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奇葩少年
经过了镇子中最严密的盘缠,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二人才进入了城内。
从外面看,这里就像是一座坚固的城堡。可进了城里,就和普通的城镇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路边多了一些铁匠铺而已,放眼望去一条街上竟有十多家。
两人也来不及奇怪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铁匠铺,先找了镇上一家比较大的酒楼用餐。他们此刻就像是两只饿狼,给他们一头牛也能风卷残云的吃掉。
城镇里只有一家酒楼,也并不是很辉煌气派。他们也没怎么奇怪,毕竟这一路上所见所闻都有些惨不忍睹,这样的一座酒楼出现在下丘国,已经算是看见了一座皇宫般。
两人进了酒楼后,也不问有什么招牌菜,只是随口大声喊着所有的菜都各上一盘。接着凌云从他的乾坤袋里取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非常潇洒的拍在了桌子上。
虽然掌柜的很怀疑进来的是两只猪妖化身的人形,不过看在银子的面上,他的眉毛都笑弯了。忙不迭的和手下的伙计们在后厨内忙碌起来,没过一会儿,各种菜肴像是流水一般上桌。
凌云和龙云舟此刻只顾得上大快朵颐,完全没有心思去顾及其他。饿了这么多天,美味的食物下肚后感觉原来是这么的清爽,凌云甚至都怀疑之前的八十多年为什么要守在那破洞里,天天享受这美味佳肴多快活啊。
一旁的老板和伙计则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要知道他们上的菜可是够十个人的分量。可现在桌上到处一片狼藉,这两人就差没把空碗里的油都给舔光了。
龙云舟十分舒坦的打了个饱嗝,凌云也翘起了腿,完全不顾平时一定要恪守的帅哥准则。他们此刻邋遢的像是久不经世面的土老帽,在长条椅上舒服的伸着懒腰。
“师父,感觉如何?有没有再来一桌的冲动!”龙云舟挑着眉毛,极力的撺掇凌云。
钱都在凌云的乾坤袋里装着,要想吃香喝辣的,首先得带动他。
“好主意,为师正有此意。”凌云和龙云舟对视,两人相顾大笑。
正准备朝已经把两人惊为天人的老板大吼一声上菜,酒楼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笑声。接着一个形容有些消瘦,但骨子里透着精干的少年慢步走了进来。滴溜溜转着的眼睛里全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着两人都不带挪一下眼睛。
龙云舟看到这一幕,立马有股熟悉的感觉。突然他想了起来,在很久之前,他第一次遇到百里天时也是这种情况。
那时的百里天穿的破破烂烂,被人误当成乞丐。见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乞讨些吃的,真该死,龙云舟心想当初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乞丐一样的人是天道学院的弟子。
“你要讨饭?”龙云舟见这个少年走近他们身边,话随口便脱出。
少年本来笑吟吟的面孔突然一愣,显然也没能从龙云舟的神转折中跳出来。这个时候难道不是该问问尊驾何人,我们认识之类的话吗?
这个你要讨饭吗?是什么意思?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旁边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咳嗽。酒楼老板和伙计都有些不屑的说:“你来干什么?城主家不是说了吗,你们玄武堂以后不可以随便在街上走动,有任何活动,必须向城主府报告。”
少年缓过神,微笑的对老板说:“不用你操心,我能出来,自然是得到允许的。”
老板还想说什么,可听到对方的话,也只能闷闷的不说话了。只是龙云舟还能依稀的听到骗子之类的词语。
“两位看起来好面生啊,是刚到我们下丘国吗?”年轻人满脸堆着笑,也不用招呼,自觉的坐在了桌旁。不过他似乎对饭菜没有兴趣,眼睛只是盯着两人不停的打量。
“你连这都知道?对,我们确实刚到下丘国。”龙云舟有些好奇,他凭什么断定自己和凌云不是下丘国的人。
“很简单!”少年像是看出了龙云舟的疑惑,呵呵笑着道:“下丘国的人从来没有二位这样的打扮。这里崇尚武力,人人都会以让多些人认识为荣耀,所以绝对不会装扮成二位这样的。”
少年呵呵笑着,那意思在明确不过。你们两人装的和个粽子一样,是个人都知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土老帽。
“好吧,我就说我们的装束有点不入乡随俗。”龙云舟无奈的朝凌云看去,那眼神里似乎就是说着,师父你看,这装束还是太惹眼吧!
凌云咳嗽一声,沉声道:“不知尊驾有何贵干,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听到凌云这话,少年立马站了起来。他早就在等着对方说这话了,之前所讲的一切都是客气的套路话罢了。
此刻他的手伸进了棉布长衫的衬里摸索起来,龙云舟和凌云同时警觉。两人默运全身真气,如果这个少年有什么不规矩的行为,他们将在第一时间制服他。
突然,少年从怀里掏出了两枚黑色药丸。一股淡淡的清香瞬间弥漫在桌旁,龙云舟顿时感觉一身清爽,像是在热水中沐浴了一遍。
“这是干什么?”龙云舟目瞪口呆的看着笑眯眯的少年,不解的问。
少年哈哈大笑,得意的说:“其实从二位进城我便注意到你们了,看着你们在餐馆里风卷残云的吃了一桌,似乎还意犹未尽的样子,想必是饿了很多天吧?”
龙云舟有些不知所措的点点头:“是啊,那又怎么样?和你跟着我们偷窥并且拿出这两个黑乎乎的东西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少年突然拍了下桌子,同时吓了龙云舟和凌云一跳。就看少年眉飞色舞的说:“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还大着呢。”
龙云舟和凌云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这个神经突然不正常的少年到底想干什么,不过似乎并没有多少恶意。
少年指着托在手上的两枚药丸,喜笑颜开的说:“二位经历了长时间的饥饿,一定很痛苦吧。不过有了我这两枚药丸后,你们的一切烦恼就都解决了。”
“从今天起,只要带着我的这两枚药丸,上山下海,走过人迹罕至的荒山大漠,只要吃上一粒。口不渴,肚不饿,浑身充满使不完的力气。一粒顶得上两个月的食物和水源,有了它,再也不怕出门在外找不到打尖的地方了。”
龙云舟手里的碗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可他瞪大眼睛看着少年却是浑然不觉。凌云也好不到哪儿去,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你的意思是………你要,把这个药………..卖给我们?”龙云舟废了半天劲终于把话说全了,他感觉现在脑袋甚至有些混乱。
“只要五两银子一颗。我这丹药可是融合了大量的灵气以及珍贵的药材,炼制一粒需要花费七七四十九天,得来着实不易。今日也算我们有缘,就便宜卖给你们些吧。”
少年的眼睛里放着光,直勾勾的盯着龙云舟。好像龙云舟本就就是个会放光的金元宝似的。
“不买!”干脆的声音从凌云的嘴里传出。
龙云舟无奈的朝少年摊摊手,那意思就好像在说老大已经发话,兄弟对不住了。
少年楞住了,看着两人马上就要走掉,少年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好好的两个看起来傻傻的大主顾,就这么干脆的拒绝他了!
“喂,喂,别走啊。是不是嫌贵了,不行三两也行………..一两我也可以卖啊!”见两人已经挺着肚子朝二楼的方向走去,少年赶忙拦住了他们。
掌柜的面露厌恶之色,看着少年道:“你还想干什么,赶快走吧,不要妨碍客人们休息。”
少年也不理会掌柜的,又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包袱,打开后里面竟然有着各种颜色的不同丹药。
只见少年眉飞色舞的拿着几枚丹药,眉飞色舞的对二人说道:“二位要是觉得我刚才推荐的太贵,那我这里还有些其他的好东西。”
“你们看,这是大力金刚丸,吃了以后立马可以增加三百斤的力量,可以保持三天的时间。这是御气丸,吃了后可以暂时增加人的修为,在面对敌人时,这些都是宝贝啊…….”
少年不停的介绍,显然非常卖力。看来他是不推销出几款药丸是决不罢休,看他那执着的样子,龙云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怎么样二位,看中哪款没有。我这里只有二位想不到的,绝对没有我做不到的。”少年得意的耸眉,看起来煞有介事。
“没兴趣……..”凌云上下打量他一眼,打了饱嗝朝二楼走去。
龙云舟无奈的看着失望的少年,这个少年似乎比他还要小上一些,但他执着的劲头,龙云舟倒是相当的喜欢。
“师父,为什么不买点他的东西啊?看那小子也挺可怜的样子,再说,他卖的东西多少也有些用吧。”龙云舟追上凌云,小声的嘀咕。
那个少年推销的几种药倒是有些作用,比如说快速治疗伤痛的,如果在战斗时受伤,倒是能派上些用场。
“都是假药,蠢小子,有我这个幻圣境的大高手在这里,一眼便看出他兜售的都是假药了。”凌云重重的哼了一声。
龙云舟还想说什么,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了吵闹之声。之前的那个少年,正在愤怒的呼喊!
第三章:玄武堂
吵闹的声音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围观,凌云和龙云舟也停住了脚步。他们站在二楼上,看着酒楼门前吵闹的场景。
刚刚那个少年此刻被十来个身穿盔甲头戴黑巾的人围在中间,这些人凌云和龙云舟都见过,是这座城的守卫。刚进城时,他们便遇到同样装束守卫们的盘查。
“你们干什么?把我的药还给我!”少年愤怒的朝这些守卫们的领头人叫喊,刚刚他拿在手里向龙云舟他们兜售的包袱,此刻正被那个头领模样的人拿着。
头领不停的把包袱在手中上下抛甩,满脸鄙视的说:“跟你们玄武堂的人说了多少遍,没有城主府的命令,你们谁也不允许擅自上街兜售药丸。”
头领轻蔑的看了眼包袱里的药丸,嗤之以鼻:“再说了,你们玄武堂那些妖魔鬼怪能卖出些什么好的东西,只不过都是些糊弄人的把戏罢了。”
包袱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周围立刻传来围观人群的哈哈大笑声。人人都在对少年指指点点,嘴里说着些不堪的话。
少年没有动,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那个被灰尘沾满的包袱。他在头领的脚下,不起眼的像是只灰蒙蒙的小狗。
头领恶狠狠的对少年说道:“小子,回去告诉你们玄武堂的人,要想好好的在五岭城中待着,就老实点多守规矩。城主的话就是天,你们好好的记下!”
头领不怀好意的看着脚下的包袱,抬起脚就要狠狠踩下去。
“慢着………”一声轻叫突然出来,头领抬在半空的脚硬是停住了。他有种错觉,似乎刚才那一声轻叫,有什么魔力般牢牢控制着他的脚。
头领抬起头,只见二楼上一高一矮两个人正站在栏杆边,全身都罩在袍子里,就连脸也被包裹在斗笠之中,看起来阴森森的。
“阁下有何事?”头领嚣张惯了,傲然的朝两人问道。
凌云看了眼龙云舟,叹口气说道:“你脚下的那只包袱,里面的东西我都买了。你要是踩坏了,那我的损失谁来陪?”
听到凌云的话,头领的下巴差点没掉地上。周围也是鸦雀无声,人人都抬头看着凌云二人,只是大家的眼睛里明显的写着傻蛋两个字。
“你…..买了……..他的药?”头领不可思议的问道。
“是的,我买了!”一锭银子从空中掉落,啪的一声砸在那个少年的脚下。
所有人的眼神都被这锭银子吸引了,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别说买这些药了,就是再来个几包也是绰绰有余。
头领的眼睛里冒出森寒的冷意:“阁下可知道本城的规矩,凡买药必须经过城主府,也只有城主府可以卖丹药。别处的丹药假货居多,阁下可要擦亮眼睛,不要无畏的给自己惹麻烦啊。”
头领的话已经带上了深深的威胁,那意思就是你识相的赶紧把银子收回去,这里是老子的地盘,你就是想买东西,也要问问老子同不同意。
凌云呵呵一笑,同时又甩出一块东西。又是啪的一声,一块物事掉在了头领的脚边。
头领低下头,脚下安静的躺着一块黑铁牌,上面刻画着黑色高山,一个勇士站在高山之巅对着天空张开双臂。
“黑铁令,您是王室的人?”头领瞪大眼睛看着凌云,可眼睛里再也不敢有之前的傲慢,卑微的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凌云冷冷一笑:“算你眼尖,你应该知道这块铁牌的分量吧。”
头领忙不迭的点头:“黑铁令,王室宗家才可持有。见令如见王,小的冒犯了,小的知罪。”
“那还不快滚!”凌云不急不慢的喝道,威压的真像是一位王亲自降临。
头领不敢在停留,只是狠狠看了眼卖药的少年,带着自己的手下灰溜溜的走了。街上的行人也是一哄而散,在下丘国,听到和王室有干系的事情是没有人会留下的,说不定就会有什么麻烦连累到自己身上。
此时连酒楼的老板和伙计都躲起来了,只剩下呆呆的少年傻傻的站在酒楼门前。看着地下的银子和包袱,有点不知所措。
“小子,银子收好,包袱给我们送来。花了钱的东西,最好收拾的漂亮点。”凌云说完便拉着龙云舟朝内走去。
进了屋门,龙云舟迫不及待的问道:“这不像你风格啊,我以为你一定会见死不救呢。”
凌云坐在了凳子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微笑着说:“我是感觉到你身体的异样,看着你很想冲上去解决那个少年,我是怕你一出手不知轻重,暴露了咱们的行踪,这才出手相助。”
龙云舟愣愣的坐在了椅子上,点头道:“那个少年让我想起了从前的自己,被人那样羞辱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他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好像狂风中的落叶,每个人都想把他压倒,可他却还是坚持的站在那儿。”
凌云深深的看着自己徒弟,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听龙云舟说这些往事。
“好了,别在意过去那些事了,把握住未来,才是对你的过去最好的交待。”凌云哈哈一笑,一口喝尽了杯中的茶。
“对了,你刚才那块黑色令牌是怎么回事儿?哪儿来的?”龙云舟突然记起了震退那些守卫们的令牌,他和凌云相处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他和下丘国王室有什么关系。
“临时刻的,也是个假货!”凌云很随意的说:“要想不惹麻烦还救那个小子,也只有我这样应变急速的智商能对付啦。”
龙云舟差点没栽倒,感情你也是耍弄假货的啊。可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制造个能吓唬人的假货出来也是不容易,最起码凌云得看过那块令牌的原来模样。
可看着凌云哈哈一笑带过,看来也不想说。龙云舟只得想,看来师父的心里也是有很多不愿说的秘密啊。
屋外有人轻轻敲门,凌云和龙云舟对视一眼,均是一笑。凌云慢悠悠的说道:“进来!”
他就真的像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话语懒散但是有威严。
屋门被轻轻推开,之前伶俐的少年从屋外探头探脑的进来。他显然拘束了很多,面相恭恭敬敬,应该是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人身份非常尊贵。
“两位老爷,谢谢刚才救了我。段兴在这里谢过二位老爷了!”少年说着便要跪下去,可膝盖坚硬如铁,竟是半点也动不得分毫。
少年骇然看着自己的膝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突然之间腿脚不利索了?
凌云哈哈一笑:“买你的药,是觉得或许有些用处。虽然你的药几乎都是骗人的假把式,不过充当玩物,倒也不失为一桩乐趣。”
少年顿时面红耳赤,他明白自己的药到底有多少斤两,眼前的人明显是个行家,而且刚刚还救了自己,再胡扯下去也没那个必要。
“老爷您真是慧眼如炬。不错,我的药是我自己炼制,和我说的那些属性比起来还差得远。要不是城主不让我们玄武堂炼制丹药,我所说的那些药丸,就应该真的在我包袱内。”
少年惭愧的说道,可话语里又有着深深的恨意,看着自己手中的包袱,脸上满是悲愤。
“玄武堂?这个名字倒没听过,你把你们家说的这么牛,那城主府为什么要找你们麻烦呢?显然是你们卖过假药啊!”凌云喝着茶,淡淡的说着。
“不是,我们玄武堂的丹药,从来都是天下一绝。”少年大声分辨,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哦?听来这中间有些故事啊?说来听听,本老爷最喜欢听故事了。”凌云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却在暗中朝龙云舟眨眨眼。
龙云舟心想你这又是在搞什么鬼花样,这少年看起来就够可怜的了,你不会是要耍人家吧。
少年先是踌躇了一会儿,最后黯然的叹口气:“两位老爷都是好人,本来这些秘密是不该说的。可我们玄武堂被城主府打压的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再隐瞒下去,也没有必要了。”
少年抬起头,目光里透出悲愤之色:“我们玄武堂虽然成立的时间不长,可确是以炼制丹药著称于世。家中几位长老都是炼制丹药的高手,尤其我的父亲,在炼药一途上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少年满脸都是自豪之色:“家父所炼制的五形丹可以打通人经脉,让各种不同属性的真气集结。从而可以使修炼单一属性的修真同时掌握其他五种真气,更可以帮助提升修为,甚至能在最快时间内突破修炼瓶颈,让修炼者修为提升好几个层次。”
“有这么神奇?”龙云舟这下被震惊了,他所知道的修炼途径无非就是利用自身的潜能和血脉吸收灵气然后转化为灵力,在慢慢的增加身体内的真气,最后在真气达到巅峰时才有可能突破修为。
可听这少年所说,单是运用一枚丹药便可以开阔经脉,积累大量的灵力真气,甚至连续突破修为,这简直是太神奇了。
这让他想起了刚刚入门时掌门给的黄丹,也是让他和百里天莫三胖在短时间内突破了几层修为。
可龙云舟知道,像黄丹那种丹药只是给初级修炼的修真服用的,如果他现在吃的话,最多就是感觉身上舒服些,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等级越高的修真体内的真气和灵力也就越庞大,早已形成了一条大河,只有不断的积累才能突破。有什么样的药一投进这个大河里就能让河水暴涨呢?龙云舟从来不曾想象。
凌云突然轻声一笑:“有意思,有意思。段兴,就带我们去玄武堂看一看吧!”
