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在玩游戏,没看见么
叶折眉梢轻轻挑动,以看客的身份探究着叶汐茹地转变。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可怜逝世的“叶折”,还是该可怜这个卑微的女人。
“要吵就出去吵,别在我家闹,脏了耳。”韩诺安轻语,手放在扶梯上,薄纱连衣裙洁白,衬得她气质更加柔和。
叶汐茹登时难堪不已,将所有错都怪罪在叶折身上,狠狠瞪了眼罪魁祸首,怒气不平地往后院走去。
剩下的两人寂然,大厅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气氛越发诡谲。
叶折平静如无波纹湖水,瞥了站在楼梯间的身影。
一头黑长直在灯光下乌亮折光,温柔如春风,人面桃花,配上一身轻飘的层层叠叠白纱裙,她整个人透着一股超凡脱俗气质,像个落入凡尘的仙女。
韩诺安俯视而下,扫得女孩一身名牌行装,她嗤笑一声。“一天不见,麻雀倒是套上了凤凰皮毛。”
叶折唇角勾勒,看起来像是在笑,喜悦却不达眼底。“难为你这么惦记我。”
韩诺安:“……”
放在扶梯的手收紧,韩诺安正眼打量起此刻的叶折。
许是刚从外面回来,她如海藻的厚青丝凌乱,有几缕碎发柔贴脸侧,映着皮肤越发清透,破碎的凌乱美感,像战损的神明。
才一天不见,人地转变可以这么大?
想到什么,韩诺安讽刺一笑。“在你前面,顾锦驰还有两任未婚妻。叶折,你不是唯一,那男人永远也不会爱你,你于顾家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傀儡!”
叶折微微一笑,露出糯白牙齿,在灯光下显得有几分森沉。“是不是唯一,爱与爱,傀不傀儡,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她轻呵笑道:“不要告诉我,你是在……”拖长腔调,“嫉妒。”
“或者是……羡慕?”
她歪歪脑袋,神态有那么点儿气人的无辜。
用着一张干净如溪流的脸,说着没多大情绪的话。
神明的包容心,在这一刻是狭隘的,因跟前的人是导致“叶折”死亡的罪魁祸首。
韩诺安面上的温柔瞬间幻灭,脸颊绷实,额头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可以见得她是有多在意这件事。
“别太得意了!你终究是姓叶,不姓韩!等这件事的风波过后,顾家总有一天会像丢垃圾一样弃掉你这个傀儡!”
叶折盈盈笑地欣赏着怒急的韩诺安,踱步踏上台阶,悠悠讲道:“总比好过某人,连傀儡都没得做。”
被戳中痛脚,韩诺安脸蛋狰狞,看着叶折的眼神布满痛恨、厌恶。
她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声,又重又有几分竭斯底里。“你跟你妈一样,下贱!惯爱抢别人的东西!”
经过韩诺安身侧时,叶折前进步伐止住,侧了侧首,余光掠过去,嘴角大大勾扯起来,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韩诺稳住错乱吐息,偏着泛血丝的眼眸瞪了过去,红唇紧抿成一条线,眉间是风雨欲来的风暴黑沉。
楼梯间两道倩影,一深绿,一纯白,一喜一怒,明亮灯光洒下,笼罩在她们头顶形成一个光圈,空气中溢着道不明的深意。
随着对峙时间推移,叶折眉眼荡着的喜悦浓烈,缓缓吐声。
“我跟你,不存在抢,是顾锦驰单方面送上门来要我。”她修长食指卷了卷垂落在胸前的青丝,含笑低语。“今天,他又来找我了,他还牵了我的手……”
说到这,仿若羞涩般,她到嘴的话止住,给人一种无限遐想的暧昧。
韩诺安呼吸加重,怒意像冲破束缚的牢笼,如涨潮般,她一边伸手去抓叶折手臂,一边尖锐骂着。
“贱人!不要脸!他才不会!他才不会主动靠近你!”
叶折轻轻松松扣住韩诺安的手腕,将她手臂反剪身后,另一只手则按住她后脑,把人抵在扶手上,像是要将她从二楼丢下去。
所有的动作仅花了五秒的时间。
上半身悬浮空中,一种濒临死亡感靠近,韩诺安激烈挣扎。
“叶折,你放开我!你敢动我一下,我哥哥还有爸爸是不会放过你的!刘叔叔更加不会!”
她声音里染上丝丝惊恐,根本不敢看地面,更不敢想象摔下去脸着地的后果。
“扑哧”叶折喉间溢出笑声,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单纯享受武力值上的碾压。“韩大小姐,容我提醒一下你,只要我还跟顾家联着姻,他们都不会拿我怎么样。”
韩诺安空出的另一只手死死抓着楼梯扶手,眼眶逐渐湿润,嘴巴却硬得很。“趁着还有命,你就尽情得意吧!顾锦驰前两任未婚妻的下场在不久以后就是你的宿命,到那时候,我一定会将你的骨灰倒进下水道里!”
