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逢强智取
王明远吩咐一声,自有王府的家丁麻利儿的拿白石灰画好了两个三尺直径的圆圈。
纪浩和王明远二人在相隔一丈圆圈内各自站定,相对而立,隔空对峙。
随着两人的对峙,整个演武场的气氛为之一肃,一股如有实质的气场弥散开来。
纪浩忽然感觉这个比武的场景有些熟悉,就在前不久他跟黄文宇这样比过。
只不过上次比得是拳脚,这次比的是兵刃。上次自己是靠“硬实力”力敌的。用自己实打实的拳脚真功夫,硬是把打遍山东无敌手的黄文宇生生打服,还把他收入门下做了徒弟。
不过自己虽然有“无名拳法”傍身,但是这兵刃上的功夫毕竟是不怎么精通,看来今日只能靠智取,不能硬刚了。“逢强智取,遇弱活擒”,这才是聪明的战术。遇到强敌还去硬刚,那就是莽夫行为了。
纪浩将大枪枪根夹在腋下,很是恭敬有礼的双手抱拳,向王明远道:“请伯父赐教!”
王明远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那这便开始吧!”
说完他摆出一个单手平端大枪的起手式,示意纪浩是小辈,由他先出招。
王明远单手握着枪根,丈二长的大枪稳稳的伸出,直直的指向纪浩,枪身一动不动。
只是这一个起手式,便足见其功力。这么长的大枪,平常人单手握着枪根,端起都困难,更别提保持枪身丝毫不颤动了!
纪浩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这杆白蜡大枪,其长丈二有余,枪杆用桐油泡过后,上面贴上了篾片,用生丝缠紧,再刷上生漆,既有韧性,又有硬度,绝对是一杆作工精良的大枪。
大枪表面的生漆泛着黑亮的金属光泽,显然这是被长期使用摩挲留下的印记。
这大枪的份量不轻,纪浩估计自己单手肯定使不了这枪,于是双手握住枪根端起大枪,枪尖指向王明远。随即他说道:“既如此,那小侄得罪了!”
说罢他深吸一口,暗暗一咬牙,端着大枪用力的向王明远当胸直刺而去。
眼见纪浩这毫无章法的一枪刺出,王思颖便知要糟,怕是纪浩弹指间便要落败了。她不禁暗暗着急,实在有些搞明白,为什么纪浩会选择跟自己爹爹比试他最擅长的枪法。这不明白这找虐吗?!
纪浩一枪刺出,王明远便知纪浩毫无武艺。
这一枪不但速度太慢,毫无力道,而且枪势直平,目的太明显,再者其招式也一下子用老,没有丝毫转圜一地,这些用枪大忌,他全犯了,显然是一点都不懂的枪法。
不过眼见纪浩大枪次来,王明远也不客气,只见他抬手挽个枪花,一招“毒蛇吐信”便刺向纪浩胸膛。
纪浩眼见王明远那杆乌漆漆的大枪刺向自己胸膛,不由想收住手中的枪势,以便后仰闪避!
可是王明远哪会给他躲闪的机会,王明远第一招不待用老,便又是一招“狂风摆柳”扫向纪浩小腿。
纪浩刚才那一下子本来就发力过猛,招式已经用老,没有多少转圜余地,而王明远又是早已看出其破绽,这第一招不待用老,便是第二招变招扫来。
毫无疑问的,纪浩对于这扫来的大枪,肯定是躲闪不及,顿时被这一枪扫到在地。
尽管王明远的大枪在快扫中纪浩小腿时,收了五成的力,但纪浩还是倒在地上捂着小腿,大声哀嚎了出来。
王思颖眼见纪浩疼得出了一头冷汗,倒在地上捂着小腿不断哀嚎,不禁朝着王明远杏眼圆睁,怒声大嗔道:“爹爹你又不是没看出纪郎不会武艺,怎么还出此重手。哼,若是纪郎伤了,我……我再不理你!”
王思颖朝王明远甩个愤怒的鼻音,忙跑到纪浩身边,矮身查看纪浩伤情。
王明远不禁无语:我哪想到这小子刚才还装作一副渊渟岳立的高手模样,却原来这么不经打。
再说,自己明明收了力的啊,被大枪扫倒,不至于惨声哀嚎吧!难道真得把他腿打折了?!
嗯,看这样子似乎还真像被打断腿了,不然只是被打得肿胀疼痛,不至于如此凄厉的哀嚎吧?!
这要真把这小子腿打折了,怕是自己宝贝女儿跟自己没完啊,当下王明远也连忙上前查看纪浩小腿伤情。
眼见王明远走出脚底下的三尺白圈,纪浩却忽然停止了哀嚎,转悲为喜,笑眯眯的看着他身后的三尺白圈。
王明远那一招“狂风摆柳”当真是扫到了纪浩,不过因为王明远收了力,虽然很疼,但还不至于让他惨声哀嚎,是以纪浩此时倒是还能笑得出来。
王明远见纪浩表情迅速变化,不禁有些错愕。
随即他顺着纪浩的目光转身回头一看,不由的气得一拍脑袋:坏了,中了这小子的诡计了。
王思颖此时也顺着纪浩的目光看出,发现自己爹爹走出了刚才画下的那个白石灰画得圆圈,不由得拍手脆声笑道:“咯咯,爹爹你先出了圈子。这比试是你输了,可不许耍赖!”
“你小子竟然使诈诳我!”王明远须发戟张的指着纪浩怒道。
纪浩有些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先朝王明远抱拳施礼,随即微笑道:“‘逢强智取,遇弱活擒’这样的兵家常识,相信伯父这的朝廷将领肯定是知道。打不过还要硬拼,那是莽夫行为。小侄自诩自己还不是一根筋的莽夫,因此遇到伯父这样的高手,小侄只能靠智取了。”
随即纪浩又不着痕迹的奉承王明远道:“伯父是一卫指挥使,朝廷高级将领,自然知道这简单的兵不厌诈的道理,小侄这点小伎俩,伯父怕是早就看破了。伯父这出圈也是出于关心小侄,小侄此次承伯父相让了!”
王明远此时见势不可为,说好双方各凭本事,无论什么手段,谁先出了圈子便是输了。
不管咋样,毕竟是自己先出的圈子,按照讲好的规则,确实是自己输了。此时不承认输了,就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有失风度了。
当下王明远听了纪浩的话,便就坡下驴道:“老夫自然看出你的这等雕虫小技,我是自己故意走出圈子的!哼,你虽赢了这武试,不过这手段忒不光彩!”
“嘿嘿,小婿谢过岳父大人相让之情!上战靠谋,下战靠力,赢了便好!”纪浩听了王明远认输,忙顺杆爬道。
“呸,谁是你岳父,先过了下边的文试再说吧!”
……
……
第136章 文试比词
纪浩听了王明远的话,当下痛快的拱手道:“那就请岳父大人示下,这文试如何考法?”
在他看来,这文试总比武试好过吧,毕竟没啥危险的。这武试都过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王明远指着王煜说道:“这文试便由煜儿和你比试一下文采,等你过了文试,再乱叫不迟!”
王明远一听到纪浩叫岳父大人,额头就直冒黑线,心道:这家伙怎么如此惫赖,真不知道自己闺女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厚脸皮的寒门秀才的?!
本想着借着比武,让他知难而退,谁曾想竟然被人玩了一把“兵不厌诈”的兵家套路,这让一辈子带兵的王明远不禁很是郁闷!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儿子的文采,能压过纪浩。好在他对自己的儿子王煜还是很有信心的,怎么说自己儿子也是登州府院试的案首,等闲的小秀才怕是比不过他!
纪浩一听要自己和王思颖二哥王煜比试,便转身对他笑吟吟的讨好道:“久闻二舅哥才名,小弟仰慕已久,今日正好讨教一番。敢问二舅哥,这文试要如何比试?”
王煜倒是和气,对纪浩乱叫二舅哥什么的虽然不答应,却也不以为意,很是随和的道:“既然大家都是儒家弟子,那不如为兄与文泽贤弟各做一篇经义文章,互相比较一番如何?”
纪浩一听要做经义文章不由的萎了,他哪里会做啊?!虽然自己刚才还跟自己老丈人说什么金榜题名、登科进士手到擒来,但是那压根就是吹牛啊。
当然虽然他不会做什么经义文章,但是却也不能露怯,当下他假模假样的沉吟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这做一篇经义文章,毕竟非一时半会可做得,费时颇久。这诗词更见文采,不如小弟与大舅哥便各自即兴做上一首诗词,互相品鉴一番如何?”
王煜微笑道:“诗词也好,久闻文泽贤弟精擅诗词,正想讨教几分呢!那不知我们以何为题、以何为韵呢?”
纪浩不禁心道:限题限韵我还怎么“借”好的诗词,难道真要我自己做?自己想要能占得上风,明显只能靠“借”啊!
当下他忙忽悠道:“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做诗词限题限韵不免就进了俗窠,落了下乘!不如你我即兴做一首,无论诗词都可,不限题限韵,只看文采,如何?”
“也好!那就请文浩贤弟先作吧!”
“还是二舅哥先来吧!”
王煜一想自己算是是考官,自然应该先做一首,才好让纪浩做出的诗词有所参照。
当下他也就不多说,凝眉沉吟起来。
王煜沉吟了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眉头一展,脱口而道:“有了,为兄便做一首《沁园春》吧,诉一诉浮生若梦,韶华易逝,权作无病呻.吟吧!”
“大舅哥的的词作定然是极好的,小弟洗耳恭听!”
王煜也不再客气,当下便开口吟道:“散发扁舟,弄影寒江,荡撸醉吟。渐西风裹露,孤蓬曳曳,月华凝练,万里沉沉。蔼蔼空山,恹恹霜柳,波舞星天入我心。栏杆倚,尽悠悠往事,付与流云。
人间扰扰纷纷,引愁绪入杯和酒斟。叹年华逝水,消残壮志,青衫寂廖,更少知音。对影长嗟,自怜相诉,怕是阑珊又怆神。钟声晚,酹船头江月,且共黄昏。”
王煜刚一吟完,纪浩忍不住大声赞道:“好一首《沁园春.浮生若梦》,当真绝妙啊。二舅哥当真才华横溢、文思敏捷,片刻之间便作就一首如此让人感怀至深的妙词,小弟当真是佩服之至!”
他的吹捧虽然有些讨好的意味,但也是真心话,他当真是有些佩服这王煜的才情的!自己大舅哥只不过沉吟了一炷香,便做得这么一首不错的妙词,着实算是才思敏捷了,当真算是很厉害了。反正纪浩知道自己是万万做不到。
虽然词中有什么年华逝水、青衫寂寥之词,确如王煜他自己所说,有些无病呻.吟,与他如今春风得意、风华正茂正得志的情形有些不符,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但单以文采论,这确实算作一首感怀的佳词。
王煜很是自矜的微笑道:“文泽你太过奖了,为兄这算抛砖引玉吧,还待你作一首佳词。”
王明远见自己儿子片刻便做就如此妙词,不禁也是老怀弥慰,抚须频频点头,对自己这儿子越看越中意。
王思颖听到二哥随口做出一首佳词,不禁有些欣喜,却也有些为纪浩担心,怕他做出的诗词,盖不过二哥的风头!
一念及此,王思颖不禁满眼期盼的望向纪浩,希望他能作出一首佳词来。
眼见众人望着自己,纪浩不禁开口道:“二舅哥做得一首感怀的佳词,小弟便也做一首感怀之词,和一和大舅哥的这首《沁园春》佳词吧!”
随即纪浩也装模作样的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嗯,有了,小弟这里得了一首《浣溪沙》小词,请二舅哥和众位品评一下!”
说罢,纪浩将纳兰公子的一首已经清幽唯美的感怀词作,吟诵了出来。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虽然总是逮着一只羊薅羊毛有些不太地道,但是明清时期的词作,除了纳兰公子的,纪浩能记住的不多,只能继续不地道一次了。
本来以纪浩这样青春气盛的少年,做出这首感慨伤怀的词作,是有些不合适的。
可是前面有王煜那首为赋新词强说愁”《沁园春.浮生若梦》的感怀词作,纪浩又说是为了和王煜那首词,便不显得那么突兀了。
王煜也是识货之人,听了这首意境唯美的感怀词作,不由的连连点头。
虽说文无第一,但同样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词作,纪浩这一首《浣溪沙》显然无论是在遣词造句,还是情怀意境上,都比自己那一首《沁园春》都要高出一筹!
王煜倒是洒脱之人,自然不会去做那种文人故意相轻之事,当下便道:“文泽贤弟这首词,比其为兄的词作,在情怀意境上,都要高上一些,为兄自愧弗如!”
纪浩激动得道:“二舅哥的意思是说,小弟此番这文试过了?”
王煜笑道:“呵呵,自是过了!”
纪浩忙朝王煜拱手道:“那妹夫在此谢过二舅哥了!”
王煜:“呃……”
王思颖一听纪浩这文试和武试都过了,不由得也是欢呼雀跃,高兴的拍手叫道:“纪郎好棒!”
纪浩打铁趁热,连忙朝王明远和陈氏跪拜行礼道:“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陈氏笑呵呵的道:“好孩子,快起来吧!”
