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你今天有卦
纪浩义愤填膺的上前,一把抓住那位蹭吃的陌生仁兄衣襟,怒目而视。
那个白衣青年被戳穿的吃白食的事情后,却丝毫不觉得羞愧,伸手嫌弃似的打掉纪浩抓着他衣襟的手,弹了弹衣衫,这才很是有些不满的朝着他道:“不就一只鸡嘛,这位仁兄至于如此激动吗?!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有肉兄弟一起吃,这才是待客之道嘛。”
纪浩怒道:“什么叫不就一只鸡?!你知道小爷我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做好的吗?结果倒好,都被你这家伙吃了,小爷自己一口没吃着。少废话,谁跟你是兄弟,赶紧拿钱。敢吃白食,打断三条腿,你信不信?!”
那白衣青年似乎毫不在意纪浩的威胁,眼巴巴的望着那考得焦黄的羊腿,嘴中说道:“在下自然不会白吃你的鸡,待会自然有好处给你。那个……你这羊腿看起来着实不错啊。”
既然人家答应给钱,不是吃白食的,纪浩的态度自然便好起来。
“你吃掉的那只荷叶叫花鸡二十两银子,这秘制烤羊腿十两银子,你要不要?”
那白衣青年忙不迭的道:“要要要……”
“那羊腿归你了。”
那白衣青年大喜,“嗖”的一声上前抓过羊腿,然后从袖袋里掏出一把解腕小刀,边削边吃。
纪浩在旁看着吃得眉开眼笑的白衣青年,不由的咽了口唾沫,这叫花鸡和烤羊腿今日可是一口没吃啊!
纪浩刚才要三十两银子,显然是狮子大开口,没想到这白衣青年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这年头愿意为一只鸡和一根羊腿花三十两银子的老饕,显然并不是那么多见的,既然碰到这么有钱的主顾,纪浩只得忍着口腹之欲,先赚钱了。毕竟最近自己要买宅子,买上宅子后还要置办各种家什,还要买小丫鬟,这都得花大把银子啊。
……
既然人家答应给银子,纪浩态度便好起来,毕竟这位爷是有钱的主顾,当下他很客气的朝白衣青年招呼道:“光吃肉也挺腻的,来喝一杯吧!”
那个白衣青年忙着吃那羊腿,显然对纪浩的话不在意,只是随口道:“多谢!”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继续跟那羊腿战斗。
纪浩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这白衣青年吃烤羊腿。只见这他手中的那把锋利小刀上下翻飞,一片片的烤羊肉如流水般不停送到嘴里,动作之流畅熟练,令人叹为观止。
很快,一只不算小的羊腿,在白衣青年手中变得仅剩大骨头了。
纪浩对这家伙的肚量也令他赞叹,能吃得下一只鸡后,还能轻松干掉一根烤羊腿的,绝对不是凡人。
那白衣青年吃完,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手,将那把小刀仔细擦拭了一番,插进刀鞘放回袖袋。
既然客人吃完了,纪浩便准备收了银子回去了,毕竟他还饿着呢!
纪浩笑容满面,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对那白衣青年道:“这位兄台吃得可还好?”
那白衣青年吃得心满意足,此时也是眉开眼笑的道:“好的很,好得很,你这庖厨的手艺当真不凡,这叫花鸡和烤羊腿做得当真是绝了,尤其是这叫花鸡,当真是美味。”
“兄台既然吃好了,这银子……”
“在下没有银子啊……”
纪浩一听就炸了,探身再次上前抓住那白衣青年的衣襟,恶狠狠的道:“他娘的,你这厮耍我是不?小爷今日都一口肉没舍得吃,都被你这厮吃了。你再敢说没钱,小爷就敢立马打死你,信不?”
那白衣青年身形一震,纪浩抓着他衣襟的手不禁一麻,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纪浩一呆,随即意识到这白衣青年应该会功夫。
既然如此,纪浩便不再打算直接揍他了。毕竟自己这两下子,一个随便练过几天功夫的都能虐自己,估计加上陆峰,也是白给。
既然武力打击行不通,纪浩改用以势压人。
当下纪浩怒道:“靠,你以为会功夫了不起啊。听你这家伙口音怕是不是登州人吧?告诉你,小爷在登州城可是有字号的,你去城里打听阴阳神断,那便是小爷!而且小爷是县衙的里的人,蓬莱典史是我大哥,小爷一句话就抓你去县牢。”
那白衣青年对纪浩的威胁并未在意,云淡风轻的道:“在下说是要给你好处,可是并没有说是银子啊!”
纪浩一呆,随即问道:“那你打算给我什么好处?”
那白衣青年很是郑重的道:“你今天有卦!”
“呃……有什么?!”
“在下观仁兄你今日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元神涣散,怕是近日必有血光之灾。在下可以给破解!”
纪浩一听,不由的翻起了白眼。哥们眼圈发黑,那是因为最近忙着搞创作赚钱,没怎么休息好。自己最近手里的钱都攒着买宅子,暂时没有去秦楼楚馆梳拢清倌人的打算,能有什么血光之灾?!
再说,你们这算命的就算要忽悠人,也要多弄点术语和套路好不好?这一套印堂发黑,便是大凶之兆,近期有血光之灾的套路,都被那些玩滥了好不好?!
当下纪浩朝着那白衣青年怒声道:“你才有卦呢,我看你印堂才发黑呢,怕是最近会有牢狱之灾。”
那白衣青年一怔,奇道:“仁兄你也懂阴阳易数?”
“小爷在江湖上喝号‘阴阳神断’,你说我懂不懂?!不过你有牢狱之灾倒不是我推算出来的,因为你若是不给银子,我立马就会让蓬莱典史、我陈大哥弄你进县牢。所以你少废话,赶紧拿钱。”
“既然是同道中人,那仁兄你自己一定能破解这一番血光之灾了,在下就不费心了。但大家都是同道,这位仁兄你就不能念一份香火之情,不要银子了?!”
“不能!”
“但在下真没银子啊!”
纪浩见这白衣青年腰间挂着一块纳福玉佩,看着很是莹润,似乎不是凡品,便指着道:“既然你这没银子,把这块玉佩抵那三十两吧。”
“不行,这是在下家里祖传的。”
“扯什么淡,祖传的你不好好藏起来,随便挂腰上。反正是就牢狱之灾和拿玉佩抵银子两条路,你自己选吧?!”
那白衣青年想了想,显然觉得牢狱之灾不是一个好的选项,当下只得很不情愿的摘下玉佩递给纪浩。
纪浩拿在手里,触手带着一丝凉意,质地晶莹玉润,没有杂质,显然应该不是假货,当下满意的装进怀里。
虽然得了一块似乎价值不菲的玉佩,但是纪浩依旧还是觉得挺扫兴的,毕竟忙活半天,自己连根鸡毛都没吃到,到现在还饿着呢,纪浩准备收拾东西回客栈。
那位白衣青年,见了纪浩便要走,不由的急道:“在下这玉佩,少说也得值个百十两银子的。你不找钱也就罢了,难道不多给我做几只鸡?!就要刚才那种味道的,那滋味当真是美妙。”
纪浩很是不客气的说道:“拜托,老兄,这块玉佩是付你吃掉的那只鸡和羊腿的账!再说,你就算我想做,也没材料了!若是有缘的话,下次再说吧,大不了下次不收你银子了。”
“有缘?!那你们什么时候再出来野餐?”
纪浩没好气的道:”不期而遇才叫有缘,定下日子相会,那还叫什么有缘吗?!你若是没事就在这阳溪湖畔多转悠吧,反正这里景色也挺不错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心情好了就会出来野餐,那样说不定我们就会有缘碰上!”
望着纪浩二人远去的背影,白衣青年吧嗒吧嗒嘴,似乎对那叫化鸡和烤羊腿的滋味有些意犹未尽,呆立半晌儿,才喃喃的自语道:“这位同道中人,倒是颇有点意思!”
……
……
第七十七章 苏二很生气
纪浩手中拿着一张纸条,在登州城内四处转悠。纸条上写得都是几家牙行替他打听到的合适的宅子。
从黄太监那里得来的银子,加上翰墨书坊刊印的分成,再加上从胡老七那“拿”来的金银,如今纪浩手里有近一千好几百两银子了,足够买套前后两进的宅子。
虽然福来客栈那天字甲号房自己住惯了,又什么不用自己操心别的,住起来也算很舒服,但总不是自己家啊!
唉,没有家就没有归属感啊,他来到大明最缺乏的就是归属感。
纪浩是多愁善感的人,没有归属感便没有安稳感,是以他觉得必须赶紧买宅子安定下来!
当然,有了宅子也不能算是有家了,似乎还要有一个漂亮温柔的女主人……
嗯,买了宅子以后,必须尽快把女主人的问题提上议事日程。
当然,还要有……一大群俊俏的小丫鬟。
哎呀呀……自己还要努力奋斗啊,这离全部理想完全实现,还有很远啊。
纪浩边胡思乱想着,边往东城的绿柳巷的个地址走去。
纪浩手上拿得的那纸条上写着的几栋宅子,都是牙行那里打听来的符合他要求的。这纸条上写得五六套宅子中,以现在要去的那栋宅子最大,也最便宜,就是地方稍微有点偏。
这个年代,没有堵车的问题,住得宅子自然越往城市的中心越好,纪浩自然也是希望买出城市中心的宅子。
不过越往城市中心,这宅子的价钱自然也越贵,因为有钱人安家首选也都是这里!
不过虽然纪浩喜欢城市中心的宅子,但是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绿柳巷的这处宅子看看。
毕竟这是一套三进的院子,万一性价比很高呢,那么也是可以考虑的嘛!因为同样的价钱,在城市中心买套前后两进的小院子都不一定够。
…………
时间倒退到三天前。
苏府第四进院落的一处精舍内,苏威正在和自家的一个青衣仆役说着话。
此时坐在一张黄檀木圈椅上的苏威,面色阴沉的问那个青衣仆役道:“打听清楚了?是那小子干的吗?”
“回二公子,小人都打听清楚了,就是那姓纪的秀才干的。”
“他娘~的,上次踏青诗会这小子就敢跟我争醉云楼的清倌人,还敢跟我大打出手,把他踹河里没死,他便算捡了条命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敢跟本少爷作对。拿两包药寒碜本少爷,害得本少爷到现在被人笑话不举,当真是气死我啦。这次不弄死他,绝不罢休。他娘~的,狗一样的东西,也敢跟我争女人。”
苏威越说越气,瞪着眼对那青衣仆役道:“你徐四不是整天自吹什么登州城内的那些打行青手、城狐社鼠,你都认识嘛!给你二百两银子,给我找几个个靠谱点的,把这家伙弄死!嗯,不,给我把他绑了,弄到城外,找个隐秘点的地方,我要亲手弄死他!娘~的,不亲手弄死他,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那青衣仆役徐四看着暴跳如雷的苏威,有些迟疑道:“找几个人做掉这家伙,自然是没问题,小的定然能安排妥当。只不过,这事儿是不是要跟老爷说声?”
苏威立即摆手道:“不用,现在我爹为了那两包药生气呢,一见了我就骂,吓得我最近都不敢见他。这要再在他面前提这事儿,不是自己找骂吗?再说,姓纪的那小子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弄死也就弄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矿税太监府那边呢?”
苏威一怔,想了片刻,随即阴沉着脸,冷哼一声道:“不用管那老阉货,只要做得隐秘,不被他知道,他又能如何?!本来是黄太监来打招呼,本少爷是想暂时放过这家伙的,可是这家伙自己作死。弄两包药害得本少爷名裂,不弄死他,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不过,你办事千万小心点,找几个靠谱点的,那老阉货手底下可是有些善于侦缉的人,别被他们发现了。你赶紧的,支了银子,快去办吧!”
徐四见自己公子心意坚决,当下不再迟疑,领命而去。
……
苏威很气愤。
那日桃花诗会,他在湖中的一处雕船画舫上,见到纪浩跟王思颖在一起时,他就很很是生气。
派家中仆役去跟踪调查纪浩之后,竟然查到王思颖曾去客栈找过纪浩好几次,二人关系似乎不一般,苏威不由得更是暴怒。
这胭脂烈马,岂是你小小臭穷酸秀能够染指的?起码也要像我这种博陆斗牌、走马射箭、挝鼓唱曲、拨阮投壶,样样来得的纨绔才子,才有资格去驯服。
今天徐四查出那个送两包药败坏他名声的人便是纪浩,他自然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本来黄太监派人来打招呼时,他是打算暂时放过这家伙的,但是知道了这个败坏他名声的便是这家伙后,便决定必须要弄死他泄愤了。
一个自己压根就没瞧在眼里的小秀才,一而再的跟自己争女人,跟自己争醉云楼的那个清倌人轩然也就罢了,连自己媳妇都争,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夺妻之恨啊,虽然是这亲事只是双方口头约定的,但苏威觉得不杀纪浩,实在难以消除自己的心头之恨!