在这一刻,叶折是真心想把人丢下楼,眸低泛着冷光。
“叶折!你在做什么?!”
厉声从下方传来,似要撕裂空气,带着难以置信和深沉担忧。
对上刘磊布满震怒的眼睛,叶折懒懒散散,轻飘飘道:“在玩游戏,没看见么。”
刘磊气得浑身都在抖动,咬牙切齿的沉声。“还不快放开诺安小姐!”
“刘叔叔……救我,我怕……”韩诺安嗓音里爬上了哭腔,变得柔弱不堪,颤巍巍模样像承受着暴风雨摧残的脆弱小白花。
叶折睥睨,笑容里泛起冷意。
“叶折,你快点放开她!你敢伤她一下,我立马就报警!”刘磊暴跳如雷的警告,恨不得冲上去解救韩诺安,可又担心叶折失手将人丢下楼。
距离不高,但面朝地摔下去,毁容风险太高了,他不敢冒这个险!
又是报警。
叶折一时间味如鸡肋,松开了韩诺安。
一得释放,韩诺安又动上了手。
叶折随手一挥,直接把人撇倒在地,腰身挺得笔直,从上往下的睨着,眸色幽幽,音色微冷。
“再来,我就把你丢下去。”
见叶折不是说笑,韩诺安苍白着脸,眼里尽是忌惮和怒恨。
叶折鼻间不屑的“哼”了一记浅色,冉冉转身上楼,身后是韩诺安的哭泣以及刘磊的怒骂。
第17章:不会放过她
刘磊冲上楼,心疼地抱着韩诺安,如同她儿时般安抚轻哄着。
“别怕,别怕,有刘叔叔在,没事了,不哭。”
韩诺安像是受了天大委屈,又惧又悲地啜泣,泪水浸湿整张小脸,梨花带泪模样惹人心疼不已。
“刘、刘叔叔,我就只是想跟叶折妹妹打声招呼而已,她、她不知怎么的,心情不好,突然起手来,还、还说要把我推下楼,我我做错了什么……”
闻言,刘磊心情五味杂陈,心疼韩诺安受了委屈,又气韩诺安心太善被一个外来人欺负,更多是恼恨叶折心肠狠毒又贪得无厌。
他边为韩诺安擦拭掉脸上泪水,边苦口婆心的教导。
“诺安小姐,韩家的一切都是你的,叶折她只是一个外来人,你不需要放下自己的身段去讨好她,她不值得,也不配!”
韩诺安揉着哭红的眼角,“可、可是爸爸说了,她也是韩家的一份子,许是她知道我喜欢锦驰哥一事,所以才生气!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千不该万不该念着她、她的未婚夫……呜呜呜……”
她掩脸,眼泪止不住直流,悲戚神态令人心酸。
“刘叔叔……我该怎么办,我我就是偷偷喜欢一个人而已,这都不可以么……”
一手带大的女孩儿早就被刘磊当作了女儿,如今见她因情所困,又遭受欺压,他眼圈泛红,一点一点温和拭掉韩诺安脸上的豆大泪珠。
“别哭了诺安小姐,你的感情不会白付,而那个外来人只是外来人!”
韩诺安咬紧下唇,抽抽搭搭着,在刘磊搀扶下回了房间。
宽慰了好一阵悲伤的女孩,刘磊才心思深沉的离开。
房门一合上,韩诺安脸上的楚楚可怜和悲怆褪去,面无表情地抬手抹掉眼角水色。
“叶折,我不会放过你的!”