王明远此时已是骑虎难下,本来打算借着这武试让纪浩知难而退,没想被他用计把自己将住。
接下来这比诗词文采,纪浩又做出如此妙词,连自己儿子都承认纪浩的词作比他的好,王明远自己此时想要不承认,又如何拉得下脸来。
王明远心想:这小子虽然是寒门子弟,但也算是颇有些才情了,说起跟自己宝贝女儿倒也算得上郎才女貌!他两人又是两情相悦,自己也怕是就算阻拦,也难以成功。
嗯,这小子若真能金榜题名,进士登科,自己女儿嫁给他,倒也算个好归宿。
当下王明远想及此处,也就心里同意这婚事了。
不过他脸上依旧绷着,当下冷哼了一声,甩甩袖子道:“你小子可别忘了金榜题名,才能迎娶的约定!你可别空耗我家闺女三年时间,到时害得我家闺女成了嫁不出去,老夫可不跟你罢休!”
“小婿自当努力,必定不让颖儿空耗大好年华!”
当下纪浩又跟王煜这二舅哥正式见礼。
王煜对于纪浩这样有“真才实学”的才子倒是很乐意接受,当下笑吟吟跟他见过过礼。
陆峰也上来恭喜自己大哥求亲成功。
纪浩心中叹道:真不容易啊,这艰难的求亲,好歹算是完成了第一步了。
……
……
第137章 听讲八股
从王家出来之后,纪浩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一番艰难的求亲之旅,也算是有个一个不错的结果。
不过高兴过后,却又是深深的发愁。
毕竟自己那老丈人虽然暂时同意自己跟王思颖的亲事,但是却设定要金榜题名才能迎娶的条件。
对于老丈人的这个条件,纪浩自然是头疼不已的。
显然,金榜题名对他来说,有些太遥不可及。这要求显然比起后世某些丈母娘要有房有车,才能结婚的要求,还要难了许多。
当然,作为纪浩虽然对老丈人的要求,很是有些头疼。但是其实也算理解自己老丈人的要求。毕竟在这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那是人之常情。
毕竟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大明,对于想要改换门楣的寒门子弟来说,金榜题名、登科出仕,无疑是最便捷,也最荣耀的道路。
自己只有金榜题名,才能改变自家门楣,才能跟王家门当户对。自己老丈人提出金榜题名才能迎娶的条件,貌似也并不过分。
…………
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可能金榜题名,但是纪浩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了解一下的科考的一些常识。
不然,若是对科考的事情什么都不懂,太容易露馅。在自己没想到解决办法之前,还是不能轻易露馅的。
说不定哪天自己老丈人心血来潮,便会让自己那二舅哥考校一下自己的文章水平,这不是没可能的。
因此纪浩拉着陆峰去了自己家,打算答谢一番他今日的帮忙,顺便从他这里多了解一些科考相关知识。
……
纪家后院,花厅内,纪浩和陆峰边喝茶,边聊天。
“啊……这科考的事情,大哥你真得什么都记不起来?”
当陆峰听到自己大哥说,因为脑袋磕坏了,对于科考的东西一概忘了,连基本的八股文章如何做都忘了之时,不由的一脸的惊恐。
因为今天陪自己大哥去王家求亲之时,他可是替自己大哥吹嘘道:金榜题名那是手到擒来的。
他很害怕:若是王指挥使若是知道真实的情况,会不会把他打死?!毕竟如今看来,这求亲之时,他们所说的话,欺骗和蒙混的意味太明显了。
陆峰有些战战兢兢的道:“大哥,这事你可千万不能让王指挥使知道啊,不然咱们两个估计都要被打死。”
纪浩翻翻白眼,说道:“废话,我又不傻。你先给我讲讲这八股文到底怎么做吧,还有给我讲一下将科考的一些基本常识吧,到时我也好搪塞!”
陆峰无奈,只得给大哥做起关于科举的扫盲工作。
他喝了一口茶,从八股文作法开始讲起。
“国朝取士以八股制艺最为看重。可以说,这科考主要看得这八股文的水平。所谓的八股文,其实就是一种文体有固定格式,其源于宋朝的“帖经”,被本朝作为科考取士的文章格式。这八股文需要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
而这种制艺文章之所以叫做八股文,却并不是指得这经义文章分为八个部分,就叫八股文。而是因为这经义文章的正文部分,也就是后面的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四部分,必须每部分都要有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合起来共八股,所以才叫八股文,也叫‘八比文’。
至于前边文章的破题、承题、起讲、入题,在格式上并没有太多的要求。但是这破题和承题,就等于这篇八股文的核心论点了。一篇文章的好坏,核心论点出不出彩,是极为关键的。”
“哦,原来如此,大哥受教了,守岳你接着讲。”纪浩以前还真就以为这种文章格式之所以叫八股文,就是因为它分为破题、承题等八个部分呢!
见自己大哥认真的听自己讲解,陆峰本来有些惶恐的心情渐渐散去,而是却代之的是一些小小的得意。
以前只有他听自家大哥教诲的份儿,还从未有过这种给大哥说教的经历,难得自家大哥也有不懂的东西向自己请教,这感觉令陆峰感到着实不错,是以讲解的也很是细致。
“这科考时所做的八股文章,其实就是代圣人立言,要用圣人的语气写出来。这文章自然要严谨,引经据典时也要从注意,千万不能用风花雪月的典故亵渎圣人。
这一篇文章的好坏,另外一个重要的看点,便是那八个排比对偶的句子能否出彩。既要写出自己的观点,又要用词准确,还不能出韵!其实这里写起来,就跟汉赋骈文差不多,大哥诗词双绝,又精通韵律,因此作赋自然也是不差的,这方面大哥应该是比较有优势的。”
说到这里,陆峰不禁有些替自己大哥惋惜:唉,为啥自己大哥这诗词就没忘了怎么做,却偏偏忘了这文人立身之本的八股文章?!这实在是太可惜了。
本来他觉得自己怕是登科无望,还盼着自己大哥以后能金榜题名、登科出仕,到时好投奔他呢,如今怕是没有可能了。
纪浩听了陆峰的话,也是大汗,自己一共就“借”了那么几首诗词,哪里谈得上是诗词双绝。
以纪浩的真实文字水平做出来的诗词,最多也就能做到勉强合辙押韵。至于内涵、寓意啥的就乏善可陈了,怕是实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而且他所谓的合辙押韵,是后世所学的中华新韵,而如今大明普遍认可的是平水韵,说起来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历朝历代的官话都是不一样的,因此作诗填词用得韵律,自然也是有区别的。比如唐朝用得是王韵,宋朝用得是广韵,大明用得则是平水韵,而纪浩后世学习所用的官话是普通话,自然所学的同韵律也是基于普通话的中华新韵。
因此这制艺文章中的这“八比”,也就是八个排比对偶句子,必须格律韵脚都能押上才行,这对连对平水韵不怎么熟悉的纪浩来说,绝对是难度很大的。
陆峰感叹一番,继续讲到:“其实,科考时只有那四书题和五经题,是需要用八股文格式的,至于其他考得诏、判、表、诰、策等,都是有固定格式的,只要不犯忌讳,基本不会因那些文章黜落。
其实相对于四书题来说,五经题也差一个档次,这四书题是最重要的。科考时,这四书题都是只有一道的。而这五经题,会出五道,但考生并不是每道都需要做,而每个考生只需要做自己本经的考题便行了。”
纪浩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大哥我好像记起一点了。”
接下来,陆峰又给纪浩讲解了一番科考的其他基本常识。
对此,纪浩一一认真记下。毕竟以后用来应付老丈人,怕是很可能会用到。
……
……
第138章 红袖伴读
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
仲夏五月的天儿越来越热了,此时纪浩正在家中后院的书房,读他的本经《春秋》,
旁边有一个美女为他打着扇子,倒是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暑意。
折扇轻摇,凉风习习,香气阵阵,也不知道是那把“云多记”的檀香扇的香气,还是打扇美人的体香,反正这凉风和香气令纪浩感觉很是心旷神怡。
红袖扇香伴读书,此情此景让外人见了,怕是会羡慕不已!
不过纪浩此时脸上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虽然他眼睛在那看着手中的《春秋》,但神思却根本不在上面。
前几日求亲成功,直到现在纪浩还有些恍惚,自己感觉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就已经有未婚妻了,世事变幻当真有些奇妙。
不过想及自己还要金榜题名,才可以把媳妇娶到家,纪浩不由得发愁:看得见却吃不着,无疑是相当痛苦的事情。
想及此处,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听到纪浩叹气,那个在他旁边、给他打扇的美女,显然注意到他又走神了。打扇美女不禁柳眉一竖,忍不住就要发作!
不过她刚想发作,随即便又想到眼见的纪浩,可是和自己订了亲的郎君了,自己来这是为了表现温婉贤惠的一面的,是为了督促他专心读书的,可不能再像以前那么蛮横了,是以生生的止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训斥的话。
这位给纪浩打扇的红袖,自然就是王思颖。
自从和纪浩定了亲,她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整日跑他家里来,督促他读书。
当下王思颖调节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很是温情脉脉的道:“纪郎又为何分心啊?是不是发愁那金榜题名,才能娶亲的约定?”
纪浩苦笑道:“可不是嘛,这事儿怕是很难啊。金榜题名哪是那么容易做得到啊!”
“那日你去求亲之时,不是挺有信心嘛,不是说金榜题名就是手到擒来的吗?”
纪浩苦笑着道:“呵呵,我那不是硬着头皮装出来的嘛,不然怎么让岳父大人同意咱们的亲事啊?!”
王思颖瑶鼻轻哼道:“原来纪郎你是个大骗子啊!”
“嘿嘿,权宜之变嘛,做人就要懂得稍微变通一下!再说,若是我真是那种呆头鹅似的傻书生,你也不会喜欢吧?!”
王思颖听了纪浩的话,歪着可爱的小脑袋想了想,随即展颜一笑道:“嘻嘻,你说得也对!我确实一点也不喜欢那种文绉绉的穷酸,跟他们在一起,肯定无聊死了!
嗯,纪郎其实无需太担心什么!你放心吧,只要你中个举人,哪怕会试不中,也可理直气壮的让我爹爹嫁闺女的!以纪郎你的才气,考过秋闱,总是应该没问题吧?!”
昨天听陆峰说过,其实相对于考秀才来说,说起来考举人还要相对简单一些。
山东乡试每年大约七十五个名额,而每科参加考试的秀才大约二千来人,基本上是是二十五取一的比例。比起录取秀才的比例,还要高一些。
考秀才要经过县试、府试、院试一级级的考取,考生基数非常大,而且经常有各种截搭题等各种令人动不动就会南辕北辙的考题,所以考秀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这种简单,只是指得相对简单。若是他是凭真才实学考中的秀才,再去考举人时,相对容易一些。
但对他这样连四书五经都没读通,连半吊子秀才都算不上的,显然是难度非常大的。
那日在王家吹得考个进士易如反掌,今日当着王思颖的面,纪浩不禁有些难为情。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关键是以我的水平,想要考个举人也很难啊!”
虽然纪浩昨天听了陆峰对八股文的讲解,觉得写出一篇合乎格式的八股文并不算多难。
其实说到底,八股文就是写议论文章的一种格式。这种格式掌握起来,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只是那“八比”稍微难写罢了。但是只要注意合辙押韵,他觉得自己也是可以写出这样的格式的文章。
当然,他觉得不难,仅仅是指得文章的格式不难掌握,而对于文章的内容,那就感觉相当为难了。
但是想要做出制艺文章来,只会格式自然是万万不行呢,肯定要言之有物。
而想要言之有物,最起码的也要把这四书五经全都背熟了,再比照着官方的注疏弄明白意思。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否则怎么代圣人立言?!
不然,人家考官出来题目,你连最基本题目意思和出处都不知道,连破题都破不出,更谈何去做制艺文章?
想要做到这一点,没有许多年年的苦读显然是不行的。
光是把这四书五经背熟,那就是一个非常耗费时间的事情。
后世那个年代早已是阅尽浮华、远离了考试很多年的纪浩,如今想要静下心来、耗费许多年的精力,去学那些枯燥而毫无意义的东西,显然是很难的。
王思颖眼见纪浩丧气,不禁安慰道:“没事的,那次我们在广福寺求得姻缘签,签文不是说了嘛,纪郎你‘不须特地策功勋’,我们也可结为眷侣。
其实我爹爹提出那些金榜提名啊、进士登科才能娶过门的要求,是怕我受委屈,也是想给你些压力和动力。你也不必太当真,只要你努力读书了,到时就算考不中,我自会求爹爹改变主意的!”
纪浩听到王思颖温言劝慰,不由得心情开朗了许多,当下道:“唉,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王思颖听到纪浩的夸赞,不由的有些娇羞满面,很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人家哪有那么好啊?!”
…………
两人脉脉对视了半晌儿,纪浩忽然嘿嘿笑道:“呵呵,其实就算考不中,我倒是有个法子,让岳父同意我们成亲。”
王思颖自是知道一直以来纪浩总是智计百出,经常有让自己意想不到的好主意,因此一听他说自己有有好办法,不由的眼前一亮。
纪浩的计谋貌似从未让她失望过。
当下她忙迫不及待的问道:“纪郎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嘿嘿,我的主意就是,我们可以先生米煮成熟饭,以逼岳父大人就范!”
王思颖好奇的道:“怎么叫生米煮成熟饭?”
纪浩嘿嘿笑道:“我说了你可不许打我啊!”
王思颖想起以前经常武力威胁纪浩的情形,不禁脸上一热,有些忸怩的道:“以前跟你动手,那是因为咱们不熟。现在你是人家相公了,人家也是读过《女戒》、《内训》、《女论语》这些女四书的,三纲五常也是记得的,哪能打自己的相公呢!”