再说,你争就争吧,怎么能用这么龌龊,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呢?!弄得现在自己去秦楼楚馆,那些红姑娘见了自己,就跟见了瘟神似的。
这厮实在是登州风月纨绔界的耻辱。苏威觉得自己有责任替登州风月纨绔界除去这一污点,以维护登州风月纨绔的名声,他觉得这是他苏二必须尽到的责任!
现在黄太监打招呼什么的,那都不管用了,他觉得这便是这家伙自己作死的。
…………
可怜纪浩以为自己送药的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压根不知道苏二现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要是纪浩知道苏二公子恨不得杀自己而后快的话,一定会大声含冤,因为他觉得自己出个主意不让王思颖嫁给苏二公子,实在是为苏二公子好,自己实在是在以德报怨啊。
……
……
第七十八章 以德报怨
东城北,绿柳巷。
纪浩从一座大宅子中走出来,摇了摇头。
这座宅子是很大,三进院落,占地足有三四亩之多,但是这地方实在是太偏了,宅子也有些凋敝,他不是太中意。
这个院子如今只有一对老仆夫妇在此看家,据说宅子的主人祖籍是金陵,已经回金陵定居,不准备再回来了,是以想要发卖。
虽然这宅子够大,但这地方实在太偏僻,纪浩没有相中。而且这条绿柳巷很荒僻,只有这座宅子讲究风水,大门口是朝南开在这条巷子的!
附近别的普通百姓家的宅子,显然不在乎这些,门口都是为了方便开在东西两边街上的。
这绿柳巷只有自己家大门朝这边开,要是晚上宵禁之后,连点人气儿没有。自己现在孤身一人,若是住在这大宅子,感觉实在有点吓人。
买宅子可是一件人生大事啊,纪浩觉得自己一定要慎重考虑。
纪浩出了大宅门口,低头边走边想,觉得似乎县学街上的那栋前后两进宅子最合适,虽然小点,但地段好,繁华热闹,而且还比较有文气。
忽然,纪浩感觉到一阵心悸,还不待回头看是什么情况,一只满是粗茧的手掌便劈在纪浩后脖颈处,随即纪浩眼前一黑——
…………
陈大锤和方六合跟了纪浩三天了。
陈大锤和方六合都是登州有名狠人,明里是做的保镖打行的勾当,暗地里却时常做些杀人绑票的勾当!
不过道上的人虽然有许多人知道他们两个是没遮拦的狠人,却没有人知道他俩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他俩都是白莲教的教徒。
三天前,他们听说苏府的管事徐四要找人做一桩“买卖”,便觉得是一个天赐良机。
拿下这桩买卖,若是做成了,到时就等于拿捏住了苏家把柄,对他们白莲教在登州府的发展,必定大有裨益。而他们二人也必可凭借此等大功,得到白莲教登州香堂堂主的赏识。
是以,二人极力自荐,把徐四的这笔“买卖”接了下来。
这三天来,陈大锤和方六合一直跟着纪浩,寻找下手的时机。
不过,纪浩这三天,一般白天一般在县衙坐班,一呆就是一天不出来,二人无从下手。等到晚上就住在悦来客栈里,客栈里人多眼杂,更是无法下手。
终于今天纪浩独自出来,二人觉得正是天赐良机,待到纪浩到了这绿柳巷偏僻之处,便迫不及待的出手打晕了纪浩。
二人把瘫倒在地的纪浩的手脚用牛筋绑实了,装进一个大麻袋里,扔到一辆大车上。
接着二人驾着大车,慢悠悠的出城而去——
…………
登州城东南,笔架山脚下,一间破旧屋子里!
纪浩被一盆凉水泼醒时,看到一双愤怒的眼睛正在自己的眼前,怒瞪着自己。
这双眼睛离得太近,纪浩不由得想要往后仰仰头,校准一下焦距,以便看清这双愤怒眼睛的主人。
他脑袋一仰,发觉碰到了一根柱子,根本无法后仰。
原来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
愤怒眼睛的主人死死地盯着纪浩,猖狂的笑道:“你小子可曾想到有今天?敢跟我抢女人,还敢拿那么两包药坑我,今天小爷要好好消遣消遣你,一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面前的人退开两步,纪浩这才看清愤怒眼睛的主人!
嗯,这人他认识,正是被自己拿两包药阴过的苏家二公子苏威。
那次坑他时,纪浩曾在天下鲜酒楼门口的远处看见过他一次!
纪浩一直觉得:一个人可以不认识自己的恩人,但是仇人一定要认识!这位苏二公子是冤家对头,他自然也要上心认识一下。
不过纪浩和他当面相见,这还是第一次。
当然,纪秀才曾经跟他打过架,不过那时纪浩还没有穿过来!
看苏二公子怒气冲天的架势,再看看自己所在的环境,纪浩觉得自己似乎今天小命要不保啊。
虽然苏二公子确实有发怒的理由,不过自己也不想死啊!
尽管纪浩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但却依旧不能让他压抑住对死亡的恐惧!
天哪,自己才刚穿越到大明啊,自己买大宅子、娶漂亮媳妇、养俊俏丫鬟的理想,这才刚要实现第一步啊,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纪浩觉得苏二公子定然是误会自己了,自己很有必要解释清楚。自己拿那两包药,明明是帮他摆脱胭脂虎王思颖的魔爪,他不报恩也就罢了,怎么还绑架自己,要恩将仇报呢?
“苏公子,你一定误会了,小弟一直对你很是敬仰啊,那敬仰之情就宛如那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啊。”
“呸,本公子早已查清楚了,那次在天下鲜酒楼,给我送两包破药,寒碜我的就是你小子。他娘~的,你小子手段太龌龊了,不但害得我被人说不~*,还被说是得了花~柳,现在秦楼楚馆的那些红姑娘见了我,都不敢让我登~塌,实在是气煞人也!还有本公子跟王家的亲事,也因为你败我名声而黄了。今日不弄死你,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苏公子,小弟那实在是帮您啊,那胭脂虎那么霸道。若是你娶了她,实在是可惜了苏公子你这一表人才啊!小弟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那胭脂虎糟~蹋了,所以才使了那么一点小手段。”
“呀呀呸,老子就喜欢驯服烈马,要你管!你算个什么东西,自己也不扫泡尿照照!”
“呃,原来苏公子你好这口啊,小弟以前实在不知道啊。要知道苏公子你喜欢驯服烈马这会事儿啊,借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搅黄你的婚事啊!所谓不知者不怪,还请苏公子今日高抬贵手,放小弟一马啊!”
“放你?我呸,简直是痴心妄想!你小子害的本公子被人笑话不~*,还想我放了你?今天本公子也要让你不~*,不割你头,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说着苏威转头对徐四喊道:“老四,拿刀来,今天本公子要开开杀戒!”
……
……
第七十九章 白马银甲的骑士
徐四正要给苏威递刀,陈大锤和方六合却在此时突然上前,双手负在背后,很有高手风范的挡在纪浩身前。
苏威见了,不由的一怔,随即一想,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当下对身旁的徐四说道:“老四,给这两位兄弟拿剩下的工钱!”
徐四从怀中拿出一个装着一百两银子的钱袋,抛给陈大锤。
陈大锤拿在手里掂了掂,笑吟吟的斜乜着苏威道:“苏公子,你这可不够啊!”
徐四在旁一听这话,立即便急了,他生怕自家公子误会自己贪墨银子,忙抢上前去,朝陈大锤喝问道:“陈老大,办事之前,不是给了你们一百两银子的定钱吗?!”
陈大锤皮笑肉不笑的道:“二百两只是办事的银子,可是登州豪门苏府的二公子雇凶绑架,还亲手杀人,这事儿要说出去,怕是不好吧?!”
徐四一听这陈大锤的话,知道他们想要趁机要挟,当下厉声质问道:“陈老大、方老六,哪有你们这么做‘买卖’的?你们这般不讲江湖规矩了,若是传扬出去,不怕道上的人取笑吗?”
陈大锤冷笑一声,道:“规矩?你们苏家帮官府杀害我们白莲教教众的时候,可曾讲过规矩?别废话,拿三百两银子的封口费来,这件事我们保证不会说出去!”
白莲教?苏二公子不禁心里一惊,他娘~的,怎么找上这么两个人!随即凶狠的瞪了徐四一眼。
徐四心里也是暗暗叫苦!
他是因为打听到陈大锤和方六合两人好勇斗狠、武艺强悍,而且绑架杀人,无恶不作,这才找到他们两个办事的,哪曾想到他们是白莲教的人!
在这些年在官府的打击下,白莲教在登莱地区已经很少现身了,大家都快遗忘了。
没想到自己找的这两个家伙竟然是白莲教的人。
徐四实在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差,竟然……一脚踩到了狗屎上。
而且这次怕是这块狗屎,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徐四现在心中哇凉,自家公子的受了气,怕是回去要洒在自己身上了!刚才自己公子那杀人的目光,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苏威也知道招惹上白莲教是个大麻烦,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这两个人拿了封口费后,别再来烦自己。
“我没带那么多银子,回城后让徐四给两位壮士送过来!”
“好,苏二公子痛快!相信公子会有分寸的,定然不会乱来!呵呵,当然乱来,我们也不怕。”
陈大锤暗示苏威不要打歪主意,到时可别让徐四带来的不是银子,而是官兵!他们既然做得是胆大包天的买卖,自然不怕官府。他们和官府斗惯了,想抓他们可没那么容易的。
“两位放心,本公子不会乱来,也请两位壮士能信守承诺,对此事守口如瓶!”
“这个自然!”陈大锤和方六合笑吟吟的回答。
说完两人便闪到一边,一副请苏二公子请便的样子。
苏威虽然也知道陈大锤他们两人未必会信守承诺,这种人一旦沾上,怕是就如跗骨之蛆,难以甩脱,但是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
此时就算把不杀纪浩,把他放了,但只是一个绑架的罪名,也会让自己麻烦不断,况且自己找得这绑架凶手还是白莲教的人。
官府那边且不说,光一个跟自己打过招呼,让自己不要难为纪浩的黄太监,怕是就很棘手。一着不慎,说不定自己就会身败名裂。
再说,他对纪浩恨意滔滔,也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
他觉得这陈大锤和方六合虽然是个麻烦,但自信能有办法摆平。他们若是收了封口的银子,以后井水不犯河水,那便罢了。若是他们还敢拿此事要挟自己,那便是他们作死了。既然他们不守规矩,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杀人灭口。
他觉得这个世上,没有钱办不成的事情。他们苏家,别的不敢说多,但就是钱多。
当下苏威想定,伸手接过徐四手中的短刀,满目凶光的望着纪浩。
…………
纪浩这时自知必死,反倒平静了下来。
刚才听到陈大锤说他们是白莲教的,他便知道苏威怕是有麻烦了。白莲教这种事情一旦沾惹上,再想甩下来可就难了,这苏威和他们家族,以后怕是少不了被白莲教胁迫。怕是自己的死,会给苏威以后带来无穷的麻烦。
想到此处,纪浩倒是也生气一丝报复的快、感。
当然,除了这一点点的精神胜利外,纪浩也只能在心中诅咒苏二了,此时便是想画个圈圈加深一下诅咒的力度都没机会,因为他的手被绑在柱子上。
唉,想不到啊,想不到自己穿越复活,也只不过活了一个月……
难道自己这一世的生命就这么结束了?!
纪浩此时忽然想起那日遇到的那个姓陆的白衣文士,那家伙看来不是江湖骗子,而是真有些道行啊。他说自己最近有血光之灾,没想到真的应验了。
早知道如此,自己就不要他玉佩,让他给自己破解一下了。
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因为苏威已经动手了。
苏威来到纪浩面前,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他要滔滔的恨意发~泄到正在感慨纪浩身上。
纪浩眼见苏威那目眦尽裂的丑陋模样,不禁感到一阵恶心,当下闭目待死,眼不见为净。
好在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面对死亡似乎并没有那么大的恐惧了。
苏威紧握短刀,狠狠的一刀扎在纪浩的大腿上。
“啊,卧槽”,虽然纪浩决定坦然面对死亡的结局,但短刀扎进大腿的剧痛,依然让他如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就在此时,屋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
这间屋子位于笔架山脚下,是平时陈大锤和方六合做那暗地里勾当的地方,很是隐秘,正常情况下肯定不会有人来。
也正因此,既然现在听到有马蹄声奔着这边来,显然是来者不善,肯定是冲着他们来的。
当下,陈大锤和方六合立即伸手抄起单刀,迎出门去。
房门一开,众人不禁都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头戴银盔,身穿锃亮的银光鱼鳞甲的骑士,正骑着一匹高大白马,急速的向这处屋子方向奔驰而来。
那银甲骑士的骑术非常高明,白马也是神骏异常,在那骑士的驱乘之下,如飞般急速往这屋子处奔来。
快到门口时,那银甲骑士猛的一个漂亮的急停,“唏哷哷”,白马一个人立,随即落下,稳稳的站住。
这动作一气呵成,当真是拉风至极。
卧槽,简直天神下凡啊,纪浩忍不住心中暗赞道。
待到那银甲骑士掀开头盔上面甲,纪浩看清这个白马银甲的骑士面容时,他不禁大喜。
纪浩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自己或许不用死了。
……
……
第八十章 长枪破单刀
来人不是别人,那银甲骑士正是“以维护登州安定为己任”的王思颖,纪浩不得不承认,王思颖今日的这副扮相简直是……酷毙了。
王思颖从战马一侧的得胜勾上摘下一杆白蜡大枪,翻身跳下马来。
她抬手用枪尖指着直到现在仍旧目瞪口呆的陈大锤和方六合,很霸气的说道:“把人交出来,束手就擒,饶你们不死!”