第四章:炼药师
五岭城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他身处在五座山峰之间。相反,这座城的周围连一座山也没有,而是在下丘国少见的一片平原上。
最近的山离这里也有上百里远,如果天气不好时,人们甚至看不清那远远躲在浓雾里的众山。
五岭城之所以得名是因为这座城市的创建者柳五岭,柳五岭是下丘国的武士,曾经随国王征战而立下赫赫战功,是分封在这里的一个贵族。
为了表彰柳五岭的功勋,这座城市便以他的名字来命名。
五岭城地处通衢要道,下丘国的各色商贩想要去往首都或是到别的国家去,都会从这里过。所以这里的商业很是发达,可以说柳家占据了这座城市,那是坐拥一处巨大的宝库。
玄武堂是最近几十年才到五岭城来的一个小门派,以炼药为主。
刚开始的时候城主府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个小门派,在龙魂大陆上炼药的门派实在是多如牛毛,像玄武堂这样一只过江之鲫,也实在是难以引起别人的关注。
可随后的几年里,玄武堂像火山爆发一样显示出了他们在炼药上的巨大潜力。连续炼制了好些珍贵的丹药,其中不乏对修炼者提升修为有着重大作用的绝世丹药。
一时间玄武堂的名字开始在下丘国,甚至在龙魂大陆传了开去,来到五岭城的人络绎不绝,纷纷是上门来求药的,声名大有盖过城主府的趋势。
也直到此时,五岭城柳家才意识到原来在自己的脚下,有这么可怕的一个竞争对手。如果任由玄武堂继续发展下去,那势必会危及到柳家在五岭城的霸主地位。
要知道能炼制提升人修为的丹药,那可是修真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若是哪天玄武堂不高兴了,随手扔几个丹药吸引大批修真前来,而他们的要求便是想获得丹药就毁了城主府。
恐怕到时候整个龙魂大陆的修真都会趋之若鹜的赶来,灭了城主府,也只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所以城主府彻底管控了玄武堂的一切行动,几十年来把玄武堂从声名显赫打压到连饭都快吃不上的地步,这才有了偷偷出来卖药的事情。
凌云和龙云舟跟在段兴的身后,来到了位于一处巷子里的玄武堂门前。这一路上段兴陆陆续续的把玄武堂和城主府的恩怨说了一遍,话语间尽是些对命运的不忿。
玄武堂的大门看起来很是破败,原本荣极一时的门廊如今斑驳一片,门口的大石狮子连头都掉了半个,可以看出城主府对玄武堂打压的到底有多狠。
“二位请进吧,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了,你们已经算是贵客了。”一路上段兴已经和凌云他们熟悉了,此刻也不再显得那么拘谨。
跟着段兴进了破败的大门,长满荒草的院子立即跃入眼帘。地下的草好像几十年没人修理过,都快有一人高。
正堂的牌匾已经被灰尘蒙蔽,隐约可以看见玄武堂三个大字。暗金色在阳光下甚至闪耀不出一点光辉,厚厚的灰尘完全遮蔽了这里原本的辉煌。
段兴尴尬的笑道:“让二位失望了,这里已经不再是什么炼药的圣地,最多比叫花子住的地方好些罢了。街上那些人骂我们是卖假药的也不错,如果是卖真药的,怎么会住在这种破地方呢?”
段兴显得很沮丧,眉宇间有着深深的自卑。这个曾经辉煌的炼药家族就和庭院里疯狂生长的野草一样,没人管,没人问,甚至人人见到都要踩上一脚。
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凌云和龙云舟同时皱眉,他们的修为足以能听见这方圆二十丈范围内的一切响动。
回过头,只见几个面色有些饥黄的年轻人从内堂走来,见到段兴和凌云二人都是愣在了当场。
只是一愣神的工夫,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人站出来呵斥道:“段兴,你带什么人回来?家里的规矩你不知道吗?”同时他的眼睛狠狠瞪着凌云和龙云舟,像是吃人的老虎般凶恶!
又有一人站出来说:“你看他手上拿着的包袱,肯定又是出去卖药了。你和你那个该死的爹总是给我们玄武堂惹麻烦,真是不知道是上辈子欠了你们还是怎么着,晦气的居然和你们同在一个屋檐下。”
那个年长的汉子沉声道:“若不是宗主吩咐,大家不得离散,恐怕大家早就把你们赶出去了。都是你们两个扫把星才把家族搞成现在这样,可你们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不思进取。不好好找份营生,反倒还天天的给家里找麻烦。”
几个人轮番叱呵段兴,语言越来越恶劣,甚至最后辱骂之声不绝于口,渐渐的矛头引到了龙云舟和凌云身上。可段兴只是默默的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他的双拳紧紧攥在一起,指甲甚至深深的嵌进了肉里。一丝鲜血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打转,慢慢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龙云舟怜惜的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少年,他多么像从前的自己啊。那时候他也是在众人的辱骂声中低着头,不是不敢回嘴,而是对骂后得到的可能是更多的辱骂。
他明白这是段兴在自己承受痛苦和辱骂,其实他的心里,或许早就有一个火山爆发了吧。
“不要吵了,你们这些人算什么东西。”
众人都停止了呵斥,他们震惊的抬头,说刚刚那句话的不是段兴,也不是一旁愤慨的龙云舟,居然是一直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凌云。
凌云从怀里又掏出一枚银子,看起来足有二十两之多。他重重的拍在段兴的手里,意味深长的说:“小子,我喜欢你。你的药我不但都买了,我还要你现在再给我制造一包药来,大爷我就喜欢你做的那口味,吃着香。”
说完他朝龙云舟眨眨眼,满脸都是坏坏的笑容。
龙云舟心里一阵感激,他知道是凌云看出了他的心事,所以才故意帮助段兴的。这不禁让他很感动,又为段兴而悲哀。自己总有各种各样的人帮助自己,可这个少年,他有什么呢?只是凌云看在自己面子上的一些微不足道的施舍罢了。
那些刚刚还在叱呵段兴的汉子们此刻都是张大嘴,好像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在城主府极力打压玄武堂后,玄武堂的下一代基本上都放弃了继续炼药。他们重新找了一份营生养家糊口,整个玄武堂里,包括长老在内,恐怕还在炼药的,就只有段兴父子了。
“段兴,你这是犯了家规你知道吗?你竟然私自卖药,是要被赶出家门的。”年长的那个汉子看起来又是嫉妒又是狂喜。
他嫉妒段兴居然能用丹药赚这么多钱,但段兴犯了家规,私自卖药,这是大家都看见的事实。他又为这对父子可能即将被赶出玄武堂而高兴。
只要这两个祸根离开了玄武堂,或许在过上几年,城主大发慈悲,又让他们继续炼药。那玄武堂的好日子就又来了,他们可以重新过上辉煌的岁月。
几个年轻人都匆匆朝内堂走去,他们幸灾乐祸,欢呼雀跃,把这件事当成了一次机会。
而段兴则鄙视的看着那些人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真是辱没玄武堂的威名,你们也配生在炼药师的家族里。”
“炼药师?”龙云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甚是好奇的看着段兴。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炼药师是一份职业,他们以炼药为修行,就和我们以气修行是一个道理。”凌云嘲弄的看着龙云舟。
“那你是炼药师咯?听起来很神奇的感觉!”龙云舟看着段兴,想着怎么也要他给自己练出点神奇的药来。
“我可不是,我还达不到那个水准呢。”段兴赶忙摇手,惭愧的说:“在玄武堂,能称作炼药师的只有身为宗主的爷爷和我爸爸,其他的人,最多也就是炼药者而已。”
“这中间有什么区别吗?”龙云舟歪着头,搞不懂这中间的弯弯绕绕。
“当然有区别了。”凌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自己的徒弟:“炼药就和我们修行一样有等级,最低级的叫做药童,其次是药正,炼药者,炼药师,炼药尊。共分五个等级。他们的炼药师就相当于我们修真里的幻神级别,属于很牛的人物了。”
龙云舟摸着脑袋,恍然大悟的说:“原来如此,没想到炼药的也分这么多档次,我还以为你们整天捧着香炉捣鼓着药材就行了。”
段兴也是跟着呵呵傻笑:“这位老爷懂的还真是多啊,我们炼药的身份卑微,和以练气为主的修真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加上研制一枚厉害的丹药可能要花费一辈子的时间,所以我们炼药一行,都是不为人知的。”
凌云得意的抬头,他心说老子我认识的人多了,其中也不乏炼药一行里的巅峰人物,知道些秘闻也是应当的。
“各位,请这边走,你们想要找的炼药师,就在那边。”段兴指着正堂旁的一条小路,率先走了过去。
凌云来之前就说了要见这里最厉害的人物,寻找点珍奇的丹药。所以段兴才会一入门便带着两人去那条小路。
远远的闻见芬芳之气,就连凌云这样的高手也不由得多吸了两口。
前方一座小茅屋隐在一片桃树林中,幽静小路,直通草屋!
第五章:桃花庵
“桃花丛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花落花开年复年!”凌云默默的念着桃花林前一块简易木牌上的诗句,不由暗暗点头。
“这是家父闲来无事时所做,家父寄情与这桃花林中,把一生的俗事都给埋在这桃花林里了。”段兴看起来年纪不大,可在讲到他父亲时,却有些黯然神伤。
“好才情,只是诗里寄托的意思有种怀才不遇的感觉啊。”凌云微笑的看着桃花林深处的茅草庵,淡淡的说:“这大概是你父亲在说着自己一生的事吧。”
段兴眼睛闪亮,仔细的盯着凌云,像是见到了知己一般。
他的父亲在玄武堂中是才情以及炼药最强的人,因为多年前练出了那枚可以迅速提升修为的丹药而招来城主府的妒忌,以至于一生都不在有炼药的机会。
他把自己困在这桃花林里,每天只与桃花作伴,栽树喝茶,生活虽然悠闲,可这中间的苦,也只有段兴才能明白。
夜深人静时,他总是会看见父亲独自一人呆呆的站在一株桃树前出神。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他就像一尊被冰封了千年的雕像,透出深深的哀怜。
“走吧,去看看玄武堂最厉害的炼药师,我对你的父亲,越来越感兴趣了。”凌云眯着眼,眉毛快笑成了月牙儿。
段兴不敢怠慢,就冲着这两人的神秘身份和凌云对父亲的理解,他也对两人有了不少深深的敬意。
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整齐又干净,没有一丝尘土,似乎每一块石头都被人精心的打理过。并且这些石头无论是大小还是颜色都没有多大的差别,齐整的像是一个人用画笔勾勒出一般。
有谁会精心到如此程度,或者说是无聊到去找一模一样的石头来做成一条路,然后每天的打扫,说不定还会用沾湿了水的棉布轻轻擦拭。龙云舟只有一种感觉,住在这里的,绝对是个怪人。
桃花开的正鲜艳,千万朵粉色桃花拱卫着正中那座孤独的茅草庵。那草庵虽然孤零零的在小路的尽头,可被万千桃花簇拥,又显得像是这花中帝王般在正中盛开。
门扉半掩,从门外看去,一个人影正慢悠悠的从一角走过。接着一阵舀水的声音传来,配合这周围的美景,清脆的像是世外桃源。
“父亲,我回来了!”段兴站在门口,轻声说道:“另外还有两位贵客来访,他们很想见见玄武堂的第一炼药师,所以我带他们来了这里。”
“既然来了贵客,那还不请进,你这孩子,真是没有礼貌啊。”虽然是责备的声音,可话语平静,倒像是个温柔的妈妈在笑着嗔怪孩子。
段兴推开门,请凌云和龙云舟进去。两人也不客气,直接进了屋子。
刚进门,便看见一个面容腼腆的汉子笑呵呵的站在门前。他一身粗布衣衫,满脸的和蔼,文质彬彬的看起来倒像是个满腹经纶的学者,要是和那威震天下的炼药师联系在一起,根本就没有一点共通之处。
“在下段城,有幸能得遇二位贵客,真是三生有幸啊。”说着他看了眼站在一边的段兴,摇着头说:“至于炼药师吗,两位可能是白走一遭了。这里只有种树的花农,哪有那炼药师啊。”
段城让出座位,又给两人各泡了一杯花茶。他的花茶便是用外面的桃花制成,茶中带花香,香气又悠长缠绵,入口让人感觉像是置身花海之中。
“好茶!”凌云回味了半响,才笑着说道:“也只有您这样的炼药师,才能配出这样的好茶啊。”
段城略微一愣,随即苦笑着摇头:“贵客说笑了,我已经说了,这里没有炼药师,只有一个种树养花的花农罢了。多谢贵客夸奖,也不枉我苦心种这些花了。”
说话间,外面一阵寒风飘过,吹落了不少花瓣。纷纷扬扬的像是下了一场粉色花雨,缠绵在一处,转着漩涡慢慢落在地上。
“秋意肃杀,这样的天气也能开出桃花,着实不易啊。”凌云转过头,眼里带着深深的笑意看着段城:“如果我猜的不错,这花一年四季常常如此,所谓花开花落,只不过是句戏言罢了。”
“先生您真是神了,我父亲种的这片桃花林从来就没凋谢过,一年四季鲜花都在盛开。若不是我们被关在这府里,这也是一处奇景啊。”段兴来了精神,说起自己父亲的壮举激动不已。
凌云哈哈一笑:“一年四季都不凋谢的桃花,凌某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若不是通晓药理,夺天地之造化,怎么可能会让这桃花一年四季都盛开呢?”
被凌云一语点破,段城只得尴尬的微笑,摇头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你们所寻找的那个炼药师,早已被我埋在桃花林中。这桃花庵里如今只剩下一个虚度时光的花农!”
龙云舟早就听的不耐烦了,啰啰嗦嗦的说了半天,就为了证实这家伙是个炼药师。龙云舟其实很想和段城说,你是炼药师瞎子都能看出来,你这高深莫测装的有点过啊,坦荡点不行吗。
“这位段药师。”龙云舟终于忍不住了,插话道:“谁都知道你是炼药师,别不承认了。刚才我们来的时候都听人说了,就别遮掩啦。”
刚才在玄武堂大门前时,那些青年其实一直都在辱骂段城父子俩,龙云舟故意说那些人说他是炼药师,只是想结束这场他认为十分无聊的对话。
凌云并没有阻止龙云舟,他只是静静的微笑看着。他想看看,这个炼药师不停的隐藏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个炼药师如果心中总是有羁绊的话,是练不出好药的。而他来的目的,正是需要一个能干的炼药师。
段城愕然的盯着龙云舟,从始至终他都是儒雅的和凌云讲话,包括对自己的儿子也一直很平和。这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霸道的口气让他一时不知所措。
“是,是吧!我是个炼药师!”过了好半天,段城才支支吾吾的说道。
“承认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说半天废话不嫌累啊。”龙云舟感觉松了一大口气,微笑着坐回了椅子里。
段城却愣愣的看着龙云舟,感情你那么激动的站出来就是为了证实这个问题吗?段城还以为他要打家劫舍呢。
凌云哈哈一笑,缓解了草庵里的尴尬。他盯着有些愣神的段城道:“恰巧我们正需要一个像你这样有能力的炼药师,不知你可否帮助我们。”
自从被城主府打压后,玄武堂就一直处在没落的边缘状态。没有人上门请他们炼药,限于家规,他们也不可以单独出去发展。所以他们渐渐的被人忘记,偶尔出去一次还被人说成是卖假药的家族。
一个身份明显比较高贵的人上门来邀请,并且闪亮亮的银子就在段兴的手里,按说段城应该哭着说终于遇到了明主。
可段城只是呵呵一笑,摇头叹息:“贵客,如果是三十年前你来到这里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跟你走。可惜啊可惜,你晚来了三十年,这三十年已经把一个炼药师磨成了花农,我再也没有当初那份雄心壮志了。”
凌云淡然的笑着:“能写出门口那几句诗的人,一定胸中还藏着伟大的抱负。我想你一定不想永远待在这里,一展胸中所学才是你的目标吧。”
段城漠然的看着外面的桃花林,苦笑道:“三十年前,我炼制出了可以让修真之人迅速凝气,提升修为的丹药。那一天我成了整个玄武堂的骄傲,人人都以为我是家族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天才。”
段城突然凄凉的惨笑:“可从那天后,一切都变了,城主府的打压,家族里的排斥,妻子背着我离开,这一连串的打击,早就把我那份雄心壮志给磨平了。你们以为现在见到的还是那个会炼制出神奇丹药的炼药师吗?”