冷声在屋内回响,含着沉甸甸恨意。
……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叶折赤着湿润淡粉色双足,边离开浴室边擦拭着滴水的发丝,身上散发着残留热气。
出来她才发现房间里多了几个来回忙碌的佣人,喜欢的羊绒毛毯被收走,光滑地板上微润,墙角遍着浅浅水滩,阳台多了碗莲、铜钱草等水培植物。
“先生特地请设计师来整改你房间布局,好做到从细微提升你的品味,改改乡下野蛮气,省得丢韩顾两家的脸。”
刘磊是这么解释的,指挥着佣人将盆盆水植放满整个阳台以极各个角落后,他才冷着脸带人离开。
叶折环视一圈屋内以及阳台,满目翠绿水植,湿气甚重,空气中混淆着绿植沁香和放过久的水质难闻味。
她推开窗散散味,将毛巾搭在肩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打开平板电脑,点着鼠标打开搜索软件,在搜索栏上“噼里啪啦”地打着顾锦驰的名字。
网络太差,空白页面转了好一会才显示出顾锦驰的个人资料。
她一边脚曲起踩在椅子上,一边脚拉搭在地面,脚尖着地,脚后跟泛着一层嫩粉。
及腰厚厚发丝上还滴着水珠,后背薄衫被染湿大片,她似没察觉般,注意力一直在电脑上。
韩诺安说的话她放在了心上,她有点在意那两个女人是怎么死的,如果非正常死亡,那么说明顾锦驰真有问题。
不是罗刹一族,说不定是魔族或者妖族。
她现在灵力被封,只能辨认低级罗刹一族,而魔族和妖族则是两眼一蒙。
通过网络上的个人资料,叶折了解到顾锦驰十八岁就继承顾家产业,花了六年功夫,将家族企业扩大至海外,一跃世界商业巨头代表,果敢手段与长远策划目标令许多人万尘莫及……
简单看了一遍吹捧话术,她查找关于顾锦驰前面两位未婚妻的资料,相关信息很少,像是被刻意抹掉,只有两篇一年前的简单报导。
齐檬璇,年仅二十一岁,小家族企业,抑郁症跳海自杀。
林贝,年仅二十岁,林氏集团千金,精神疾病复发上吊顾家老宅。
两人自杀间隔不到半年。
两篇报导看完,叶折不淡定了,放在桌面的指骨无规律动弹。
相关资料太少了,根本看不到有用线索,直觉告诉她,这两女人的死,一定有问题。
在几个搜索平台反复跳横,叶折找到了一篇热度不高的帖子,里面分析着顾锦驰的姻缘,洋洋洒洒几千字,东拉西扯,核心内容围绕顾锦驰八字太硬克妻,其家族一直在找破解法,两任未婚妻就是破法的牺牲品……
密密麻麻的字体,看得叶折眼睛都花了,最后她总结出,“白痴,装神弄鬼。”这个结论。
因为在文章末尾有条姻缘网站链接,点进去需要收费,明摆是打着分析顾锦驰婚姻的幌子拉人头宰。
正要关掉帖子页面时,手指无意下滑鼠标,她看到了下面的三三两两评论。
神秘人:听说顾家的老祖宗活了三百多岁,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正常人能活这么久吗?
来一口甜食:反正谁是顾锦驰的未婚妻,谁就短命,好好的两女人,联姻不到半年就没了,最后也是草草结案。
美男子说爱我:上帝给顾锦驰开了一扇门,自然得关上一扇窗,便宜总不能全让他占了吧,也不知道谁能压住他的命格。
……
……
乱七八糟!
叶折无趣地关掉帖子,纯纯浪费她时间。
反正姓顾的有问题就对了!
整张背部倚靠在椅子上,叶折踩着地板的足尖施力,连人带椅的轻晃动。
她要不要接近顾锦驰调查一下?
毕竟这关乎她的小命。
若是被她挖出不为人知的秘密,小命会不会不保?
小命不保是一回事,她就怕灵魂被夺走。
手握成拳砸了一下桌面,玻璃杯里的水荡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她仰头盯着天花板,有那么一点无力叹息。
“主神大人,你这是要玩死我的节奏。”
没有灵力,只剩下那点稍盛气运在,做事简直是束手束脚,还得考虑一大堆因素。
第18章:哟,我好怕怕哦~
接连两天周末时间叶折都是窝在房间里,守在电脑前不觉疲倦的各种翻找关于顾锦驰两任未婚妻的资料。
两人都不是什么大家族,皆是顾家主动联的姻。
两个女人的死亡,是家族内部争斗还是另有他因,网上众说风云,各持意见。
联想到顾锦驰主动找上门说要合作一事,叶折比较倾向于前者,猜疑心又让她向后者倾斜。
手掌撑着脖颈,她盯着翻找到的被偷拍图片,是八年前发布的信息。
照片背景是一片阴森墓园,天色微沉暗淡,雨雾朦胧,少年单薄身影立在一墓前,黑色羊毛衫,领子裹住笔直脖颈,清携脸庞素白,眼帘下垂,睫羽投下浅影,敛去他眸低情绪。
雨雾薄薄落在他肩上,有种沉默的孤寂。
在他一侧是黑压压站立的人群,但给人感觉是他孤身一人。
八年前一场巨大连环车祸,伤亡无数,其中顾家长子,顾锦驰的父亲也在死亡名单上,在众人以为顾家就此衰败没落时,没两年功夫,一成年的顾锦驰就继承家企,更是将企业推到巅峰。
在叶折守着照片发呆时,敲门声传来,恍惚了一下,她才起身去开门。
“用饭时间到了叶折小姐。”
敲门的是刘磊,一改两天前的质问愤怒。
“不想吃,下次你别叫我。”叶折欲将门关上。
刘磊腿一伸,提醒道:“叶折小姐,先生回来了,你必须下去用餐,这个家姓韩!”