陈大锤干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的跟方六合对望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目光中的含意。
他们干得都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自然知道绑架人这事儿进了衙门,不死也得脱层皮,况且以前他们本就还做过不少案底,哪能束手就缚?!今日唯有武力解决问题了。
眼见只有王思颖一个女人,当下陈大锤和方六合再次互相一个眼色,随即都是猛一咬牙,同时大吼一声,随即挥舞着手中的单刀冲向了王思颖。
事到如今,只能靠手中刀杀出去了。
王思颖用的是白蜡大枪,枪长丈二有余,利于远攻,自然不会让他们近身。
当下王思颖眼见他们冲来,手中的白蜡大枪挽个炫目的枪花,一招“毒蛇吐信”逼退陈大锤,紧接着一招“蛟龙出水”直刺方六合,吓得方六合赶紧往后急速撤步,才堪堪躲过这一枪。
王思颖的大枪用得都是军中惯用的生死相搏的招数,没有任何花式,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基本上都是一合便见胜负的招式。
陈大锤和方六合都是都武艺高强之人,但没想到只一个照面,就被王思颖杀得险象环生。这大枪招式极其简单,却招招狠辣异常,出手便是奔着要人命的。
他们两个此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惧意。
当下两人目光一交错,互相点点头示意。
随即,陈大锤突然暴起,挺刀又上,方六合则几下兔起鹘落,绕到王思颖侧面,想要与陈大锤一前一后夹攻她。
王思颖也看出他们的用意,当下一招“青龙献瓜”逼得陈大锤退开几步,随即狠狠的一招“狂风摆柳”扫向方六合小腿。
方六合眼见大枪扫来,忙举刀格挡。
但他手中的单刀,长不过三尺有余,而王思颖丈二长的大枪,从下盘扫来气势十足,根本无法相抗。
他显然忘了对面跟他厮杀的王思颖拿得是军中白蜡大枪,而不是江湖厮杀时常用的刀剑。单刀和大枪的份量,相差实在悬殊。
“当”一声,方六合手的单刀吃不住力,脱手而出。
王思颖手中的大枪顺势横扫,正扫到他的小腿上。
方六合顿时被扫到在地,一时捂着小腿大声嚎叫,再也站不起来。
陈大锤是老江湖了,眼见情势不妙,当机立断,撒腿就跑,倒也当真跑得飞快。
王思颖眼见他想要跑开,抬手便把自己手中的大枪奋力掷出。
不过王思颖虽武艺高强,毕竟女人心软,倒不愿就此伤了陈大锤性命,是以出手时瞄着陈大锤的大腿。
王思颖手中的白蜡大枪枪势沉重,枪头又是精钢打造,锋利无比。只见那杆疾速飞出的大枪如热刀入牛油,“嗤”的一声,便直接洞穿陈大锤的大腿,顺势将他钉在地上!
陈大锤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痛叫,听得众人一阵头皮发麻,屋门口的苏威和徐四已经脸色苍白——
…………
放倒了陈大锤和方六合二人,王思颖眼睛紧紧盯着屋内的苏威,慢悠悠的走到白马旁,从马鞍旁抽出一把狭锋长刀,迈步向小屋走来!
“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你放我走,我就放了他!”
屋内的苏威刚才见到王思颖到来,已经有些慌了。趁着王思颖和陈大锤、方六合打斗时,他和徐四已经把纪浩从柱子上解下来,此时他正用手中的短刀架在纪浩脖子上,意图挟持着他,以威胁王思颖。
“苏威,你竟敢雇凶绑架,当真是无法无天了,把人放了,我会让官府按律审判你。若是顽抗,莫怪本姑娘下杀手!”
苏威心里暗道:好一个按律审判!按律审判,自己这雇凶绑架,定然身败名裂。那样自己这一辈就完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苏威心中暗暗计较:挟持纪浩出去,找个地方把他做了,只凭王思颖一面之词,说自己绑架,没有佐证,便是“孤证不能定罪”,官府未必便能拿自己怎么样。
当下,苏威咬牙对站在门口的王思颖恶狠狠的说道:“让开,不然我真杀了他”,说着苏威手中的短刀稍稍用力,纪浩喉下渗出血迹。
纪浩此时却丝毫不在意颈下的短刀,对着王思颖笑道:“哎,女侠你今天这身装扮太酷了!你尽管上前拿住他就是,这小子就是一个纨绔废柴,杀鸡都未有胆子,定然是不敢杀我的!”
实际上纪浩也是怕的要死,但他知道,自己越是表现的淡定,活命的机会越大。
是以他此时强作镇定,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纪浩心里明白,在此拼一拼,自己还很有可能活命,毕竟当着王思颖苏威未必敢动手杀了自己。但若是被他挟持到无人处,自己怕是定无活路。
听纪浩这么说,王思颖倒有些刮目相看。她没想到,这个一向被她认为是胆小如鼠的家伙,此时竟能如此镇定。
不过王思颖思忖片刻,到底不敢拿纪浩性命试险,不由得往旁边让了让。
苏威见王思颖让开门口,不由得心中一喜,左手推了推纪浩,示意他往前走,右手的短刀始终没离开纪浩的脖子。
纪浩刚一迈步,一阵剧痛传来,不由的“啊”的一声,痛得弯腰去捂着大腿。
他的大腿上刚才被苏威狠狠的扎了大腿一刀,刚才心思都在看王思颖与绑匪相斗,一时忘了疼痛,此时一动,方才觉得痛不可当。
苏威冷声斥道:“站起来,别耍花样!”
“你看我这腿不包扎一下,能走吗?”
纪浩没有理会苏威的威胁,从自己的长袍边上撕下一块布条,低头去包扎自己的大腿,如同看不见他手中的刀似的。
他一弯腰低头,苏威架在他喉咙上刀,便不那么方便。
当下苏威一只手抓住他衣袍,另一只手拿刀顶在他后腰上,双目紧紧的盯着他包扎。
纪浩慢悠悠的包扎完大腿,顺手在小腿的绑带上一摸,一把短剑无声无息的滑入手中。紧接着他突然猛地一矮身,反手便是一刺!
见纪浩突然异动,苏威还不待做出反应,便觉得胸口一痛。
他低头看时,只见自己左胸口上插着一柄短剑,剑柄被纪浩反手握在手中。
反应过来的苏威怒吼一声,手中短刀奋力往纪浩身上刺下。
纪浩就在苏威身前几尺处,如此近的距离,想要躲闪已是万万来不及了!
……
……
第八十一章 瞬息之间的变故
眼见无法躲闪,纪浩正要闭目待死,却忽然感觉一阵劲风袭来,只见王思颖合身猛地撞了过来!
苏威被王思颖合身撞了个正着!
而他在被王思颖合身扑倒在地的同时,他手中的短刀也正扎在王思颖身上。
“砰”的一声落地的闷响声之后,二人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啊……不要”,纪浩痛声大呼。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刻的变故虽多,但其实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在电光火石一瞬间发生的,快得人人都是凭本能做出反应。
纪浩、苏威、王思颖三人这一瞬间的生死搏杀,在一旁徐四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结束了。
待到自家少爷被王思颖扑倒在地,徐四这才反应过来,他忙上前要推开王思颖,查看被她扑倒在自家少爷的情况。
纪浩眼见王思颖为了救自己合身扑过来,被苏威手中的短刀刺中,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不禁心中大痛。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心中还是非常在乎这女人的。
此时眼见徐四要低头搬开王思颖身体,不由的怒火攻心,当下奋起全力,狠狠的一记飞脚踹在徐四身上。
徐四被纪浩这一脚踹中,“嗷”的一声便飞了出去,直直的撞到一张破桌子上,把桌子都撞的四分五裂。
徐四受了这一脚,躺着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扭动,再也起不来。
纪浩这一脚是含愤踹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不到竟有如斯威力。
纪浩此时顾不得大腿上伤口迸裂的剧痛,忙去把王思颖翻过身子来查看。
…………
待到把王思颖翻过身子来的时候,纪浩不禁一下愣住。
本以为中刀伤重、非死即伤的王思颖,在被他抱着翻过身子来时,竟然在朝他眨眼微笑。
纪浩见状,不禁抹了一把满是汗水和泪水的脸,有些欣喜又略带生气的质问道:“你没死啊?没死干嘛躺在地上不动?!你这是要吓死人啊。”
“我刚才用力太猛,摔岔气了!”王思颖说着“叽咯”一笑,脆声道:“嘻嘻,你好象很关心我的样子啊?”
“呃……”纪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时纪浩才发现王思颖还被自己半抱着,连忙把她扶着坐了起来。
随即二人四目相对,不禁脸都是一红,心中都升起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纪浩连忙咳嗽一声,低头查看躺在旁边的苏威,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苏威的手中仍握着那把短刀,纪浩再看王思颖那身鱼鳞甲时,发现她胸前的一块甲片留有一个白点!
显然这副鱼鳞甲的质量非常过硬,苏威的短刀虽然刺中王思颖,却未能破甲,只是在甲片上留下了一个白点。
苏威显然已经死透了,纪浩的那把短剑插在苏威左胸口,直至沒柄。
纪浩暗想:这把短剑果然不是凡品。刚才自己刺出时,因为反手不便,无法使上力气。但短剑却轻松刺入苏威的胸口,直至沒柄,可见这把短剑的锋利。
自己刚刚杀了人?!
自己确实杀了人。
不过这苏威要杀自己在先,自己杀他自保,似乎没有任何道义问题,。
纪浩一直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杀人,因为自己心很软。哪怕杀人不犯法,自己怕是也下不去手!
可是此时当自己真的杀了人时,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很淡定的接受这个事实,并没有太强烈的抵触感!
或许自己这一世的心变硬了吧!
纪浩拔出短剑,插回自己的小腿的绑带上。
这把短剑纪浩自从穿地鼠胡老七手中“缴获”之后,便很是喜欢,一直带在身上防身。
陈大锤和方六合抓住纪浩时其实也曾搜过他身,不过只是搜走了纪浩“怀揣”里的碎银子和袖袋里的纸条等物,并没有搜到纪浩绑腿上的短剑。
或许他们压根也没想到纪浩一个文弱书生,会在小腿绑带上藏着短刃。
也幸亏两个绑匪没有想到纪浩会在小腿绑带上藏东西,这把短剑才没被搜走,纪浩刚才才得以借故包扎自己大腿时,趁苏威不备,刺出了那夺命的一剑。
此时缓过劲儿来的王思颖见苏威死了,不禁面色有些苍白,虽然她平日里霸道,但说到底还是个没经过大风浪的年轻姑娘,这死人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见。
随即王思颖又替纪浩有些担忧,苏威可是苏家的嫡子啊,这事儿怕是苏家不会善罢甘休啊!
王思颖有些担心的问道道:“现在怎么办啊?苏家要是知道你杀了他的儿子,这事儿恐怕不能善了啊!”
纪浩此时不再是平日里那种玩世不恭表情,而是面色决绝,透着一股冷意。
这苏威屡次往死里整他,他忌惮苏家势大屡次退让,没想到竟然换来这家伙变本加厉想要弄死他。到了此时,纪浩已经彻底被激怒了,觉得就算苏威没死,己也一定会弄死他,不给他再害自己的机会。
杀子之仇是死仇,换做是谁也不可能轻易忍下,更何况家大势大的苏家,那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跟苏家做成了死仇,那就没必要在缩手缩脚的了,想办法把苏家弄垮便是!而且此时他还有两个白莲教绑匪做底牌,纪浩觉得弄垮苏家这事并没有太大难度。
当下纪浩朝王思颖平静的道:“杀了也就杀了。这苏威绑架我,还要杀我,自然是死有余辜!既然知道苏家回找我麻烦,那我便先发制人,把苏家先弄垮便是。有外边那两个白莲教绑匪在手,其实该害怕的是苏家。我们先把这几个人绑起来!”