他惨然的摇头:“我早就是个被所有人蔑视的废物了,如果能让我安静的在这里种一辈子花,那我就满足了。”
屋子里异常的安静,谁也不说话了。凌云面色有些古怪,他本来是想找个厉害的炼药师炼制些丹药给龙云舟服用,从另外一种程度上提高龙云舟的修为。
要知道炼药师可是相当稀少的人,能找到一两个那可是非常的不容易。
可凌云没想到,好不容易遇到的炼药师,竟然是被生活折磨成了花农的废人。他不禁有些感慨,一个炼药师如果自己已经没有了那份抱负,那么他也炼制不出什么好的药来了。
“我懂了,看来我们是来错地方了。打扰之处,还请见谅。”凌云站起身,随手丢下一锭银子给段兴。
“好好照顾你的父亲吧,他曾经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凌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段城,叹息着摇头朝外走去。
看着段兴木然的站在那儿,龙云舟有些不忍。可他改变不了什么,段兴还是段兴,他只能跟在他颓废的父亲身边,他所能帮的,或许只有凌云给他的那些银子罢了。
龙云舟朝外走去,凌云却站在了茅草屋前不动了。
他有些好奇,越过凌云的身影,看见桃花林的前方,隐隐约约似乎来了很多人。
听声音来辨别,其中有几个,正是刚刚在大门前遇见的青年。看来,他们是来找麻烦了。
第六章:父亲
龙云舟诧异的看着远远而来的人群,粗粗数去,竟然有三十多个人,其中不乏老态龙钟者,不过从他们行进步伐的急躁以及喘息剧烈的程度来判断,似乎这些人都是带着深深的气愤来的。
“不要动,这不管我们的事,站在一边看好戏就行了。”凌云紧紧拉着龙云舟的手,一股柔和的真气彻底让他不能动弹。
龙云舟看着刚才还和救世主一样出现在段兴面前的师父,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看到段兴他们明明有困难,他却要残忍的带着自己站在一旁观看。
可凌云只是带着冷漠的笑容拉着他站在一边,任凭那些怒气冲冲的人从身边走过。
这些人大概都是玄武堂里的,他们从凌云和龙云舟身边走过时,眼内多少出现了深深的嫉妒。不过他们已经被城主府打压的太久,就算有任何不满,也学会得深深藏在心中。
草庵的门还敞开着,段城和段兴父子俩就在众人的对面。
之前那个年长的青年对身边一名老者说:“二伯,你看,证据确凿,我没有胡说吧。银子都还在段兴手里呢,他们这是破坏了族长制定的家规!”
“就是,就是,他们破坏了族长的家规,段兴简直是太不像话了,这是要给我们玄武堂继续招来灾难啊。”周围一干年轻人都是义愤填膺的大喊,看起来十分的气愤。
不过他们的眼睛都滴溜溜的在段兴手中的银子上乱转,满脸写着渴望和嫉妒。如果有面镜子,就可以清晰的照出他们此刻的嘴脸是有多么的贪婪。
凌云冷哼一声,看着那些少年的嘴脸,满是不屑的轻声说:“只不过是嫉妒别人能赚到钱罢了,可悲的人,更加可恨!”
龙云舟侧头看着凌云,只见他的脸上写满了嘲讽,不管是看向谁,段兴或者是前来寻事的玄武堂其他族人,眼里都有着深深的嘲讽。
“咳咳!城弟,你解释下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被年轻人称呼为二伯的老者轻声咳嗽了两声,周围的吵闹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他静静的看着坐在草庵中的段城,虽然话语客气,但是眼神和周围那些年轻人一样,也是充满着疯狂的妒忌之色。
段城冷漠的一笑,慢慢站起身:“二哥,今日之事和兴儿无关,他只是看着家中清贫,连顿饭都快吃不上,所以才干了出格的事情。”
段城怜惜的摸着自己儿子的头,眼里闪动着和母亲一样温柔的光芒:“总有一天孩子们会长大,他们会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二哥,这个错,我认了。”
段城抬起头,紧紧的和站在草庵外众人簇拥的二哥对视,眼神无比的坦然,那丝看透一切的笑容如桃花一样干净,没有一丝杂质。
“果然只是个花农啊。”凌云叹息了一声,似乎非常的惋惜:“若是他还是个有着抱负的炼药师,应该很不错吧。”
草庵外的老者面色一沉,嘴角阴阴的笑道:“承认就好!就是怕你不承认!”
他转过头,对身后一名腰已经有些伛偻的老者恭敬的道:“族长,您也听到了,段城他公然让自己的儿子出去卖药,破坏了家规,很可能还会给家族带来灾难。您早就说过,若是有人违反了家规,那是要打折手赶出家门,让他以后再也炼不了药。”
龙云舟一凛,这家规也太狠了吧。虽然他不知道炼药师平时是如何炼药,不过手都废了,连个药都拿不稳,以后恐怕也再也炼不了药了吧?
这家伙竟然还是段城的哥哥?龙云舟胸中莫名的有一股怒火在熊熊燃烧,他愤怒的看着那个一副小人嘴脸的家伙,恨不得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是啊是啊,我们玄武堂已经变成现在的样子了,都是因为他们父子俩。要是没有他们,我们还是风光的很呢。”
“族长,把他们赶走吧,他们就是害人精,没有了他们,或许城主府开恩,我们还可以重新炼药。族长,赶走他们吧,他们走了,玄武堂就又辉煌了。”
“段兴私自去卖药,卖了一次就还会有下次,族长绝对不能原谅他们。要是被城主府知道了,咱们玄武堂将要大祸临头啊。”
族长的身边显得群情激奋,每一个人都愤怒的挥舞着拳头,在这种大义灭亲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退让,如果可能的话,他们甚至现在就愿意踩在这对父子的头上打断他们的双手。
之前讲话那个段城的二哥此时却静静的待在一边,和另外一个年纪相仿的人相互眨眼。他们都暗暗的冷笑,这么个烂摊子,看你段城这么收场。大家都叫你滚,你还能待的下去吗?
看着这些人丑恶的嘴脸,龙云舟冲动的浑身燥热,他很想上去和这些混蛋理论理论,可身体一下都动不了。凌云那柔和的真气把他变成了一个木偶,甚至连牵动一下嘴角都不能。
他能做的只有听这些该死的混蛋说着要打断自己亲人双手的狠毒话语,他只能看着段兴浑身颤抖的紧紧站在父亲的身边。而他却残忍的站在一边旁观,什么事也做不了,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他想大声的把胸中的不快都给喊出来。
“城儿,你听到大家说了吗?”人群中的老者终于说话了,虽然很平淡,但是周围那些嘈杂的声音全部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族长看起来已经很老了,耷拉的皮肤甚至遮盖住了眼睛,站在桃花林里他倒更像是这里颐养天年的主人。
段城默默的点头:“我都听到了族长,怎么发落我都可以,只是兴儿年纪还小。我会带着他离开这里,远离下丘国,从此再也不回来。”
他说的无比凄凉,眼睛温柔的扫视着四周的桃花林。他把所有的余生和心血都留在了桃花林中,等会儿却不得不离开了。
“不行,你们的双手必须都要打断!”段城的二哥此时又站了出来,他身边的几个人也跟在他的身后,显然这个家里除了族长外,就属他的威严最重。
二哥冷着眼,恶狠狠的说:“玄武堂的规矩历来就是犯了家规的人一定要被打断双手,从此再也不可炼药。如果让他们重新出去炼药,那我玄武堂不是岌岌可危。”
他猛地转过身子,恳切的对族长说:“族长,请您三思,切不可就这样放他们走。”
“请族长三思,为了玄武堂的未来,决不能这样放他们走。”跟在二哥身后的人都异口同声的大喊,那样子就是不打断段城父子俩的手决不罢休。
“二哥,你不要逼人太甚。”段城终于止不住心中怒火的爆发,他愤怒的盯着二哥的背影,大声吼道:“兴儿还是个孩子,你就算不认我这个弟弟,可他也是你的侄子啊。你就这么狠心,让他从小就变成一个废物吗?”
二哥慢慢转过身,嘴角恶毒的笑着:“为了家族,为了玄武堂的未来,一切都可以放弃。我们现在只谈家规,不谈亲情。”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不就是垂涎我的炼药秘术吗?这么多年来,我受你们的冷眼也受够了,难道你们一定要逼死我吗?”段城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在世界上最亲人的包围中绝望的嘶吼。
他紧紧的抱着段兴,想给他少许的一点温暖。当所有人都仇视的看着你时,也只有父亲的怀抱还能找到那么一些温暖了。
这到底是些什么亲人?这到底是个什么家族?他们已经承认自己是废柴是垃圾了,难道连做个花农的资格也没有吗?
龙云舟想到了很久前在盘龙城时,叔叔残酷的跟他说自己就是一个扫把星,是个给龙族带来灾难的混血种,他和他的妈妈都是该下地狱的人。那时他的心情,也像现在这样。
突然间全世界都背叛了你,那你要怎么办?龙云舟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呐喊,那就让全世界都在我的脚下燃烧,颤抖。
突然间凌云感到手心传来炙烈的温度,突破了他设置的层层禁制,甚至感染着他全身像是也要烧起来似的。
他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徒弟,从他身上传来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不是任何修为可以造就出来的力量。那是一种属于血脉,天生于这世上的可怕力量。
“给我安静点,好戏才刚刚开始。”凌云加大了进入龙云舟身体真气的流量,瞬间再度让龙云舟安静了下来。
他咳嗽了一声,笑着对众人说:“很不好意思,这两个人,归我了。”
这句话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的人都转头看向他。包括已经绝望的段城父子俩。
凌云冷静的从怀中掏出一颗宝石,阳光下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这颗宝石价值连城,玄武堂几位年纪稍长的人都是同时惊呼一声。
“这颗宝石就是我买他们两人的费用,我想你们那些家规,不会大过下丘国的国法吧?”凌云冷笑着把宝石扔给了段城的二哥。
“什么意思?阁下认为我们真会为了钱就放走他们吗?”二哥狰狞的看着凌云。
“当然不会,但是,要是下丘国的王室出面,你们是放还是不放呢?”说话间,凌云无形间挺拔起来,身影高大的让所有人都不敢直视。
不用去问凌云的身份,就看他这么大手笔的千金一掷和那尊贵的气质,大家对他的话也深信不疑。
这下包括二哥在内的所有人都犹豫起来,是要向这至高无上,拥有王者气质的贵客屈服?还是硬要执行家规,打断凌云父子的手呢?
“大家都别说了。”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族长说话了。
他从二哥的手上拿过那枚宝石,步履蹒跚的走到凌云身前,把那枚价值连城的宝石还给了凌云。
“贵客,老朽不知道您的身份,也不便多问。不过家族事务,就算是国法也管不着吧?”老者淡淡的说,他身后那些家族子弟们则是暗中欢呼。
凌云一愣,对方说的不错,家规之大,甚至完全可以无视国法。就算他们今天把段城父子都杀了,也不会有人找上门来寻他们的错。
就在他刚想反驳时,老者却已经转过头。
他看着段城,浊眼内闪动一丝温暖的光:“段城父子违反家规,从此赶出家门,并且一辈子不允许踏进玄武堂一步。至于打断双手,身为父亲,教子无方,我替他们受了。”
忽然传来了骨骼断裂的恐怖声音,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老者已经痛苦的坐在了地上,而他的双手,已经齐齐断裂。
第七章:城主府
“爹………..”段城和他的二哥以及其他几位年纪相仿者都在同一时刻奔向了族长。
他们再也不称呼他为族长,做为儿子看到父亲受痛苦的这一刻,他们释放了心里那股对父亲的依恋,紧紧的围绕在他身边。
龙云舟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前一刻还以为段城和段兴将要被处以家规。可现在,父亲却为了儿子自断双手。
眼窝里突然酸酸的,看着别人的父亲为了儿子可以放弃一切,他一时间也好想自己的父亲能给他些关怀啊。可笑的是,他却从来没见过父亲的面。
凌云也有些震惊,先前的一切打算此刻都已经烟消云散。他无声的笑笑,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什么狗屁的人情冷暖,在父爱的面前,那都是些狗屁。
段城泪流满面的跪在父亲面前,头深深的埋在地里。他无颜看自己的父亲,这个老者竟然用他的双手为他换来了自由。
“哭什么,男子汉就该一直抬起头走路,就算迎面而来的是暴风雨,也要一直抬着头走。只有永远的抬着头,你才能找到希望啊。”老者很想摸摸段城的头,可他的双手已断,每动一下都深深牵动着伤口。
段城的二哥扶住老者,眼里却有深深的不甘。他恶毒的看着段城和段兴,就像是一条毒蛇般狠辣。
“待上一夜,明天就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老者似乎也意识到了周围那些子孙们诡异的心理动作,最后嘱咐了一番儿子。
“扶我起来,咱们走吧。”老者深深的叹口气,被几个儿子搀扶着朝远处走去。
阵风拂过桃树林,吹落了一地的桃花,段城的头仍然埋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段兴沉默的扶起父亲,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父亲,只有默不作声。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他私自卖药才引起的,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恭喜二位啊,从此海阔天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颗宝石就当我送给二位的见面礼吧。希望以后咱们能多多照应,你们也能炼制出最好的丹药来。”
凌云眉飞色舞,把宝石递给段城。既然玄武堂已经赶这对父子俩出门,他们也正好无处可去,那么正好为自己所用。
得到个炼药师,那可是相当于得到一件随时可以生出宝贝的聚宝盆啊。
段城打量了一眼凌云手里的宝石,宝石光芒璀璨,绽放的色彩如星辰一般。宝光流转,摺褶生辉,每一处都在宣示这颗宝石的昂贵。
处于落魄状态,即将流离失所的段城却只是冷冷一笑,摇着头叹息道:“先生您恐怕还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无论是在这里做一个花农,还是四处流浪做个无家的人。我也再不会做炼药师了,一个人如果心死了,还怎么能炼药呢?”
段城由段兴扶着进了茅草庵,他的身影似乎一下子变得暗淡了许多。看见自己的父亲在眼前断去双手,只为了能让自己逃离处罚,段城的心恐怕已经被深深触动了。
龙云舟摊开手,无奈的说:“师父,人家可不领情啊。话说回来他们这么倒霉也跟咱们有关系,要是不买他们的药,说不定他们还能好好的在这里生活呢。”
凌云冷笑着哼了一声:“在这里活着有什么意思,受尽别人冷眼和嘲笑,所有人都排挤他,还不如痛痛快快的甩下包袱离开这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明白这个道理,却舍不得这个家。”
龙云舟感慨的说道:“谁不想有个家呢,就算那个家破破烂烂,那也是个拥有许多温暖回忆的地方啊。”
“小子,挺多愁善感的吗?我可真没看出来原来你的感情还是这么丰富!”凌云斜睨着龙云舟,眼神里倒是多了一丝赞许。
“那当然,好歹我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多少能看透一些。”龙云舟像个历经沧桑的老人般叹口气,看起来倒真像是经历了无数事情一般。
凌云拍拍额头,呵呵笑着说:“既然这样,那咱们一定要管一管这里的事情了。”
龙云舟诧异的看着凌云,莫名其妙的问:“师父,你傻了吗?人家不愿意接受你的帮忙,你没听到吗?”