门合不上,叶折干脆放弃了,刘磊这才放过她,临走前还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懒得揣测老头儿的意图,叶折关上门,走在月光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的长廊上,挂在壁上的欧式灯盏光亮幽幽。
在她平稳走着路时,腰后忽然传来一股冲击力,她整个人往前扑跳一下,双手扶着墙壁才堪堪平衡住身体。
“略略略,活该!”
孩童的幸灾乐祸响起。
叶折偏头,眉梢轻蹙地斜视,眸色暗沉。
小正太身上穿着一件缩小版的深蓝色西服,领口处打着一只精致蝴蝶结,结心是鹌鹑蛋大的暗蓝钻石,那如莲藕的一节节肉嘟嘟小短腿白腻腻。
“你是故意的?”叶折俯视只到腰间的小胖子。
韩乐轩高昂起小脑袋,趾高气昂道:“谁让你挡住我路的!”
“这也不该成为你推我的理由。”叶折眯起双眼,脸板了起来,在灯光笼罩下,显得有几分阴沉。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跟前的小萝卜头显然是被宠坏了。
“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一个外来人,拖油瓶,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韩乐轩扯着嗓子嚷嚷着,“呸!坏女人!就是因为你,诺安姐姐这两天才不开心!你再欺负诺安姐姐,我就让爸爸把你赶出去!”
叶折呵呵冷笑,拍着胸口。“哟,我好怕怕哦~”
看不懂她的嘲讽,韩乐轩以为震慑住对方,沾沾自喜地哼哼。“知道怕就好,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欺负诺安姐姐,我就让迪迦打死你!”
望着小胖子蹦蹦跳跳跑掉的背影,叶折脸上肌肉抽了抽,手心发痒想揍熊孩子。
餐桌上。
一大家子难得齐全。
韩乐轩握着勺子频频往叶折方向挥舞,颗颗饱满米粒洒了一桌子。
“闹什么,好好吃饭!”叶汐茹低声叱喝着顽劣的小儿子,并没阻止他地举动。
“我不要跟坏女人一块吃饭!”韩乐轩在椅子上扭着胖嘟嘟的屁股。
韩溟修沉声,“安静。”
不情愿的韩乐轩缩缩脖子,这才不再洒饭,一双溜溜转的圆眼瞪着叶折,小牙齿磨着。
叶折垂眼吃着糖醋排骨,无视对她张牙舞爪的小玩意,甚至还故意露出享受美味的表情。
“诺安呢?”主位的韩俊元问了一句。
边上的刘磊回应,“诺安小姐,胃口不太好,送了粥上去。”
“一会请医生过来看一看。”韩俊元温声关切。
“是。”刘磊点头,目色不善地落在胃口极好的叶折头上,三秒后他才垂下眼,敛掉不快。
韩溟修自然没错过这一幕,眸低黯然几分。
用完饭,韩溟修直接来到妹妹韩诺安的房间。
韩诺安坐在阳台的白色编织椅上,晚风徐徐拂起她的长发和柔软裙角,她温顺小脸上带着莫名哀伤。
“发生什么事了?”韩溟修坐在韩诺安身边,关怀问道。
韩诺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她喉咙忽然一哽,眼眶渐渐发红。
“是不是叶折又欺负你了?”韩溟修拧着双眉,脸色倏然凝重起来。
“没、没有的事。”韩诺安声若蚊呐,息事宁人的态度。“哥哥,你别问了,不关叶折妹妹的事,你别去找她麻烦。”
“果然是她!”韩溟修忽地站起,清俊脸上闪过一抹厌恶。“你别再认她做妹妹了,像她这种心肠恶毒的人,根本就不配做你的妹妹!诺安,你该硬气点,这里是我们的家!”
“哥哥,你别这么说她。”韩诺安垂下脑袋,小手揪紧裙子。“其实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跟她抢顾锦驰,现在更不应该还惦念着顾锦驰……”
“你别再说了!”韩溟修急促打断韩诺安的自暴自弃,半蹲在她跟前,怜惜地握着她发凉双手。“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将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头上!韩诺安,你不要这么傻,不要这么心软,不要这么善良!硬气一点,自私一点,行不行?”
韩诺安勉强地扯着笑容,点点头,应承着。“好,我知道了。”
“你每次都说知道了,结果还是把委屈如数吞进肚子里。”韩溟修既头疼又无奈,对叶折的憎恶只增不减。
为什么她就不愿知足,她到底要把诺安逼到什么程度才甘心?
“我才没有呢。”韩诺安嘟囔着,在韩溟修看不到的角度,她温和的眼里闪过怨毒。
韩家所有人都站在她这边,她要笑着看叶折在今后的日子里,是怎么哭的!