说着纪浩从袍子上撕下一截,先包扎了一下自己大腿的伤口,然后咬牙起身,拿起刚才绑着他自己的绳子,去门外绑人。
不知怎地,王思颖觉得纪浩说到弄垮苏家时的虽然语气很是平静,但是却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既是霸气,又带着强烈自信的气概,这让王思颖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王思颖有种直觉:纪浩既然说弄垮苏家,就一定能办到。
……
……
第八十二章 斗垮苏家第一步
屋外的陈大锤和方六合两个人,一个王思颖大枪被刺穿大腿,钉在地上;一个被扫断小腿,在地上哀嚎,此时早就没有了反抗的力气,任由纪浩和王思颖绑了起来。
随即纪浩又将屋内依旧还在“哼哼唧唧”的徐四绑个结实。
绑完三人,纪浩这才吁了口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喂,先别坐下,先帮我把甲卸了!”
“我觉得你穿着这银甲的样子真的很酷,干嘛要卸了啊!”
“这东西沉死了,你看着好看,给你穿上!”
“那还是算了……”
纪浩咬牙起身,帮着王思颖把她那身鱼鳞甲和头盔卸下来。
好不容易卸完,纪浩气喘吁吁的走到屋子的门口门槛上坐下。
王思颖把分成几大片的鱼鳞甲和头盔装进甲包里,挂在白马的绑带上,随即拍拍手,也走到门槛旁,很不淑女的一屁股坐下来。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难得两个人在一起没有拌嘴,此时似乎有一种很微妙的气氛,两个人都不愿意破坏这种微妙的气氛。
就这样默默的坐着,过了好半晌儿,纪浩忽然“咦”的一声,想起一件事情,开口问道:“哎,你是怎么知道我被绑架到这里的?”
王思颖一扬臻首,傲然道:“在登州,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逃过我们王家的眼睛。我以前打过招呼,让我们的人平时稍微注意一下你的行踪,于是今天便有人来告诉我你被人绑了。
我自然要让人打听你被绑到哪了!以我们王家的手段,让人迅速打探出你被绑到哪里了,自然也不是难事。等一打听出你被绑这地方,我便立马就来救你了,你还不谢谢我?”
“等等,谢谢你肯定要谢的,不过我怎么听你话的意思,你一直派人在监视我?!”
“本姑娘不是怕你做坏事吗?”
汗……又是这个理由,纪浩无语。
不过纪浩这次还真得感谢她派人监视自己,不然得话,自己此时可能早就被苏威弄死了。
…………
既然杀子之仇结下了,纪浩便没指望苏家能放过自己。就算他们暂时隐忍了,怕是日后也会要寻机报复。
纪浩实在不想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前些日子他还不知道想要害他的人是苏威时,便过过一阵提心吊胆的日子!
那种整日提防别人暗箭的日子,实在难受。
与其提心吊胆的担心报复,不如索性跟苏家斗一场。
虽然苏家在登州是一个庞然大物,但是纪浩此时已经下决心迎难而上了。
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跟不跟苏家斗,而是怎么跟苏家斗。
纪浩在凝神思索时,王思颖在旁静静的看着,没有打扰他。她忽然发现,这个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家伙,认认真真的思考问题的样子竟然很有些魅力。
纪浩思索了一会儿,那紧蹙凝重的眉宇渐渐舒展开了。
王思颖在旁眼看着一脸凝重的纪浩,慢慢恢复了平日里的云淡风轻,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对付苏家的法子。
嗯,这个穷酸一肚子坏水,一直很有法子的。
王思颖想及此处,也是跟着心里舒展开来。
“你想到什么对付苏家的法子?”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山人自有妙计,到时你便知道了。”
“切,又在装神弄鬼,谁稀罕知道似的。一个儒家弟子,整天佛曰、山人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呃……这有什么怕人笑话的,所谓‘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我儒家弟子从来都是兼收并蓄、海纳百川的!”
“你也就嘴上功夫。既然你有办法,本姑娘便走了。”
“哎哎,等等,还有事要你帮忙。”
“你不是挺厉害吗?还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你连怎么对付苏家,都不告诉我。显然是信不过我,我为什么还要帮你?”
“不是信不过你,我这一时半会的,哪能想到什么完全计策,只是心中有一些计较了,因此没法跟你细说。再说,这苏家又不是一只蚂蚁,我说弄死就弄死的。人家是登州府顶级的豪门,屹立几十年,历经风雨而不倒,哪能说弄垮就弄垮?!”
王思颖听纪浩急赤白脸的解释,不由的噗嗤一乐,笑道:“好吧,我知道你不是信不过啦。那你说说,要我干什么吧?”
“你先下山去县衙,跟陈典史报案,让他带人来这里捉拿绑匪。其他的先别做,等我去做便是。”
“行,那我这就去!”随即她又看了看纪浩受伤的腿,又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三人道:“你自己在此没问题吧?”
“你放心去吧。这三个家伙都半残了,又被捆成了粽子,能有什么问题。”
纪浩说着又从地上捡起方六合掉下的狭锋单刀,随后挥舞一下,淡淡一笑道:“哪个敢乱来,一刀砍了便是,反正他们也是死有余辜。”
王思颖看着一脸淡定的纪浩,点点头,翻身上马而去。
……
纪浩拎着那把狭锋单刀,来到陈大锤和方六合面前,一脸平静的看着二人,一言不发。
陈大锤大腿被洞穿,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异常的苍白。要不是纪浩刚才绑他时,给他包扎了一下大腿,估计早就挂了,此时很是委顿的瘫在地上。
至于方六合,此时也没了哀嚎的力气,早就停止了哀嚎,两眼无神的坐在地上发呆。
此时见纪浩望着他们,两人都露出凶狠的目光,恶狠狠的跟纪浩对视。
这两个人倒真是凶横异常,纪浩觉得要是平日里碰到这样的人物,他一定会躲着走的。
但是此时,显然纪浩不会惧怕两个被打残了凶横之人,他们此时也只有穷横一下,对自己造不成任何威胁。
半晌之后,纪浩才缓缓的道:“你们两个平日以前没杀干这绑票杀人的买卖吧?”
两人此时早已知道无幸,倒也光棍儿,很痛快的承认道:“是干过不少!今日我们兄弟认栽了,是个爷们就我们兄弟个痛快!”
纪浩微微一笑,道:“你倒也有些自知之明。不过你想要个痛快的一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你在公堂上,按照我的意思供述。”
陈大锤和方六合俱都冷笑一声,不再搭话。
最大不过一死,他们现在只求一死,有什么好怕的,这书生真是幼稚。
他们虽然是干得杀人放火的买卖,但是对自己的教派却是很忠心,想从他们这里知道他们教派的底细,那时绝无可能。
纪浩见这两人不理自己,依旧慢悠悠的说道:“我呢,对什么白莲教之类的事情殊无兴趣,要你按照我的意思说,只是为了对付苏家。不过若是你不识趣的话……太监府的黄公公负有秘密侦缉地方的职责,怕是会对你们这两个白莲教的教徒很有兴趣啊。呵呵,在下恰恰是太监府小公子黄文宇的师傅,倒是跟黄公公挺熟的。太监府里,倒是颇有几个在东厂厮混过的能人,对于审讯一途倒是颇为精通,不知道你们在他们手里走上几个回合?!”
陈大锤和方六合一听纪浩的话,不由的有些萎了。
他们不怕死。
他们干得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自然有此觉悟。既然干得是杀人的买卖,被别人杀,自也不该有怨言。
但是对东厂,却是实在是恐惧。嘉靖朝以来,锦衣卫、东厂的威名不似正德年间那样厉害了,但是百姓依旧畏之如虎,他们在民间的威慑力依旧是很大的。
若是他只是一个绑匪,落到东厂的人手里,大不了一死,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但他们还是白莲教的人,他们怕落到落到东厂那些人手里,会被他们折磨的忍不住吐露秘密。
陈大锤和方六合虽然平日里凶横,但是一想到那样的情形,也是不由的心中一哆嗦!
最后陈大锤忍不住涩声问道“你想我们干什么?只要不让我们出卖教众,我们可以答应。但求给我们个痛快,别让我们落到东厂的人手里。”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出卖自己教众!你们只需见官之后,咬定苏家族长苏兴平是你们堂主,我便会让你们能够有个痛快的死法!这样自然也不会波及你们教众了,这样对你们和我都有利。”
陈大锤和方六合对视一眼,显然这样对他们没有坏处,能够不出卖自己教众,便是对他们最好的结果。
他们心中都相信:只要他们不出卖教众,那来世一定能够得享大报。
“好,我们答应你。”
三人的对话,徐四在旁听得清楚,听到他们竟然答应要把自家老爷攀咬成白莲教的堂主,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
不过惊呼过后,想要再说些别的却再也办不到了。
因为就在他刚才那一声惊呼之后,纪浩手中锋利的狭锋单刀划过了他的喉咙。
徐四捂住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中渐渐失去了光彩。
纪浩觉得有些人暂时活着对他有利,有些人活着却是个麻烦,显然徐四便是那个麻烦。
……
……
第八十三章 跟陈典史达成默契
陈典史一听到王思颖的报案,而且事关纪浩,当即立马点齐了二十名快班捕快,带着来了笔架山。
他带人来到笔架山陈大锤和方六合做买卖的这处地方时,发现纪浩正双手拄着一把单刀,很是淡定的坐在门槛上。
“哎呀呀,纪老弟受惊了。”陈典史一见到纪浩,便上前表示关心。
待到他看到纪浩大腿的伤之后,不禁怒声道:“这是哪个混账伤得你,你放心,大哥一定替你报仇。娘~的,敢在我的地盘上绑人,还绑我兄弟,老子一定得弄死他。”绑票未曾撕票,其实一般是不用判死刑的,但陈典史看到纪浩的样子,显然动了真怒。
纪浩朝陈典史一咧嘴道:“有劳陈大哥关心了,不过想要杀我的人,已经被我反杀了。”
陈典史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徐四,毫不在意的道:“便宜他了,不然弄到县衙里,我要弄死他。赶绑架纪老弟,简直无法无天了。”
“陈老哥拳拳之情,小弟感激不尽。呵呵,小弟这里有一桩大功劳要送给陈大哥。”说着纪浩指了指陈大锤和方六合道:“陈大哥知道这两个绑匪是什么身份嘛?”
陈典史眼睛一亮,他知道纪浩诡计多端,这从绑匪身上压榨好处,倒是很符合他的风格。不过这两个绑匪身上能有什么大功劳?
当下陈典史忙问道:“纪老弟快说。”
纪浩一字一顿的沉声道:“这两个绑匪是白莲教的人。”
他之所以让王思颖去县衙找陈典史报案,而不是冯知县。因为他跟陈典史之间,有一起拿盗墓贼胡老七财宝的灰色事情作为共同秘密。如果需要背地里耍些阴谋诡计的话,有这层利益关系更加牢靠一些,更加容易达成攻守同盟。
他要对付的不是眼前的这两个绑匪,而是这雇主苏威背后的苏家。虽然冯知县对自己很是赏识和照顾,但是让陈典史帮忙对付苏家,比起冯知县来更为靠谱。
毕竟苏家是诗礼传家的士绅,跟冯知县都算是正统文人一脉,士林中人。而且苏家在本地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冯知县想要政令通达,也绕不过苏家的帮衬。
若是让冯知县对付苏家,定然是颇多顾忌,说不定就和稀泥,让自己跟苏家和解了。
纪浩可不想再过提心吊胆、整日提防暗箭的的生活了。
而陈典史则不同,冯知县作为一县主官,想要政令通达,自然是绕不过苏家这样的士绅。但陈典史作为分管官,只需管好治安这一方面便行了,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再说,陈典史作为蓬莱典史,出了绑架的案子,先向他报案,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当然,想要对付苏家,最后肯定需要冯知县帮忙的,不过那要再敲定砖脚之后。陈典史若是得了功劳,自然少不了冯知县分润,毕竟他是一县主官。
陈典史一听纪浩的话,顿时大喜。
这抓获白莲教的教徒,自然比起两个普通绑匪的功劳要大的多。大明历朝对白莲教都是严厉打击的,当今嘉靖朝更是尤为严厉,据说这白莲教在大明内地生存艰难,已经大部分去口外发展了。这些年登州地区白莲教早已销声匿迹,没想到今日碰到了。
陈典史搓着手笑道:“嘿嘿,抓到两个白莲教的教众,确实是大功劳,纪老弟果然是大哥的福星啊。”那日去双羊镇制止械斗,便全靠了他,而且两人还顺手发了一笔外财。今日又有这抓获白莲教匪徒的功劳送来,他当真是兴奋不已。
纪浩笑吟吟的道:“抓到两个白莲教普通教众算不得什么大功劳,抓到他们的堂主才是真正的大功劳呢!”