凌云神秘的朝龙云舟眨眨眼,呵呵笑道:“帮,一定要帮,我们惹出来的麻烦,就得我们自己去解决。”
下丘国的山路上,凌云和龙云舟三天前路过的那个村庄里,秋风扫动落叶,嘶嘶的声音伴随着秋风被吹到了每一个角落。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还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被鲜血染红的叶子在空中慢慢飘舞,旋转出一个又一个美丽的身姿。
地上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尸体,每个人的脖子处都有着一处致命的伤口,鲜血便是从那里流出来的,染红了苍茫的大地。
浑身被鳞甲覆盖的男人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鲜红,阴笑着的脸庞,畅快无比的舒展开。
在他离开后,迅速有无数条蛇扑向他原来的位置。那里躺着十几个小孩,脖子上都有着同样的伤口。几天前他们还在追逐着玩耍,如今却成了蛇吻下的食物。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们的进食很恶心,恶心到我都怀疑自己的修炼方式是否正确。”慕容冷捂住鼻子,似乎十分厌恶的看着那些狂暴的蛇类进食。
可他的眉角偏偏又带着妩媚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厌恶还是愉快。
鳞甲男子深深的吸了口气,伴着那浓重的血腥味,他把刚刚喝到的那些新鲜血液融进了身体中,一股暖流瞬间游遍全身,说不出的畅快。
他缓缓睁开眼睛,蛇一般的瞳孔细细长长,绽放出血一般的红色。鳞甲轻轻的舒展着,坚硬如钢铁般的鳞片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音。
“不要把自己讲的那么高尚,看看你自己,不男不女,吸个血也是那么的伪装,真是让人看不起。”鳞甲人鄙视的看着慕容冷,嘴里嘲讽的轻哼。
“哎呦哎呦,只不过说你一句,何必这么伶牙俐齿啊?”慕容冷故作妖媚的甩甩手,宽大的袖袍却始终遮住脸,像是讨厌极了那股鲜血刺鼻的味道。
鳞甲人懒得和他啰嗦,看着满地的尸体,蛇一般的瞳孔慢慢收缩起来:“下丘国的人都是死脑筋,杀了他们也不肯说出龙云舟的去向。不过我已经闻出了他们的味道,三天前,龙云舟必然从这里走过。”
“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吗?”慕容冷看着鳞甲人,眼睛也慢慢眯了起来。
提到龙云舟他就来气,当初偷鸡不成蚀把米,害得他损失了两件重要宝物,险些小命不保。此次他喊来了强力援手,誓要把龙云舟抓住,然后吸干他的血,炼制出可以让他进化的血丹,这才解他心头之恨。
鳞甲人呼吸着风中鲜血的味道,咧开的嘴角露出森冷的牙齿:“走吧,他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城主府,下人们都小心谨慎的从正堂旁走过,这个时候谁也不敢靠近正堂,就连那些身穿铠甲的贴身侍卫们也远远的躲开。在城主发火的时候,谁也不想去触这霉头。
哐当一声响,一件黑色的物事掉在了地上。一个穿银色铠甲的男人慌忙跪在地上,头深深的埋在地上,再也不敢动上分毫。
“蠢材,蠢材,你们都是猪吗?哦,不,你们简直比猪还要蠢。”正堂里,穿着圆领长袍的男人暴躁的左右乱走,他的手背在身后,身体隐隐的发抖,屋子里的人没一个敢说话,甚至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发怒的人是五岭城的城主柳青,沿袭了他祖辈的荣耀,只是二十多岁的他已经继承了城主的宝座,成为下丘国内的一名低级贵族。
“城主,也不能怪他,毕竟这令牌见过的人非常少,他看错,也是情有可原啊。”一名师爷模样的人咳嗽一声,站在一旁轻声说道。
柳青恨恨的站住了,他俯视着那个拿来令牌的士兵头领,大吼一声:“给我滚。”
头领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停留,几乎是爬着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柳青气呼呼的看着重新被关上的门,嘴里一个劲的喊着废物。
屋子里其余穿着盔甲的将军们都不敢说话,师爷只好咳嗽一声道:“城主,当务之急是抓住那两个冒名顶替的家伙才是首要啊。要是放任他们到处招摇撞骗,将来要是国都的那些老爷们知道是从咱们这里出去的,正好给他们抓住了把柄啊。”
柳青额头上冒着青筋,脸色狰狞的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这令牌虽然是假的,但模仿的太像了。一般人会见过令牌的样子吗?那可是王室专有的东西,更别说仿造了。”
师爷一愣,额头上也是有冷汗冒出:“城主您的意思是?”
“很有可能是国都里那些对头们利用那两个家伙携带假令牌来我们五岭城,若是我把他们抓了,肯定会有人出来保他们,说我擅自抓人。若是把他们放了,他们的目的竟是为了玄武堂的药而来,居心叵测,让人不得不防。所以不管是抓还是放,我们都将身处被动。”
这下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动容了,师爷更是冷汗涔涔的问:“那,那,那如何是好啊。”
柳青看着手底下这一帮废物,心中暗自叹气。
他恶狠狠的说:“抓住他们,全都杀了。死无对证,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拿我如何。”
第八章:荆棘丛(一)
圆月当空,光华如水一般倾洒在大地。桃花林掩映在一片银色之中,每一朵花瓣上都带着淡淡的银白。
粉色花蕊像是穿着花裙子的姑娘,羞答答的接受穿着银色礼服男孩的邀请。粉色和银色完美的融合在一处,整个桃林,像是一场盛大的舞会已经开启。
草庵中,段城默默的站在窗前,月光正好洒在他的身上。他遥遥看着那不可及的月亮,闷闷的喝完了杯中的烈酒。
火辣辣的感觉游走遍全身,可他却有种想翩然起舞的冲动。明天就要离开这片生活了三十年的桃林,带走软弱的身躯,留下整个林子的回忆。
他想跳一支舞,和整个林子一起跳一支舞。纪念他早已埋葬的雄心壮志,也斩断他多年来还残存的非分之想。
“伤感吗?”凌云端着一杯酒站在段城的身后,他没有看头顶的月亮,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盛装及身的桃林:“一个花农要留下一切远走他乡,应该会很伤感吧?”
他也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烈酒,那股辛辣的感觉像是桃花在盛放之前抵挡严冬带来的寒冷。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割痛着喉咙,可是进了身体后,又像是春风一般四散开去,浑身说不出的暖洋洋。
“真是好酒啊!”凌云大声赞叹:“一个炼药师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养花和泡茶制酒上面,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发展啊。”
段城摇着头苦笑,在这个即将和过去离别的夜晚,没有一首感人的曲调和亲人陪伴,却被凌云这个神经病纠缠着。
他本以为自己说了那番决绝的话后,凌云和龙云舟一定会自觉无趣的走掉。谁知道这两个人竟然是厚皮赖脸的住在了他的草庵里。
尤其是凌云,把这草庵完全当成了自己的家,一副主人的模样大咧咧的使用这间草庵里的所有东西。如果不是段城的休养好,早就忍不住问他,难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不是你害的吗?你居然还有脸待在这里?
不过他这三十年种花,心性早就放的平淡了很多,对待事物也是温和了不少。既然凌云和龙云舟想留下,那就留吧。
到了明天,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了。说不定他前脚走,这片桃林就会被夷为平地,他相信凭他二哥的性格,完全可能这么做。
既然一切都将不复存在,那还留念干什么呢?不如潇洒写意的度过今晚,所以他很想放肆一下,于是他为自己和凌云斟满酒,要在这最后一夜喝个痛快。
“今后有什么打算?继续做你的花农吗?”凌云的眼神看向了另一边,龙云舟正和段兴聊的兴起,虽然经历了被驱逐家门这样的惨事,可看来那两个小子似乎根本不在乎。
“不做了,我决定做一个郎中,治病救人,重新我的生活!”段城微笑着又是一饮而尽,举手投足间尽显豪迈之色,儒雅书生气息在今夜被抛在了一边。
“好想法,为你能做一个出色的郎中干一杯。”凌云为段城重新斟满酒,两个人哈哈笑着又是一饮而尽。
几杯烈酒下肚,段城已经有些头晕。他本不胜酒力,今夜心虚惆怅,才多喝了几杯。
而凌云不同,再烈的酒对于他这个幻圣境的高手来说,就和水没什么区别。酒精几乎在一瞬间就被体内的真气化解,此刻用千杯不醉来形容他完全没有问题。
段城静静的看着凌云,呵呵笑道:“虽然我不是什么阅人高手,可我也能看出,你和那位公子,绝非凡人。这龙魂大陆虽然广博,可要寻找你们这样的人,也绝对不易。”
凌云目光灼灼,深深的看着段城:“真是可惜了,你若还是个炼药师,我一定要带你走遍天涯,像你这样的人,返归山林去做个郎中,真是太可惜了。”
段城哈哈大笑,举杯道:“那么今夜我不问你是谁,你也别管我明天去往何方。酒喝完后,咱们就分道扬镳吧。”
凌云被激起了浑身豪情,他想不到看似儒雅的段城却也是大智大慧之人,一眼便能见出他和龙云舟的不凡。这杯酒必须要喝,就算明天天各一方,为了难得的相遇,他也要喝了这杯酒。
门突然轻轻的被推开,一阵清风从外摇摆着进了屋子,推着烛火左右摇动,忽明忽暗。
一个老者从门外慢悠悠的走进,他双手都绑着厚厚的绷带,绷带里夹着木板,正是白天断臂救下段城父子的族长。
“族长………….”段城失声叫道,他没想到在最后时刻来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可这也是意料中的事。他好像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个人,除了他,还会有谁来呢?
“叫父亲,你已经很久没叫过我父亲了。”族长安然的笑着,混浊的眼睛里却透着柔和的目光。
段城欲言又止,他还是没有喊出那两个字。
他轻轻的替自己的父亲关上门,扶着他坐下,这才站到了一边,低着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段兴则紧紧贴在他父亲的身后,对于面前这个既熟悉又很陌生的老头,他心里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该尊敬。
族长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重重的叹口气:“城儿,你还是在怪我吗?”
“孩儿不敢,我知道族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玄武堂的将来。孩儿虽然有些天资,可是对于家族事务却很是愚钝,若是当初听了族长的话,那玄武堂也不会有今天了。”段城说的很是坦然,他早就想通了所有的一切,早就不在为过去的事情烦恼。
族长有些悲伤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果让他选择,他真的很想看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愿意为了炼药而付出一切的儿子啊。
他亲手培养出的天才,却最终被自己扼杀掉了。在面对段城时,他都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表达自己的歉意。白天断掉一双手,对于儿子的一生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场面有些尴尬,凌云和龙云舟都站在了窗边,他们就像是看客,对这一切既不能发表意见也无权去打断。
过了好久,族长才叹息着说道:“离开这里吧,去再寻找一个女人吧!不要再这么颓废下去了,这真的很让我心痛啊。”
他又转头看着怯生生躲在段城身后的段兴,嘴角突然咧开一丝宽慰的笑容。如果有什么能弥补他心灵的伤,那就是这个孩子了。
在整个家族都放弃了炼药的时候,只有这个孩子还在坚持不懈。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或许比他的父亲更有天赋。族长像是看到了未来的希望,这个孩子的身上,就绽放着最璀璨的光芒呢。
他把一个包袱放在了桌子上,慢慢站起,自顾朝着门口走去:“走的路可能很远,或许我们一辈子也见不着了。带上这些东西吧,算是一个父亲送给儿子最后的礼物。”
他步履蹒跚,老态龙钟,摇晃着的身体像是随时都可能倒下。可他走的每一步都坚强有力,嘴角挂着春风般的笑容。
突然,他停在了草庵的门前,猛的转头看着凌云。
凌云莫名其妙,心想难道这老头还想要回白天的宝石?不过这家也够穷的了,这老头就是有点贪念也该是正常的。白天他那些子子孙孙们的嘴脸,凌云还牢记着呢。
族长打量了他半天,在凌云浑身起鸡皮疙瘩之前才缓缓说道:“这位先生修为高深,定是不凡之人。可老朽想要告诉您,就算你修为通天,腰缠万贯。我也不会为了任何东西,出卖我儿子的未来!”
说完,老者抬脚走掉了,身影慢慢融入到了桃林之中,恍惚的像是一个虚影。可桃林中渐渐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像是解脱了一切心结般的畅快大笑。
段城呆呆的看着父亲消失在桃林中,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喊出那两个字。就像父亲说的,从今以后他们或许永世不得相见,可在最终的一刻,他也没能让父亲满足。
“你老爹吃错药了吧?居然说我要买你?我那是救你好不好!”凌云有些不满的看着桃林的方向,被人误解可真是不好受。他好不容易想救人苦难一把,却被人当做了有钱人的任性。
段城缓缓的摇头:“他不会吃错药的,因为他是这个家族里另外一个炼药师。他是这个家族里最伟大的炼药师。”
凌云吃惊的想寻找老者的背影,可那个老头早就消失不见。他实在想不到,这个看起来都快要死的家伙,竟然是一个厉害的炼药师。
段城擦干了眼角的泪珠,呵呵笑着说:“这下没有任何遗憾了,我可以安心的去当一个郎中了。”
“我想你不会那么容易走了,可能要费些事。”凌云古怪的笑着。
段城皱眉,刚想问为什么。突然他看到了天空变成了暗淡的火红色,银色的月亮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朦胧又模糊。
无数的脚步声响彻天空,铁甲碰撞的声音就像是号角齐鸣,段城终于知道,那照亮天空的红色,是无数的火把,而那些火把,已经围满了玄武堂。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掉了。”凌云平静的坐在了草庵里,举着酒杯对段城道:“不如喝上一杯,等着风雨自己来吧。”
第九章:荆棘丛(二)
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空气沉闷而肃杀,可周围却是出奇的安静。没有人声,没有马嘶。唯有那不停摩擦的重金属在相互碰撞,恐怖的脚步声像是丧钟般敲响。
段兴焦急的跑到父亲身旁,脸上透出惶恐的神色:“父亲,是城主府的人吗?”
段城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天空闪动的火光,叹息着说道:“除了五岭城的城主卫队能在悄无声息中包围玄武堂,谁还会有这么大手笔的动作呢?”
段兴颤抖着身子,惊慌的问道:“我们走不了了吗?我们是不是走不了了?”
段城低头看向儿子,虽然儿子已经很懂事,可他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他还没有来得及领略这个世界的精彩,怎么能和自己一起被断送在这儿呢?
段城微微一笑,轻轻抚着儿子的头,面容坚定的说:“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有事的。我没有为你做过什么,能给你的也有限,不过你要相信,不管是什么危险,都还有我顶着。”
此时远处脚步匆匆,一行人快速的奔跑过来。龙云舟凭借着对方的气息能察觉到其中不少人是白天来这里赶段城走的族人,其中也不乏段城的那个好二哥。
虽然这些人很着急,步伐紊乱。可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尽量在黑暗中保持着静默。他们显然是怕惊扰到玄武堂外那些包围的铁甲军们。
段城的二哥直接冲进了茅草庵,他怒视着段城,直到此刻才爆发出满腔的怒气:“你这个混蛋,就是你们两个扫把星,把城主府的大军给引来了。族长吩咐过多少次,不要卖丹药不要卖丹药,可你们两个还是置若罔闻,你们是想把所有人都拉进地狱吗?”
二哥劈头盖脸的怒骂段城,全身像筛糠一般颤抖。后面跟着的人都是面如死灰,人人全身战栗。
三十年前,老城主在世时,曾经严令玄武堂不允许私自贩卖丹药,如有违抗,按照通敌罪论处。
虽然不知道私自卖个丹药和通敌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们却知道,通敌这条罪名可大了,那是可以杀掉所有人的大罪。
如今城主府的士兵们团团包围玄武堂,磨刀霍霍寂静无声,就好像是要沙场临敌一般的死静。这不得不让所有人都胆寒,他们认为这肯定是段兴私自卖药惹恼了城主,所以城主派大军来杀他们全族了。
“对,就是这两个扫把星。本来玄武堂荣耀当世,四方寻药之人络绎不绝,那时的玄武堂多辉煌啊。就是段城这个王八蛋毁了我们玄武堂,如今还要连累大家跟他一起去死。”
“他就是心中不满,认为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在打压他。他自己觉得怀才不遇,所以才想出这个毒招想让大家一起跟着他死,这个混蛋简直是丧心病狂。”
“桑心病狂,丧心病狂……….”来的人一时间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狠狠咬碎段城的脖子以解心头之恨。他们就像是深仇大恨的杀父仇人一般,完全没有了一点亲情存在。
段城看着这些亲人们疯狂的嘴脸,突然感到自己其实是这么的多余。别说身处的这片桃林,恐怕就是一座茅草庵这些人也不会给他吧。
他心灰意冷,重重的叹口气说:“二哥,诸位兄弟,段城对不起大家。我也无颜待在这里,我这就带着兴儿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说着他转身要去收拾包袱,可手臂却被紧紧的箍住。
他转过头,只见他的二哥狰狞的看着他,脸上全都是疯狂的神色:“走?你惹下这么大的祸你还想走?把我们这么多人留给城主府的屠刀然后你带着你的儿子一走了之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二哥愤怒的大吼:“我要把你和你儿子都绑起来交给城主府,谁做错了事,那就谁去承担。不要连累我们大家!”
没等段城说话,二哥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十几条汉子立马冲了上来,他们反绑住段城父子俩,几个平时看段兴不爽的同龄人甚至狠狠在他肚子上给了几拳。
虽说段城是一流的炼药师,可论身手的话还不如一个普通人。他和段兴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在愤怒的壮汉们撕扯下,很快被绑成了粽子扔在一边。
二哥桀桀怪笑,他恶狠狠的看着段城:“段城啊段城,你终于有了今天,你有想过你有今天吗?”