妄图平安嫁入顾家,做梦,她绝对不会让叶折嫁入顾家!
第19章:蚊虫灾难
“哈欠!”
叶折半掩着嘴,打了一个大喷嚏。
谁惦记着她?
指腹揉着发痒鼻尖,她仰头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嗡嗡嗡”
耳畔蚊子鸣叫不断,才短短两天,房间内就犹如大型蚊子养殖场,水培植物里的水就是培养蚊子卵的温床,盆栽密密麻麻堵在阳台,外面的玻璃门被堵住,根本无法关上,导致房间内蚊子只多不少。
随意往白墙上一看,都能见到一片密集黑点,那是伺机行动的蚊子族群。
叶折随手挥了挥耳边,“一边去,别吵我。”
很快耳际的“嗡嗡嗡”打扰就停止了。
这些蚊子似乎能听得懂她的话,就连叮都不叮她。
“咚咚咚”
剧烈敲门声乍然响起,吓了叶折一跳,她没有第一时间去开门,而是不急不慢的将电脑页面一个个关了,且将浏览记录一一删除。
门外的人脾性不好,敲门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叫器。
“叶折!叶折你给我开门!别装死!”
听到是韩溟修,叶折手上动作变慢,权当敲门人不存在。
十五分钟后,她伸了一个大懒腰,舒缓一下发酸的脊背,门外的人还在坚持不懈,她慢吞吞起身,一步分成三步挪动,过了好一会才开门。
“你耳聋了?没听到我敲门?!”韩溟修阴沉的脸微红,像是被气的。
叶折懒怠地抱臂,“我耳朵选择性听声音。”
韩溟修一噎,面色铁青,跨步上前的逼近,森冷着声。“我说过,不准欺负诺安!你为什么非得一次次挑衅我的忍耐?贱不贱啊你!”
叶折被迫倒退几步,鼻间轻浅哼了哼,有那么一点无语外加可笑。“把我欺负她的证据拿出来,否则不要在这里跟个没脑生物一样横冲乱撞。”
不用想她都猜到,韩诺安又在韩溟修面前搬弄是非了。
啧,这两人,一个装,一个蠢,不愧是两兄妹。
“对你,还需要证据吗?”韩溟修冷嘲,“像你这样的人,骨子里都是坏的!有时候我都想挖开你的心瞧瞧,里面是不是黑的!你穷苦怕了想往上走,没人阻止你,但你若再踩着诺安达到自己的目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的长篇大论,我半个字都懒得听。”
叶折像是在看傻子般,可怜他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儿瞧不起他。
这人太蠢了,与他交流会拉低她的智商。
“出去,我要睡觉了。”
她似驱赶苍蝇般,嫌弃地挥了挥手。
韩溟修见此,火气烧得旺盛,抬手准备给不知死活的人一个教训时,一阵黑密密的小生物忽然“嗡嗡嗡”地围剿而来,不由分说地往他耳洞里,鼻孔里,嘴巴里钻着,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大片遭殃的刺疼,像一只肥虫子掉落在地上遇见了蚁群,只有挨打的份。
叶折“啧”了一声,呐呐看着这震撼一幕。
她清楚房间里的蚊子最近爆增,但未曾想过居然多到这种程度。
韩溟修疯狂地挥舞双臂驱赶,脖颈一片疼,他抬手一拍,掌心皆是血沫星点和被拍扁的毒蚊子,被咬的地方火辣辣的痒疼。
顾不上收拾叶折,更顾不上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蚊子,他狼狈逃出三楼末尾的房间,连鞋子都掉了一只。
“噗”叶折扶额,“咯咯”笑了起来。
清灵声在长廊一角回荡,在夜里显得十足诡异。
韩溟修这边跑回房间都没能够躲过蚊子追逐,一直到跑进浴室里,开了热水疯狂冲刷,才得以解脱蚊子的围绕叮咬。
足下是大片被热水打下的黑蚊子,他抓着发痒的脖颈,抽气不断。
搞什么鬼?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蚊子?
晦气!
叶折晦气!
叶折住过的房间一样晦气!
……
送走医生,刘磊再度来到韩诺安房间,宽慰着心情极差的女孩。
“诺安小姐,你再忍耐两天,那外来人很快就会离开韩家。”
水里的蚊子卵应该成虫了,被这么多蚊子叮咬,感染或过敏性极高,只要将叶折送进医院,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在医院里一直待下去。
虽对一个小姑娘使这种阴损招不太地道,但谁让她不知好歹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
韩诺安躺回床上,温温柔柔道:“刘叔叔,你别针对叶折妹妹,她挺可怜的。”
说着她吸了吸湿润鼻子,眼睛微红,像是共青叶折的身世。
刘磊不敢苟同,为韩诺安掖了掖被角。
“好好睡一觉吧,不要再为一个外人而伤神。”
“嗯”韩诺安乖顺地点点头,听话地闭上双眼。
凝看乖巧睡颜一阵,刘磊心软成片,又隐隐心疼,最后叹息地摇摇头离开。
诺安小姐脾气太好,心太软了,坏事就让他来做吧!