陈典史听了纪浩的话,也是心头一热。
他是举人铨选出身,本就升迁困难。自从来到蓬莱任这个典史之后,除了偶尔抓抓行窃的小贼、斗殴的泼皮之外,并无什么政绩。
若是能撬开这两个家伙的嘴,顺藤摸瓜捣毁他们的香堂的话,那自然是大功劳了。真要是那样,说不得,自己屁股就得望上挪一下了。
他虽然平日一副混日子的模样,但是那是因为他自知是举人出身,升迁无望,但是谁还没点上进心呢!当年杨善杨忠敏公以一秀才身份,最终却能官进尚书,爵封世候,就是因为把握住了迎圣还朝的机会。
陈典史觉得自己虽然未必有杨忠敏公那样的本事,但是有了机会却一定要把握住。
当下陈典史眉开眼笑对纪浩道:“对对对,抓到堂主才是大功劳。嘿嘿,现在我就把他们拿回县衙去审问。”
纪浩此时却止住兴冲冲要上前拿人的陈典史,很是郑重的看着他道:“陈大哥胆子大吗?”
陈典史一时不明所以,问道:“怎么?”
“这个功劳虽大,但是却需要有胆子才能得到,因为这个堂主可不是一般人物。”
陈典史一怔,随即眼光闪过一丝决绝之色。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个堂主身份越高,反而能让他功劳更大,当下他沉声道:“难道纪老弟已经知道了这堂主是谁?放心,哥哥我别的本事没有,但这胆量还是有几分的!哥哥我既然是捉拿匪徒,管他是谁,就是这堂主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会放过。”
纪浩微微一笑道:“就知道陈大哥有虎胆,那小弟就放心了!小弟这仇要报个痛快,就全指望陈大哥你了。”
“这个白莲教堂主是谁?”
纪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让陈典史进屋。
陈典史进屋便看到还有一具尸体躺在血泊之中,待他上前一下子看清的地下尸体的面容,忍不住惊道:“是苏威?!”
纪浩点点头。
陈典史惊疑不定的道:“他跟白莲教的人有关系?!”
纪浩淡淡的道:“我听这两个绑匪喊他少堂主。”
“真的?
“不然这两个白莲教绑匪,为何要受他驱策?!”
陈典史喃喃的道:“那既然苏二是少堂主,难道堂主是……”
后边的话陈典史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转头意味深长的看向纪浩。
纪浩则是回应一个淡定自若的微笑。
陈典史自然是知道纪浩跟苏威的过节的,他曾两次让人收拾高铁柱和高得贵二人,虽然未曾问出幕后之人,但是纪浩从王思颖那里得知是苏威后,曾经告诉过他。
显然纪浩是准备跟苏家死磕了,而这苏家恰恰跟白莲教有牵扯,这确实是一件打击苏家的利器。
风险越大,收获越大,若是这堂主是在登州影响力非常大的苏兴平,显然比这堂主是个普通人功劳大很多。
半晌之后,陈典史闪烁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朝纪浩沉声道:“不管这白莲教在登州的堂主是不是苏兴平,他儿子让白莲教绑匪绑架县学秀才,他也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小弟也是这么想的。”
随即两人会心的一笑,显然达成了攻守同盟。
……
……
第八十四章 大堂问案
蓬莱县衙大堂。
大堂上首的卷耳公案后的官帽椅上,蓬莱知县冯文孜此时正襟危坐,表情深沉。
堂下左右两排皂衣快靴的站班衙役手拄水火棍,整齐站立,气氛肃穆。
冯知县此时头顶“明镜高悬”匾额,背靠“江牙山海图”,威势十足。
能在县衙大堂开堂审理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小案子,一般只有那些涉及多条人命或是谋反的大案要案,才能在县衙大堂开堂审问。
显然,今天冯知县既然在大堂坐堂问案,那这马上要开审的案子定是非同小可。
按大明礼制,堂官在衙署的大堂升堂审案,需要穿公服,以示重视。冯知县今天身着饰着小杂花的青色从六品公服,显得很是郑重其事。
纪浩在蓬莱县衙做冯知县的幕僚师爷也有一段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穿公服、坐大堂。
只不过今日的纪浩,却不是作为幕僚师爷上堂协助审案的,而是作为原告苦主来打官司的。
纪浩身后站着王思颖,她是今日要审大案的证人。
他们两个人的旁边,跪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另外还有两个躺在地上的,其中一个是穿着锦袍的公子哥,另一个是一个青衣仆役。
两个人之所以在大堂上躺着,自然不是睡着了。
因为在大堂上睡觉,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正常人是没有胆子敢如此藐视公堂的,除非他早就练成了金钟罩,不怕挨板子。
他俩之所以一直躺着,是因为他们两个再也醒不过来了。
被五花大绑的、两个面色苍白的人,自然是陈大锤和方六合。至于那位躺在地上的自然是苏威和徐四。
除了这两个站、两个跪加上两个躺的六人外,还有一个在大堂下坐着的老者!这老者衣饰华贵,但此时面色铁青,手还在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
这个老者便是如今登州苏家的家主苏兴平。
他是刚刚被冯知县派去的衙役传唤而来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县衙开堂。其实以前苏家也不是没跟别家打过官司,但以他的身份,就算有人告他们苏家,打官司时随便派个管事来上堂便可以了!但是今日这几个衙役,却咬死了说要他必须到场,这让他很是愤怒。
而且几个传唤他的衙役虽然没有明说,一路上却或有或无的把他围住,显然是当做嫌犯看着。
这让苏兴平更加气愤!
等到了大堂上,看到自己幼子的惨状,不由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再也支撑不住了。
冯知县有些不忍,这才让人给他搬了一个座。
苏兴平自从来到蓬莱县大堂一直一言不发,望着纪浩目光阴冷,脸色阴沉的似乎要滴出水。
不过纪浩却丝毫没有在意他饱含杀气的目光。
大堂外的县衙正院内,还有不少围观的百姓和一些专门被请来观审的士绅。此时他们也都一派肃静,等待着冯知县开审。
一般官员在县衙二堂审理案情时,是不会放百姓进去围观的。
但是,在大堂审理重大案件时,大部分时候会让百姓进来围观,甚至会专门邀请本地有名望的士绅来观审。
因为这种在大堂来审的重大案子,一般在本地影响颇大!公开审理,让百姓士绅们观审,可以能够最大限度的避免百姓对主审官员和案件详情的胡乱揣测。
…………
见涉案人员到齐,冯知县拿起卷耳长案上放着的惊堂木,重重的一拍,开始审案。
随着冯知县的惊堂木一拍,堂下肃立的两排站班衙役立即使劲捣起水火棍,同时齐声喊起了堂威。
“威……武……”
一众衙役拉长了音儿喊堂威的气势,还是很有压迫感的,一时堂下众人,还有观审的百姓士绅,俱都肃穆。
堂威喊完,冯知县让纪浩这原告先做陈述。
纪浩当下娓娓讲述了一遍自己被苏威指使陈大锤和方六合绑架的经过,并详细叙述了王思颖的解救自己和苏威挟持自己,被自己反杀的经过,并顺便揭发处苏威雇得这两个凶手是白莲教教众的事实。
陈典史作为侦查人员的负责人,也向冯知县这审判人汇报了他的侦查结果,从旁边佐证了纪浩陈述的事实。
王思颖作为绑架事件的解救人质的直接参与者,自然也是直接目击者,当下也做了详细的陈述,佐证了纪浩的话。
待二人说完,纪浩大声朝冯知县道:“学生实在不知,为何苏威堂堂一个登州豪门苏家的二公子,会与白莲教匪徒关系如此密切?为什他能够驱使白莲教匪徒为他卖命?这苏威勾结白莲教,到底意欲何为?!还望县尊明察。”
听完纪浩的陈述,特别是纪浩最后的几句质问,围观的众人顿时纷纷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白莲教是干什么的?那可是造fan专业户啊。纪浩并没有说苏威勾结白莲教的人要干什么,可是句句咬死了苏威跟想要造fan的白莲教教众关系密切。
那么二者勾结,到底意欲何为?傻子都能想明白了。
再往深处想,苏威与白莲教之人勾结,还能驱使他们给自己卖命,他爹苏兴平若说不知情,这可能吗?
一时之间,一众观审的观众士绅不禁浮想联翩。
冯知县听完纪浩的陈述,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要把苏家往死里整啊,这小子够狠啊。
冯知县并没着急让围观的百姓士绅们肃静,百姓议论的越多,怕是多苏家越不利,对此他也自然乐见其成。
当陈典史和纪浩一起押着两个白莲教匪徒、抬着苏威两人尸身来到县衙,并告诉他这两个白莲教匪徒已经供认苏家家主是他们堂主时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苏家与白莲教匪徒扯上关系,怕是很难摘清了,这次不垮,也要元气大伤。
苏家以后怕是难成气候了,以后自然也就不用怕得罪苏家,在蓬莱施政时受他们掣肘了。而若是能够坐实苏家跟白莲教有关系,这便是破得大案,立得大功了,因此他自然也就顺势加入了倒苏的阵营。
直到百姓士绅们交头接耳好一会儿后,他才一拍惊堂木,让众人肃静,随即沉声问跪着的二人道:“尔等两人可知罪?”
……
……
第八十五章 语出惊人
陈大锤和方六合以前杀头的买卖没少做,既然落到官府自知无幸,到了此时便只想求有个痛快,生怕落到黄太监手里,当下很是光棍道:“回大老爷,草民知罪!”
冯知县见他们痛快认罪,不由的微微颔首,继续问道:“那你们受苏威指使绑架并意图杀害纪生员之事,可是事实?”
两人老实回答道:“确实是我们二人绑架他的!不过却并未有过杀害他的意图。因为苏二公子特地嘱咐过我们,他要亲手杀了纪浩泄愤!”
“那你们两个可是白莲教之人?”
这事抵赖也没用,当下两人老实承认道:“是!”
“你们两个既然是白莲教之人,为何会受苏威驱使?”
两人虽然已经认命,但是却依旧对此问题都是闭口不语!虽然他们对性命不在乎,但是有些事情显然他们却看得比性命还重。
冯知县见他们对此问题闭口不语,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道:“人是苦虫,不打不招。既然你们二人不老实交代,那便休怪本县辣手无情了。来人,用刑。”
冯知县伸手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签子扔到堂下,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顿时便立即上前,叉起陈大锤和方六合二人便往院中走,随即轻车熟路的按在条凳上操练起来。
院中顿时便响起一阵“噼啪噼啪”竹板炒肉的声音,伴随着响起的是陈大锤和方六合的惨叫声。
不一会儿,衙役们架着行刑完毕的陈大锤和方六合回到大堂!
他们本来就腿上都有伤,这次又挨了打,他们只能如死狗般凄惨的趴在大堂上了。
冯知县喝道:“官法如炉,任你等贼子心似坚铁,也能将你折服。你等宵小敢跟跟王法对抗,便是自讨苦吃!下一次就不是打板子了。你们两个还不如实招来吗?”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若是不招,今日还有更大的苦吃,只得垂头认栽,出声道:“因为苏家家主苏兴平是我们白莲教登州府堂口的堂主,所以我们自然要受他们驱使!”
两人语出惊人,围观的百姓士绅顿时传出一片轰然之声,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显然这两个白莲教绑匪的供认的事情,实在太过爆炸了。
登州豪门苏家家主苏兴平竟然是白莲教登州堂的堂主?!这事儿太过骇人,大多数百姓士绅对此都是议论纷纷,那声音此时再也压不出了。
冯知县此时也是表现的惊讶万分,并没有继续审问,而是在那沉吟!不过对于百姓士绅们议论纷纷,他也没有制止。
如此骇人消息,不让百姓们议论一番,怕是免不了要生出许多流言蜚语。
大堂审案,为得便是公开,要的便是让百姓们少些胡乱猜测。
苏兴平刚进县衙大堂见到自己幼子丧命,伏尸于地的惨状时,就喷了一口老血。刚才缓了好一阵,这才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本来是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的一直在旁冷眼看冯知县审问的。
刚才他听到自己儿子不但绑架县学生员,而且雇得这绑匪是白莲教的人,便知道这事要糟。
一旦沾惹上白莲教的人的,那绝对是个大麻烦。
他并没有怀疑这两个绑匪的白莲教身份,别人既然发难,肯定是是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若是这身份是假的,太容易被戳穿了,白莲教里自有一套秘密的切口、暗号等等,是不是教中之人,很容易分辨。
其实就算自己儿子雇佣了白莲教的人绑架纪浩,他自信以苏家的势力和财力,也能有办法摘清关系。
但是没想到这两个白莲教绑匪竟然指认他是白莲教登州府堂口的堂主。
一听到此话,他不由的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他好半晌才倒过一口气来,不由须发戟张的指着陈大锤他们那两个,朝冯知县惨声道:“这两个白莲匪徒分明就是胡乱攀咬、血口喷人啊!我苏家堂堂诗礼传家的名门,在登州也算顶级豪门,不缺名不缺财,入白莲教干什么啊?图什么啊?县尊明断啊!”
纪浩在旁冷冷的道:“说不定有人不求财不求名,但是却求权;也或许有人当惯了豪门,却仍旧不知足,说不定想再进一步当门阀。”
你说你苏家不缺名不缺财,那些或许是想跟着白莲教造fan求权呗。你家是豪门不假,但是比起以前的门阀来,还差着许多权力。
苏兴平听了纪浩杀人诛心的话,用一个指头着纪浩道:“好……好你个纪秀才,你给我等着。”
纪浩立即朝冯知县道:“这苏兴平不但指使自己儿子绑架并意图杀害学生,还当堂威胁学生,还请县尊为学生作主!”