他像是一个亲手宰掉自己杀父仇人的孝子,满脸都是兴奋:“父亲把最多的时间和爱给了你,让你成为人人都羡慕的天才,可他连正眼都不看我们。呵呵,可没想到,他培养出来的天才,最终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段城,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你老婆跑了,今天自己和你儿子也要死了,这就是命。这就是你夺走我们所有人父爱的命。”二哥已经近乎疯狂。
哈哈大笑中,他挥手让族人们抬走段城父子,临出茅草庵时他瞥了眼凌云二人。可他摸不准对方到底什么来路,所以只是怀着深深的额度,狠狠呸了一声便走了。
玄武堂大难将至,他不知道用段城父子的命是否能保住玄武堂。不过他内心已经非常的狂喜,这么多年来的夙愿终于实现,这个抢走自己父爱的天才弟弟,终于被踩在脚下。这就够了,只要能看到这个弟弟死掉或者落魄潦倒,他就很高兴了。
至于玄武堂落寞或者消失,族人们的生死跟他有什么干系,他想要的只是这个天才弟弟无情的陨落在自己脚下。
等众人都走光了,龙云舟愤怒的问凌云:“你为什么不救他们?你不是说了不让他们出事的吗?你这个骗子,自己不救还不让我动,你到底脑子里想些什么?”
凌云呵呵一笑,径直朝屋外走去,只留了个背影给他:“看看好戏,不要这么急着破坏,也许后面的事情更精彩呢?”
龙云舟无奈的跟了上去,他真不知道这个师父是铁石心肠还是本身就爱看别人的悲剧,怎么就这么可恨呢!
玄武堂破旧的大门外已经围满了铁甲铮亮的士兵,他们手持长戈,腰悬利刃。红色的火把照耀下,眼睛内-射出冷厉的光芒。
柳青一身明亮的银色盔甲,在月光下很是显眼。金属的冷色和月光的银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他脸上的杀气也在月光下肃然许多。
“禀告城主,玄武堂已经全部被包围,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弓弩营的兄弟们已经在高处布防,若是有人冲出,立马万箭齐发!”一名校尉半跪在地,冷冷的禀报,杀气蔓延他全身,像是把随时可以砍出的刀。
“知道了,下去吧!”柳青略略点头。他年少便能当五岭城的城主,杀伐决断向来由心而发。
给别人的印象便是这个人干脆果断,做事从不犹豫。所以不管在五岭城的百姓还是军中,他都有着极高的威望。
“城主,是否进攻?”身边一名将军在马上询问。
柳青淡淡一笑,摇头道:“先礼后兵,我们还不知道来者到底何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轻拍一下马背,纯白骏马踏着稳健的步伐朝玄武堂的大门行去。路上的军士纷纷避让,虽然戎装在身,可也掩饰不住对城主的尊敬。
柳青的马踏上台阶,也就在这一刻,玄武堂破败的大门洞开。无数的火把照亮了早已无人光顾的大门,内里一下子涌出了好些人。
士兵们长戈向外,喉咙里发出整齐的咆哮,声势惊人,全部挡在了柳青的马前。
那些从玄武堂里出来的人也齐齐愣住,面对五岭城战斗力最强的城主卫队,许多人面色铁青,腿肚子颤抖,还有些人甚至已经当场跪了下来。
柳青好笑的看着面前这些人,他从死去的父亲口里知道了为何要封玄武堂的原委。心想原来这些人就是传说中的炼药师,看起来胆小的很啊。
“你们谁是玄武堂的管事?”柳青严肃的表情转为笑容,看到这些人胆寒的模样,他不得不开心。
二哥战战兢兢的从人群里走出,弯腰行礼:“小人段飞,是玄武堂的理事。”
“跪下……….”无数的声音在同一刻响起,威武沉浑,段飞吓得两腿发软,当场跪了下去。
柳青俯视着在玄武堂中威风凛凛的段飞,轻蔑的说:“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柳青不认识段飞,可段飞却认识柳青。五岭城的城主那是何等荣耀的角色,段飞经常看着柳青策马带着众军飞驰出城,自然对他印象深刻。
“城主恕罪,城主饶命。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和侄子干的事情,和我们玄武堂其余人都无干啊。”段飞不停的叩头,简直像是跪拜祖宗一样诚恳。
“我已经命人把他们二人捆绑起来,任凭城主发落。请城主看在我们一向老实的份上,放过我们其他人吧!”段飞已经泪流满面,只不过不是真诚的渴求对方饶命,而是被城主府护卫的气势给吓着了。
柳青倒是乐了,看着玄武堂的人把捆成跟粽子一样的段城父子俩推出来,他真想哈哈大笑。原来这些人是误解了自己的来意,以为是要剿灭他们玄武堂。
柳青用马鞭指着段飞,鄙视的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要你们家的废物有什么用,把住在你们家的那两个陌生人交出来,老子对你们,可没兴趣!”
第十章:荆棘丛(三)
段飞愕然的看着柳青,竟然暂时忘却了尊卑之分。他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这位尊贵城主的意思,他们……..不是来找玄武堂的晦气?
“城主与你说话,你聋了吗?”旁边一名校尉大声叱呵,声音如暴雷一般狠狠砸在段飞的耳畔,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给震碎了似的。
段飞冷汗涔涔而下,叩头道:“启禀城主,那两人与我玄武堂没有任何干系啊,我们根本不认识那两人。若是他们有何冒犯城主的地方,与我们玄武堂可无关啊。”
柳青倒是被气笑了,高头大马居高临下,他好笑的看着这个懦弱的那人,马鞭轻挥:“我让你交出那两个人来,你这么一大堆废话干什么?莫不是在为那两个人争取时间逃跑吗?”
段飞大惊,慌忙直起身,拨浪鼓似的摇头:“城主不要误会,我立马让家人们去捉那两人前来。”
“不必了,一个小小的五岭城城主,还不配让我们屈尊前去一见。若是要见我们,那个什么狗屁城主就自己滚过来吧。”
如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从玄武堂深处传来,好似夏天的滚滚惊雷一般,绵绵不绝。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强悍的震动感,盔甲也随着这声音咔咔作响。
柳青瞬间皱起了眉头,凭对手这一手传音便可推断出他们绝非等闲之辈。能如此平静的释放出宏伟的声音,对方最少也是幻天级别的高手。
柳青军功世家出身,自幼便修习武艺。他不是什么练气的修真,却是练体的高手。
在下丘国以练体者居多,这里民风彪悍,崇尚武力。
他们对于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练气修行不感兴趣,更乐意的是体会千斤之力灌注与手的感觉。
以柳青现在的修为来说,已经能达到练气修真幻光境第八重的同等修为。所以他当这五岭城的城主,才没有人有任何一句怨言,毕竟实力摆在那儿,相当说明他的分量了。
除了他,这五岭城也没有人可以有资格做这个城主了。
那宏大的声音像是潮水一般渐渐消散,可余音仍然缭绕耳边。周围到处都响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刚刚说话的人竟然把声音用的像是一阵飓风,狠狠吹打在士兵们的盔甲上。
柳青的头脑内在飞速旋转,他在思考,国都里有什么人竟然有如此厉害的练气修为?
下丘国基本都以练体为主,就连王室的成员差不多都是练体的高手。练气的修真可谓寥寥无几,柳青把嫌疑定在了那几个对头的身上。
难道说,他们的手下之中,有修为如此高深的家伙吗?从对手那一吼中,柳青判断,对方最少也是幻神级别!
对方仅凭吼了一嗓子就把上千人给震住了,柳青必须快速的应对。他看着手下士兵们脸上迷茫的神情,知道如果在此时退缩下来,那么大势将去。
他沉了下气,也是大声说道:“阁下大驾光临五岭城,柳青接待不周,实属罪过。还请阁下移步前往城主府,柳青好当面讨教。”
他已经不敢在小觑对方,幻神境的高手,想要无声无息的杀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对方想逃走,这里谁也拦不住他。为今之计只有先稳住对方,尔后在看事情进展在决定如何对方这两人。
“城主府那鬼地方老子可没兴趣去,这里有花有酒,人间天堂。不如小子你也进来坐坐,有什么话当面说清了比较好。”
对方完全不给面子,柳青好歹也是堂堂的城主,在五岭城说一不二,如同帝王一般。
而且他还是贵族的身份,在下丘国,贵族必须是立过战功才能获得。就算是皇亲国戚,到了第二代也不能算是贵族了,而柳青的贵族却是世袭的。
柳青黑着脸,就算他的涵养再好,可是对方无礼的态度也激怒了他。自己这么多的手下包围了玄武堂,可对方居然嚣张的拒不出面,并且还无礼的叫自己小子,真是狂妄至极。
“城主,里面的人实在太嚣张了。请允许我带二百人进去生擒活拿了他,杀杀他的锐气。”一名银甲将军气愤的策马而来,腰间宝刀已被擎于手中,看那样子是要好好厮杀一番才能解他此刻的怒气。
柳青呵呵冷笑,伸出五个指头:“我给你五百人,有机会就杀了他们,决不可手下留情。”
银甲将军一愣,可看着柳青的笑容,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对手修为甚高,并且无礼在先。若是能趁此时一举击杀,那么将来就算有人来询问,他们也有理由回话了。
将军大吼一声,立马从士兵里涌出了五百人。
他们衣佳鲜明,刀光呈亮,整齐的步伐带着熊熊杀气。玄武堂的人立即向两边退去,生怕沾染到这一点钢铁洪流,自己便会立毙当场。
此时此刻,唯有段兴和段城父子俩目光炯炯的看着冲入玄武堂的队伍。他们很想呼喊,可是嘴里塞了东西,根本叫不出来。
虽然在草庵中的两人把他们害成现在的模样,可本性善良的人,总想在连自己都保不住的时候先挽救别人。
城主府的精英卫队踏着整齐的步伐冲进了玄武堂,冷冽的光芒衬托着红色的火把照亮了半个天空。
柳青侧身看着队伍冲进玄武堂,右手猛的大挥:“弓弩手准备,给他们掩护。”
一开始他就没准备让龙云舟和凌云活,不管是直接冲进去还是把他们带回城主府,最后的目的都是要杀了他们。
他是个杀伐决断的人,决定的事情从不后悔,下手也从不犹豫。既然他认定了凌云二人是自己对头派来陷害他的,那就绝不会放他们活着离开。
“放!”一名校尉大吼着挥动令旗。站在高处的弓弩手们朝着那片桃林射出了铺天盖地的羽箭。
下丘国崇尚武力,各种佣兵组织比比皆是。这个国家有一半的经济来源都是靠打仗得来的,他们帮助其他的国家打仗,赚取高额的费用。
因为战争,他们也制造出了许多可怕的致命武器。龙魂大陆上流传的武器中,几乎有一大半出自这个国家。
他们的武器制作精良,杀伤性极大,是所有敌人的噩梦。
譬如现在军士们所使用的弓弩,便是一件极其厉害的武器。小小的弓弩上成排的放着八支短箭,由机括和弹簧控制。
使用弓弩者只要安放好羽箭,然后拉好弹簧,最后轻轻的扣动机括。八支羽箭便会如暴雨一般齐齐射向敌人,在战场上,如果面对这样的对手,那么几乎无生还的机会。
五岭城的城主卫队们又是最精锐的部队,他们常年在龙魂大陆各个地方打仗,当校尉一声令下时,他们整齐的就像一个人同时扣动了无数机括。
密密麻麻的羽箭遮盖了天空,把银色的月光和红色的火焰分割在两个空间。头顶是恬静的夜色,地下却将变成残酷的修罗场。
弩箭穿过桃林,狠狠的射进了草庵内。弩箭的尾巴如同带着烽火一般,擦亮了空气,也带着浓浓的死亡味道。
一时间不下上万支弩箭射进了茅草庵,整个草庵从上到下插满了泛着黑光的弩箭。就算是一只苍蝇躲在里面,恐怕也被射死了。
弩箭营停止了攻击,取而代之的是那五百人如同洪水一般的扑击。
铁甲摩擦的声音今夜听起来是如此的悦耳,柳青坐在马上像是听着一首盛大的音乐般,慢条斯理的欣赏即将到来的厮杀。
他肯定那两个人不会那么容易被弩箭杀死,可是想要在上万支弩箭的进攻下丝毫无损的逃出来,就算是幻神境的高手也不可能吧。
他相信他的地面部队一定可以杀了那两人,在满是弩箭的草庵内,整齐划一没有任何空隙可言的城主卫队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的噩梦。
这里可是下丘国,他们一辈子都以打仗为生,就算那些士兵的修为很低,可他们的经验,堪比任何一个练气境的高手。
“就用你们的血给那些想害我的人好好看看,五岭城,不是谁想拥有都可以拥有的。”柳青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这狠狠的回击,应该会让那些觊觎五岭城的对头们不敢正视这里了吧。
轰!轰!
就在柳青幻想着如何写一封慷慨激昂的信去国都,控告那些对头们的罪行时。
突然无数的破空声在天空响起,还没等他抬起头,一道道黑色的身影已经重重的落在了玄武堂外的地面上。
天上像是下了一场“人雨”,那些刚刚进去的士兵们全都飞了出来,重重掉在地上。
柳青仔细看着这些人,他们衣甲整齐,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模样,虽然被从玄武堂里远远的扔了出来,可是好像没有任何受伤的样子。
其中不少人掸掸身上的灰又站起来了,慌忙的躲避那些从天而降的同伴。
最后一个被扔出来的是那个带队的将军,他的两边脸颊高高肿起,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两个巴掌。
这所有的过程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从进攻到被对手全部扔出来,只有这么短的时间而已。
柳青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破败的府邸,这里面,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小子,要进来就自己进来,你的那些狗,还是老实的在外面看门吧。”那个嘲讽的声音再次响起,柳青突然感觉身上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猛地低下头,在他胸口处,一截弩箭,正好射进了他的盔甲。
第十一章:荆棘丛(四)
“城主,城主…………”周围的将士们惊恐的围了过来,可柳青却在此时突然挥手制止了他们。
他慢慢的从胸口拔出那支已经贴在皮肤上的弩箭,可看到已经没有了箭头,光剩下一个箭杆的弩箭时,他不由得又是苦笑着摇头。
对方露了这一手,意思非常明确的告诉他。想要取他的性命轻而易举,就算是没有箭头的箭杆,也同样能要了他的命。
柳青老老实实的下马,在众人愕然的眼神中弯腰朝玄武堂的方向行礼:“柳青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高人,还请先生原谅。不知柳青可否进来,当面与先生一叙。”
玄武堂内传出了哈哈笑声:“小子,你要老子等到什么时候,老子的耐性都快给你耗光了。要来便来,哪有这么多废话。”
豪迈的笑声如同滚滚惊雷此起彼伏,城主府的守卫们在见识过对手的厉害后,不由再一次骇然。
几个将军同时奔到柳青身后,恳求的说:“城主,万万不可进去啊。来人不明身份,居心叵测,万一有歹意,那可如何是好。”
柳青轻声微笑:“歹意?要是有歹意现在我们这儿就没几个活人了,放心吧,老实的在门口守着,我去去就来了。”
其实他心里已经如明镜一般透亮,以玄武堂里那两个神秘人所露出的一手,已经超过了他对练气修真的认知。
就算翻遍了整个下丘国恐怕也找不出这样的高手了吧?他所认识的那些幻神境的高手,恐怕没有一个及得上玄武堂内的两人。他心中已经认定,这两个人,恐怕已经快接近幻仙境的实力了。
幻仙境,对于龙魂大陆上的修真来说,那就是和山一样伟岸的高度。就算对方真的来取自己性命那又如何,你无力反抗,还不如潇洒的进去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柳青马鞭扬空,指着段飞道:“玄武堂的当家,带我去见那两位先生。”
段飞早就被刚才的阵仗吓得屁滚尿流,他庆幸自己脑袋没有发昏,一直保持清醒。要是惹了刚才那两个瘟神,恐怕骨头都要给磨成渣。
此刻骤然听到柳青让他带路,联想到之前他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与那二人,要是那二人追究起来,自己还不是一样变成渣的命吗!
他连忙跪地求饶,浑身抖成了筛糠,只求柳青放过他。
柳青没好气的用马鞭抽了他两下,以柳青的力量,只是两鞭已经把他抽的皮开肉绽,可段飞像是下定了决心。就算是在这儿被柳青给活活打死,也不去见那两尊瘟神。
柳青恨的牙痒痒,暗骂这玄武堂的废物也配做个当家人,真是辱没了玄武堂的名声。可看着段飞倒在地上咬牙承受皮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又是没了办法。
突然他看见了被人丢在一边,捆成个粽子似的段城父子俩,嘴角微微一笑:“放开他俩。”
立即有兵士上前,推开了唯唯诺诺的玄武堂弟子,把段城父子俩的绳索给解开。玄武堂的人此刻连个屁也不敢放,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柳青斜睨着段城父子俩,扬起下巴道:“你们两人带我去,既然你们已经被家人抛弃,也不需要害怕了吧?”