察觉刘磊离开,韩诺安睁开眼,没了惯有的温柔。
漫漫长夜,她希望叶折能够好好享受刘叔叔精心置办的礼物!
静悄悄夜里,一些觅食的物种肆无忌惮地穿行。
刚睡着的韩诺安被耳畔的络绎不绝“嗡嗡嗡”吵醒,她无措地抓着被子胡乱挥扫,但无用,四肢被一波又一波地接连叮咬,堪比噩梦。
“啊——”
漆黑房间内惊恐尖叫刺耳……
这天夜里,韩家上下除了三楼末尾的房间安静无声外,其他房内皆是拍巴掌响和惊呼,灯光亮了一夜未熄。
……
翌日,晨时金光穿透云层,洒落在蒙着一层薄薄露珠的万物上,驱走天际最后的暗色。
顶着一脸蚊子叮咬红包,严重睡眠不足的韩俊元冷峻着脸,不快责问。
“卫生你是怎么做的?九月的蚊子比春时的蚊子还要多!诺安和乐轩都因为过多蚊虫叮咬而过敏了……”
刘磊绷紧满红点的脸,默默承受责骂,在他身后的一群佣人情况好不到哪里去,脸上,脖子上,手臂上或多或少都是鼓包红点。
昨晚简直是一场可怕的蚊虫灾难,这群蚊子似杀不尽,各种杀虫剂轮番上都无用,险些将自己喷得中毒!
刘磊怎么都想不到,算计叶折不成功,反将韩家上下都搭了进去。
第20章:绑架,小姑娘
一夜无梦安眠,叶折精气神非常得好,迎着晨阳,她踮脚拉长细腰,脊椎骨发出舒适“咯咯”微微响。
对于昨晚韩家上下的“灾难”,她并不知晓。
洗漱完,她刚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刘磊指挥着佣人将水培绿植一一搬出去,细腻观察了一下几个人,发现他们皮肤上都有点点小红包。
他们也遭受到蚊子攻击了?
刘磊见叶折肌肤光滑无半点瑕疵,如同陶瓷娃娃般,他心里生疑。
所有人都被蚊虫叮咬得苦不堪言,为什么就她没有事?
想着被叮咬到过敏的韩诺安,他心里一阵绞痛。
这次的诡异事件令他联想起上次棕榈树全部枯萎一事,冥冥之中,似乎所有的好运都主动站队到叶折这边!
叶折收拾着课本,临离开前,扭头对刘磊讲道:“麻烦下次进来别忘了敲门,这是作为一个被雇佣者的礼貌和素养。”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搬盆栽的佣人们都听到了。
“刘管家总是叮嘱我们进主人家房间要敲门,这次他自己倒是坏了规矩。”
“嘘!小声点,被听到了,小心扣你工资!刘管家应该是急忘记了吧,毕竟都忙了一晚上。”
“我们这么遭罪都是因为他,莫名其妙往这房间里添一堆水培绿植,估计蚊子就是从这里招来的。”
“……”
“……”
小声议论不掩饰,累了一晚上,没闭上眼又是一天辛苦值班,任谁都不会太高兴。
刘磊老脸经不住燥红,震慑地咳了两下清喉,抱怨声这才逐渐平息。
“抱歉叶折小姐,事态紧急,下次一定敲门!”
一个外来人,还真把自己当主人家了!
刘磊内心一轮鄙弃瞧不上。
“这已经是第二次,我不希望有第三次。”叶折没有情绪地斜视过去。
刘磊一震,有一瞬间是感到压迫重重。
待他回神,房间内哪还有女孩的身影,疲乏地摇摇头,累了一晚上,刚刚的压迫感应是错觉。
……
出门的叶折好巧不巧遇上一道的韩溟修,想起昨晚他的狼狈,她心里一阵舒爽,果然,欢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出糗或者痛苦上。
韩溟修显然也想起昨晚一事,多看了几眼叶折白中透着微光的皮肤,暗暗对比一脸小鼓包过敏的韩诺安,他心情直跌入冰窟。
“我说过,不准欺负诺安,这话你是彻底当耳旁风了是吗?”他一把攥住女孩的手臂,阴森着脸庞。
全家上下,连养的狗都被蚊子叮咬了,唯独叶折半点事都没有,说不是她搞鬼,打死他都不信!
这女的太恶毒了,连八岁的韩乐轩都不放过!