冯知县没有理会纪浩跟苏兴平的唇枪舌剑,而是面色凝重的沉吟思索。显然他对于两个白莲教绑匪指认苏兴平是他们堂主的事情,感觉很是有些棘手!
他斟酌了好一番,这才沉声说出了自己的决断:“此案虽然是一并发生,但是实为两案。
苏威指使陈大锤和方六合绑架并意图杀害县学生员纪浩,家仆徐四协助其主,俱都事实清楚,且嫌犯供认不讳,又有证人佐证。是以纪浩反杀苏威及徐四,属于被迫反击,自然无罪。
至于这两个绑匪指认苏兴平为其堂主之案,因为事涉白莲教,关系重大,非本县能独自审理。本官当奏报知府衙门,请上官前来一起勘查定夺。”
随即他朝站立堂下的站班班头王楚道:“让陈大锤跟方六合四画押后,将他们押回大牢,增派人手,严加看管。如有失职,唯你是问。”
至于苏兴平,既然被指认是白莲教堂主,自然是嫌犯。不过他毕竟是德高望重的士绅,而且本身就有举人功名,倒是不好直接羁押。
冯知县最后还是让苏兴平先行回家,但是派了几个衙役将“保护”起来,等候传勘。苏家家大业大,自然也不怕苏兴平潜逃。
至于纪浩,他反杀苏威和徐四,属于正当防卫,自然无罪释放。
……
……
第八十六章 再次出招
今天登州城内街头巷尾议论的新闻,都是关于苏家的。
昨天蓬莱县大堂所审的案子,只不过才一天的工夫,便传遍了全城街巷坊间。
对于苏家家主苏兴平是白莲教登州堂主的事情,大家还是有些不相信。毕竟这苏兴平平日里形象还算不错,积德行善之事也做过一些,而且苏家是豪门,加入白莲教确实对他们没什么任何好处,此事却是令人难以相信。
但是虽然大部分百姓都不相信,但议论一番却是在所难免的。
相对于苏兴平,这次苏二公子干出指使人绑架并意图杀害县学生员的事情,大家却都是完全相信的。
这主要是因为苏威确实是劣迹斑斑!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做,做生意强买强卖之事也没少干,而且前一阵还有得了花~柳病的前科。
听说苏二死了,许多人都是弹冠相庆的,甚至有家以前被苏威欺负的家破人亡的,还特地买了鞭炮庆祝。
…………
登州知府杜辉昨天下午得到蓬莱知县冯文孜的奏报文书,对于抓获白莲教绑匪的事情很是重视,今天一早便带着几名府衙属官来到蓬莱县衙,准备跟冯知县一起会审此案。
但是来到县衙之后,却得知两名白莲教绑匪已经服毒自尽了。
既然这两名白莲教之人死了,那案子变成了悬案,只凭两人之前的一句口供自然无法将苏家家主苏兴平定罪,毕竟他们胡乱攀咬的可能性太大。
而且杜辉对苏兴平颇有几分好印象,这几年他在登州府为官,无论一些修桥补路的纳捐之事,还是对他的协助他政令畅通方面,苏兴平对他都是很配合的!
再加上大家都是文人一脉,而且苏家大公子苏信还在京为官,其女婿也是府衙推官,因此他自然是对苏兴平有些偏袒。
见两名白莲教绑匪服毒身亡,他自然不会在揪着苏兴平不放。
因此让冯知县严审昨日看管之人,查出这两名犯人的毒药是怎么来的,对于那两名犯人指认苏兴平是其堂主的事情,却大事化了,一笔带过。他觉得苏兴平这事儿等过段时间,人们也就淡忘了。
…………
县衙后衙,二堂陈典史签押房内。
陈典史笑吟吟得对纪浩道:“纪老弟,喝茶喝茶,尝尝老哥烹茶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纪浩闻言,端起小几上的香茗,轻嘬了一口,品咂片刻,笑道:“陈大哥这烹茶的手艺,当真是棒极了,小弟真是望尘莫及啊!
陈典史笑道:“烹茶算不得什么本事!老弟你的智技百出,才是真本事啊。这次老哥得此拿获白莲教绑匪功劳,全靠你照顾啊!”
虽然两个绑匪指认苏兴平的案子还悬而未决,有大事化了的趋势,但是陈典史最先带人去的绑架现场,又是他押解陈大锤他们两个来的县衙,这擒拿白莲教绑匪的功劳,自然已经少不了要落在了陈典史身上,因此此时他心情很是不错。
当然功劳也少不了冯知县的!嗯,正是有了张知县的居中调度,才把成功擒拿两个绑匪,破获苏威雇凶绑架并意图杀害县学生员的。
其实冯知县在大堂问案之前,已经私下审过陈大锤和方六合,拿到他们的口供了!之所以在大堂上煞有其事的又走一遍过场,是因为有些事情,他需要做给那些百姓士绅看一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非议。当然,这也对想要倒苏的纪浩更加有利。
不过纪浩是守信的人,既然答应给陈大锤和方六合个痛快,便不会让他们再受折磨。虽然他们被冯知县用了刑,但是却并没有受多大罪。
这县衙的衙役用刑,其中门道还是很多了,到底是不是真打,其实只有局内之人才知道!有些时候,看着皮肉没多大伤,但是却受了很重的内伤;有些时候看着打得皮开肉绽的,其实只是些皮肉伤。
对于那些打板子的老手,完全可以做到按照主顾的需要,定制打法。
纪浩给陈大锤和方六合定制的是受些皮肉伤的打法!他提前让陈典史跟那几个用刑的衙役打过招呼。
昨天陈典史的一个心腹衙役,在押送他们两个回牢房时,悄悄的给他们两个一人一颗毒药。
纪浩是守信之人,这毒药是给他们个痛快的。因为他们在大堂上承认自己是白莲教的人,怕是很快就会被黄太监的耳目探知。
这两人知道他们做过的干犯国法的事情太多,随便一件便是杀头的罪过,自知求活无望,为避免落入黄太监手里,他们等到天黑,趁着看守的衙役不注意,便将毒药丸放入口中。
实际上,黄太监确实很快便知道了此事,他兼有侦缉地方的职责,这白莲教之事属于要案,他自然要来索人!
黄太监还盼着能撬开这两个家伙的嘴,说不定可以立个大功劳。他最近正愁没地方立功呢,圣上让他肩负侦缉地方的职责,他若是什么事情都侦缉不到,岂不是有失职之嫌?!
要不然上次也不会给纪浩按个讽刺今上的罪名,要把他埋了,他实在是怕自己一点事情不做,被上边认为自己失职啊!
今早太监府的人来得比知府大人早多了,县衙还没点卯,他们就在县衙等候了。
只不过他们来得虽早,但是两个人犯却死得更早,他们只得怏怏而归。
“哈哈,陈大哥客气了!说起来这事还得多谢王小姐啊,若不是她来解救,小弟自己怕是已经早就被苏威弄死了!”
“对对对,确实得谢谢王小姐,改日老哥我还得备些薄礼相送!”王思颖对这些功劳自然无所谓,也是觉得自己单独出现在绑架现场有些不妥。是以在陈述时,将自己说成了是协助陈典史擒拿白莲教绑匪的帮手。
纪浩喝完茶盏中的茶水,看着陈典史道:“陈大哥,这件功劳虽然不小,但是比起那查出并拿获白莲教堂主来,还是差了许多啊。说句不好听的,陈大哥你并非甲榜正途出身的官员,若非得了大功劳,怕是往上挪一挪位子有些难啊!”
陈典史听了纪浩的话,不禁有些黯然。
本来在笔架山时,听纪浩一通忽悠,他还是很兴奋的。可是冷静下来想想,自然知道把苏家家主苏兴平弄成白莲教堂主有多难。
且不说苏家名望高、财势雄,就是只一个人脉也是了不得的。今天知府大人的态度明显便有偏袒苏家之意。
陈典史道:“这个,怕是没可能了吧?!那陈大锤和方六合都死了,这苏兴平是不是堂主,就更难查实了。”
对于弄死陈大锤和方六合,陈典史一开始是有些不愿意的,毕竟有这两个活着的人指认,比起只有一张画押口供来说,总归多些说服力的。
但是纪浩说服了他。因为就算陈大锤和方六合活着,单凭他们指认,怕是也难以奈何苏兴平。而且就算陈大锤和方六合活着,他们也不是落到知府衙门,就是落到太监府,到时就算真查出什么,怕是也跟他这个蓬莱典史无关了。若是陈大锤和方六合再说出一些不该说的,反而不好。
当然最后一点是纪浩最担心的。
纪浩依旧笑吟吟的道:“恰恰他们死了,才好往苏老头身上按罪名啊。”
陈典史不禁往前一探身子,问道:“哦,愿闻其详。纪老弟打算怎么做?”
纪浩微微一笑,问道:“昨晚那县牢看守的衙役中有丁贵吧?”
“呃,这个自然有!”陈典史有些奇怪的问道:“不是纪老弟你特意让我安排他的值夜的嘛!”
之前,王思颖告诉自己那个一直阴他的人就是苏威之后,纪浩便特地让陈典史查了查县牢中有没有苏家的人。
纪浩估计县牢衙役中一定有苏家的人!苏威肯定是拿捏住了高铁柱和高得贵两人的把柄,通过衙役威胁他们,才让他们被打得那么惨,还不肯说出幕后主使。
结果陈典史暗中一查,还真有几个衙役跟苏家有些关系,有跟苏府的仆役是亲戚的,还有跟跟苏府的丫鬟是兄妹的。这也不奇怪,苏家家大业大,又是盘踞登州依旧,这跟他家有关系的人怕是很多。
二人口中的这个丁贵,他爹便是是苏府的奴仆,他本身跟苏家走动也很多。
“那你说这陈大锤他们两个刚刚指认苏兴平是他们堂主便毒发身亡,而这个跟苏家关系密切的丁贵恰恰在当值,别人会怎么想?!”
陈典史眼睛一亮,回答道:“这个……很可能会想,是不是苏兴平指使丁贵毒死了他们。”
“对啊,所以陈大锤他们两个毒发身亡,而跟苏家关系密切的丁贵恰恰在场这事儿,咱们得让外人知道啊,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那我让手下几个心腹衙役再去联系一下那些城狐社鼠,让他们尽快把这件事散布出去。”
其实关于苏家的事情,之所以传播的这么快,除了这事本身很具有爆炸性外,这些城狐社鼠的背后大力传播,也是很关键的。
而这些城狐社鼠之所李卖力传播,自然是得了一些陈典史心腹衙役指令。
衙门里的衙役平日里跟这些城狐社鼠,其实并不是简单的官兵抓贼的关系,有时关系很微妙!
有时衙役们也需要城狐社鼠帮忙,比如有哪家贵人少了东西,而县太爷限期找到,他们却找不到,那时找到城狐社鼠的头头,告诉他们事情的严重性,说不定这东西就回来了。
这些城狐社鼠若想混下去,有时也需要这些衙役照拂一二!有些事情衙役们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便能好过许多。
纪浩点点头,又道:“除此之外,这苏老头的形象似乎还挺不错,还得让他形象崩掉才行。”
陈典史问道:“这个……要怎么做?”
“咳咳,听说他大儿子在京为官,但大儿媳妇却在登州,你这老头会不会扒灰?!还有,他二儿子经常往家里带女人,你说他会不会跟二儿子一起享用?!”
“这个是不是太……”
“咳咳……小弟也只是听说而已嘛,陈大哥也只是听说,这事儿我们相信苏老头不会这么干的,至于别人信不信咱们也管不了,你说对不对?!”
“呵呵,对对对,都是听说而已,咱们是不信的!这事儿也跟咱们无关,都是些城狐社鼠瞎传。”
“这些事情光传力度还不够,还得见著纸上才够。兄弟这里有一些传单,今晚还要麻烦陈大哥的找几个心腹兄弟,等宵禁之后,受累走上一遭啊!”
“好说,这个自然没问题。”
……
……
第八十七章 坊间传闻
今日登州城内坊间的头条依旧被苏家占了。
向来只从墙上看到过官府告示和通缉文书的登州百姓们,今天早上一觉醒来时,赫然发现大街小巷的墙上,到处贴着一张张关于苏家家主苏兴平种种绯闻和恶行的传单。
百姓们对于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苏家家主的生活作风问题,还是相当感兴趣的。
……
家住磨盘街的杨老六刚在自己街上看完传单,晃悠着要去十字街口的早食摊子去吃早餐,迎面碰到了街坊刘老大和张老三。
杨老六一看见他们两个,立即神秘兮兮的道:“哎,刘老大、张老三,你们巷子里贴文告了吗?”这时还没有传单这个名词,百姓们相来只在墙上见过官府文告,是以大家还是称呼这传单为文告。
刘老大和张老三显然没看见什么文告,不由的问道:“什么文告啊?”