段城拍拍身上的泥土,看了眼趴在地上的二哥,微微叹气道:“城主这边请,段城为您引路。”
说着他便自行朝内走去,柳青点点头,看着段城父子俩不紧不慢的前头带路,觉得目前为止,见到的玄武堂弟子里,也只有这两人还像那么回事。
玄武堂并不大,昔日的炼药门派被封锁了三十多年,既错过了最辉煌的时代,也无力扩大翻新。柳青走在破败的院落内,感慨的看着这座父亲口内极其神圣的炼药家族。
在父亲死前,曾经把关于玄武堂的一切都告诉了柳青。柳青也得以知道玄武堂曾经的辉煌,可现在看来,这个破败的地方,只有懦弱的人心和满地横行的老鼠,哪里还有什么炼药师的光辉啊。
月亮已经升上半空,如水一般的银色倾泻在桃林内。段城引着柳青穿过桃林,来到草庵前。看着已经布满箭矢的草庵,段城不由又是叹了一口气。
草庵的门敞开着,一盏油灯照亮了屋子。两个人正坐在简陋的草庵正中喝着茶,静静的等待众人来到。
“晚辈五岭城城主柳青参见前辈,不知有高人前来五岭城,迎候不到之处,还望见谅。”柳青没有直接进屋,而是在草屋前拜倒。
凌云冷笑:“你已经欢迎的很到位了,瞧瞧这绚丽的装束,都把这茅草屋弄成箭塚了!”
听着凌云的冷嘲热讽,柳青并没有尴尬,他直起身,大步进了草庵。可让他惊奇的是,虽然刚才万箭齐发,遮天蔽日,草庵的外部已经变成了刺猬的模样。
可这草庵内仍是整齐的很,没有一支弩箭穿透茅草射进屋内。
要知道那些兵士手里的弓弩都是经过他城主府的匠师亲自改装过,在战场上即使隔着五十米也能一箭穿透敌人铠甲,甚至能把人射个对穿。
可这没有任何防护的茅草屋居然像是一块巨大的铁疙瘩一样,挡住了所有箭矢的攻击。
柳青知道绝不是这茅草庵有什么神奇之处,神奇的是坐在草庵内淡定自若平静喝着茶的这两个神秘人。他们的眼内没有丝毫的不安,看待自己,也只是像看个普通的路人一样平静。
能说会道,以果敢著称的柳青进了屋子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镇定自若的人是他,可现在他却被紧张和焦虑占据了心房。因为他面对的两人根本和他就不在一个级别上,像高山一样的人,怎能不让他仰望。
凌云轻轻的放下手中茶杯,冷冷问道:“小子,到现在还没杀你的原因,是因为我想知道一下,为什么你们城主府要如此霸道,极力打压玄武堂,并且不惜手段的要杀死我们。”
“给我一个好的理由,让我能放过你。不然的话,我今天就灭了你的城主府。”柳青的话语冰冷的传进柳青耳内,柳青相信对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只要他想的话,随时都可以毁了城主府。
段兴此时和柳青一样的震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龙云舟和凌云,没想到自己在路上偶遇的两人,竟然是可以让城主都害怕的狠角色。
只有段城的表情一如即让,他淡定的站在窗边,抬头看着月色,像是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
柳青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曾想过千百个和对手周旋的计划,却没想到对方要的却是这样一个答案。
柳青有些为难的转过头,看了看段城,又转头看着凌云。那意思在明显不过,就是有玄武堂的人在,他不方便说。
凌云也是老道之人,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想法。他不悦的说道:“怎么?封了人家家门,现在还不敢说吗?既然做了就直说,别让老子看不上你。”
柳青脸色尴尬,像是思考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先生让我说,我必直言不讳。只是在这之前,我想问问,先生您是不是国都来的人?和司马家或者令家是什么关系?”
凌云倒是被气的乐了,他问柳青问题,反倒被柳青反问。
凌云笑着摇头:“看来老子不说,你也不会坦然相告了。好,老子告诉你,你说的什么死马活马的我不认识,也不是你们下丘国的狗屁国都来的。说白了,老子跟你们下丘国半点干系也没有,就算我认识的人,也死了不知多少年了。”
凌云说的不假,他如今已经二百多岁,当年一起叱咤江湖的下丘国朋友早就死了,这点他倒是没有骗柳青。
柳青十分郑重的看着凌云,虽然他年纪并不大,可在如荆棘丛一般的下丘国内长大,他的身体早已磨的伤痕累累。而他却不断的长大,心也早已变得坚硬无比。
可当他看到凌云那坦荡的眼神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怀疑是有多么的龌蹉。这样一个随时可以取自己性命的人,有必要骗他吗?
“先生,柳青有礼了。”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向凌云问好,可也是最真诚的一次。
凌云微笑看着这个像是豁然贯通了一切的青年,内心也是一阵快意。
“说吧,看你也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就凭你敢独自走到这儿,我也不会难为你的。”凌云慢慢饮着茶水,微笑看着柳青。
“先生…………”柳青看着凌云,略显沉重的说道:“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在下的错,我把你们当成了国都内对头们派来的人,以为你们要加害于我,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误会。”
“原来如此,倒也情有可原。”凌云默默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好歹是个城主,又有什么人能把你怎么样,你要如此的紧张?还有,这玄武堂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城主府霸道的要禁止他们全家继续炼药,这总不是一两句就可以搪塞了吧?”
柳青面色沉重,默默的道:“先生既是通晓情理之人,想必也能理解我的难处。此事说来话长,听完原委,先生便知道我柳青有多么为难了。”
柳青转头看着站在窗边仰头望月的段城,喃喃的道:“其实,我们都是在荆棘丛中艰难爬行的人啊。”
第十二章:荆棘丛(五)
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异样,似乎一下子惆怅了许多。龙云舟一直故作深沉的坐在凌云身边,像是他也瞬间变成了一个可以俯瞰天下的大高手一般。
其实和柳青比起来,龙云舟在修为上要比他强。虽然练气和练体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修炼方式,但是殊途同归,最终还是要体现在所释放的力量上。
柳青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其实这整件事都应该联系在一起。限制玄武堂炼药和我们五岭城在都城的对头,总的来说,都是从三十年前那颗绝世丹药引起的。”
说道此处,柳青的眼神看向了段城,段城的身躯也在此时微微一动。可他随即便继续专心致志的盯着头顶的月亮,对于一个即将离家的人来说,过去就是有再辉煌的事情,也不值得提起了。
“哦?好像听起来很有趣,不妨说来听听,我这个人最是爱听别人的故事了。”凌云表现的饶有兴致,不停的让段兴给他倒酒。
龙云舟看着这个快喝光了人家整屋子酒的师父,心里暗说其实你是想多喝两杯吧。想多喝就说,反正明天这里就人去楼空,再多的酒也是摆设。
段兴从屋外的酒窖里又取来一坛酒,酒封打开的一刹那,犹如千万朵桃花同时盛开。凌云狠狠的嗅了口空气,大声赞叹美酒醇厚。
柳青见凌云的眼神看来,便继续说道:“五岭城是祖先打下来的基业,承蒙祖先恩德,我们柳氏一族世代都可承袭下丘国贵族和这五岭城的城主,在下丘国来说,虽然达不到大富大贵的地步,可也能算是中坚力量了。”
“下丘国崇尚武力,我们五岭城也不例外。国都内充斥各种佣兵集团,他们大都是权臣和王室的家臣,专门以四处打仗赚取高额的报酬。我们五岭城城主府其实也是一支佣兵部队,只要其他国家给的钱高,我们可以为任何人去打仗。”
凌云眯了口酒,呵呵笑道:“佣兵是最可耻的职业了,今天为了钱帮着仇人打恩人,明天或许就能为了钱把自己的雇主都给杀了。佣兵就是些有奶便是娘的东西,所以我一直都认为,下丘国就没有几个好东西。”
凌云如此当面呵斥,简直就没有给柳青留半分脸面。柳青脸色阵红阵白,可他却不好反驳。正如凌云所说,佣兵们吃的就是这碗饭,战场上,他们认钱不认人。
“那不是和土匪差不多了?”龙云舟突然想到了被剿灭的黑风寨,那些人不就是除了杀人越货外,也给别人充当杀手吗。只要谁给的钱多,让他们去杀谁都可以。
柳青的脸色更加白了,如果这里有个地洞他真想钻进去。
他很想辩解一下自己跟土匪有本质上的区别,可转眼一想,所谓的区别就是他们杀的人不同。既然都是杀人,而且还都是收钱杀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凌云看着柳青尴尬的模样,觉得这样也够了,哈哈一笑道:“你说你说,继续说你的故事。我们只是随便评论评论,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柳青擦擦汗,连声称是。可心里却在想你这叫随便说说吗?简直跟刀子捅人差不多啊,这是要命啊。
可他抬头突然看见凌云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自己,像是看穿了自己的一切心事一般,忙收敛心神,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事情是这样的!”柳青继续说道:“三十年前,玄武堂的炼药师段城炼制出了可以快速提升人修为的丹药,这个消息惊动了整个五岭城,同时也震动了国都里的那些老爷们。”
柳青看了眼段城,他还是背对着大家,听有人讲他的故事,他却始终无动于衷。
柳青接着道:“虽然段城炼制的丹药主要是提升修真体内的真气,对于练气的修真有着莫大的好处,完全可以说是拼了命也要获得的宝贝。但是对于我们这些练体的武夫来说,同样可以强筋骨,开经脉,造就金刚之躯,力破万斤之体。”
柳青叹息着道:“也正因为此,都城里的司马家和令家便开始打起了我们五岭城的主意。司马家和令家都是拥有强大雇佣兵团的家族,他们的祖辈更曾是王室的旁支,身份高贵,不是我们五岭城这种后封的家族可以比拟。”
“下丘国虽然武夫当道,但是法律严明。在我五岭城里的任何人都归城主府管辖,就算他们司马家和令家的势力再大,我要是不交人,他们也休想得到。”
“所以他们两家和你五岭城结下了仇怨,时时刻刻都想找你们五岭城的麻烦。你错把我们二人当成了司马家和令家的来使,是吗?”凌云看着柳青,笑容里满是嘲讽。
凌云惭愧的道:“不错,先生讲的极是。”
“我真搞不懂,不就是个药丸吗?给了他们不就行了,至于让玄武堂不准炼药,逼的人家要出门卖苦力为生,你们也太狠了吧。”龙云舟不忿的说。
他最痛恨的就是以权压事的行为,柳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交人也就算了,还要把玄武堂都给封了,这做的也太霸道了点。
柳青叹息着摇头:“这位兄弟,你是有所不知啊。不是我们柳家心狠,实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他沉闷的说:“封掉玄武堂是家父的决定,可能玄武堂的人会很不理解,认为城主府霸道,毁了他们炼药的生涯。可是城主府也有难言之隐啊,如果不牺牲掉玄武堂的人,或许整个五岭城都会遭殃。”
“有这么严重?就为一颗药丸?”龙云舟诧异的看着柳青。
“云舟,这世界上,为了一个铜钱都可以杀人,更何况是可以提升人修为的丹药呢。那就算是杀掉整个城的人,也是在所不惜吧。“凌云感叹的喝了一口酒,他也是个极其讨厌这种险恶用心的人。
柳青像是看知音似的看着凌云:“先生高义,一语中的啊。原本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可经过多年的磨练,我早已看透了其中的真谛。”
“五岭城地处通衢要道,本就是块富的流油的地方。加上我们正处在下丘国要冲之地,若是别国有需要雇佣兵的活,我们五岭城通常是先知道的城市之一,自然我们也会比别人快一步抢到这工作。”
柳青颇为自豪的说:“五岭城的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各个都是以一敌十的猛将。更加上他们彼此作战配合多年,士兵们之间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就凭这些,雇主们也会首选我们五岭城的军队。综合所有的原因,其实我们早就得罪了司马家和令家,因为他们也是要靠佣兵来赚钱的,而我们正好抢了他们的许多生意。”
“而导-火索就是段城炼制的那枚丹药。你们五岭城已经够强大了,所以他们不会让你们更加强大,那么他们就或许失去更多赚钱的机会。”凌云慢慢说道。
“先生您真是神人,简直比我们有些城主府的将军看的都要透。”柳青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不错,先生说到了关键处。五岭城本就挡了他们的财道,突然间又出了可以炼制提升修为丹药的家族,这无异于猛虎添翼,五岭城今后就更难管控了。”
“而为了选择退让,家父也送给了司马家和令家各一粒提升修为的丹药,以期望能得到两家的宽容。可适得其反,他们坚持要父亲交出玄武堂那位炼制丹药的炼药师,因为他们认定既然那个人可以炼制出两枚丹药,那么他还会继续炼出二百枚,两千枚来。这样五岭城以后就会强大到根本无法对付,他们也彻底失去了翻身的机会。”
柳青显得很是愤怒,剑眉狠狠挑上眉梢:“按照下丘国尚武的传统,若是父亲不答应,他们便要联合进攻五岭城,而那时就算王室也不会管。五岭城可能会被夷为平地,他们会重新在这里建造一座城市,而这里的所有人都逃不过一死。”
柳青重重叹口气:“所以,为了五岭城,为了这里世代居住的人民,父亲只有下令玄武堂从此不许炼药,从而讨好了一些都城里的中立派站在我们这一边,这才让战事平息下去。”
“但父亲不允许玄武堂的人出城,所有人必须老死在五岭城内。怕的就是司马家或者令家寻到了玄武堂的人,从而炼制丹药,到时候实力倍增,我们五岭城仍然是没有好下场。”
柳青说完,站起身对着窗边的段城深深作揖:“段城兄,柳青代家父向你陪不是了。家父也是出于无奈,为了这一城的生灵,只能委屈阁下的才华了。”
“哎!这就是权力啊,总是让人丧失理智…………”凌云叹息着猛的一口喝干了酒。
柳青没错,他的父亲也没错。可错的人是谁呢?他们的行为让玄武堂落没,让一个可能是炼药的天才颓废成了花农,还让他的妻子厌倦他而后离开这个家。
他们的行为毁了一个家族,也毁了段城的心。
可他们的行为保住了一个城市人的命,到底孰对孰错,已经难以评价。
他们都是在荆棘丛中慢慢寻求光明的人,可谁带着满身的鲜血爬到了最后,只有他们自己能知晓!
杯子突然重重的掉落在桌上,众人猛的转过头,只见凌云面色黑亮,像是涂了一层黑灰。
“师父,你怎么了?”龙云舟急忙去看凌云。
“别动,别靠近我。”他指着段兴手中的酒坛,眼睛里像是要滴血一般的红:“酒里,有毒!”
第十三章:桃花落(一)
段兴手中的酒坛重重摔在地上,陶制的酒坛没有抵挡得住巨力,和地面亲吻的瞬间砸的四分五裂。
还充溢着桃花香味的酒四散开来,像是瞬间桃花开满了草庵。
可此时人人都在躲避这沁人心脾的香气,好像一种致命的诱惑,随时都能要了旁人的性命。
段兴战战兢兢的缩在角落中,刚刚打破的那个酒坛里洒出来的酒中,有一些猩红像是毛毛虫的东西在蠕动。脱离了酒液后刚刚接触到空气它们便枯萎死亡,但那狰狞的细小身躯仍然让人毛骨悚然。
“段兴,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龙云舟朝缩在角落的少年大吼,凌云此刻连话都快说不出了。可想而知这酒中的剧毒是有多么猛烈,连幻圣境的高手都抵挡不住。
段兴浑身抖成了筛糠,脸色煞白,颤颤巍巍的解释:“我,我,我什么,什么也没做。酒是从酒窖拿来的,怎么会有毒呢?”
龙云舟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暴躁,他们好心来帮助这对父子,结果凌云还身中剧毒。这就是好心没好报吗?这就是做滥好人的下场吗?
他刚想起身,突然手臂一紧。他转过头,只见凌云的脸漆黑如墨,唯有抓住他的手还是原本的颜色,显然他是把毒压制在了身体中,没有扩散到手臂。
可那些黑色就像是会蠕动的生物一般,拼命的朝前涌动。只是凌云的修为实在是太高深,任凭那些黑色在他皮肤表面涌动,也是进不了分毫。
可龙云舟能感觉到凌云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在颤抖,这是个什么概念。一个幻圣境的人竟然会颤抖,可想而知他此刻抵御的痛苦有多么大。
“师父,你,你难受吗?”龙云舟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和凌云相处了这么久,他对这个男人早就生出了一种父子一样的感情,只觉得看着这个人难受,他全身也跟着痛苦似的。
冷汗涔涔落下,凌云显得非常痛苦。可他仍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别错怪他,这小子没那本事。看来咱们被算计了,师父可能保护不了你了。”
他看了眼茅屋中的其余几人,段城满脸惊愕,柳青面露愤慨,段兴则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一直留在这里,便是想救玄武堂和段城父子。可现在他已身中剧毒,已无能力再保护这些人了。
握住龙云舟的手更加紧了:“保护他们,天道学院的人,就算是死,也要保护正义。”
说完凌云的头狠狠的栽倒,重重撞在了桌子上。他就像一个酒醉的人趴倒在桌上,如果不是他脸色黑的像挖煤的,还真以为他是喝醉了。
“师父,师父………….”龙云舟痛苦的嘶喊,凌云就这样倒下了,和他相依为命的人就这样倒下了。他还没来得及教自己的徒弟变得更强,就永远的倒在这里。
凌云的身体表面结了一层冰,稍微碰一下都会冷彻人心。
他的身体慢慢爬上了一层淡淡的薄冰,像是蚕茧一样密密的包裹住他。亮晶晶的,把凌云最后的神态留在了这里。
“师父……….”热泪像是止不住的喷泉涌出,龙云舟无力的跪在凌云的身前。
他实在是想不到,幻圣境的师父就这样去了。这个有可能是天道学院或者是龙魂大陆几百年才出的一个天才,就这样陨落了。
柳青须眉倒张,突然拔刀在手。寒光照亮了茅舍,段兴吓了一跳,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躲在段城的身后。
段城紧紧盯着愤怒的柳青,焦急的辩解:“城主,我儿子绝不会在酒内下毒,这跟他没有半分的关系,你可……….”