看着王思颖娇羞不已的样子,纪浩不禁暗喜:还是封建社会好啊,再强势的女人,一但定了亲,在自己相公面前,也由霸道的母老虎变成温顺的小猫咪了!
当下纪浩笑吟吟的道:“呵呵,这生米做成熟饭嘛,自然就是我们先把房圆了,最好给岳父再造出个小外孙来,那样就不怕他不同意了!”
王思颖听到纪浩如是说,不由得瞪圆了杏眼,惊讶的道:“哎呀,纪郎你坏死了,怎么能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嗯,这样会不会有些伤风败俗啊,爹爹定然会暴跳如雷的,你不怕爹爹打断你腿啊?”
不过王思颖虽然如此说,随后低头想了想,却又嫣然笑道:“不过要是爹爹真难为我们,这法子倒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人家早晚是你的人!”
呼呼,原来女人真的是可以变的!
以前那只人见人怕、在登州城横行霸道的胭脂虎,在跟自己确定了亲事,竟然变得如此温婉,还对自己百依百顺,连自己先圆房的提议都不反对,当真是令纪浩大是高兴。
看来自己随便虎躯一震,那也是雄风凛凛啊,不然怎么会轻而易举便让这头胭脂虎雌伏在自己脚下?!
王思颖见纪浩在那想入非非的样子,不由娇嗔道:“好了,纪郎,别想了,人家什么事情都依你了!你还是赶紧读书吧,可不能再偷懒了,人家给你扇凉!”说着她在旁边,又给纪浩轻轻的摇起扇子来。
最难消受美人恩,既然自己未婚媳妇表现的如此温婉恭顺,眼见她对自己的读书如此上心,纪浩也不好再敷衍,当下拿起那本《春秋》认真又读起来。
……
……
第139章 偶园诗会
纪浩现在有些佩服自己那徒弟黄文宇了,明明非常不喜欢读书,但是为了能学习无名拳法,竟然能老老实实的去学那些枯燥无味的经书,而且还学习的挺不错,这份毅力和耐性是自己没有的。
说起来纪秀才所选的本经《春秋》,算是五经中字数最少的一本了,只有一万来字,但是纪浩发现自己光是这么一本《春秋》,估计也得背几个月才能背过。因为他实在耐不下心性来,去读这些枯杂无味的经书。
在这方面,比起自己那逗比徒弟来,自己好像还不如。
一本《春秋》尚且愁得慌,更别提四书五经全背过,再把那浩如烟海的各种注疏弄明白了。
现在纪浩对于什么科考,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要不是王思颖时常在旁督促,他估计自己连一天都坚持不下来,就把这经书丢一边去了。
那日求亲时,吹嘘的太厉害了,又不好辜负王思颖的一片殷殷之情,是以只能暂时假装很认真的读书。
他觉得应该找个机会,还是跟王思颖说实话吧。不然天天被逼着读书实在太痛苦了,有这功夫还不如琢磨一下怎么样赚钱呢。
今天是王思颖没来,陆峰却来喊纪浩一起去参加端午诗会。
本来纪浩对这种诗会,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但是他今日却很痛快的答应了。出去散散心也好,省得又被逼着读书。
……
每年端午,登州都会在阳溪湖举行盛大的龙舟比赛,城里的达官贵人、士绅名流也大都会出席观看。
因此这端午诗会也是在这阳溪湖举行的,毕竟很多文人士子做出好的诗词,为得就是得到达官贵人的赏识。
这端午诗会和桃花诗会,是登州最为热闹的两个文人集会。
以往都是分别由登州最有实力的两大家族吕家和苏家分别主持。
但是苏家经过前一段时间的风波,显然已经不适合、也没资格主持这样的盛大集会了。因此今年的端午诗会便由名望仅此于吕家和苏家豪门的徐家主持。而且看情形,以后也会将有徐家主持。
阳溪湖畔风景秀丽,登州许多豪门士绅都在湖畔建有别业。以往的端午诗会会场都是在苏家的别业-沁园举行的。
但是今年的诗会地点,较于往年更加别致。今年的诗会主会场,便设在阳溪湖中的湖心岛的上。
因为徐家的别业-偶园,便建于这处湖心岛上。
…………
纪浩和陆峰来到阳溪湖畔时,这里已是人流熙攘,热闹异常。
登州城内的许多平日里为生活奔波劳碌的百姓,大都选择在此节庆之日,出来消遣游玩一番,放松一下身心。
在平日里很是僻静的阳西湖畔,今日到处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此时湖心岛北面的湖面被划分成了许多的水道,龙舟比赛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岸边许多看热闹的百姓都在卖力的为自己支持的龙舟呐喊。
而湖心岛的南边的湖面上,则飘着许多游船画舫。
游船画舫中的乘客估计也都是来参加诗会的文人雅士。而这种日子里,自然少不了那些秦楼楚馆的优.妓们的影子。
这些游船画舫大都是画河河畔的那些秦楼楚馆的。从画舫上悠扬的丝竹之声,婉转的唱曲之声,都可以证实这一点。
阳溪湖虽然并不跟画河相连,但是却与密水河相通。登州城除了画河进城的上水门和出城的下水门外,另外还有一座小水门。
这密水河便是从这小水门流入登州城,在城内汇入画河的。
因此这些平日里游弋在画河中的游船画舫,完全可以顺着河道来到阳溪湖。
在湖畔游逛了一会儿,陆峰提议去湖心岛上去看看。
纪浩本是为了免于被逼读书,出来散散心的。他本就对诗会还真没什么兴趣,自己做不出好诗词,又不好总是剽窃,是以对于去湖心岛上凑文人堆,兴致稀缺。
陆峰在旁劝道:“大哥,今日这湖心岛上的偶园内,定然是有很多佳人无数、美女如云的,大哥不想去一饱眼福吗?而且今日偶园中,定然会有许多秦楼楚馆的当红优.妓们献艺的,难道大哥不想去一饱耳福吗?”
作为一个已经有未婚妻的人,纪浩自然是对陆峰所说的美女如云、优.妓献艺之类,想以此引诱自己犯错误的的事情,自然是要表达出无比端正的的态度。
纪浩当下很是不屑的道:“守岳啊,你长点心吧,须知红颜祸水啊。有这些功夫欣赏一下风景,以陶冶一下情操,提升一下气质,不好吗?”
陆峰辩解道:“大哥此言差亦,风景可不单单是指自然的风景。其实美人风情也是一种风景啊,而且还是一种赏心悦目的风景。而且这徐家偶园里竹林雅趣、花木盆景和假山奇石景观,在登州都是有名的,比起这湖畔的风景,别有一番趣味,大哥不想去见识一番吗?”
纪浩点点头道:“嗯,守岳言之有理,你说服我了,那咱们就去岛上看看景儿的。不过大哥强调一句,大哥我是去看那些竹林雅趣、花木盆景和假山奇石景观的,可不是去看美人风情那一种风景的。这个日后你大嫂若是问起来,你一定要替我作证。”
陆峰会心的一笑,连忙点头道:“嗯,这个小弟自然明白,咱们都是去看风景的。”
…………
这湖心岛的偶园,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只有那些在登州城内有些身份的、有些才气的人物,才会受到请柬。
纪浩跟徐家的大公子徐润也有过两次交往,还被其成为登州风月班头,自然也收到了徐家的请柬。只是当时纪浩拿着也没当回事儿,当时顺手就丢一边去了。
好在纪浩没带请柬,陆峰却一早就打算去偶园参加诗会,是以带了请柬。
陆峰虽然没什么才气,不过好歹是秀才身份,又经常在登州城内的文人聚会上厮混,因此也得到了邀请的请柬。
纪浩跟着陆峰来到阳溪湖畔的一处小栈桥,徐家的那些摆渡的小船都停在此处。
陆峰拿出自己的请柬,递给了一个徐家的管事。
很快,那管事便有徐家的仆役划着小船,将二人送至湖心岛上的偶园。
这岛上只有这一处偶园,是以并没有什么围墙之类的,而以竹林为篱。
小船还未靠岸,纪浩便觉清风送爽,一股竹木清气迎面袭来。
这偶园以竹林为篱,便是其里面也是大片的竹林。
放眼往岛上望去,满园竹林婆娑,翠绿欲滴,令人暑意顿消。
纪浩和陆峰沿着竹林的曲径走进偶园深处之时,见诗会正在热闹的进行当中。
竹林掩映之下下的各处凉亭中、长廊下和几处宽敞的地方,都聚集了众多的文人士子、仕女佳人。这一丛丛的人群中,不是传来某某新作出炉大声吟诵的声音,显然众位才子的兴致正高。
纪浩不想去凑文人堆,参加什么诗词比赛,便让陆峰自行去找熟人凑堆,自己则随便在这偶园转转转转,想要欣赏一下那些竹林雅趣、花木盆景和假山奇石景观等岛上风景,当然如果可以的的话,顺便偷偷欣赏一下不同风格的仕女风情,也不错的。
结果,他沿着曲径通幽的竹林小径,还没转悠多久,便听到有人喊道:“咦,这位不就是传说中的纪班头吗?”
……
……
第140章 偶遇情敌
纪浩闻言抬头望去,只见花木丛中一个手持折扇,身穿宝蓝缎子文士袍的青年,正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着自己。
他发现自己压根不认识这家伙,但听这青年喊自己的称谓,显然应该是认识自己的。
当下纪浩很客气道:“你认识在下?这位仁兄你是?”
虽然见这家伙看向自己的面色不善,但是在没搞清楚情况之前,他倒也没有轻易反击,而是很客气的打招呼。再说,虽然自己不认识这家伙,但说不定纪秀才跟他相识呢。
那青年听到纪浩相问,手中的折扇“嗤”的一声打开,轻轻了扇了两下,这才傲然道:“在下嘉靖二十五年山东乡试举人、莱州府宋茂彦!”
这家伙一作自我介绍,纪浩不由恍然,自是明白了这家伙看向自己面色不善的原因了。这家伙不就是那个去王家去求过亲的那姓宋的孙子嘛,呃,不对,应该是姓宋的族长的孙子。
靠,原来是情敌啊。
虽然纪浩从来没这么认为过,显然看这家伙对自己的面色是这么定义的。显然因为自己的求亲成功,他彻底没有了机会。看起来,这家伙对自己颇有些怨念啊。
纪浩知道了眼前这人的身份,显然也知道不是朋友了,看样子以后也不可能成为朋友,那自然也就懒得跟他多敷衍了。
当下他很是随意的朝那家伙拱拱手,道:“哦哦,原来是有才兄,久仰了!”
既然这家伙很不客气的叫自己什么纪班头,自己自然也没必要跟他客气,当下很是不客气的称呼他有才兄。这茂彦说通俗点就是很有才的意思,纪浩这样称呼,讽刺他大言不惭的用茂彦做名字的意味不言自明。
宋茂彦脸上微微一红,不过随即便又恢复如常,笑吟吟的道:“到底谁是真有才,谁是草包,还要比试过才知道。不如趁着今日诗会之际,咱们就比试一番吟诗作对,如何?”
纪浩哂笑一声道:“呵呵,还是别比了吧。这万一你要是输了,岂不是要改名叫宋草包?那多难听啊,还是宋有才好听。”
“你……”宋茂彦一时被纪浩这很是毒舌的话噎得有些语塞,过了半晌,才渐渐恢复如常。
随即朝着纪浩哂笑的道:“纪班头是不敢比?莫非所谓的风月班头是浪得虚名?”
纪浩心道:这风月班头还真是浪得虚名,不过自己可以被别人削面子,但是在这家伙面前可不能露怯。
当下他对宋茂彦的话不置可否,反而笑吟吟的道:“是不是浪得虚名,坊间自有公论,却非有才兄一人能轻易评判的。哎,有才兄是第一次来偶园吧?”
宋茂彦一呆,下意识的回答道:“是啊,怎么了?”
对方的跳跃性思维,令他有些不适应,刚才还在谈论比试诗词的事情,怎么突然跳到问自己是不是第一次来偶园来了?!
纪浩听到如此说,不禁笑吟吟的继续说道:“有才兄在这么茂密的花木丛干什么?不会是偷偷小解吧?”
宋茂彦脸上一红,还真被纪浩说中了,不过这种很失风度的事情,他自然是不能承认的,当下他强自辩解道:“胡说八道。我在这里是为了仔细欣赏一下这些花木。”
纪浩看到刚才宋茂彦的脸色变化,便知道自己推测无误,不由的笑着道:“哦,没有就好。有才兄不知道吧?这偶园竹林中有一种青斑竹蛇,剧毒无比,若是被它咬中,毒发甚快,根本来不及救治,因此又叫‘七步倒’。
呵呵,人的便溺之物气味甚重,最容易把它们吸引过来。有才兄没有小解就好,我之所以这么问,也是为你好,怕被这青斑竹蛇咬了啊。”
宋茂彦强笑道:“呵呵,那有劳纪班头担心了,不过在下确实只是在欣赏花木。”
纪浩此时却突然变色道:“哎,你还说你没小解?!你看你旁边的花木丛中,是不是有东西在游动?!定然那青斑竹蛇被便溺气味吸引过来了。”
宋茂彦一听纪浩的话,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花木丛,随即发现那些花木丛在晃动不已,似乎真的有东西在上边游动。
他想及纪浩口中的青斑竹蛇的厉害,不由的“啊”的一声大叫,吓得连滚带爬的逃到了旁边的石子小径上。
看着宋茂彦一脸惶恐狼狈的模样,纪浩忍不住大笑道:”“哈哈,有才兄别紧张,在下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这里哪有什么青斑竹蛇,在下随口杜撰的。再说,刚才是有风吹过花木丛,花木丛才摇晃的,有才兄也太杯弓蛇影了!”