“把证据拿出来,不然别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身上,这样只会显得你没脑,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叶折巧劲抽回手,口齿清晰,一字一顿道。
“你房间里的一堆水培绿植就是证据,为了对付诺安,你还真是大费周章!”韩溟修从牙槽里挤出字眼,眸低泛起条条红丝,皆写满痛恨与除之后快。
叶折冷讽浅笑,“水培绿植是你的好刘叔叔放我房间的,他的意图是什么,你可以去问他。”
韩溟修愣怔,盯着叶折,思考她话中的可信度。
难不成是刘磊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清楚叶折身无分文,根本购不起大量水培绿植,可私心教唆他不能站在叶折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那些蚊子为什么不叮你?”
罪魁祸首不是她,那她是怎么做到抽身不湿脚的?
这点韩溟修很好奇。
“我人品好,蚊子不好意思咬我。”
她只道了这么一句,便踱步离开,阳光洒在她身上,像镀上一层曼妙金光。
韩溟修:“……”
她这意思是,他们韩家上下人品不好?
……
韩家别墅坐落在京都市的富人区,干净无尘的车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豪车行驶,叶折走在人行道上,享受着早晨阳光的洗礼,鼻尖索绕干燥味。
“滴——”
车鸣笛自身后响起,刺耳又扰人,叶折刹住脚步,回首。
一辆深色“轰轰”响动的法拉利疾速驶来,如破风的利箭。
叶折不闪不避,稳如泰山,隔着空气,透过那层挡风玻璃,她目定定,直勾勾地望着年轻车主。
韩溟修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踩着油门的脚一松,及时打了方向盘,车身漂移,车尾堪堪、惊险地从叶折三厘米处滑过,轮胎摩擦地面发出撕裂“吱——”长响。
车窗摇下,韩溟修像在看神经病般,嘴里骂着。
“你TM的神经病啊!”
她就不怕他撞死她?
还是说她笃定他会转动方向盘?
“人行道飙车,神经病的是你。”叶折不客气地回怼,逆着光,令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态。
韩溟修顿了顿,最终无声骂了一句粗话,用力转动方向盘,“轰轰”开着车子离开,留下一尾灰烟。
“白痴。”
叶折加快步伐离开染了汽车尾烟的空气,肆意心情稍稍打了一点折,避免再遇上第二个在人行道上飙车的神经质,她几乎是沿着干燥无味的下水沟边上走。
没走几步,余光瞧见一坨风干狗屎,她跨步,后脚着地踩到了边上的垃圾袋,鞋子打滑,她整个人忽地失去平衡往下水沟里摔去。
“……”
屁股先着地,脊椎骨发出强烈抗议。
绝了,平地都能摔跤!
好在下水沟是干的,叶折坐在下边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腰,吃痛着脸捡起背包。
下水沟虽不深,但她还是花了点力气,爬到一半,有好心人拉扯了她一把,不至于让她挣扎太久。
拍着臀部不存在的尘土,她抬起头。
“谢……”
第二个谢字未吐出就卡住了,一把闪着锐利寒光的刀子抵在了她脆弱脖子上,森森感很具有危险和威胁性。
“打劫?”
叶折屏住呼吸,没有轻举乱动,看向刀子的主人。
男人过分健硕,粗糙的黑脸被一条扭曲深色疤痕割裂成两半,视觉上给人一种冲击性的惊悚。
老六咧出一口黄中带黑污的牙,脸上疤痕如爬行蜈蚣。
“绑架,小姑娘。”
干哑声似喉咙里卡了硬物,又似指甲划着玻璃的撕裂难听。
第21章:锦爷,你看,不吵了
绑架?!
怕是绑错人了。
“我姓叶,不姓韩,更不姓顾。”
叶折瞥了瞥脖颈间的刀子,垂在腿侧的指尖捻了捻,脑中预演一遍出手能够全身而退的机率有多少。
“绑的就是姓叶的。”看出小姑娘心思,老六手中的刀子往前递了递。“不想受伤就老实点。”
脖颈微微刺疼,叶折嗅到了淡淡铁锈血腥,手攥成了拳。
一辆黑色面包车忽然停到了路边,下来几个极其大块的男人。
“老大!”其中一人唤了一声。
叶折攥成拳的手松了松,视线落在他们腰间的热兵器上,她暂时收了收心思。
“你是想我打晕你,还是自己走?”老六给出选择,并没有暴力对待小姑娘。
两个叶折都不想选,但由不得她,最后被推上了车,还夹在后座的中间位置上。
坐在叶折身侧的老六掏出手机,给雇主打了个电话。“人抓到了,现在我过去你那边,钱准备好。”
“好。”电话那头的声音阴柔,听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非常诡秘。
叶折余光抓捕到老六手机屏幕的电话号码尾数,四个零。
“老大,干完这一票,够我们休息一阵子了吧?”坐在叶折右侧的李大塘振奋。
老六未吭声,反倒是对面的成名刚皱眉,隐晦地看了小姑娘一眼。“白痴!”
