会立刻拔光他那碍眼的胡须,撕了他那褶皱的枯皮,将他那该死的破刀扔进火浆里融化,然后把浆液泼在他的双腿上,让他此生永远都要矮人一截,最后再将他扔进黑妖墓,折磨个几十万年!”

    叶刺闻言扑哧笑了:“没想到你如此恶毒,完全不输启啸,不过几十万年,他根本活不了那么长。”

    “他活得了的,那老狐狸会不停地用续命心法让黑妖墓中的其他刑犯为他续命,一个一个地替他去死。”

    叶刺眸色大惊,竟一时间说不出话。

    “不然你以为他一介凡人,是怎么活到五万年的?”魔梓焰咬牙切齿,“还听说他亲自杀了自己全族,连当时在道仙阁追随他修行的弟弟都不放过。”

    浸泡在滚烫圣泉里的叶刺听到这里突然感到一阵寒颤,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不禁抱紧了魔梓焰。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这样一个毫无人伦道德,毫无行事底线,毫无怜悯之心的人,为什么反而活得最长,反而站在仙冥最显要的位置,塑像反而还能被雕刻在神圣庄严的夙仙圣坛上……

    “鸢儿你相信我,我会找到方法去除这该死的封印的。”

    “不要……”叶刺脱口而出,“渴念说这封印是有必要的,因为你身体跟先前相比,不仅有汲魄和灵生玉,还有施辰剑,渴念猜测这剑的威力说不定比汲魄还要大,若没有神族封印的保护,你说不定会跟小时候一样不停地被反噬……”

    魔梓焰闻言一愣,不过随即笑道:“呵呵,照她这么说,那条该死的龙把我封住还是保护我了?”

    叶刺眼神一灰,不悦道:“不准你这么称呼他,他有名字的,不是这条龙那条龙,他叫肃钰,是我们天山的王,我们的殿下。”

    叶刺刚说完,不料魔梓焰嘴角有些抽搐,眼中露出了悚人的严厉,他切齿道:“你,叶刺,现在是我玄鸳的皇后,你的殿下只有一个,就是我,魔梓焰!”

    叶刺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好似每次谈到肃钰,魔梓焰都会十分愤怒,甚至比谈到启啸还要愤怒。

    叶刺不傻,她当然明白魔梓焰是因为什么才会这样,魔梓焰看得到叶刺的过去,自然而然就能体会叶刺对肃钰的那种敬仰与崇拜。

    肃钰之于天山子民,乃至之于五界生灵,都如天神在世,天之骄子。他是正义、善良与神圣的化身,仿佛关于他的一切都是好的,纯白的,完美的,高不可攀的,正如夙仙圣坛上他经天纬地的神族幻术一样。

    而这一切,肃钰拥有的一切,魔梓焰仿佛从来都没得到过。

    魔梓焰不明白,所有人都敬仰肃钰,崇拜肃钰,是因为他十分强大;但所有人都憎恶自己,想杀掉自己,理由居然也是因为自己十分强大。

    此时此刻,叶刺注视着魔梓焰,双手从水里探出,轻轻捧着他的脸颊,一字一句地说道:“梓焰,你和他不一样,你就是你,他就是他,他曾经是我的殿下,并且永远都是,殿下是用来尊敬的,他统治的天山是我曾经的家,我此生必须忠于那个家;而你现在是我的夫君,并且永远都是,夫君是用来爱的,你统治的玄鸳是我现在以及未来的家,我会无条件的爱我的,我们的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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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阁主名单

    (奈何桥边)

    安静祥和的青灰色河水犹如一位慈祥的中年妇人,用她螺旋状的身形与温暖的怀抱环绕着整个地府之国。

    妇女之名忧郁而深情,清淡却又浓烈。

    她叫:忘川。

    忘川河边是一张很大的方形灰白色石台,叶刺也曾来到并站上过这个石台,那时石台旁站着一位身形佝偻、发鬓斑白的老婆婆,她会熬世上独一无二的阴魂汤,埋葬古今世人的爱恨情仇。

    只不过此时此刻,灰白石台旁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两名身穿黑色铠甲的中年壮汉。

    他们本只负责将堆满亡灵名册的箱子从奈何桥送往荷湘阁,而现在,还要负责给准备过奈何桥的亡灵熬阴魂汤。

    “你说王二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其中一名壮汉捏着鼻子,眉头拧做一团。

    另一名壮汉回头望了望,而后漫不经心地答道:“估计还要半个时辰吧。”

    “妈的!那俩王八蛋肯定又在荷湘阁喝酒偷懒了!该死的快点回来,这阴魂汤的味道真不是一般的恶心,再熬下去我就要吐了!”

    “我觉得还好啊。”另一位壮汉说着拿起足足一丈长的红铁勺子舀了一大勺凑进鼻子边,仔细嗅了嗅,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你真行!这味儿我们兄弟几个也就你受得了,要不以后就你守在这儿行了!”

    壮汉闻言没有答话,而是继续闻着阴魂汤散发出来的白色雾气,好似勺子比原先凑得更近了。

    “咳咳咳我说,你也就闻闻得了,可别喝了!”另一壮汉提醒道,一手继续捏着鼻子,另一只手不停地在脸前扇了又扇,“你说那孟老婆子犯了事儿,干嘛遭罪的是咱们几个?本来一天好不容易几个时辰的休息,如今可好,全年无休!抬完那破名册还要熬这臭水,说真的这什么破玩意儿,大爷我当年就是实在喝不下这水,才献出了锢魂石,这下可好,生前不清闲,死后不安逸,如今大爷我都没时间睡觉了!”