宋茂彦气着指着纪浩怒气冲冲的道:“你……你这家伙真无聊!”
他本来想爆粗口的,但是忽然发现自己刚才的那声惊叫,已经引得不远处凉亭下的许多文人士子站起身来往这边探头观望,不禁只是悻悻的说了这么一句。
纪浩这时也看见徐润站在不远处的一座凉亭下,朝他们招手。
凉亭中好像还有许多文人士子在望这边观望。这座凉亭掩映在茂密的花木丛中,一条曲折幽深的曲径相通,若是不注意看,还真不易发觉。
只听徐润招呼道:“咦,守谦兄、文泽兄是你们两个在那里干什么?赶紧过来这里坐吧,怎么站那里了。”
纪浩本来是不想聚文人堆的,但是徐润如此热情的招呼他,若是转身就走,有些说不过去,当下只得去往凉亭里。
见纪浩跟宋茂彦过来,徐润很是关切问道:“守谦兄说有事去去便来,我们这一直等着你回来呢?刚才听声音好像是守谦兄在惊呼,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茂彦微微一笑道:“无事,只是刚才偶尔脚划了一下,是以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纪浩在旁笑道:“呵呵,宋兄可能以为踩到蛇了。”刚才两人私下里互相刻薄称呼无所谓,单在这凉亭里有二十多个文人雅士呢,他要是再称呼人家有才兄,就显得自己轻浮了。
这年代差不多年纪或是差不多身份的文人,都是互相以表字相称,以示亲切的。听徐润的话,显然这宋茂彦的表字是守谦,估计也是觉得这茂彦的名字取得太过昭彰,是以取了一个反义的表字。
纪浩自是没必要跟这姓宋的表示什么亲切,是以自然不会称呼他表字,索性称呼他宋兄。
宋茂彦脸上微有怒色,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不过随即看到周围的文人雅士,他便很快恢复如常,显然他很在乎所谓的风度。
他手中的折扇轻摇,作一副很是潇洒的模样,随即很有挑衅意味的道:“徒逞口舌之利,实在无聊至极。久闻纪兄诗词无双,今日又正逢诗会,不如咱们切磋一下诗词文采,如何?”
众文人一听两人起了比试之心,不由的起哄,有文斗的热闹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这两个人,一个在登州颇有诗词之名,着实有几首不错的诗词流传,又号称登州风月班头;另一个在莱州也是才名卓著,诗词俱佳,又是举人身份,算得上强强对抗了,这样的热闹的定然是很好看的。
……
……
第141章 强行五五开
眼见众人起哄,纪浩推脱不得,只能答应跟宋茂彦比试一番。
其实若是别人提出比试,他或许会直接坦然说一声自叹不如,把这比试推脱掉,反正他也不在乎什么文名。但是这位“情敌”面前,纪浩却不愿意露怯,毕竟是个男人都会这么想。
宋茂彦在莱州也是以诗词出名的,眼见此时纪浩答应了他的比试邀请,不由的很朝着纪浩微微一笑,手中的那把扇子轻摇了几下,显然并未把纪浩放在眼里,一副很自信自己赢定了的模样。
他自恃诗词功底深厚,此时倒是表现很是大方,对纪浩道:“那这这比试以何为题吧,就请纪兄定吧?”
这出题的一方,自然是很赚便宜的的。虽说是现场诗词比试,但是平日若是做得好的、还未示众的诗词,完全可以借着出题目的机会,将这诗词比试的题目限定到自己那准备的诗词上,这样的投机自然是很容易的。
纪浩自然明白这家伙的意思,既然打算打击一下他的气焰,自然也不会去主动出题,落下赚便宜的口实,当下作出一副很是傲然的模样道:“宋兄原来是客,还是你出题吧!”
只是唯一的遗憾是,他今日本来没打算装比,所以没带自己那把“云多记”的檀香木折扇。不然的话,他自信自己手持折扇的气场,定然要比对面那个轻摇折扇的“情敌”强上几分。
宋茂彦见纪浩不愿赚这个便宜,以免落人口实,不由呵呵一笑,倒没有跟他多纠缠,当下说道:“既然纪兄不愿出题,那不如请文清兄这东道,来做个中人,由他出题怎么样?”
纪浩对此自无不可,当下点头答应。
徐润在旁笑道:“那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不客气了,否则两位再谦让下去,我们何时才能听到精彩的诗词出炉。”
随即他微一沉吟道:“嗯,这偶园修竹环绕,以竹为主题,而且听今日大家的诗词也大都是以竹为题,不如你们也以竹为题,各自作一首咏竹的诗词,如何?”
宋茂彦听了徐润的话,淡然一笑道:“在下没有意见。”
纪浩一听徐润提议以竹为题,倒是立即想到了一首很不错的小诗,当下也是点头答应。
定下题目之后,宋茂彦看着眼前苍翠欲滴的竹林,只是凝思了片刻,便脱口道:“在下这里有了。”
说罢他开口吟道:
“枝修节翠向天高,风秀猗猗韧复娇。
覆雪披霜难变色,心空却做富音箫。”
虽然只是一首七绝小诗,但是仅这一份急才,便不负其才子之名。而且这小诗做得也是颇有寓意,以竹咏情,算是一首不错的诗作。
宋茂彦虽是莱州人,但是登莱地区本就交往频繁,他以前也是时常来登州的跟一些文士好友走动,且经常参加一些登州文会的,因此在登州士子中,也是有很多好友的。
真说起来,他倒是比纪浩这个虽是登州本地,但却很少参加文会的秀才,认识的登州士子多一些。
因此他的这一首咏竹七绝小诗一做出,顿时便有很多叫好之声。
这其中有两个上科跟宋茂彦一起去济南府参加乡试的举人同年,他们都是了解宋茂彦跟纪浩之间过节的,此时更是卖力夸赞这诗做得好,以帮自己这位举人同年争面子。
虽然他们跟纪浩是同乡,但论起亲疏远近来,显然更偏向自己的举人同年。毕竟纪浩只是个秀才,在举人眼里,这是跟他们有着鸿沟般差距的。
其中一个叫齐锋的举子更是很是郑重的点评道:“守谦兄此诗做得极妙。前面三句写出了竹子作为岁寒三友的高洁、正直与刚毅的品格,而最后一句更是出彩。很多俗人总是讥讽竹子腹内空空,说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是孰不知,内里实心的树枝只能做一根普通的木棍或是被当做柴火烧掉,但腹内中空的竹子,却能做出富于音律变化的笛箫等美妙乐器。因此这最后一句,当真是画龙点睛之笔,恰如其氛的描绘出了竹子那不但气质高绝,而且实用的君子品格。”
他的这一番点评,虽然用意在于吹捧宋茂彦,却也算是点评很到位,因此立时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一时众人对诗作的评价更高,都觉得这宋茂彦能考中举人,果然是有真材实料的。
不过士子中也有看不惯这几个自恃举人身份,一直在那装腔作势的充大个的家伙的,其中一个叫陈昊的县学生员更是直接跳出来挑刺道:“这诗虽然寓意不错,但是遣词却是有些太过直白,少了一些能够去仔细品味的东西。而这七绝小诗中的第二句最后那‘韧复娇’三字,显然有些不妥。这三个字虽然韵倒是押上了,但是韧复娇’明显的突出了这后边的‘娇’字,反而恰恰没有显出其坚韧的品性。”
这挑刺挑得倒是很有水平,众士子都是懂得诗词的,一时顿时便有许多连连点头的。
也有那偏向着宋茂彦的,想要替他遮掩一番,却发现这陈昊确实言之有物,实在不好直接否认这一点小毛病,只能用瑕不掩瑜来替他打圆场。
这个叫陈昊的县学生员,纪浩倒是也认识的。那日被徐润拉着去参加海岱诗会时见过一次,说起来也是他的同年。
今日他这点评,倒是暗中帮了自己,纪浩不由的对其大生亲近之情。
既然宋茂彦的诗做出来,众人也品评了,自然都将目光投向纪浩。
纪浩眼见众人望向自己,当下笑吟吟的指着不远处长在假山上的几竿竹子,道:“在下观这长于假山缝隙的几竿翠竹,倒是想起前几日登黑石山时,看到的那几竿长于山岩之间的青竹,对此倒是颇有所感,这里也得了一首,请众位鉴赏!”
说罢他开口吟道: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纪浩这首咏竹的七绝小诗,是“借”的板桥先生的一首流传甚广的题画诗。
这首七绝作得很是豪迈大气且寓意深刻,其能够在后世流传甚广,显然是有着其自身的魅力的。
这里的士子,大都是久在登州城里厮混的,许多都是了解纪浩以前诗词风格的。他此前做得的诗词大都是那种意境唯美的风月词作,唯一一首颇为寓意的诗作,还用了个“落.红”的暧昧之词,因此他们大都以为纪浩今日又要做一首唯美的风月词作呢,没想到做了一首这么豪迈大气的诗作。
一时那些了解纪浩的士子,不由又是惊奇,又是佩服。
稍一品味,众人便都纷纷大赞其妙。
特别是那几个跟纪浩同年的县学生员,更是拼命的叫好,心中更是暗赞纪浩这风月班头的实力果然强大,随便一首小诗都能做得这么豪迈大气,显然是有这才情的,当真为他们这些县学同年争脸。
那个陈昊显然颇有出风头的兴趣,当下又出面点评道:“文泽兄这首咏竹的小诗,写得很是大气磊落,将这长于岩缝中的竹子那顽强而又执着的品质体现的淋漓尽致。只是开头这“咬定”二字,便活灵活现的描绘出了竹子的顽强与倔强;后两句更是进一步写出这竹子的坚韧品格。
竹子经过了无数次的磨难,才长就了一身英俊挺拔的身姿,而且从来不畏惧来自东西南北的狂风的击打。显然这也是文泽兄的自况,在这滚滚红尘中奋力的拼搏,其间虽然总免不了历经风吹雨打,但是依旧坚持高洁的本性,倔强的不改初心。此诗大妙,妙不可言。”
这一番点评,让纪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发誓:自己真没找这家伙做托儿。
陈昊这一波点评,虽然有吹捧,但是却很是准确说出这首小诗的精髓,只不过最后那强行扯上是他这个“作者”的自况,让他有些汗颜。
众人听了陈昊的点评,都是连连点头,对这首小诗更加赞赏,有几个县学生员更是直言此诗比刚才宋茂彦所做的那首要强上几分。
那几个跟宋茂彦交好的士子,本来他们都打着等纪浩一作出诗来,便出来挑一番刺的。但是等纪浩“作出”这首诗来之后,他们却发现这首小诗无论是寓意还是遣词,都让他们实在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显然这首诗作得是很妙的,这几个士子虽然有心帮助宋茂彦争面子,却也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敢直说此诗作得不好。
若是他们强行贬低这首诗作,日后流传出去,定然会被人笑话的。大家都是识货之人,别人自然能看出此诗做得很妙。
是以这几个士子只得强行吹捧宋茂彦的那首诗作也很妙,强言这两首诗最多是不分轩轾。
俗话说“文无第一”,诗词文章这种东西的评判,本就是主观性很强的。
这几个士子虽然人数占少数,但是里边却有两个举人身份的,他们话语权倒是比起那些普通秀才要重一些。
因此虽然大多数的士子都觉得纪浩的那首诗作得好,但是却也一时难以形成定论。
……
……
第142章 吊打莱州对王
宋茂彦眼见众人争执不已,不由的微微有些尴尬。他也是有名的才子,自然心里明白自己的诗作,其实无论是遣词还是意境,比不上纪浩的那首诗作。
只是他平日里诗词比试从未落过下风,只是自视甚高,此时又是面对纪浩这个抢走他求亲对象,落了他面子的情敌,他自然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诗作比不上对方。
当下他开口说道:“既然这吟诗,大家各执一词,难分轩轾。不如咱们比下作对吧?!”
此时他迫切的想压一压纪浩的风头,挽回下面子。既然吟诗落了下风,他便准备要在这比对上找回场子来。
纪浩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宋茂彦道:“宋兄惊才艳艳,无论吟诗,还是作对,定然都是很厉害的。呵呵,在下哪敢和宋兄比试?”
宋茂彦看着对方的眼神充满了戏谑的意味,显然是在暗暗讥讽自己吟诗落了下风,却不肯承认。他不由的微微有些脸红,不过随即恢复如常,显然在控制脸皮这一项技能,他早已炉火纯青。随即他强自做出一副有些盛气凌人的模样,傲然道:“怎么,纪兄你不敢比试作对?”
纪浩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不屑样子,随意的道:“呵呵,在下不敢!”
显然他此时说不敢,在众人看来讽刺宋茂彦的意味的更浓在,自然不是真得不敢。
县学的几个同年秀才,此时不由的纷纷起哄。
在他们看来宋茂彦明明做得诗作远比不上纪浩的,却硬扯什么难分轩轾,此时还很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实在有些臭不要脸了。
当下陈昊他们几个县学生员在旁纷纷替纪浩鼓劲的:“文泽兄跟他比,这次让他输得无话可说,看看还敢不敢这般盛气凌人!”