“闭嘴!”柳青狂暴的打断了段城的话,眼睛里射出冷厉的寒芒。他的视线紧紧盯着屋外的桃林,在那一片幻影也似的桃林中,似乎埋伏着千军万马。
“到底是何人来此,既然阁下已经出手,何不现身!”柳青对着桃林大吼,骨骼突然间发出咔咔响声。他在把自己的身体强化为最佳状态,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那扑面而来的危险。
龙魂大陆上最初的修炼都逃不过练体,练体分为九层,突破九层以后,便会看各人的选择,到底是练气成为纵横寰宇的修真,还是继续强化身体最终成为天地间至高力量的化身。
练体和练气本质上的差别就是练体者只是不断强化自身体格,扩宽经脉,增加力量。让身体无坚不摧同时又力大无穷,最终达到武者的最高境界。
练体也分为几个不同的层次,从最低级的武者到武师,武将,武王,武皇,武神,武仙,武圣直至武帝,同样也分九个层次。
而柳青已经达到了武王境第八重,相当于练气修真们的幻光境第八重。
只是幻光境的修真飞天遁地,以气伤人。而武王境第八重却凭借强化了的骨骼使力量暴增,从而达到狂猛的攻击效果。
柳青长期在战场上厮杀,耳力早已超于常人。他感觉到了桃林中有一股浓烈的杀气在蔓延,就好像无数次战场上,那些敌人们从埋伏圈里冲出来包围他时一样。
柳青全身的汗毛都在这一刻张开,强化后的身体就像钢板一样坚硬,他就犹如一尊钢铁战神,长刀所指,必然血流成河。
草庵内,龙云舟跪在凌云身前悲哀的哭泣,段城紧紧拥抱着段兴,想在暴风雨来临前给他一丝慰藉。
只有柳青傲然挺立在大门前,他像一尊铁塔般矗立在那里,为所有人挡住了即将袭来的狂风暴雨。
月光仍然轻柔的洒向大地,只是银色中带着些微微的淡红,像是一层血雾洒在了天空中,渐渐浓稠的把月亮也给染上了一丝淡红。
一个黑色的人影慢慢从桃林中走出,漫天的粉色桃花在他的身旁坠落,他踩着如同花雨一般的粉红色缓缓前来。
只是远远的看着那道身影,柳青就已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压力。
已经变成一块铁板的骨骼轻轻的发出爆响,他的腰像是快要断掉一般。坚硬的铠甲发出了断裂的声音,一条条可怕的裂缝正在银色铠甲上慢慢形成。
轰!终于在那道人影走到大门之前,柳青全身的铠甲轰然炸裂。他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在这场无声的对抗中,他竟然连对手的面也没见到,便输在了对方的气势下。
柳青口吐鲜血,握着刀半坐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可是浑身骨骼都好像断了似的,硬是提不上半点力气。
直到此时那个人影才出现在门前,灯光照亮了她的脸,鹅黄色的长衣在风中飞舞,粉色桃花围绕着她脚下流转,像是花仙子乘花而来。
“不错,能挡住这么久,你也算是个人物。”女子温柔婉转的声音响起,如果不是这样一个肃杀的夜晚,这里的每个人都会为在美好的月光下看到如此婉约的美女而欢呼。
“不过武夫永远都是武夫,凭你,还是乖乖的坐在那儿歇着吧。”女子莞尔一笑,风情万种。顿时连屋外连天飞舞的桃花也给她比下去,她便是这天地间最美的尤物。
梅若雨转过头,看了眼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段城父子,轻笑一声,又转头看着倒在桌上的凌云。
她脸色透出了一丝哀婉,又有着一丝悲伤,但神色间更多的则是一种疯狂:“师兄啊师兄,没想到最后的结局竟然是这样。就算你练成了幻圣境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一样死在这里。”
她突然轻声的笑了,笑容里有说不出的畅快和解脱,可一滴泪水也在无声的滑落。这个很矛盾的女子温柔的看着她的师兄,可同时眼里又射出了无尽的恶毒。
“怪就怪你们当初害死了我最爱的人,从那天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杀光你们所有人。师父死了,算便宜他了,不过你就没那么好运了,这份仇恨,就从你先开始吧。”
她突然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脸上闪过无数的表情,大仇得报后那种喜悦和解脱,让她像是整个人在瞬间升华了一般。
烛火明暗不定,梅若雨慢慢看向那个跪在地上伤感的人影。她胸口急速的起伏,强烈的兴奋让她呼吸急促,甚至整个身体都在乱颤。
虽然很难想象这个女人已经有一百多岁,她那曼妙的身材和动人的曲线就算是衣衫也包裹不住,散发出的高贵气质更是可以征服任何一个男人。
可她此时却紧紧的盯着龙云舟,像是看着一件珍贵的古玩,生怕损坏了哪怕一丁半点。脸上透出了淡淡的柔和,让人怎么也无法联想她刚刚还是个嘴里说着杀伐的魔头。
“龙云舟,跟我走吧。我会带你去个好地方,从此再也没有烦恼。”梅若雨说的细声细气,倒像是情人间的对话。
可听在龙云舟的耳内,简直恶心到了极点。
他跪在地上,可他却知道,就是这个自称为凌云师妹的人刚刚杀了她的师兄。
凌云在死的最后一刻还让自己保护段城他们,因为天道学院是正义永存的地方,保护正义,就是他们的生命。
他慢慢直起身,眼睛内像是要喷出熊熊烈火。
如果要保护正义的话,那就绝不能善罢甘休。
“我要杀了你!”龙云舟充满仇恨的说着,右手紧握的青麟剑,冒出熊熊紫火!
第十四章:桃花落(二)
紫火在一瞬间泯灭,青麟剑无力的掉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龙云舟倒在地上,却不服输的慢慢爬了起来。
嘴角流着猩红的鲜血,喷火的眼睛里只有梅若雨的身影。这已经是他被第五次打倒在地,梅若雨身子甚至都没有动过,好像是一个大人在教训小孩似的轻松。
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就是天与地,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龙云舟只有在爆血的状态下或许可能战胜梅若雨,但也只是或许而已。
更何况自从他身体经脉改造过后,血脉像是受到了压制一般,再也不是那么蠢蠢欲动,而是安静的像一滩死水。
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战胜梅若雨简直是做梦,更遑论要杀死她。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放弃,然后跪地求饶,因为他身上的肋骨已经断了好几根。
可他看着倒在桌上像是包裹在蚕茧里的凌云,内心里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他站起来。不管为了什么,他都要站起来,绝不能让凌云守护的正义在他这里倒下。
梅若雨有些惊讶的看着再一次站起的龙云舟,这个少年的倔强不由让她莞尔一笑。多年前的龙霸天她也认识,那时她还留在天道学院,曾经也为龙霸天的惊才绝艳而震惊。
“龙云舟,你是打不过我的,我劝你还是乖乖的跟我走吧,这样你会少受很多的罪。”此刻的梅若雨看起来很温柔,淡金色的发丝摇曳在风中。
龙云舟就连站直身子都是很困难,可他嘴角却还是带着倔强的微笑:“不管你曾经是谁,是天道学院的师伯或者是另外什么人。可你现在已经是邪魔外道,为了天道学院守护的正义,我也要和你死战到底。只要倒下去的正义,绝没有跪着的正义。”
龙云舟说的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梅若雨像是被当众打了一个巴掌,笑容僵硬在脸上,美若天仙的面庞尴尬的阵红阵白。
“什么狗屁正义。”她突然暴怒的大吼:“就是你们这些人所谓的正义才害死了冷哥,他也是天道学院的弟子,也是师父的徒弟。他也曾屠魔证道,可你们的正义什么时候保护过他?就因为他的血统里有魔族的血脉就非要杀了他吗?就因为你们心中该死的正义所以要杀了他吗?”
梅若雨撕心裂肺的大吼,龙云舟第一次看到这个始终面带微笑的女人泪流满面。她疯狂的舞动着双手,像是要对那虚无的正义进行挑战。
龙云舟有些愕然,他不知道在凌云和梅若雨这些前辈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也大概听出,梅若雨最爱的人,也是他的一个师伯,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最终死掉了。所以梅若雨才会背叛师门,变成现在的模样。
“就算你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不能好好的和他们谈谈吗?毕竟我师父也是你的师兄啊?”龙云舟呐呐的问道,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这里是战场。
梅若雨突然冷厉的看向他,眉间射出了让人胆寒的目光。
龙云舟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被梅若雨的目光凝视,好像是被一头丧失了幼崽的母狮子凝视一般。那股杀气,不由自主的游走遍全身。
梅若雨突然淡淡笑了起来:“我只想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龙云舟觉得这个女人已经无可救药,能不能好好的谈谈心聊聊天。
他愤怒的回答:“我早就说过,要么杀死我,要么就是我杀死你。正义绝对不会就这样屈从你的。”
梅若雨轻笑着点头:“很好,很好,正义吗?既然你要维护正义,那我就看看你到底信心有多坚定。”
她突然凭空伸出右手,虚空一抓。一道巨大的力量像在空中无形中生出一只大手,段城的身子突然离地而起,飞速的朝梅若雨飞去。
梅若雨的手轻轻一动,段城突然从高速飞行中定了下来。他身子漂浮在半空,没有任何东西束缚住他,可身体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捆在一起似的。
“你想干什么?”龙云舟惊愕的大叫,他已经准备好了和梅若雨拼到底,可梅若雨居然突然向一边的段城发难,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不是说要守护你心中的正义吗?”梅若雨得意的笑着,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光彩:“天道学院不都是说以天下为重任,救黎民于水火吗?那就让我看看,到底你的正义重要,还是这个人的命重要!”
意念波动,束缚住段城的无形真气突然收紧。段城面色痛苦,身体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向里收缩,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拼命挤压一般。
“父亲……..”段兴大吼着冲了上去,突然一道重重的力量击打在他胸口。他吐着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了茅草屋的角落。
可他仍然想过去抓住父亲的手,即使知道这是徒劳也不愿放弃。嘴里流淌着猩红的血,一直不停的叫着父亲,眼泪更像是泉水般涌出。
梅若雨哈哈大笑,嘲弄的看着龙云舟:“只要再过一会儿,这个人就会慢慢窒息而死了。呼不上气是很难受的,他的肺会慢慢枯竭,最后整个身体都会枯竭,就像被人掐死一样伸出舌头。”
“现在告诉我,你是要继续维持你心中的正义,还是跟我走呢?”梅若雨抛出了一个诱惑的眼神,如果此刻不是在杀人,一定会迷倒许多男人。
龙云舟怒视梅若雨,梅若雨这一招实在是太狠,正好戳中了他的软肋。看着段城痛苦的喘不上气,双眼已经开始泛出白色,恐怕再过一会儿真的就要死了。
他忽然大声喊道:“好吧,你赢了!放了他,我跟你走!”
梅若雨哈哈大笑,手一松,段城从半空中掉落,摔在地上重重的咳嗽。他就像一团虾米似的紧紧蜷缩在一起,长期的缺氧让他头脑暂时处于短暂的昏迷状态。
梅若雨得意的看着龙云舟:“早就该如此了,毕竟我还是你的………..”
突然间,龙云舟化为一道火龙朝梅若雨袭来。根本就没有任何预兆,为了能成功袭击梅若雨,龙云舟趁两人讲话的时候故意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要向梅若雨妥协,一个誓死捍卫正义的人,是绝不会向邪恶妥协的。从一开始他就抱着必死决心,为了凌云,他也要死战到底。
火龙来势凶猛,火红色中燃烧着一团绚烂的紫色。那是紫霄火在龙云舟的丹田内急速旋转,瞬间把龙云舟的速度提升了两倍。
紫霄火是可以烧尽天下一切的霸道火焰,就算是冷心那样的魔神也是珍而重之。梅若雨突然遭到近距离袭击,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
金光爆闪,在最危急的时刻,金月轮刀劈开了那道不可一世的火龙。盛大的金色光芒笼罩住那条火龙,燃烧的紫火几乎在一瞬间熄灭,干净利落的没有一丝滞涩。
龙云舟像是断线的风筝般撞破了草庵的墙壁飞出了屋外,胸前一道长长的刀痕内流淌着滚烫鲜血。若不是梅若雨手下留情,刚刚他可能已经被金月轮刀一分为二。
轰的一声,龙云舟砸断了一根粗壮的桃树。纷落的桃花盖在他的身上,像是给他穿上了盛装。鲜血把桃花染的更加红艳,迷离的让人不忍直视。
梅若雨微笑着走出屋子,嘴角带着苦涩的笑容:“到头来,你们这些男人总是喜欢骗人。我真是天真,居然还相信了你。”
龙云舟嘴里吐出鲜血,胸口的伤让他几欲昏厥,可他仍是凶狠的盯着梅若雨:“快点杀了我,跟你这种恶毒的女人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恶心。要是我今天死不掉,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为我师父报仇。”
梅若雨轻蔑的看着他:“大言不惭,也好,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本来想留你条活命,不过只要取了你的血,冷哥依旧可以复活。既然你如此想死,那就追随你的正义去吧。”
梅若雨嘴角恶毒的笑容闪过,金月轮刀高高举起,璀璨的光芒让整个夜色明亮起来。、
温热的鲜血喷在脸庞,龙云舟猛地睁开眼睛,一个人影替自己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刀。
他的生命正在急速的消失,可他的嘴角却始终挂着一丝微笑。
段城不知何时从屋子里跑出来挡在了他的身前,胸口像是要被砍断,一道巨大的伤口正在不停的喷着鲜血。
桃花从他的身后成片的飞来,这个男人就这样死死的站在他身前。梅若雨疯狂的挥刀,每一刀都是那样的致命,可这个男人却像脚下生根,任凭刀光加身,却丝毫不动。
“大叔……..”龙云舟热泪盈眶,他想不到,段城居然会为他挡住了致命的刀光。
鲜血汹涌的流出,段城的嘴角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整个桃林的桃花都在向他飞来,像是要为这位即将离世的主人送行。
“不要难过,守住你的正义。只有正义的人,才能守住光明啊。”
段城的双手无力的搭在龙云舟的身上,他的身体已经被砍的破碎,可他像是一尊残破的雕像,永远的挡在了龙云舟的身前。
龙吟般的啸声从龙云舟的口中发出,梅若雨突然间震惊的发现,一道浓烈至极的青光,包围了那个不起眼的小子!
那是纯正的力量,可以让任何人颤抖的力量。
第十五章:龙吟九天
越来越隆重的青色光线压制住了金月轮刀的金光,一圈圈涟漪在青色中荡漾,让这团突然间盛放的青色光幕更加庞大。
段城被包裹在青色光幕之中,嘴角还留着一丝笑意。他的身体已经渐渐冰冷,滚热的鲜血流淌全身,却没能抓住那即将逝去的灵魂。
他没能看见自己拼了命救的年轻人发生了异样,龙云舟的眼睛变得赤红一片,尖利的獠牙从嘴中反凸出来,脸上覆盖着点点碎鳞片,身体竟然在一刹那之间暴增了将近一倍。
他说的没错,他看中的这个青年不是个平凡的人,当他傲视天下时,每个卑微的生灵都应该颤抖。他是旧时代的王和新时代天才的完美结合,他就是力量的体现。
可惜这一切段城都看不到了,他破碎的身体在龙云舟面前分崩离析。
人类的身躯最终抵挡不住龙族强大的威力来袭,龙云舟只能无奈的看着这个文弱的中年人在自己面前破裂成点点碎片,和那漫天的桃花化为纷飞的细雨。
“这就是龙族的力量吗?慕容冷说的果然没错,或许只有你的血,能让冷哥复活!”梅若雨并没有因为龙云舟突然变异而震惊,反倒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握着金月轮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并不急于立即发动进攻,此刻她更想看看龙云舟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有自信即使龙云舟变得无比的变态强大,她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打倒,因为她也是幻仙境的高手,在修真的世界里,属于神一样的级别。
温热的泪滴混着火热的鲜血流过面颊,龙云舟看着段城最后的微笑消失在风中。他记得这个男人最后的时刻还让自己坚守正义,永远都不要放弃。
你自己都快死了,还记着正义干什么?龙云舟真想狠狠的对那个消失的男人大吼,难道他-妈的正义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赤红色的眼睛明亮像是盛放的太阳,他慢慢抬起头,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般看向梅若雨。有那么一刹那,梅若雨恍惚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似乎龙云舟那嗜血的眼神便可以燃烧尽自己一般。
“每个人都有守护正义的权利,大叔可以,师父可以,我也可以。”他狰狞的咆哮,宛如地狱出现的恶鬼:“如果非要解释何为正义,那就是以我之血写尽天下正道!”