一听刘老大跟张老三还不知道此事,杨老六当即显摆开了:“嘁,这事儿你都不知道啊?”随即他探身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我告诉你们,那文告上的内容很劲爆呢,据说这苏老爷扒~灰!还有那苏二公子平日带回去的女人,据说他爷俩经常一起那个!”
“这事儿真的假的?”随即刘老大怀疑的道:“你不是不识字吗?再说苏家除了苏二公子名声差点,一直听说门风挺不错的。”
杨老六辩解道:“我不识字,就不会听别人读啊!反正不管苏老爷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但他儿子绑架县学生员,这事儿是真的,我都打听清楚了!”
刘老三依旧道:“嗯,苏二确实不是东西,不过堂堂苏老爷竟然干出这等无耻的事情,我却是不太相信的!”
这时在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老三,听着两人争辩,显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悠悠的道:“你们怕是不知道吧,这苏老爷可能还是白莲教的堂主呢,做出一些无耻事情,未必没有可能。
你们不知道吧,昨天苏二指使的那两个绑架县学生员的绑匪,是白莲教的人,而且在县衙大堂上当堂指认苏老爷是他们堂主。不过,今早听人说,昨晚上那两个绑匪被毒死灭口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苏老爷让人干的,因为昨夜县牢值夜的人中,有苏家的人。”
杨老六一惊道:“原来还有此事!”
张老三道:“听说他儿子整日流连秦楼楚馆,以致不~举,还得了花~柳,这事儿以前便有传闻。你想想啊,这儿子为什么会这样?!我估计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苏老爷的作风怕是也好不到哪去!”
杨老六和刘老大一听,不禁也都是点头称是。
显然,苏老爷在他们三个人眼中德高望重的形象已经开始崩塌。
一旦形象崩塌,有些人们一开始不相信的事情,便会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杨老六他们三人的对苏家事情这样的议论,在登州城内并非个例。
今日登州城内的街头巷尾,或三三两两,或聚众成群,到处议论苏家事情的人们。
在这本就极度缺乏娱乐信息的年代,苏家一系列的事情如此劲爆,自然迅速是人们茶余饭后、聚众闲聊时的谈资,很快成为登州城内百姓议论的头条新闻。
而随着人们的议论,苏兴平往日的德高望重的形象,似乎在肉眼可见的一点一点的开始崩塌。
关于苏家的各种传闻,也渐渐越传越有鼻子有眼儿的。
…………
其实愿意看到苏家倒霉的,并非只有纪浩一人。
比如一直跟苏家争风的、同样是登州豪门的吕家,就非常希望苏家倒霉。
再比如以前被苏家借势欺压挤兑的一些大小商户,再比如以前被苏二欺负过的良善人家,他们都非常希望苏家栽个大跟头。
苏家势力很大,有很多朋友,但是也有人多对头。当苏家风头正劲时,这些对头只能这蛰伏隐忍,但是等苏家倒霉时,这些人自然不可避免的要往苏家身上踏上一脚。
在纪浩播下倒苏的火种之后,在苏家各方对头的煽风点火之下,在登州迅速发展成为燎原之势!
这事儿倒是纪浩没想到的!
事情的进展,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了许多!
……
在众人居心各异的人们共同推动下,关于苏家的传闻也越来越有被坐实的趋势。
除了市井百姓们对苏家议论纷纷,在某些人的故意引导下,再托本就名声已经臭不可闻的苏二的福,德高望重形象崩塌的苏兴平,已经被文人学子们认定是衣冠禽兽。
他们已经完全相信了那些传言,苏家父子品行实在是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
而对于苏家父子一系列的恶行,一众文人学子也是群情激愤。
在文人学子们的眼中,苏兴平做为登州耆老代表、士林领袖,一直被他们奉为学习的道德楷模,如今却干出如此败坏人伦、破坏法度的事情,简直是斯文败类。
一时这些文人学子们纷纷发挥自己的特长,有写酸诗暗骂的,有写文章影射的,有在士林集会上声讨的!
一时间,登州城内,一片文人学子们对苏家的喊打声。
更有甚者,县学和府学里的一些激进年轻生员,直接一起联名去知府衙门请愿,要求知府大人杜辉严查苏兴平一案。
当他们吃到了知府衙门的闭门羹,又听小道消息说是杜知府袒护苏兴平之后,这些生员们直接在知府衙门门外开骂起来,当然也有很多直接去苏家堵着门骂的。
文人学子,特别是那些未经过社会这个大染缸熏染的学子们,是最容易激愤的,最容易热血上头的那一群人。
特别是当他们觉得自己站到正义的一方,站在道德制高点时,他们是不会畏惧任何权势的,是敢于声讨任何恶行的。
杜知府对这些学子们还真是束手无策,一个半个还好说,他以一府之尊,说是收拾了也就收拾了!
但这么多学子,他却着实头疼,一不小心就会得一个苛待学子的恶名,那他在士林中的名声怕是就臭了,当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最后他索性躲回后衙,耳不听为净去了。
杜知府不愿意碰苏家这事儿,但是却有人非常乐意插手此事。
……
……
第八十八章 尘埃落定
苏家门前的学子们一开始还是比较克制的,他们只是怒气冲冲要求苏兴平出来给个说法!
他们只想知道苏兴平是否真的做过哪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是否真得的是白莲教的堂主。
苏兴平本来就因丧子而心情低落,又被人泼了无数脏水而更加郁郁,哪还有心情跟这些学子们扯皮,自然不肯出面。
他只是打发了一个大管事出去,告诉这些学子,他们听到那些传闻纯属子虚乌有。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个大管事说话的语气太过嚣张,还是替苏兴平矢口否认所有传闻而不做解释的态度太过傲慢,反正学子群中飞出一块砚台,将这个大管事砸了个头破血流。
那个大管事也是在登州横惯了的人物,平日也出门也是被人唤作爷的,哪吃过这种亏,当下怒火攻心的他便指挥着一众苏府恶奴去驱散众学子。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一众学子的虽然被驱赶离开苏府门口,但是却依旧站在街口不停的骂个不停。
一众学子也是人才济济,有两人互相逗哏捧哏,如说对口相声般讽刺苏兴平的;也有现场编词,如说评书嘲讽的;还有做对子讽刺、写酸诗骂的,一时街口热闹的如同开了一场曲艺文会一样。
这些学子不但骂人方法多,而且耐性也很足,似乎不把苏兴平骂出来,他们便不罢休。
一众生员学子苏府街口开骂时,陆峰却悄悄的走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很是有几分潇洒之意!
他对自己刚才那扔砚台准确击中的那苏府大管事的一幕,很是满意,若是换别人来,真未必有这个准头啊,他觉得回去必须向自己大哥邀功去。
…………
当黄胜带人来到苏府时,那些学子们还在骂呢。
黄胜对众学子说道:这苏兴平是白莲教登州堂主之事,他既然负有侦缉地方之责,便管定了,一定会给众学子一个交代。
文人跟太监本来是天然对立的两个团体!
以往这些文人学子们最看不起的便是这些太监,不管什么事情,他们都是喜欢跟太监们对着干的。
但是这次这些学子生员们却是难得的听从黄胜的话,很给他面子的都各自散去了。
知府大人偏袒苏兴平,难得这死太监出面,恶人自有恶人磨,众学子觉得让这死太监去对付恶人苏兴平是最好的选择。
…………
黄胜昨日让人去县衙索要那两个白莲教绑匪,听说死了之后,不禁大失所望。
但是随后不久他听说了那夜值夜看守的衙役中,有一个跟苏家关系密切的人之后,便敏锐的嗅到了其中的机遇。
今日一早,他便派人把丁贵带走了!
事涉白莲教,那便是谋反大案,太监府肩负侦缉地方的任务,独立于司法之外,要索人的话,也完全有理有据,县衙只得让他带走。
在太监府,丁贵一开始还咬着牙说那两个白莲教绑匪之死跟他无关,但是在太监府的几个东厂番子一番销、魂手段,在他身上尽情施展一番之后,丁贵再也没有勇气敢顶着说了,自然是太监府要什么口供,他便招什么口供。
黄太监这才喜孜孜的带着丁贵来到苏府。
文官对士绅还需要几分顾忌,但他是太监,自然不用考虑什么士林公议之类的,强横的手段才是他们立足根本,自然不用对苏家客气。
…………
百姓们在对苏兴平非议不断,学子们在对他口诛笔伐,而作为事情始作俑者的纪浩,此刻正坐在陈典史的签押厢房内,喝着陈典史亲手烹制的武夷岩茶,优哉游哉。
此刻,陈典史对县尊礼聘的这个年轻的师爷,再也不敢有一丝的小觑。昨天宵禁之后,陈典史让几个心腹衙役半夜去张贴传单时,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张小小的传单竟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纪老弟,下一步咱们还需要做点什么?”
纪浩端起茶碗,轻轻的喝了一口,微微笑道:“不需要了,该做得咱们都做了,剩下的事情黄公公估计会迫不及待的去做,咱们就静待结果吧!”
…………
苏府最深的一进院落内,苏家家主苏兴平自从黄太监走后,便脸色苍白的坐在一张紫檀木的官帽椅上,面如死灰!
从得知自己儿子指使白莲教的人绑架别人,再到自己儿子被别人反杀,再到白莲教绑匪指认自己是他们的堂主,再到登州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自己扒~灰,最后又有黄太监带着承认是受自己指使毒杀白莲教绑匪灭口的丁贵前来。
这一桩桩的事情,如同一柄柄巨锤,一下又一下的重重的击打在他身上,令他不由得魂飞魄散,再也坚持不住。
苏兴平怎么也想不明白,三天前自己还是意气风发、受人敬仰的登州豪门苏家家主,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品行败坏,还勾结白莲教的死有余辜之人!
说实话,百姓们对苏家非议,倒还不算什么,但是他们苏家是诗礼传家的书香门第,士林风评才是苏家的立身之本,这才是他最看重的!
但是现在就连这些学子也都对他恶语相向了,这就让他难以接受了,对他来说名声毁损,甚至比直接夺取他身家性命,还要更加难以接受。
苏兴平知道自己是清白,那些坊间流传的恶心事情他根本没一件没做过,而且他也不是什么白莲教的堂主。
但悲哀的却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确实绑架了县学生员,而且绑匪也确实是白莲教的人,还有那值夜的丁贵,确实跟苏府有联系。
而这些传闻真中有假,虚实相杂,这样的传闻最为致命,使得他百口莫辩,这就悲哀了。
黄太监说得对,或许自己只有死了,才能对苏家最有利!
其实苏兴平知道,黄太监只凭一个丁贵,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就把自己这苏家这样的名门世家定为白莲教同党连根拔起,也是要天下冒大不韪的。
那些士林中人、名门世家,定然不会轻易纵容一个太监如此强横粗暴的消灭一个苏家这样的大家族,兔死狐悲之下,肯定要对黄太监极尽口诛笔伐,黄太监未必讨得了好果子吃。
但是他毕竟是苏家家主,保证家族的传承是他首先要考虑的!拿着自己偌大一个家族的前程,去跟一个死太监去赌一把,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苏家家主该干的。
当然,黄太监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鱼死网破似乎对谁都不好,于是他还给出了另一条路让苏兴平走。
那就是苏兴平被白莲教绑匪指认是其堂主之后,忧惧交加而死。而涉世的白莲教绑匪和苏兴平都死了,这案子也自然成了无头之案,别人自然没法再追着此事不放,至于苏家自然就能保全了。
当然,这样的话,他黄太监就少了一份拿获白莲教堂主的大功劳,这个自然苏兴平要给他补偿。
最终苏兴平选择了跟黄太监达成妥协,毕竟苏家还在,就有希望!
黄太监最后拿着接近苏家一半家底的田契、房契和票据,满意的走了。
苏兴平从黄太监走后,便一直呆呆的坐着,一直坐到下半夜,一动未动……
罢了,罢了……
名声臭了,面子丢了,儿子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是解脱吧……
…………
苏兴平自尽了。
消息传开后,登州文人学子们尽皆弹冠相庆,他们认为苏兴平定然是畏罪自杀。而他之所以畏罪自杀,定是因为他们的口诛笔伐,才使苏兴平有了羞耻之心。
文人学子们这下满意了,他们觉得正义得以伸张,天理得以保全。
当然,纪浩也很满意。
说实话,虽然他觉得自己做得事情很是严丝合缝、环环相扣,没有什么破绽了!
但他还真怕苏兴平有什么翻盘的招数,因此纪浩还真有些不踏实。
毕竟能苏家作为豪门能屹立登州几十年,定然也是很有些资本的!
好在这下苏兴平自杀了,虽然苏家没被一起连根拔起,但却元气大伤,这结果已经令他颇为满意了。
毕竟有些事情煎迫太过反而不好,一旦引起强烈反弹,很容易引火烧身!