徐润此时在旁也笑吟吟劝纪浩道:“传闻那如今风靡登州的韵律启蒙用书《笠翁对韵》,就是文泽兄所作。想来在作对一途,文泽兄定然是精通无比,不如便跟守谦兄切磋一番吧,也好让我等众人见识一下。”
说着,他还朝纪浩故意挤了挤眼睛。显然是在暗暗表示支持纪浩。
徐润作为去年登州府院试的案首,才气自然是极高的,自然能轻易品出纪浩那首咏竹诗比宋茂彦那首,高出一个档次。
他本来就对纪浩的诗词才情很是佩服,此时心向纪浩的。但是作为今日诗会的东道,不好太过直接的表达意见,让客人脸上挂不住。
但是显然他对那几个举子自恃身份贵重,强行把两首诗评为五五开的举止,很是有些不忿。是以暗示此时纪浩借着比试作对的机会,好好削一下宋茂彦的面子。
在他想来,若是那《笠翁对韵》真是纪浩所作,定然是胜券在握的。若是极其精通韵律对仗之事,又岂能写出这样的韵律用书?!
诗词你们几个举子可以强行说是不分轩轾,但对联对不上来就是对不上来,这个你们总不能再强行扯淡了吧?!
纪浩眼见众人直劝,只得苦着脸道:“在下真不太会对对子,不过宋兄非要比试,那在下就勉为其难,奉陪一下吧!”
宋茂彦见纪浩应战,心中一喜,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找回面子了。他向纪浩道:“那就请纪兄先出联吧。”
纪浩笑道:“宋兄远来是客,还是老规矩,你先请吧。”
宋茂彦这才也不再客气道:“那既然如此,在下便先出一联!”
他稍一沉吟,随即开口道:“有了,我这上联是:‘晓露花,午风竹,晚山霞,夜间月,都于无字句处,寓大文章’,请纪兄对!”
宋茂彦号称莱州对王,此时他只是随意的思考片刻,便抛出这么很是巧妙的一联,可见倒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对于这一联,纪浩自然是对不出来的。
其实纪浩刚才说得是实话,他真不怎么会对对子。
若是只是三五个字的对联,他琢磨一下,或许能勉强对出一联,但是宋茂彦所出的这么巧妙的长联,他自是对不出。光是前面很是有意境的四个排比,估计也得让他琢磨个半天。
不过,好在他在答应跟宋茂彦比试之时,便早已想好了对策。
既然决定削一下这家伙的面子,纪浩自然此时没必要再跟他客气。当下他眼睛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作一副很不屑的表情,鼻孔哼了一声,傲然道:“这联我对不出!”
宋茂彦听了纪浩的话顿时讶然,随即不由哂笑道:“纪兄这‘对不出’三字,竟然也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当真是世间少有,在下佩服,佩服!”
纪浩毫不在意宋茂彦的哂笑,说道:“呵呵,佩服就对了。那宋兄出了一次上联了,是不是该我出了?”
宋茂彦折扇轻摇,很是潇洒的做一个请的姿势。
纪浩依旧是眼神仰望天空,很是随意的道:“我这上联是:‘两头是路穿心店’,请宋兄对”。
宋茂彦一听只是个七字短联,而且都是普普通通的用词,张口就要作对,可是细细一想,不禁一讶。随即凝神思索起来,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纪浩这上联虽是简简单单的七个字,但它既要求前四字必须说明后三字所指事物的特点,又要求后三字所指的事物必须符合前四字所指事物的特点。
而这其中第二个字和第六个字所表示的还必须是人体的两个不同部位。
将如此众多奥妙汇聚在这短短的七字出句之中,这……这让人怎么对。
宋茂彦越想越觉得此联难对,凝眉思考良久,依旧想不出,冷汗不由涔涔而下。
最终,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对出来。
好半晌儿之后,他才艰难的开口道:”这联我对不出!“
宋茂彦可是号称莱州对王的,让他说出这句话真的很难。
不过宋茂彦转念一想,自己都对不出,纪浩未必对得出,当下问道:“纪兄你不会只是出个上联,难为人吧,要有下联才让人心服!”
纪浩笑吟吟的随口道:“下联有啊,这有什么难的。你看我用‘三面临江吊脚楼’对,如何?”。
宋茂彦一琢磨,这下联对得确实工整,无论怎么看,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他这才发现,原来这家伙竟然是也是个作对高手啊。
这第一局虽然两人都未对上对方的对联,但是对方的上联显然更加有水平,自己已经完全落了下风。
当下宋茂彦打起精神,苦苦思索,又想出一个自认为很妙的上联:“何处寻蓬岛瑶台,只山水清奇,长留四时佳景色!”
他这一联跟上一联一样,都刷了一个小心思,都是留有暗坑的。
他上一联中带有竹字,哪怕对方对得非常工整,他也可以说是自己的对联中带着眼前之物,而纪浩所对的对联中没有,可以稍微占得一些便宜。
而他这一联也是同样的小心思,他们身在蓬莱县,对联中带着蓬岛瑶台,自然是有些隐喻的意味。哪怕纪浩对得对联很是工整,缺了这些隐喻,他自然也可以拿这一点点不足之处说事儿。
但是如同上一联一样,纪浩压根不接他的茬,直接毫不客气的傲然一笑道:“宋兄这一联,我还是对不出!”
宋茂彦强作镇定的一笑道:“呵呵,那就请纪兄出联吧!”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他没有开嘲讽,而是很是认真的等着纪浩出联。
纪浩微微一笑,开口道:“我这上联是‘烟锁池塘柳’,请宋兄对!”
他这次直接把这千古绝对拿出来,用以难为宋茂彦。
此联可称绝对,上联五字,嵌“火、金、水、土、木”五行为偏旁,且意境很妙:一个幽静的池塘,周围绿柳环绕,一层层烟雾将其深深的笼罩。
这简直就是一幅山水画,想要对上五行,再对上意境,千难万难。
宋茂彦乍一听这上联,觉得这个短短的五字联很简单。
可是细一深思,不禁汗流浃背,这联大巧不工,实在是……难死人啊!
围观的一众士子初听此联时也和宋茂彦的感觉一样,但细品之后,才发现发现其何其难对。
当下一众士子也都在旁纷纷思索下联,但却无一能对上来的。
好半晌儿之后,宋茂彦才垂头丧气的对纪浩道:“这联我对不出!”
那几个心向宋茂彦的士子纷纷朝纪浩叫嚷道:“你别光出上联啊,这根本就是个绝对,别连你自己也对不出来吧!”
陈昊等几个县学生员,这次倒是没有难得跟那几个士子呛声,因为他们也真的很想知道下联。
纪浩微微一笑道:“这联虽然很难,但也不能完全说是绝对吧,多琢磨一下,其实也是可以勉强对上来的。在下这里倒是想到两个下联,一个文对,一个武对,只不过都还不是太满意!”
“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啊!”大家一个没想到,纪浩一说就是俩,一众士子不由很是期待。
纪浩一副很是随意表情,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这武对是‘炮镇海城楼’。唉,这下联只是五行对上了,但只能算个无情对,意境相差太远。”
一众士子听了不禁翻翻白眼,你这是笑话我们连个无情对都对不上来嘛。
众士子听完武对,不禁对纪浩所说的文对更加感兴趣,纷纷催促他赶紧说文对的下联。
纪浩开口道:“我这文对下联是:‘桃燃锦江堤’!”
这个下联其实是后世公认的最佳下联。
众士子听了之后,心中暗自一琢磨,都对这下联大是认同。
这下联比他们心中刚才想的那些生搬硬凑的下联强多了。
一时之间,一众士子对纪浩的满眼的敬佩之情。
陈昊等几个县学生员,更是用无数溢美之词夸赞纪浩对得这下联。
纪浩谦虚的道:“其实还是有些缺陷的,这‘锦江’一词与‘池塘’一词相比,非通之词用也,所以用‘锦江堤’与‘池塘柳’相对,其实还是稍微有些小缺陷的!”
徐润此时却已忍不住道:“此联当真算得绝妙啊,今日一出,怕是很快便会流传开来。以后必然会有很多人来对此联,文泽兄这下联虽然自称有缺陷,但已是绝妙,怕是很难有人超越啊。今日这端午诗会有此绝妙一联,绝对能算是一段佳话。”
陈昊此时大声道:“这两联的比试,高下立判啊!”
虽然纪浩和宋茂彦谁都未能对上对方的上联,但在众人眼中显然纪浩是不屑于对宋茂彦的上联。
一个连“烟锁池塘柳”这样几乎称得上绝对的对联,都能对出来的人,自然是不屑去对宋茂彦所出的那些普普通通的上联的。
那个几个心向宋茂彦的士子,此时自然再无话说。
双方所出的上联,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此时要是他们还敢在再强行说成不分轩轾,怕是日后会被人笑话死。
可以想见今日之事,定然会随着这一个堪称绝对的上联广为流传的。
宋茂彦此时脸色很是阴沉。今日之事若是随着这一绝妙对联传为佳话,那沦为反面背景的自然会是他。
……
……
第143章 说实话也没用
纪家后院,书房里。
王思颖一边给纪浩在旁边扇着凉,一边数落着着正在看书的纪浩道:“哼,我就一天没看着你,你就溜出了偷懒了,实在是岂有此理。”
纪浩陪着笑道:“颖妹你有所不知。昨日的诗会上有为东岭镇的流民募捐的活动,我去诗会那里,主要是去为流民捐些钱物的,并不是为了偷懒的。”
说着他还长叹一声,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很是深情的道:“唉,前一阵,我在东岭镇时,可是亲眼见过那些流民的惨状的。若是不去出一份心意,实在是于心不安呐。毕竟我是一个这么正直善良的人,怎可看到别人受苦而无动于衷呢。你说是不是?!”
他这扯谎的话说得虽然不尽不实,但也不全是虚言。
昨日的端午诗会确实有为东岭镇流民募捐的活动,纪浩也去捐了五十两银子。
而且昨日诗会上的所有诗词,徐家也承诺整理刊印,到时售卖诗集所得的收入也会全部用于赈济灾民。
王思颖自然也知道诗会为流民募捐的事情,她虽然平日性子霸道刁蛮,但是却是那种欺强而不凌弱的作风。听纪浩这么一说,显然也是很是赞赏他的行为,那板着的俏脸不由的舒展了开来。
王思颖转嗔为喜道:“好了,人家知道了。说起来,其实纪郎你出去散散心,也没什么啦。读书虽然要抓紧,但是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嘛!”
纪浩大是赞同道:“对啊,正是这个道理,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嘛。休息好了,读起书来才能更有效率。休息的越多,效率就越高。”
王思颖本来还笑吟吟的听着纪浩的话,只是听到最后一句时,明显有些不满,随即不由的俏脸一板道:“哼,你不要得寸进尺哈。什么叫休息的越多,效率就越高?!天天休息了,哪还有时间读书?!”
纪浩本来依照王思颖的脾气,怕是陪着自己读书,用不了几天就腻烦了。毕竟在书房一坐一天,哪有去街上游逛,顺便殴打几个纨绔和贼偷,来得惬意啊。
但是他没想到王思颖对于督促自己读书的事情倒是很上心,这都好几天了,一点都没有腻烦的意思。而且看她的架势,还要坚持很久。
他觉得还是早点告诉王思颖真相吧,不然整天被督促着读书,实在是太痛苦。再说,也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当下纪浩试探着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因为那次落水磕到了脑袋,以前读过的经书都忘了,而且现在连篇像样的制艺文章都写不出来,你信吗?”
本来纪浩以为王思颖肯定是不信的,但出乎他的意料,王思颖竟然点了点头道:“我信。”
“呃……”纪浩道倒有些惊讶了:“你真的信?”
“我真的信啊!”
见纪浩依旧有些惊讶不已的样子,王思颖接着道:“其实我已经听冯叔叔说过啦,你现在连篇像样的制艺文章都做不出来。”
纪浩刚去县衙时,冯知县对纪浩的读书和制艺还是很上心的,时常喊纪浩过去探讨一下,是真得想好好教导一下纪浩。
不过在深入的考校过纪浩几次过后,便彻底丧失了指导纪浩制艺的兴趣了,因为发现纪浩对于制艺,实在是……一窍不通。
冯知县对此自然也是很好奇。去年岁试年的县试,冯知县作为主考官,是看过纪浩的文章的。虽然算不上特别出类拔萃,但也算是中上等水平了,此时纪浩却变得对制艺一窍不通,自然是非常奇怪的。
纪浩为了不被冯知县再拉来聊读书制艺,便说因为那次落水磕坏了脑袋,不但制艺的本事都忘得差不多,就是连读过的经书都忘了。
冯知县了解了原委之后,知道连读过的经书都忘了,自然无从去谈制艺之事了。因此只是嘱咐他多读书,倒是暂时放弃了指导纪浩制艺的兴趣。
纪浩听王思颖竟然从冯知县那里知道,倒是也不奇怪,毕竟这姑娘时常押解个贼偷去县衙打官司,还时常去县衙后衙去找冯婉儿。
“那这事儿岳父大人知道吗?”