    另一名壮汉翻了一个白眼:“你死都死了还睡什么睡,我们地鬼生灵本来就不用睡觉……”

    “我我……我不过就是想清闲一些罢了。”

    “整天徒清闲,难怪你生前没出息,死后也还是没出息。”

    “哎哟喂,你有出息,你有出息轮得到跟老子一起熬着破汤么?”

    “行了行了,我也没出息,咱俩都没出息,不过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徒安逸,我是知足。”

    “知足?没明白,这有啥区别?”

    “区别就是我可以劳苦一生,任劳任怨,而你不行,你只想着每天什么事儿都不用做。”

    “呵呵呵,说的很好听,你的结果不就跟我一样么?”另一壮汉讽刺道。

    “是的,但是我的过程跟你不一样。你看你现在心情就很糟糕,而且其实你每天的心情都挺糟糕,我就不会,因为我知足,我劝你也跟我一样知足,知足常乐,你想想至少咱这差事简单,不需要整日提心吊胆,更不用动啥脑子,本本分分的用孟老太婆的方子熬好这汤,每天抬走几箱名册就不会掉脑袋,你再看看他们……”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签名台前管事的地鬼小将,“前前后后都换了几拨了吧。”

    另一壮汉目光顺着他的指尖送了过去,看着签名石台聚精会神、不敢懈怠的三名将士,叹道:“也是……哎,前些日子关进去几个,好像是没留住那个什么天山帝国的什么护法,叫什么来着?”

    “叫墨嫡。”

    “哦对对对!墨嫡,阁主事后知道名册上有她可气坏了,我听说她占卜力出神入化,阁主跟皇后一直盼望着能留住她。”

    “你应该改口叫皇上了。”

    “哦对对对,皇上!陛下!女王!你说我这破嘴……”说着咧嘴一笑,用手轻轻地拍了一拍自己的嘴巴。

    “兄弟你能打重一点不?真没种……”壮汉说着用勺子搅了搅缸里快要沸腾的汤,继续道:“要我说啊,根本不怨他们,那墨嫡眼睛都废了,还能有啥子用。”

    “谁知道呢,阁主有鬼才之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看中的人从来都没错,给出来的名单也一向都是必须重点留意的对象,要怪就怪那帮人工作不上心,压根没注意到墨嫡签了名,要不除非对方坚决不留,否则疏忽了就要被判刑,不过我说他们怎么这么没脑子,一点记性都不长,逮个人都逮不住,之前那拨将士就因为没留住长安一个挺有名的将军,也是进去了。”

    “长安的将军?你说着我好像有点印象……好像叫……李佳!”

    “可不是,那李佳听说是位少年英才,十八未到就攻克了好几座城池,可惜后面遭内奸暗算,全军覆没,连头颅都拿去喂了敌人的狗,样子鬼才认得出来。”壮汉说着摇了摇头。

    “你别说,关于那李佳,我还知道一八卦。”

    “哦?什么八卦?”壮汉饶有兴趣起来。

    “就是那李佳死了的几十年后,有个梨媛皇后,到这儿找过他来着。”

    “梨媛皇后?那是谁?”

    “梨媛皇后你都不懂,老天,你到底死了多少年了!就是当今长安云鹏皇帝那个去世的皇后啊!”

    “哦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民间女子是吧?那个为云鹏生下了三个皇子一个公主的皇后。”

    “对,就是她。”

    “骇,你说她啊!她祖母没出生的时候我就来了这儿,哪里会知道!还不都是听大伙儿说的,说什么云鹏封一介民女为后,搞得惊天动地,沸沸扬扬的。”

    “可不是,不过那皇后来我们这儿开口闭口就要找李佳,肯定是……嘿嘿……一枝红杏出墙来也!。”

    “你得了吧,李佳几十年前就死了,在我们这儿也留了名,早投胎去了,哪有时间跟皇后出墙,你可别乱说,祸从口出,知道不?!”

    “行行行,我闭嘴。不过呀,都是造化弄人,天不随人愿有什么办法……那皇后可真惨,最后没跟情郎走成,反倒是魂魄被送回了长安。”壮汉轻叹道。

    另一壮汉刚要接话,便见一位身型瘦弱,一头红发犹如被炭火烤过一般发黑而干枯,面颊凹陷,皮肤黄而发黑的乞丐男子摇摇晃晃地经过他们眼前,拿起一碗桌上摆着的阴魂汤,怒瞪了他们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仰口就将阴魂汤喝了下去,喝完便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过了奈何桥。

    就在男子的身影消失在桥对岸后不久,签名台传来一阵失声大叫:“完了!他是青剑!!!是青剑!”

    几个小将忙凑过去仔细识别那个歪歪扭扭,墨汁几乎渗作一团的签名,确认后都惊恐至极地跌坐在地上。

    拿着红铁勺的壮汉虽然不认识什么青剑,但也明白了个大概,内心长叹:哎,估计又是阁主名单里的,眼前这拨人估计又要换批新面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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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青门外介绍:
【本书入选起点中文网“名作堂”】
半主角带入,半开上帝视角,带你进入玄幻悬疑局中局,古老的三青世界等你来探索。
千年修炼得赤旋,置身玄鸳数十年,义结金兰宫廷下,情生长安夜雨间;百灵道尽陈年事,天泉镜边叙黄泉,同忆同知同忧乐,灵生迫现七生前;重返祭茗空似梦,魂伤情碎梨玥尖,赤体空魄圣坛下,王者归来忆前缘。
上雪微信读者群:LYSX6989三青门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青门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青门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