……
……
第八十九章 有功得赏
福来客栈,天字甲号房内,陆峰正在眉飞色舞的讲述自己在昨天在倒苏运动中的风采。
“昨天小弟在县学宫里的声讨苏家的演讲,当真是振聋发聩、一呼百应啊。当时小弟演讲完,大手一挥,一众同学立马便杀气腾腾的奔向了苏家!”
“还有,大哥昨日你是没见,小弟那一块砚台扔的,那当真是奇准无比,不偏不倚的正在砸在那苏家大管事脑门上,那砚台里的墨渍还没干透呢,那家伙脑门上直接被拍得乌黑一片!若是擦出月牙,那直接可以演包公!那家伙吃了一记闷亏,怒火一下子就上头了。也是是小弟手法厉害,若是换了别人,未必能砸得这么准啊!”
纪浩自然清楚这是向自己表功,当下笑着夸赞道:“守岳你在此次倒苏运动中居功至伟,放心,大哥会在功劳簿上为你记上一笔的。希望你再接再厉,能在以后的战斗中,继续发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再创新得的辉煌。”
“呃……”陆峰翻翻白眼,心道:光记功劳有什么用,既然有功你得有奖赏啊!
不过陆峰倒是不好直接跟自己大哥讨要奖赏,当下拐弯抹角道:“小弟近日读司马温公《资治通鉴》,颇有所感。”说完,朝纪浩眨巴眼睛,似乎在盼着自己大哥接下茬。
纪浩看他那酸唧唧的样子,压根就无视他,低头继续打磨着手中的水晶片。
陆峰见自己大哥不接话茬,只得无奈继续主动道:“大哥不想知道小弟有何感触吗?”
纪浩见这小子抓耳挠腮等着自己捧哏接茬的模样,不由失笑,只得配合的开口问道:“哦,不知道守岳有什么感触啊?”
陆峰这才微笑道:“小弟对其《资治通鉴?陈纪三》那句‘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则为善者日进,为恶者日止’甚为赞同!只有做到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才能保证一支队伍的凝聚力,才能让这支队伍在以后的战斗中继续发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再创新得的辉煌。”
纪浩笑骂道:“少在这跟我扯淡了!文人的真的本事没学会,那些拐外抹角的酸腐气你倒是学会了不少。你就直说,你这次有功,得赏你点什么,不就行了。大哥我是刻薄寡恩的人吗?!你这次有功,那是肯定是要奖赏的。这样吧,明天请吃再去野餐吃叫花**。”
“小弟并非贪图口腹之欲之人!”陆峰虽然对叫花鸡很是怀念,但是区区一只鸡就算酬谢自己此次功劳了,他觉得似乎有些亏。
“那你想要什么?”
“小弟也是有追求之人,比起口舌之欲,小弟更希望能去陶冶一下情操!”
“哦,那你想怎样陶冶?去哪陶冶?”
“大哥你看,去小南国陶冶一下怎样?小南国的花魁柳轩然姑娘琴曲双绝,若是能聆听一番,小弟觉得自己定然能受到熏陶,气质得到升华!”
这小南国的柳轩然和逍遥阁的花有容,并称登州双艳,是登州城内最有名的花魁,平日里登州城内的公子哥们都已能见到双艳一面为荣。当然,这种级别的风月馆阁进去消遣的费用,也是相当高的。
纪浩听了陆峰的话,不由的笑骂道:“你小子倒是够不客气的,这是要让大哥我大出血啊。不过本着有功必赏的原则,那咱们就去陶冶一下吧!”
其实纪浩对这登州双艳也是闻名已久的,这几天忙着对付苏家,又得出谋划策,又得防着苏家反击,精神有些紧绷,现在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了,便也想去消遣放松一番的,顺便见识一下这小南国的风情。
陆峰一听大喜,连连贱笑。
…………
纪浩捯饬一番,找出自己那把装叉用得“云多记”的檀香扇摇着,跟陆峰下楼。
刚走出福来客栈门口,迎面便看到一个身穿月白文士长袍的英挺俊朗的青年迎面而来,手里还拎着几个药包!
来人正是戚继光!
他一见纪浩之下,也是大喜:“咦,文泽要出门啊?”
随即他很是亲热的拉着纪浩,看了看他的大腿,笑道:“听说老弟你受伤了,大哥我这刚从驻屯地休沐回来,便巴巴的来给你送药。这看着也没什么事嘛,害得我白担心了!”
纪浩一听之下,心中一暖,看来这戚继光真是把自己当兄弟啊,当下他忙笑道:“呵呵,就是被苏二捅了一刀,皮肉之伤,没有什么大碍,劳大哥挂念了!”
自从那日戚府饮宴,戚继光跟纪浩说以后两人当亲兄弟处,纪浩便把元敬兄改口称呼大哥了。能跟给戚大帅当兄弟,纪浩自然是求之不得。
戚继光把药递给纪浩道,笑着道:“这药是大哥我家祖传的金疮药,可是好东西,平日里府里人有人受了刀伤箭创的,都是用这个。你用得时候,一包分作两份,内服外敷各半便行。”
“小弟谢过大哥了!”
“你们这是要出门啊?”
“走吧,元敬兄,小弟正要带守岳去小南国陶冶一下情操的,这边一起吧!”人家戚继光刚休沐回城,便巴巴赶来给自己送药,纪浩自当感谢一下人家这番心意。正好一花两献了,既为酬陆峰之功,也为谢戚继光送药之恩。
戚继光一听去小南国,不由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不安的道:“这个……为兄还有些事,就不去了吧!”
纪浩见戚继光的表情,不由的会意,笑着激他道:“大哥不会是怕嫂嫂怪罪吧?!放心,咱们去小南国只是去陶冶情操,只谈风月,不涉云、雨!大哥你要是实在怕嫂嫂怪罪,你便说是小弟我非要拉你去的,你把这责任全推到我身上便是!”
戚继光被纪浩一激,脸上一红,不由的佯怒道:“文泽你说什么呢?大哥我是那样卖友求荣的人吗?再说,大哥我又不是惧内之人,我在家里一言九鼎的!只不过今日我是真得有事?”
纪浩笑着道:“对对对,大哥在家一言九鼎,威武霸气,你说往东,嫂嫂不敢往西,这是大家都知道!不过今日你休沐能有什么事,赶紧走吧,晚了别再那柳轩然有约了,那可就见不到了!”
当下纪浩招呼陆峰道:“这是我大哥,以后便是你大大哥,赶紧拉你大大哥一起走!不想见柳轩然了?”
陆峰当即上前跟戚继光见过礼,很是热情的拉着他便走。
戚继光心中自然是很期待能见识一下登州城内双艳之一的柳轩然的,是以被陆峰一拉,也便迈步跟着了。
只是他暗暗头疼家里那位实在是让人头疼,被她知道了怕是少不了一场麻烦。
在路上他打定主意:若是被自己家里那位知道了这事儿,就咬死了说是纪浩非得拉自己去的,嘿嘿,对不住了兄弟!
……
……
第九十章 小南国
纪浩三人到了画河河畔时,天色尚早!
但是沿着画河河畔一路行来,河畔的各处秦楼楚馆已是丝竹声不绝于耳,欢声笑语不断传来,一派靡靡的景象。
如今已是四月了,农历四月的白天已经逐渐长起来了,因此天黑不久,便到了一更三点暮鼓敲响的时间了,那时就会开始宵禁了。
是以那些来画河河畔的秦楼楚馆寻欢作乐、放松消遣的文人士子们,若是只想喝酒听曲,不打算在此眠花宿柳的话,就需要早些来,赶在宵禁之前回家。
因此虽然此时天色尚明,但这画河河畔,却早已是欢声笑语、丝竹悠扬,也就不奇怪了。
纪浩他们三人自然不用担心宵禁的麻烦,倒是可以从容消遣一番。
当三人来到小南国的门前时,纪浩发现这小南国着实跟画河河畔的别家秦楼楚馆大不一样。
画河河畔别的那些家秦楼楚馆,大都是靠街一栋临街一栋三四层高的大气煌煌的迎客楼,装饰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以此招徕客人。
但这小南国是白墙黑瓦,颇有江南的风格的庭院,临街并没有那种高大的迎客楼,只有一个并不算高大,却很是古朴的门楼。
门楼上挂着一块并不显眼的玄色匾额,上面刻着“小南国”三个古朴遒劲的篆字。
门楼中有几个很是穿着干净得体的青衣小厮,正在那里迎客。
不过这些青衣小厮们却不似别的馆阁那样去强拉人进院,而是很斯文等着主顾自己做决定!
你就算站在门前,若不表现出进门的意向,他们也不强求。只有当你表现出想进去的意思时,那青衣小厮才会很客气的上前迎接。
那些青衣小厮带着微笑看着纪浩三人来到门口站了片刻,直到他们想要进来时,其中一个青衣小厮这才很是客气的迎了过来,斯文有礼的伸手虚引,同时口中说道:“三位贵客,里面请!”
……
纪浩三人迈步进来,看着这小南国和他们以前见过的风月馆阁不一样,还真土包子进城的感觉。
纪浩和陆峰去过的风月馆阁虽然不少,不过去过最高档次的也就是云竹轩这样的、在登州最多算是二档拔尖的秦楼楚馆,像小南国这样高档次的还是从未来过的。
其实严格说来,纪浩只去过云竹轩,别家秦楼楚馆一直还未曾见识过。因为以前跟陆峰一起去那些秦楼楚馆的是前世的纪秀才,他自然是没有任何印象的。
至于戚继光,那就更别说了。虽然出身武将世家,家世也算显赫,但是他基本没来过秦楼楚馆。原因是他很早就成亲了,而成亲后其“家教”甚严。他夫人王瑛也是出身武将世家出身,不但家世显赫,而且武艺……据说也比戚继光强。
虽然此据说,是来自王思颖的小道消息,但纪浩还是觉得很可信的。因为戚继光夫人的彪悍,也是在史上有记载的。
纪浩对于后世威名赫赫的戚大帅的遭遇表示很同情,英雄也难免气管严啊!
有个武艺高强的媳妇,看来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想到此处,纪浩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王思颖来。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使劲摇摇头,不让自己再往下想。
……
不过纪浩三人以前虽然没怎么来过这样高档的风月馆阁,但是在那个青衣小厮面前,却都不愿意露怯。
当下三人都是拿腔作势,装作常来的熟客模样,跟着那个青衣小厮进门。
纪浩三人随着小南国那个迎客的青衣小厮进到院中,见院内小桥流水,绿树荫荫,着实雅致。
那个迎客的青衣小厮带着三人跨过那座小石桥,经过一条曲折的花径,便来到一排花木掩映下的小楼旁。
这一溜儿小楼都是一水儿的马头墙,青灰瓦,朱漆梁,显然这小南国处处用心体现着江南的风韵,让身处北地登州的文人雅士也能体味到别样的江南风情。
那个青衣小厮把三人领到一栋稍微高大些的三层小楼前,介绍道:“这便是咱们小南国的迎客楼了,两位贵客请自便,里面自有妈妈招待,希望三位能尽兴。”
纪浩三人俱都点点头,便是了解。
青衣小厮送纪浩三人进了迎客楼门口,便作揖告辞,回门楼那去继续迎客去了。
纪浩三人迈步走进迎客楼内,只见楼内很是雅静,只是偶尔传出丝竹之声,并无太多喧嚣,和别家风月馆阁一进门便有一股扑面而来的靡靡气息完全不同。
见三人进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妇人立即笑意盈盈的迎了过来,口中道:“哎呀呀,三位贵客光临敝院,真是令敝院蓬荜生辉啊!”
“好说,好说!”陆峰笑着道。他毕竟脸皮厚,而且是小弟,此时自然承担起搭话的任务。
他眉开眼笑的朝着那风姿绰约的妇人道“妈妈贵姓啊?”
那位风姿绰约的妇人笑着道:“敝姓常,三位公子贵姓?”
“哦,原来是常妈妈当面,在下县学生员陆峰!”说着又指着纪浩跟戚继光道:“这位是我大哥纪公子,这位是我大大哥戚公子!”
虽然武官来秦楼楚馆算不了什么大事,但陆峰不知道戚继光愿意暴露身份,因此只是介绍他姓戚。至于自己大哥,一直喜欢深藏功与名的。
常妈妈听着陆峰介绍,不由的一愣,这三位看着文质彬彬的,怎么这一介绍满口江湖气啊,又是大哥,又是大大哥的!
不过她干这风月营生,本就是广纳四方客,各色人物都见过,此时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便恢复笑容满面,笑道:“原来是戚公子、纪公子、陆公子三位当面,奴家有失远迎,还望赎罪则个!不知三位公子可有咱们院子里相熟的姑娘?若是没有的话,奴家给三位公子推荐几位!”
陆峰此来可是奔着见柳轩然来的,若是能见上一面,以后在一众好友生员间,这可也是吹嘘的资本啊,当下他直接开口道:“听说咱们小南国的柳轩然姑娘琴曲双绝、诗词无双,不知道今日她是否有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