王思颖撇撇嘴道:“自然不知道了,我又不傻。你去我家求亲时,可是自己吹嘘什么金榜题名,进士登科受到擒来的。若是让他知道了实情,嘿嘿,估计你会死得很惨。”
纪浩长叹一声,装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道:“唉,那既然你知道了,就别逼我读书了吧,反正下科估计也肯定考不中,还是别浪费时间了。至于岳父那边,我再想别的办法便是。”
王思颖安慰道:“人家对纪郎你有信心。以你的聪明才智,三年的时间足够了。”
“呃……”
王思颖见纪浩有些伤感,不禁恨恨的道:“都怪那个王八蛋苏二,要不是那家伙害你,你怎么会磕到脑袋的。嗯,不过纪郎你弄死他了,也算报了仇了。”
“呵呵,是啊!”纪浩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倒是替苏二在此事有些叫屈。这家伙虽然死有余辜,但真说起来,其实某种意义上这苏二还算自己恩人呢,若是不是他害死了纪秀才,自己也不会恰恰夺舍而来到这里。
随即王思颖转移话题问道:“哎,听说纪郎你昨日跟那个宋茂彦比试作诗和作对来,而且还大获全胜?!可惜人家没有看到你那英姿。”
纪浩一听这话,不由的表情很是得意的道:“小意思啦,你家郎君惊才艳艳,踩一下那宋有才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思颖见自己这话题,让本来有些颓废的纪浩又昂扬起来,不由的附和道:“哼,那姓宋的家伙也好意思叫宋有才?叫宋草包还差不多。纪郎你才是真有才。”
纪浩笑道:“此言甚得吾心!”
王思颖见已经调动起纪浩的情绪来,不由的话题一转,道:“所以啊,纪郎你连举人都轻松踩到脚下了,考个举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呃……”
“你就别想着偷懒了,只要你考中了举人,什么事情都好办。好了,赶紧读书吧,人家给你扇凉。”
纪浩很无奈,本想说出实情来,能让王思颖别再逼着自己读书。没想到她竟然早就知道了,而且还依旧对自己科考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禁很是无语。
但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他眼见王思颖一副殷殷的表情,实在不忍心辜负,只能咬牙切齿的拿起那本《春秋》,装模作样的看起来。
美人相伴,小扇扇凉,当纪浩正很是惬意的盯着那本《春秋》看时,忽然听到门外脚步声响。
随即他见到丁一领着三个人进房来……
……
……
第144章 两个儿子来了
纪浩见丁一带领进来的人,原来是自己十哥纪演,他身后还跟着自己那两个儿子纪宇轩和纪宇辰。
纪浩搬到这处宅子之后,纪演曾经来过,丁一自然知道纪演是自家老爷本家堂兄,是实在亲戚,是以他也就没有通报,直接带着前来见自家老爷。
纪宇轩和纪宇辰见了纪浩,连忙上前见礼,口中说道:“孩儿给爹爹请安了。”
王思颖见两个少年称呼纪浩爹爹,而纪浩很是坦然的受了他们这一礼,不禁有些发愣。
这是什么情况?纪浩怎么会有两个儿子的?!
王思颖还没弄明白情况呢,纪宇轩和纪宇辰已经向她见礼道:“孩儿给大娘请安。”
他们在路上时,早就听自己十伯纪演说了,自己爹爹跟王家大小姐定亲的事情。显然这位小姐坐在自己的爹爹身旁,貌似很亲昵的样子,那定然就是他的那位未婚妻了。
他俩是纪家庄少有的读书人,也算是非常伶俐的孩子,是以就趁势给王思颖见礼了。
“呃……”王思颖听到“大娘”这个称呼,顿时更加凌乱了。
自己还是一个黄.花大姑娘呢,怎么就忽然有儿子了?!
王思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不禁投向纪浩询问加求助的目光。
纪浩看王思颖有些凌乱的样子,不由的失笑。难得,这平日里霸道刁蛮的女侠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他不禁笑吟吟的道:“这两个真是我儿子,你是我的未婚妻。以后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正妻,他们喊你大娘,也是应该的啊。那个,人家都喊你大娘了,你就没个见面礼什么的送给人家孩子?!”
王思颖听到见面礼,下意识的道:“呃……我没准备啊,那个,今日什么都没带啊。那个,改天一定补上。”
不过她发现听了纪浩的话,依旧没搞明白他为什么会有两个儿子。不过当着自己纪演的面,她也不好发作,毕竟论起来这也是大伯子啊。
当下只能满腹疑问的盯着纪浩。
纪浩却并未跟她继续解释,反而是跟纪演聊起来。
她毕竟没过门,这纪浩跟大伯子聊天,她自然是不太方便在这里。
当下她恨恨的瞪了纪浩一眼,又跟纪演打过招呼之后便告辞了。
…………
王思颖来到走到后院门口,正碰见丁一提着一大锡壶开水,要往后院去给纪浩沏茶。
她开口喊住丁一,开口问道:“你家老爷有两个儿子的事情,之前你知道吗?”
丁一挠挠头,说道:“前一阵老爷倒是提过,那日特意让小芸搬到后院来,说是等两个小少爷来了住中院。”
他和小芸,这纪宅的仅有的两个下人,早就被这位纪宅未来主母收服了。
也正是因此,平日里纪浩的一举一动,才都逃不过王思颖的耳目。比如昨天纪浩出去参加诗会,连什么时辰出去得,王思颖也知道。
当然,纪浩也曾严厉斥责过丁一和小芸他们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
不过貌似纪浩的斥责并没有多大威慑力。起码在丁一看来,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吃里扒外的行为。这未来主母跟自己老爷早晚都是一家人的,这一家人哪里存在什么吃里扒外之说。
再说,与脾气比较好的自家老爷比起来,这比较喜欢动用武力的未来主母,显然对他更有威慑力。丁一到现在还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未来主母时,就两次被轻易的一招放倒的情形。
若是得罪了自己老爷,最多挨一顿骂,但是得罪了主母,那可是一顿打啊。显然,在挨骂和挨打之间选的的,丁一宁愿挨骂也不愿意挨打。毕竟这位未来主母的武力太强悍,给他留下了太难以磨灭的印象。
而且丁一其实还有一份自己的小心思。只有多讨好一下这未来主母,他才有机会多跟这未来主母的丫鬟采菱接触啊。
王思颖听了丁一的话,不由的怒目道:“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丁一不由的微有尴尬,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事儿是前一阵的事情了,而且主母你也从来没问过,因此小的早就忘了。”
王思颖随即又问道:“那你家老爷以前成过亲没?”
“应该没有吧!”
“那你家老爷这两个儿子哪里来的?”
丁一挠挠头,开口道:“在小的想来应该是过继的吧。以前小的还不敢这么说,但今日见了这两个小少爷,觉得八成是这样的。这两位小少爷比起老爷的年纪来,最多也就小个四五岁的样子,总不能是老爷生得吧?!”
“呃……也对!那你去忙吧!”
王思颖刚才被人喊娘,便陷入凌乱中,脑袋还真是有些宕机了,一时真没想到这一点。被丁一这么一说,才琢磨过来,不禁暗骂自己傻了。
当然,心中自然也少不了暗地骂纪浩这家伙。明显他是看出了自己一时没想明白,故意看自己凌乱的。
既然猜到这两个儿子的来历,她的心情自然好转。
不过临走时,她回身看了看正在跟纪演聊天的纪浩,恨恨的攥了攥粉拳,暗道:改天一定要让这个讨厌的家伙,为戏弄自己的事情付出代价。
…………
纪浩眼见王思颖走了,不由的心头一松,他现在对整天被逼着读经书,真的是很是愁得慌,是巴不得有人来或是有点别的事情干。
他让丁一去福来客栈订了一桌酒席,又让小芸带纪宇轩和纪宇辰去中院安顿。
他自己则和纪演在书坊中闲聊。
纪浩搬到这处宅子之后,纪演曾经来过一次。纪浩当时还曾劝他搬来这里住,反正空房子很多,多个人也热闹。
不过纪演却说,在县衙的廨舍住得不错,而且还能跟一起住廨舍的那些书吏多熟络一下,因此拒绝了纪浩的邀请。
纪演自从到了县衙刑房干上典吏之后,倒是非常尽心。
他一直没有回去过纪家庄,直到这次端午节休沐,这才回去了一趟。正巧老太公想要把纪宇轩和纪宇辰送来纪浩这里,便让他返回府城时一起带来了。
……
……
第145章 操心孩子的教育
清晨一早,纪宇轩和纪宇辰便早早的来给纪浩请安。
纪浩对此还真是有些不适应,自己又不是一大把年纪了,哪用得着什么请安。好在今日起来的早,不然跟平日一样晚起,还真有些尴尬了。
当下他对两个来请安的儿子道:“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爹爹我好得很,用不着请安这种虚礼。你们日后不用每天这么早来请安了,也怪麻烦的。”
纪宇轩都道:“晨昏定省,这是当儿子该有的规矩,儿子不怕麻烦。”
纪宇辰也在旁点头附和称是。
纪浩翻翻白眼道:“你们不怕麻烦,爹爹我怕啊。”
“呃……”纪宇轩和纪宇辰不由的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纪浩随即微笑道:“呵呵,好了,你们的这份孝心,爹爹心领了,知道你们是懂规矩的好孩子。不过,以后早晚都不用来请安了。你们以后早起之后,自己读书便是。俗话说的好,‘一天之计在于晨’,早上正是读书的好时光。”
纪宇辰开口问道:“那我们读书遇到不懂的地方,可否来问爹爹?爹爹什么时辰比较有闲?”
纪浩摆摆手道:“爹爹很忙的,一天到晚都没有空闲。”
“呃……”纪宇辰再次无语。
纪浩自然知道,老太公把自己这两个儿子送到城里来,是想自己这个所谓的“秀才老爹”多指导一下他们,让他们的学业能够更好的进步,以期早日学业有成。
但是老太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自己心中有数啊。自己这所谓的“秀才老爹”,压根就指导了这两个儿子什么啊。
纪宇轩和纪宇辰都是是自六七岁便开蒙读书的,到现在都读了好多年了。估计很多蒙学便开始学的经书,比自己掌握的通透,说不定都能指导自己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当爹的人,对于儿子的学业还是要上些心的。
再说,自己还指望着他们早日考上个功名,好改回原宗去呢。
纪浩见纪宇辰无语的样子,不由的笑了笑道:“爹爹跟你开个玩笑。其实爹爹早就给你们想好了就学的地方,到时你们遇到不懂的问题,直接问教你们的夫子便是了。这两天你们先在家安心读书,等就学的地方给你们安排好了,我便带你们去。”
纪宇轩和纪宇辰连忙道:“都听爹爹安排。”
…………
吃过早饭,纪浩便来到矿税太监府。
没办法,为人父母的,为了孩子的教育,总是离不了要操心求人的。
纪浩自然也不能例外。
他想到的让自己那两个儿子读书就学的地方,就是太监府西席先生陈老夫子的私馆。
反正陈老夫子就黄文宇一个学生,再多两个也没什么,权当给黄文宇找两个伴读了。
纪浩觉得这事儿也是为黄文宇好,这私馆就他一个学生,连个伴儿都没有,那多无趣啊。
他觉得自己这两个儿子跟黄文宇差不多的年纪,若是打着给黄文宇做伴读的名义,来跟他一起上课,无论黄文宇还是黄公公,应该都会很乐意的。
纪浩来到矿税太监府门前,门房的一个门子早就迎了过来。
这门子早就知道这位秀才是自家府上小少爷的师傅,而且还是黄公公的幕僚,自是不用什么通报,直接请纪浩进门。
不过当纪浩说是要先拜访黄公公时,那门子却说黄公公这几日去了栖霞太虚宫公干,并不在府里。
这栖霞太虚宫是全真道龙门派的宗庭之一,纪浩估计黄公公去太虚宫公干,应该是跟当今嘉靖皇帝修道的事情有关,不过这事儿跟他无关,他自然也不会多问。
当然,就算问了,这门子也未必知道。
既然黄公公不在府里,纪浩便先让门子带着去见黄文宇。
说起来,纪浩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他跟黄文宇说好的,每三日便来指导他一番“无名拳法”的。但是自从那次去东岭镇公干,他已经有半月未曾来帮他“练形”了。
黄文宇见到自己师傅,自然是非常高兴。当下拉着纪浩便要去演武场,让他帮自己练形。
纪浩摆了摆手,暂时阻止了黄文宇的迫不及待的行动,笑着道:“这个先不急,待会为师自然帮你多练几次形。为师今日来,还有其他事情要跟你商量。”
黄文宇道:“师傅请讲!”
纪浩笑道:“为师给你找了两个年纪差不多伴读,嗯,其实就是我的两个儿子,让他们陪你一起读书,你看如何?本来这事为师是打算先跟黄公公打声招呼的,可是他不在,为师就先跟你说一声。”
“啊,师傅你两个儿子都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了啊?”
这事儿貌似谁听到都会问,当下纪浩只得无奈的解释道:“族里过继的,一个比你大一岁,一个比你小一岁,你们做个伴儿,一起读书,怎么样?”
黄文宇自己就是过继给自己现在这位太监老爹的,对此事倒是没什么奇怪的。
当下他痛快的道:“好啊,这当然很好啊。本来我一个人上课,无聊死了,若是能有两个伴读,那再好不过了。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师傅明日便让这两个伴读过来,陪我上课吧。”
纪浩微笑道:“那好,那就这么定了。回头你跟陈老夫子也打声招呼,等黄公公回来之后,你也别忘了说一声。”
黄文宇撇撇嘴道:“切,跟陈老头说什么,他是我爹聘得先生,又不是不给银子。这事儿本公子说了算,等我爹回来,我知会他一声便是。”
纪浩正色道:“尊师重道,是一种优秀品德。只要优秀的品德,都是无名拳练气的一部分。陈老夫子也是你的师傅,以后不得有不敬之举。”
黄文宇见平日里很是和气的师傅,听了自己对陈老夫子不屑的话语,立时一脸正色的教导自己,不禁连忙收起刚才那满不在乎的表情,谨身受教。
“徒儿明白了,谨遵师傅教诲,以后对陈夫子定然客气一些。”
“孺子可教也,为师甚是欣慰。”
“那师傅咱们可以去练形了吧?”