突然间他仰头咆哮,若龙吟,若虎啸。狂猛的风从四面八方向他汇聚,这一刻他就像九天之龙咆哮着来到世间,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天地也要为之变色。
“既然你不相信正义,那就让我这个守护正义的人送你去地狱吧。”龙云舟的最后一声龙吟化为了凄厉的风声。
在他说出那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整个人就化为了一阵风,背后生出熊熊火焰,庞大的青光像是利剑般直直的刺向梅若雨。
沉睡千年的龙神在他体内醒来,虽然他没有千军万马,虽然他没有绝世利刃。可永世伴随着他的熊熊烈火将烧尽一切生灵,就连天神也要躲避,就连恶鬼也要逃亡。
热浪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尽情肆虐而来,梅若雨的鹅黄色衣衫都燃烧了起来。她能闻见头发淡淡的焦糊味,那陷在青色和火焰中的人影只剩下一对闪着红光的眼睛。他变成了一把利剑,无法阻挡的利剑。
桃林在顷刻间变成了废墟,在这绝大的力量下瞬间枯萎下去。空中飘舞的桃花变成了燃烧的粉末,玄武堂的上空像是下起了红色的大雨,美的让人心悸。
梅若雨再也不敢托大,他一直以为龙云舟就算爆发出龙族的潜能也不过是猛然间提高几级修为罢了。可现在看来,他就像变成了一头狂猛的上古凶兽,带着暴怒和火焰而来。
金月轮刀绽放出盛大的光芒,梅若雨拼尽全力在空中斩出一道金色刀芒。炙热的温度和龙云舟背后携带的汹涌火光完全不相上下,甚至有隐隐超过的境界。
金月轮剑本是上古神兵,传说在那个神的时代,除了神龙和凤凰两位大神外,龙魂大陆上还有着其他的神祗。
金月轮剑便是其中一位掌握太阳炙焰与月亮光华的神祗的武器,使用者如果使出了刚猛的真气,那么金月轮剑就会刺出最炙热的剑影。要是使用阴柔的真气,那么金月轮剑便会如寒冰一般冻结敌人。
更有传说,若是使用者能同时加之两股相等但是不同属性的真气在剑身上,那么天地旋转,时间逆流,剑身便可能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后来金月轮剑捻转被天道学院获得,又由上一代掌门传给了梅若雨。梅若雨背叛师门后把金月轮剑改造成金月轮刀,以示她和天道学院再没有半点瓜葛,就连过去的武器也弃而不用。
这两股威力相若的能量猛的撞在一起,连天空都被金色和红色照亮。五岭城像是突然天亮了,月亮被盛大的光芒给遮盖。
如果此时从远处看去,整个五岭城在黑暗中显得光辉摺摺,像是黑暗里的明珠,照亮了下丘国的通衢大道。
轰!
对撞后形成的巨大气流以两人为中心向四面扩散,已经枯萎的桃林被连根拔起,茅草屋解体成了一个土质的框架,还倒在草庵内的柳青紧紧靠在凌云冰冷的尸体旁,双手却死命的扣在泥土中,以防止被这巨力给卷走。
段兴早已经昏厥,梅若雨的重击过后,他没爬上两步便晕倒了。段城便是在他晕厥的时候抢出草庵,为龙云舟挡住了光刀。
风暴的中心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巨大的力量让两人身边两丈方圆变为了一个深深的巨洞,他们在不断的向地下塌陷,泥土随着飓风冲上云霄。
淡金色的头发随着狂风直直卷上头顶,梅若雨兴奋的哈哈大笑。她美丽的容颜变得说不出的艳丽,巨大的风让她的身躯更加婀娜多姿。
她看着金色光刀抵挡住的那个身影,红色的火焰越来越盛大,随时都可以吞噬她的刀芒。可她确是异常的高兴,因为龙云舟血统所爆发出的潜力越大,那么他的鲜血也更加纯净,唤醒萧冷也就更加事半功倍。
“龙族的力量,龙族的力量………….”梅若雨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眼内闪动着狂风暴雨。
噗!噗!金色光刃的尽头突然响起了断裂声,以龙云舟为中心的青色光芒砍断了那道无形的金色光刃,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般从中一分为二。
“想要我的血吗?想要我的力量吗?”龙云舟笑的已经不像他本人,越来越多的鳞甲覆盖住他清秀的面庞,赤红色的眼内甚至都在喷着熊熊烈火,他的愤怒已经把他整个人都给燃烧起来。
“那就用你的命来换吧!”龙云舟疯狂的大吼,如龙吟一般的啸声再次响彻天空。体内所有的真气以平时十倍的速度加速流动,丹田内的灵力和紫霄火缠绕成一团。
他身后的盛大火焰终于包裹了他,他整个人化为了锋利的宝剑,狠狠斩断金月轮刀释放的光刃,把世界上最霸道无比的光刀从中一分为二。
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消失,金月轮刀的光芒像是被他吞噬的一干二净,甚至连一点渣滓都没有留下。
可他没有看到梅若雨惊恐的脸,反而看到的却是一双嘲笑的眼睛,以及一只如温玉般的手快速朝自己的头顶按来。
轰!像是撞上了一座大山,龙云舟自以为可以冲破一切的力量却被梅若雨区区一只手给挡住了。
霸道至极的真气突然从头顶游走遍全身各条经脉,龙云舟顿时感觉像是被梅若雨侵占了自己的身体,全身经脉里空荡荡的,竟然连一点真气也使不上来。
面部的青色鳞片在快速的退却,青色的光幕也顿时消失无踪,火光收敛进了身体,他又变回了任人宰割的少年。
他无力的瘫倒下来,在梅若雨霸道至极的真气下抽搐身体。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瞬间被抽干了身体里所有的真气一样,那种熟悉的酸软感觉让他止不住的颤抖。
梅若雨哈哈大笑,看着脚底下不停颤抖的龙云舟,得意的说道:“就算你可以突破极限,使用龙族的力量让你一时间变得很强大,可你最多也就是幻神境中上层的修为,跟我根本就不能比。”
梅若雨洋洋得意:“想要跟幻仙境的我战斗,小子你还差的远呢。可惜啊可惜,如果再过上二十年,你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物。不过,你没有那个机会了。”
梅若雨放开了按在龙云舟头顶的手,龙云舟无力的瘫倒在地。
脸贴着湿润的地面,他不清楚是鲜血还是自己的泪水。原来一切最终还是这样,他想守护正义,可是他败在了自己的实力上。
也许龙青帝说的很对,只有拥有了权和利,才可以同别人公平对话。只有掌握了绝对的权利,别人才会在你的脚下颤抖。
此时他多么想能再次爆血,提升出最终的潜能。就算是生命中最后一次绽放辉煌,他也要用自己发出的光亮刺瞎敌人的眼睛。
可一切都完了,经过改造的身体没有任何冲动的反应。燥热的血脉似乎沉睡了,再也不会感知他的愤怒,接下来他只能任凭摆布,甚至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胸口有一丝微弱的温暖游走遍全身,龙云舟记得胸口还放着那颗红色珠子。冷心绝情的给了他这颗红珠,而他现在就要带着这颗红珠下地狱了。
柳青十指鲜血淋漓,为了不让身躯被冲击波吹走,他双手死命的扣住地面。此时没有了那可怕的能量波,他慢慢的坐起身。
突然他摸到了身边的长刀,他紧紧的握住刀柄,死死盯住梅若雨的背影,眼神里充满杀机。
咔嚓,咔嚓!
清脆的响声诡异的传来,柳青猛的转过头!
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情,就在他身边发生!
第十六章:破茧
咔嚓,咔嚓,一声又一声清脆的爆响。柳青不可思议的看着已经冻成一个冰坨的凌云,他表面覆盖的冰层竟然开始慢慢龟裂。
透明的冰层上无数条细缝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更多的细缝正疯狂的追随着咔嚓声而形成。凌云漆黑的面庞从裂缝中看去似乎已经恢复了红润,像是经过烈火烤过一般。
突然,他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隔着冰层他居然朝柳青眨眨眼,并且微微一笑。一个死人突然睁眼微笑,这场景实在太诡异。柳青被骇的连话都说不出,心底里不停的在打鼓。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鬼龙的药没有人可以活着,你应该死掉了。”梅若雨也被那微弱的声音吸引了,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裹在冰层里的凌云,脸上满是惊恐。
轰!冰层炸裂,凌云缓缓站了起来。他就像是破茧的蝴蝶,展开双臂,傲然挺立。当他获得新生的这一刻,便是敌人们颤抖的时候,幻圣境高手所散发的气息,让梅若雨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原来是号称魔族三大老毒物之一的鬼龙下毒,怪不得无色无味,我没有任何察觉。”凌云缓缓舒动筋骨,全身发出咔嚓嚓的轻响。就像是个练体的高手准备和人搏命前活动身体一样,下一击便是惊天动地。
梅若雨已经从最初的惊恐中定下神,虽然对手是幻圣境的高手,自己实力和对方有着极大的差距。可就算凌云想要杀她也不那么容易,她仍可以从容离去。况且她有把握凌云对她下不了死手,凌云的心里,还有着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师兄,见到你醒来可真是让人高兴啊。毕竟让别人代劳杀死你,师妹我也是很不忍心的,咱们师兄妹一场,如果真的要死,也应该是我亲手杀了你。”
梅若雨谈笑间金月轮刀已经暗暗运力,强大的金色光幕笼罩了她半边身子,就像是在幻尘洞的时候,凌云知道她已经把真气催动到了极致。
“师兄,你曾经不是说过,就算把命给我你也心甘情愿吗?这么多年过后,那个诺言还有没有效呢?”梅若雨完全不再管瘫软在一旁的龙云舟,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凌云的身上。
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威胁到她,甚至就算整个下丘国,她也是来去自如。可唯有凌云这个幻圣境的变态人物,能让她表现出如此柔媚的一面。
凌云果然有些动容,之前破茧而出的杀气淡了不少。
他痴痴的看着梅若雨的眼睛,想起多年前在天道山后山的花海中向心中的女神表白,那时的他还是意气风发,觉得自己把一切都给了女神,梅若雨也应该把心交给他。
结果他得到的却是梅若雨婉转的拒绝,当时他还不知道梅若雨其实已经喜欢上了小师弟萧冷,总以为是梅若雨年纪太轻,所以羞怯的不敢答应。
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他们没有再一次回到原点,却在异国他乡提起了当年的誓言。凌云一时感慨桑田变迁,伊人如旧,可自己是否真的能兑现当初的诺言呢?
梅若雨突然幽幽叹口气:“看来当初你一切都是骗我的,说什么愿意把命给我,就算是天上的星辰也愿意为我摘下来。真是可笑,我还为拒绝你一直难过了很久。”
凌云心里猛地一跳,有个声音大声的对他喊。原来她并不是完全不在意你,她的心里还有你啊,她还为你难过啊。或许还曾有过一滴泪,是为你流的。
“我没有骗你,我的命随时你都可以拿走,只要你能开心,我这辈子活的就值了。”凌云几乎是脱口而出,根本不假思索。
他恢复了年轻时的容貌,那些过去的回忆像是爬山虎一样占据满了他的身体。面前的人还是当初娇羞可爱的小师妹,只要她愿意,就是天上的星辰他也可以去摘。
“真的吗?”梅若雨抬起头,月光下睫毛轻轻舞动,像是勾魂的媚眼,让人会在第一时间**欲死。
“当然是真的,当初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不管过了多久,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从没骗过你。”凌云大声吼着,像是拼命的要对方相信自己的誓言。
他已经老了,再也找不到那颗年轻的心,即使他有着年轻人的容貌,也再也找不回当初那份纯真。
“那现在就给我吧。”金月轮刀突然脱手而出,比刚刚盛大了两倍的光芒整个吞噬了凌云。
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趁着凌云心神迷乱的时候给出最致命的一击。
在幻尘洞时,她便是用这样的手段一刀插中凌云的胸口。只是那时候她并不想杀死凌云,只是想报复之前的仇恨。
可当她见识到了龙云舟的血统是如何纯正,能让一个只有幻光境修为的人突然提升到幻神境,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她要得到龙云舟,那就必须杀死凌云。只有杀死了凌云才能带走龙云舟,也只有龙云舟的血,才能让她最爱的人复活。
“去死吧。”梅若雨几乎狰狞的喊着,在金色光剑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气场,就像是一道金色的气流波狠狠的笼罩了凌云。
“师父………….”龙云舟拼命的叫着,他身体空虚乏力,过度的激发潜能让他暂时还没有力气站起来。
他不想再一次失去师父,见到凌云站起来时他激动的泪流满面。可当看到凌云陷入了迷茫痛苦中时他又焦急万分,此刻看见梅若雨趁着凌云分神时全力一击,他急的真想跑上去狠狠抱住梅若雨,就算用牙也要阻止她。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金色包裹了凌云。在金月轮刀的光芒下,凌云渺小的像是蝼蚁。炙热的温度烤的人皮肤干裂,盛大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睛。在神曾使用的武器下,任何人都要颤抖。
“叮!”清脆的响声从金色光幕里传来,梅若雨脸色惊疑,可她随即便投入了金色光芒中。因为她已经能感觉到,金色的光芒正在慢慢消散。
“师妹,我可以去死!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完成我的任务。”一道如水的青光搅乱了盛大的金色,青云剑笔直的刺透光幕,带着凌云如天神般穿梭过金色,剑尖便停留在梅若雨面前三寸。
梅若雨满头的淡金色头发则化为了锋利的小剑和凌云的剑尖对峙,金月轮刀已经回到了她的手中。此刻黯淡无光,似乎被凌云刚刚一击消耗尽了所有的威力。
梅若雨面如死灰,胸口急剧起伏,颤抖的胸脯散发出诱人的气息,可凌云的眼神里只有冰冷。
没有人怀疑,如果梅若雨敢擅自妄动,凌云便会一剑向她刺去。
刚刚梅若雨必杀一招都被凌云在千钧一发时破去,可想而知凌云已经强到了何种程度。柳青眼睛瞪到了极致,看着面前或许是他这一生再也不会看到的战斗,连喝彩都忘记了。
“师兄,你很好。”梅若雨突然轻声一笑,身形突转,像是一道黄色的疾风般消失在凌云面前。
空中传来她幽幽的话语:“龙云舟我是要定了,有本事你就守护他一辈子。只要我不死,迟早要抓到他。”
声音渐渐消散,凌云举着剑却一动不动。他似乎还深深的沉浸在梅若雨的话中久久不能自拔,眼神甚至有些涣散。
过了许久,只剩下清风作伴。被毁掉的桃林狼藉一片,连带着整个玄武堂都陷入一片死寂。除了柳青和龙云舟的急促呼吸,周围好像没有一个活人。
“师父,不要耍酷了。人已经走了,过来扶我起来好不。”龙云舟仍然觉得浑身无力,经脉像是被掏空了一般,酸软难受。
噗!一口黑色鲜血夺口而出,凌云用剑拄地,单膝跪在地上。面色十分的难堪,那缕缕黑色再度爬上脸庞,诡异万分。
“师父,你怎么了?”龙云舟着急的站起身,虽然用尽了力气,他还是挣扎着到凌云身边。
“你认为呢。”凌云说话都很虚弱,跟刚才纵横叱咤的大英雄完全是两个人,现在看起来更像个快死的痨病鬼。
“鬼龙是魔族三大毒魔之一,中了他的毒,我能不死就要烧高香了。刚刚我又强行运气打退梅若雨,她可是幻仙境哎,师父我容易吗?”
虽然看着虚弱,可凌云的嘴巴仍然不老实,本来着急的龙云舟倒是被他逗乐了。
“笑个屁啊,老子这幅熊样还不是为了你?快扶老子坐下。”凌云恨恨的叱呵。
龙云舟捂着嘴,搀扶着凌云。此时两人只能算是半斤八两,浑身都没什么力气。龙云舟扶着凌云突然双双倒地,两人躺在地上哈哈大笑。
“前辈,柳青真是低估了您二位的实力,在二位面前有些自不量力,还望二位恕罪。”
凌云和龙云舟抬起头,只见柳青朝二人伸出手,脸上带着惭愧的微笑。他伤的也不轻,可跟龙云舟和凌云比起来还是好多了。
毕竟他身如钢铁,只要不是致命伤,行动还是没什么障碍的。
两人抓住柳青的手,三人同时使力,终于坐了起来。
龙云舟突然看见了还昏睡在废墟中的段兴,想到那个已经连尸首都找不到段城,内心不由一阵难过。
段兴还在昏睡中,可脸上却有着惊恐的神色。龙云舟想,不知道他醒来后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离世,会是什么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