“自然可以。”
……
矿税太监府的演武场上,黄文宇的练形以七次潇洒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结束了。
本来按照他的练气成果,也就是读通的经书篇数,应该练五次形的。
但是纪浩觉得今日黄文宇为自己儿子解决了上学的问题,特意多送了他两次挨揍的机会。
当然,练形归练形,他还是很注意避免让黄文宇受伤的,所以才每次都让黄文宇摔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屁股上肉多,轻易不会受伤。
黄文宇虽然摔得有些七荤八素的,但是他对此却是很高兴的。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师傅曾经说过,等到练形到了百次,这无名拳法便算小有所成了。
他真得很期待早日达到拳法小成那一天。
黄文宇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露出很高兴的表情,走到纪浩身边,开口问道:“刚才徒儿忘了问,师傅你那两个儿子,也就是我那师兄和师弟,他们学过无名拳法吗?”
纪浩微微一笑道:“这个他们自然是没学过的。为师不是说过嘛,你是为师的开山大弟子,也将会使关门弟子。他们两个于学武一途,天分实在不高,就让他们安心读书吧。为师这无名拳法,有你继承衣钵,就已经足慰平生了。”
黄文宇听了纪浩的话,不禁有些遗憾,又有些欣喜。
遗憾的是,若师傅这两个儿子学过无名拳法,那自己就可以跟他们就时常切磋了。这样的话,定然对自己修习无名拳法大有裨益。
欣喜的是,自己仍旧是无名拳法的唯一传人。这份荣誉无人分享,绝对是值得自己喜悦的。
黄文宇最后还是觉得欣喜的心情更多。
……
……
第146章 冰镇香饮子惹得祸
端午过了,没几天便是芒种了。芒种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九个节气。
自从过了芒种,天气越发的热了!虽然农历五月,被叫做仲夏月,但其实准确的来说,这芒种过后,才表示仲夏时节的正式开始。
芒种过后,便是后世北方地区麦收的时节。
不过现在大明的麦子,还再等上两个月才能成熟。嗯,南方的早稻倒是这个时候可以收获了。
大明还没有冬小麦,此时北方种植的麦子都是春小麦,春种秋收。秋收过后,地里再种些菠菜、菘菜、萝卜等蔬菜,或是售卖,或是备着自家冬天食用。不像后世北方地区,大都是收了冬小麦之后,还能种一季的玉米,一年两熟。
当然,纪浩没有田地,这过了芒种收不收麦子,跟他关系倒是不大。
呃……准确的说起来,其实他还是有田地的。
他的四伯、七叔等几家的田地,本来是挂在他名下的,但是被纪秀才卖掉了。纪浩给他们买回来之后,他们心有余悸,不敢再往他的名下挂了。
但是老太公本着既然有秀才的福利,便绝不能浪费的原则,又让纪家庄里其他比较困难的三户,把他们田地“投献”在了纪浩的名下。
因此在法律层面上,纪浩是有田地的。
若是他真得把那些田地占为己有,也完全是有依据的,因为县衙户房那里这些田地登记的是他的名字。
纪秀才当时为了花天酒地,就曾卖掉过四伯、七叔他们投献到他名下的田地。当然,这样干的代价,很有可能被那投献的宗亲打个半死。
以纪浩现在的身份,自然不会去贪图那些本就生计困难的宗亲们这一点田地,去干那种被人唾骂的事情。
其实他的那几个宗亲挂在他名下的那三四十亩田地,本来应该缴纳赋税田租,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是应该给纪浩一半,以充作“挂名费”的!
不过纪浩如今也算一个小有资财的人了,自然不会去寒碜的去要同族宗亲的那几斗粮食,是以自然也就对那田地的收成不怎么关心。
…………
一到了夏日,登州城内的各家香饮子店的生意就特别的好。
所谓香饮子店,就是卖的各种饮品的店铺,基本上和后世的冷饮店差不多。
只不过大明的香饮子店中,既有各种水果加冰糖熬煮制成水果饮子,也有加上一两味中草药熬制成的,诸如紫苏和气汤、桂花二宜汤、五味汤、厚朴汤之类的养生香饮子。
单是论起品类来,其实这年代的香饮子店,倒是比后世的冷饮店中,卖得饮品更加全活一些!
到了夏天,这香饮子店卖的的香饮子,一般都是用新汲的井水镇着!在炎炎夏日,路过香饮子店时,进去喝上一碗冰凉爽口的香饮子,确实是令人舒爽不已。
在一些大点的香饮子店里,除了有用井水镇着的香饮子,如果有客人想要更加凉爽过瘾一些,还可以加上一些冰。
不过大明此时可没有什么制冷设备,夏日食冰,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如今这个年代,夏日用的冰,都是在冬日天气最冷时,趁着江河结冰最厚之时,去江河中采取冰砖。然后将采来的冰砖放在挖得很深、密封很好的地窖中,才能保存下来!
普通人家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和条件在冬日存冰,自然也不会有夏日用得冰,所以物以稀为贵,香饮子店中加冰的冷饮也卖得非常的昂贵。
纪浩家所在的清风街跟梨花街交叉的十字街口,便有一家很大的香饮子店。
如今天气渐热,纪浩在家被逼着读书,觉得很是有些气闷,所以基本上每日都会让小芸去十字街口的那家周记香饮子店,给他买上几碗冰镇香饮子喝。
周记香饮子店很大,是一家老字号的香饮子店。
周记香饮子店里边不但有各种时鲜水果熬制的香饮子,也用枇杷膏、秋梨膏、酸梅脯、桃干等干果或膏脯熬制成了各种非时鲜水果饮子。
除了各种水果香饮子,像甘豆汤、豆儿水、香薷饮、椰子酒、漉梨浆、木.瓜汁、卤梅汤、姜蜜水、沉香水等消暑的时令饮品,店内也都有的卖。
总而言之,就是人们平日里想喝的香饮子,不管是是什么样的,这周记香饮子店都是应有尽有。
这周记也是一家规模比较大、名气比较响的香饮子店,自然除了有凉井水浸凉的香饮子,他们还有自己的冰窖,冰镇的香饮子也是有的卖。
这大热天的,喝碗酸酸甜甜的冷镇香饮子,倒是不错的享受。
冰镇的香饮子价格昂贵,自然是指得是对普通百姓人家来说,纪浩如今也是不大不小的财主了,买些加了冰的香饮子喝,自然还是消费得起的!
因此他每日小芸每日去周记替他买的都是加了冰的时令水果香饮子。
不过在连续喝了几次后,纪浩倒霉了……一连腹泻了好几天,差点没让他泻得去西天见佛祖。
好不容易在吃了几副中药后,才止住那一泻千里,避免了“英年早逝”这种情况的发生。
纪浩好不容易“活”过来之后,干得第一件事儿,便是无比愤怒的去找周记香饮子店理论。
…………
周记香饮子的掌柜的叫周同,看着倒是一脸和气的样子。
纪浩之所以觉得他看着很和气,是因为这个掌柜的是个圆滚滚的胖子,总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跟那日他刚来到登州时,碰到的那个包子铺的老板,倒是很有些神似。
不过纪浩的怒气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和气样子所消退,依旧是义愤填膺的讨伐他起来
“老周,本公子差点被你坑死了,今天你要是不给个说法,小心本公子砸了你这黑店!”
周胖子是认识纪浩的,一见他气势汹汹的进来,连忙丢下手中的长辈,迎了过来来,随即满脸陪着笑道:“纪公子你这话怎么说的,小老儿我敬你还来不及呢,就是坑谁也不敢坑你呐!纪公子且你说说,小老儿到底哪里无意中得罪你了,我这就给你赔不是!”
……
……
第147章 就当是保护费吧
作为一条街上的街坊,周胖子自然是认识纪浩的。毕竟纪浩说起来,在这条街面上,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这位秀才可是县尊的师爷,还收了太监府的小公子做徒弟。而且更让人害怕的是,这家伙连苏二公子都敢杀了。
虽然是苏二公子绑架他在先,但杀了苏二公子却什么事儿都没有,苏家不但没能报复,还自己臭了名声,光凭这一点,便证明他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因此不但在清风街,就是清风街所在这整个余庆坊内,怕是也没几个人敢得罪他的。
就算不论这些,人家只是一个秀才身份,便不是普通百姓敢得罪的。
这年代,秀才打一个平头百姓,一般没什么事儿,但老百姓敢打一个有功名秀才,那可就是犯法了。
纪浩要真把他店给砸了,他也真是没什么办法。
是以,周胖子一见纪浩气势汹汹的前来,连忙满脸堆笑的使劲的赔不是……尽管他现在还不知道哪里得罪纪浩了。
纪浩从来都是人家敬着他,他便对人客气的,是以一见周胖子满脸堆笑的说小话儿,便消了三分气!
不过一想到喝了他的那冰镇香饮子,害得自己差点过去,纪浩还是很气愤的道:“你还有脸问?!喝了你家的冰镇香饮子,害得本公子足足腹泻了三天三夜!本公子总不能白白受折腾,你说怎么办吧,老周?”
周胖子很是耐心的听完了纪浩的话,随后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短手一摊,表示很委屈,随即解释道:“原来是这事儿啊,那纪公子你这可就是冤枉小老儿了。你家那小丫头小芸每次来买冰镇香饮子,小老儿都是跟她说:这冰镇的东西不能多食!
这夏日食冰,一旦食多了,便很容易伤到肠胃,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啊。这事儿……是纪公子你自己非要多食的,这事儿小老儿真是冤啊!”
纪浩听了周胖子的话,倒是想起来:好像人家确实说过食冰不能贪多的话,还真是自己非要买的。
周胖子眼见纪浩沉吟,不由的指着柜台旁边的一个竖行牌匾,继续说道:“纪公子,你看我家店里这柜台旁,就贴着‘食冰不过三’的祖训呢!这来店里的客人有贪冰镇香饮子一时之爽的,小老儿也不会卖他超过三碗。小老儿这香饮子店可是祖传的,在清风街这里干了几十年了,这名声也是有口皆碑的。
再说,大家街里街坊的,你又是有头有脸的人,小老儿一直对你很尊敬呢,哪敢坑你啊!确实是纪公子你非要你家小芸来买,小老儿又觉得这每天多饮上一两碗应该没事儿,所以就卖给你了,实在不是故意坑你呐。”
纪浩心道:难道真得是过度饮用这冰镇的东西伤着肠胃了?!
不过这也不对啊,他在后世那个年代时,到了夏天,一天喝上十瓶八瓶的冰镇饮料都没事儿,怎么在周胖子这里,一天喝几碗冰镇香饮子,就腹泻不止了呢?
想了想,纪浩觉得定然还是这冰的问题。
当下纪浩道:“老周你不会是忽悠本公子吧?我看定是你家的冰不干净,才不能多食吧?别人家的冰镇香饮子,本公子可没听说过这‘食不过三’的说法!”
周胖子叫起撞天屈道:“纪公子你可不能这么说啊!咱家这店里的冰,都是每年冬天去画河的上游采得。别人家的香饮子店,很多都是图省事儿,去府城边上的阳溪湖里采。
这河里的冰,可比那湖里的冰干净得多呢!咱家这店是老字号,做得是良心买卖。别家的店没有这‘食不过三’的说法,是他们只顾着多赚钱了,一点都不为那些客官的身体着想啊!”
纪浩其实倒也知道,这周胖子做买卖的口碑,一直算是很不错的,他既然这么说,看来应该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嗯,说不定还真是自己吃多了,伤到了肠胃的!
或许是自己这副身体,在这个年代夏天食冰的机会少,还没锻炼出来吧!
周胖子久做买卖惯会看人脸色的,眼见纪浩在那沉吟,怒气消了很多,当下连忙去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一锭十两的官银,对纪浩道:“不管怎么说,纪公子也是因为吃了小店的冰,才伤到贵体的,这十两银子算是给纪公子的补偿吧!”
周胖子虽然觉得自己在理,但是却是真怕纪浩找他麻烦啊。这位爷,他惹不起啊。
是以他只得咬牙出血,存了破财免灾的想法。这十两银子,可是他这香饮子店大半个月的收入了。
纪浩见周胖子甚是敞亮,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当下正色道:“老周啊,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本公子是来讹你的吗?”
周胖子惶恐的道:“不不不,小老儿没有那意思!只是纪公子贵体有损,不管具体如何,终究是吃了小店的冰伤到的,小店怎么说也要做些补偿。纪公子若是不收下这银子,小老儿实难安心啊!”
他说得倒是真的。他还真有些怕纪浩记恨他啊,若是纪浩不收这银子,他还真有些觉得寝食难安!
“哎呀呀,你看这街里街坊的,多不好意思啊!”纪浩嘴里说得不好意思,手中却一定不客气,很是麻利儿的把那锭银子装进了袖袋。
纪浩觉得自己这完全是为了让老周心安,才勉为其难收下的!为了搞好街坊关系,自己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周胖子陪着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以后还要靠纪公子多加照顾!”
纪浩听了周胖子的话,不由的很装.比的道:“好说,好说,以后要是谁敢来你这捣乱,你尽管报我的名号便行!敢有不服的,我让我那个不成器的劣徒来,打断他们的三条腿!”
周胖子一听纪浩这话,不禁的笑容可掬,没想到这十两银子也没浪费,这也权当算是保护费了。
纪浩的名头如今在清风街这一片还是很好用的,人家是县尊的师爷,还有个很是牛叉的徒弟,登州城内的地痞混混,还真没有几个敢招惹他的!
县尊的师爷或许有些地痞混混还未必惧怕,但是人家徒弟厉害啊,太监府的小公子本就是不讲理的人。若是那些地痞混混来捣乱,让他占了理,怕是会死得很惨。
当下周胖子很是喜悦的道朝纪浩道:“那小老儿在此多谢纪公子了!”
……
……
第148章 获准休息一天
纪浩拿着那锭大官银,颠颠儿的回了家。
没想到自己的面子还挺大,若是一般人喝了周记的冰镇香饮子,就算喝出毛病来,怕是周胖子未必会轻易赔偿吧。
唉,谁让哥们现在是能在登州城横着走的人呢!
不得不说,这能够嚣张起来的感觉,还是非常爽的。
纪浩回到家时,王思颖已经又来了。
王思颖见纪浩回来,一脸幽怨的道:“纪郎又出去了?身体好利索了吧?”
自从纪浩的那两个儿子来了之后,她倒是不好意思整天呆在纪宅了。不过对于催促纪浩读书,依旧很是上心,每天还是都会来上一趟,只是不会像以前那样一待一整天了。
王思颖虽然那日对纪浩说得很是大方,说什么就算他没能金榜提名,也会非他不嫁,但是对于纪浩的读书可是一直没有放弃督促。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任何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都很难以走出俗窠,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明白功名的重要性,王思颖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夫婿有个更高的功名。
纪浩见王思颖一脸幽怨的样子,不由的有些不好意思。
这几日趁着身体不舒服,他倒是着实休息了几天。不过今日,显然王思颖又要开始催促他读书了,一想到此他便不由的头疼。
他那日跟王思颖说了自己以前读过的经书全忘了的事情,其实就是想告诉她,自己科考没戏,让她别再逼着自己读书了。
但是王思颖却坚信以他的聪明,三年的时候足够把那些经书吃透了,反而更变本加厉的督促他。
这就让人非常郁闷了。
当然,纪浩也知道王思颖的想法没错,这年代的女子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婿能够金榜题名呢?!
但是让他整天在家里闷着读书,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以前最怕麻烦的他,现在迫切的希望冯知县给自己安排点事情做,最好是能出差的那种。
若是实在没有出差的差事干,纪浩觉得自己还是主动跑去县衙乖乖去坐班吧,怎么也比在家里被逼着读书强。再说,自己可是拿着县尊的师爷聘金的,虽然只有两石,但是总是不去上班也不好。
纪浩陪着小心解释道:“啊,身体好多了。不过我刚才出去,可不是出去闲逛,我是去找周胖子索赔去了。呶,你看,这是我索赔到的银子!”
说着,纪浩扬了扬手中的那锭大银。
王思颖见纪浩如同犯了错的孩子般忙着解释,板着的俏脸不由的展露出笑容:“嗯,好吧,那这次就算了,不追究你了。不过既然纪郎你身体没事儿了,那就赶紧开始读书吧!”
纪浩有些不情愿的道:“今日便休息一下吧,这天这么热,又不敢再吃冰了。再说,我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呢!哎呦,这一说,肚子又有些痛了!”
王思颖不禁对纪浩有些无语,这是又要偷懒了啊!
不过她见纪浩最近确实有些消瘦,怕是确实有些累了,觉得也不能太逼迫,当下道:“那今天便准你一天假吧!”
估计纪浩要是知道王思颖是因为见他有些消瘦了,才准他假的,说不定还得要去感谢一下人家周胖子呢!
纪浩一听王思颖同意自己休息一天,不由的眉开眼笑的道:“嘿嘿,我就知道颖妹最疼我了!”
“哼,别老想着偷懒哈,否则……”王思颖说着扬了扬粉拳,目光充满了强烈的威胁意味。
虽然自从自己求亲之后,王思颖表现的很温柔,但是纪浩想起她胭脂虎的威名,不由的连忙道:“咳咳,不偷懒。”
王思颖见纪浩如此识相,这才转嗔为喜道:“纪郎你既然嫌在家读书天热气闷,那不如便搬到我家在黑石山的野墅去避暑吧。那里风景不错,也很舒适凉快,很适合读书。正好,我二哥前几天也搬过去了,平日你们一起多切磋交流一下!”
登州城内的很多大户人家,都在风景秀丽的黑石山上建有野墅,夏天在那里
小住,倒是避暑的好去处。
不过虽然如此夏日在山上野墅居住,确实比在家里凉爽宜人,但是纪浩却是不愿意去的。去了王家的野墅,怕是更要被王思颖督促着读书,说不定他二哥还要时常跟自己套路诗词和文章等,想想就愁人。
当下纪浩找借口道:“而且我可不是二舅哥那样的闲人啊,我可是在县衙里有差事的。若是去了那里住,县尊有事找我参谋,怕是多有不便。”
“切,说得跟你多重要似的。要不我去跟冯叔叔说一声,让他最近先不给你安排事便是。”
纪浩连忙道:“别,我拿了县尊聘金的,哪能一点力都不出呢。再说,我还有两个儿子要管束呢,若是我不在家,怕他们会出幺蛾子啊。唉,我是真想去山上野墅清净一下啊,奈何俗务缠身,不得其便啊,我看还是算了吧!
王思颖撇撇嘴道:“哼,不去拉倒。”
…………
王思颖走后,纪浩坐在后院中的大柳树下边乘凉,边吃着西瓜想事情。
仲夏时节的天越来越很热,但他却再也不敢喝周胖子家的冰镇香饮子解暑了,只能靠吃井水镇着的西瓜来去一去暑意!
他在那边吃着西瓜,边在想办法,看看怎么能不再被逼着读书。毕竟整日被逼着读书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啊。
纪浩一时倒是没想起什么好办法,能让王思颖放弃督促自己读书,不过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是关于那冰的。
一想起此事,他觉得周记香饮子店里的那冰,大概还真是有些问题!自己腹泻应该真的是因为喝了他家冰镇香饮子引起的。
而自己去索赔了十两银子,却搭上了自己的名号罩他,貌似亏大了!只是他家的冰害得自己腹泻,也应该赔这么多银子啊。
其实说起来,也不能说是周记的冰有问题,而是大明这年代的所有的夏日用冰,都有点问题。
这年代的冰都是冬天去河湖上采取冰砖,放在密封的地窖中存上半年,到了夏日再取出来用。这年代又没有什么无菌空间,这些冰砖在这冰窖中存上半年,怕是免不了的会滋生许多细菌。
这些存放了半年的冰,若是用来冰镇饮品还行,若是直接加入饮品中食用,这么多的细菌,食用多了不腹泻才怪了。
想到此处,纪浩忽地想起一个发财的好主意来。
说干便干,一时他便顾不得吃瓜了,喊上丁一跟他一起,去了离家不远处古柳街的“祥福记”皮草行。
很快,当纪浩他们主仆二人回来时,丁一背后多了一只布袋。
……
……
第149章 本公子是来送好处的
“祥福记”皮草行是登州城内一家很有名气、也很有实力的大皮草行,但纪浩去皮草行却不是为了买皮草,。
这些规模大一些的皮草行一般都备有硝石,用来自己硝制皮革,因此纪浩去瑞祥皮草行是为了买硝石。
来到自家后院,丁一把背上的那半口袋的硝石放在院中,满眼好奇的问纪浩道:“老爷你买这玩意儿干什么?这小半口袋硝石就要五两银子,也太他.娘的贵了吧!”
纪浩微微一笑,故作高深的道:“本公子自有妙用!”
丁一眼睛发亮,满脸好奇的问道:“什么妙用?”
纪浩叹口气道:“唉,丁一,你知道做一个合格的好家丁,最重要一条原则是什么吗?”
“呃……请公子指示!”
“这做一个合格的好家丁,最重要的一条原则,就是不该问的就别问!本公子都说了自有妙用了,这妙用自然是不能随便告诉你的!”
丁一:“……”
纪浩说完这话,才记起来,貌似以前曾经拿这话,教育过自己的小弟陆峰。
他之所以买这些硝石,其实是为了制冰,因为他想起了后世了解到的硝石制冰的法子。不过这法子,他现在是不会轻易往外说的。
既然硝石买回来,纪浩决定先试验一下,看看硝石制冰能否可行。若是可行的话,把这法子卖给周胖子这种香饮子店,绝对能大赚一笔啊。
当下,纪浩让丁一去自家前院的水井里,打了半桶冰凉的井水。然后又让去厨房找了一个白铁盆,装了半盆井水,放在木桶里,让白铁盆飘在水面里。
随后便把丁一赶回前院,让他去看门。
这法子自己还要留着赚钱呢,现在能不让别人看见,还是尽量不要让别人看见。
准备好了之后,纪浩往木桶里放入几块硝石!
很快,硝石便和桶里的水发生反应,开始猛烈的吸收热量,渐渐的,白铁盆中的水开始慢慢的结出薄薄的冰茬。
他见这法子有效,当下又往木桶里加了几块硝石,白铁盆中的井水便开始变成碎冰,而此时木桶中的冰已经结得比较结实了。
这要是做要是做冰镇香饮子,此时从铁盆中舀上几勺子碎冰,倒是很省事儿了。
在纪浩又往木桶中放入几块硝石后,整盆凉水已经变成了一大块冰块,看起来硝石制冰的效果很不错!
嘿嘿,这又是一个可以用来赚钱的好法子啊!
当即,纪浩找了一个小布袋,装了几块硝石,转身第二次去了街口周胖子香饮子店。
………………
周记香饮子店里,掌柜的周胖子正坐在柜台后边,有些无聊的望着门口呢。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炎热的天气渐渐的凉快下来,这个时候他店内的生意渐渐稀疏下来,因此他此时倒是很清闲。
今早为了破财免灾,足足花了十两银子,到现在他都有些肉痛不已呢,是以心情很是不好!
周胖子正望着门口出神呢,忽然见门口人影一闪,一个身穿青色襕衫,头戴方巾的秀才已经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
周胖子一见那身标榜功名的秀才装束,立即心情变得……更差了!
因为眼前这位秀才,今早刚刚让他破财了,而且现在再次来光临,显然是来者不善,怕是自己的霉运还没停止。
纪浩一自己一进来,周胖子那一张脸顿时黑成了张飞,如丧考妣的样子,不由的笑骂道:“老周你几个意思啊?就那么不待见本公子来吗?好歹你这店也是本公子罩的!”
周胖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咳咳,瞧纪公子你这话说得,小老儿这不是见你来了高兴吗?”
纪浩笑骂道:“当本公子眼瞎啊,你他.娘脸还拉得这么长,还说是高兴啊?!”
周胖子听了纪浩,更加小心的赔着笑道:“小老儿这不本来就是鞋拔子脸嘛,脸本来就长得又长又难看,爹娘给得的就这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纪浩笑着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咱俩就别逗斗咳嗽玩了,本公子这次来找你,是有好处要给你!”
周胖子一听这话,不由又换上一副哭丧脸道:“纪公子,小老儿的这店里一个月收入也就十两,这月的的收入今早全部都孝敬你了,实在是再也拿不出来钱交保护费了!”
纪浩一听周胖子以为他还是来勒索的,不由的笑骂:“靠,老周你这家伙把本公子当成什么人了?本公子好歹也是饱读诗书、院试录名的秀才,怎么会做如地痞混混般收保护费这等没品的事情。本公子是真得来送你一个发财的好门路的!”
周胖子一听纪浩不是来继续勒索他的,心下一块大石头先落了地,当下又换上一副笑脸道:“那请纪公子指教,不知纪公子你有什么好的发财门路?”
纪浩扬了扬手中小布袋,朝周胖子道:“本公子这里有一个可以夏日制冰的法子,这次来使打算教授于你!用了我这法子,你这香饮子店便少了冬日采冰存冰的麻烦,节省无数的本钱,而且用我这法子做得冰,非常干净,随便吃多少都没事儿。不像你家的冰那样,会吃坏客人肚子!”
本来周胖子听着纪浩的话,频频点头,听到最后一句,不禁连忙蹦起来辩解道:“纪公子,小老儿店里的冰绝对是干净的!”
他觉得这事儿必须说清楚,不然被这纪秀才逮着由头,怕是会被勒索死啊!
纪浩直接了当的道:“干净个屁,那些冰砖在冰窖里放了半年,各种细菌滋生,能干净到哪去?!你放心,你那冰吃坏我肚子的事儿已经翻篇儿了!本公子不是那么没品的人,还能为你那么点小事儿,跟你没完没了的?”
周胖子听了纪浩的话,不禁默然不语。虽然他不太明白纪浩所说得细菌滋生什么意思,但是他却也是知道这存放半年的冰,确实不是那么干净的。
只是这年代的夏日用得冰都是如此,据说就连皇宫大内的用冰也是如此,是以大家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夏日的冰便是如此,他也自是理所当然的宣称自家的冰是干净的,不然这生意还如何做?
周胖子听纪浩的意思,虽然指出自己这店里这样存冰不干净,但是貌似真得不是来继续勒索的自己的,不由的心下稍安。
当下,周胖子的赔着笑,问道:“纪公子说有夏日制冰的法子,此话当真?”
自古以来,这人们夏日用冰都是他家这法子。冬日去河湖上开采冰砖,存到冰窖中,以待夏日时用。
从没听说过有夏日制冰的法子,是以周胖子自是对纪浩话很是不相信。
纪浩见周胖子不信,当下微笑道:“本公子说得自是当真的,我还没有那么闲,没事儿跑来跟您逗闷子玩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