被骂李大塘不爽,“艹,你骂老子做什么?!”
“你非得当着她的面讨论这些?”成名刚讲道。
李大塘扫了眼小姑娘,莹白脖颈的猩红抢眼,他吞咽喉结。“这时候装好人,晚了点!”
“你……”成名刚怒了。
“够了,吵什么吵。”老六很有震慑地开口。
争吵的两人虽不甘心,但还是安静了下来。
叶折无声的悄悄打量起几人,前座有两人,后座一共有三人,每个人身上的忙命之徒气息很重。
车子在国道上平稳行驶,她眼尾瞟向窗边。
“看什么?”李大塘身体一侧,挡住车窗,面色森然。
叶折拉下眼帘,沉默着,表现出自己的无害与没有攻击性。
“你这小姑娘倒是挺有意思。”小姑娘的恬静令李大塘生了别样心思,大掌抓了把薄弱肩头。
其他人当没瞧见这一幕,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叶折眼帘浅浅一撩一动,殷红好看的唇形翕动。
“手,拿开。”
李大塘的手掌朝小姑娘薄背移去,呼吸微微急促,眸光逆着龌龊。
叶折舔了舔白齿,澄澈瞳眸拂过不快,她抬手,五指张开落在李大塘额头上,倏然使劲,摁着他脑袋狠狠往车窗砸去。
李大塘只觉后脑一阵锥疼,未来得及还手,额角的位置又挨了一拳。
小姑娘娇娇弱弱,纯得跟只小白兔似的,任谁都想不到她会忽然动手,速度且快、狠、准!
老六扑过去,叶折早有防备的一脚往他侧腰横去,抡起背包往对面的成名刚鼻子上一砸。
副驾驶的男人情急,掏出漆黑反光的手枪抵在伺机挥拳的叶折脑门上。“臭丫头,想找死吗?”
车内后座瞬时回归平静,只有几道喘息起伏。
叶折僵住,脑门的冰凉压制,她识时务地放下拳头。
差一点就可以脱身了,如果多给她两秒的话。
李大塘捂着渗血的后脑,怒骂:“妈的,臭婊子!”
硕大拳头往小姑娘的侧脸发狠一砸。
脑袋一阵晕眩和扩散疼感,叶折倒在了一边,意识因为过分疼痛而变得涣散。
老六一把抓着她手臂,将她扯回座位上,看向捂着鼻子的成名刚。“没事吧?”
成名刚嗡嗡出声,“没事!”
“老大,应该把她绑起来!”李大塘翻出纱布。
老六斜视一眼半昏半醒的人,厉声。“神经都绷紧点,别松懈了!”
李大塘不敢再吭声,因他清楚,老六这话是在对他讲。
“老实点,别自讨苦吃。”对上小姑娘投来的目光,老六冷声。
叶折苍白着脸,用力闭上双眸缓解一下涌上来的恶心感,刚刚那拳头砸中太阳穴位了。
“临死前……我想知道是谁让你来绑我的……”
小姑娘细细弱弱声在车内响起,听起来有几分可怜,像是被逼到悬崖边沿以微薄之力挣扎的小兽。
老六张张嘴,欲开口时,平稳行驶的车子突然遭受到大卡车冲撞,巨大颠簸导致没戴安全带的几人倾斜,在小小空间内乱滚着。
叶折脑袋本来就晕眩得不行,这下更晕了,整个人就像被放进翻滚机里,上下左右倒腾。
黑色面包车被大卡车撞出国道,在斜坡上颠簸一阵后撞上大树,车头冒出一阵白烟,彻底熄火。
“艹!”老六抚着撞疼的后脑,顾不上几个兄弟此时怎么样了,抬脚用力踹开车门,刚窥得车外天光,铁拳就迎面砸来,他身体一歪,狼狈摔在地上。
李晟京看了眼车内情况,小姑娘半趴在后座上,长发凌乱,眯着弥漫水雾的眸子。
叶折努力睁了睁眼,视线泥泞不堪,浑身提不起半点劲,刚刚的下坡一阵疯狂颠簸,脑袋砸在车门硬物上了。
“锦爷,人好像受伤了。”他扭头朝上坡喊道。
躺在地上的老六捂着发麻嘴角,看了过去。
男人身量挺拔,裁剪合身的西装精简又干练,内搭白衫解开了两颗扣子,能看到一节凸起的冷白锁骨。
在他身后是一片混乱的车队,以及一辆车头破损严重的红色大卡车,灰色硝烟升起,被风吹乱,掺和着各种声音。
顾锦驰步伐稳当的下了斜坡,睨了睨地上的人。“谁派你来的?或者说,谁出钱雇佣你做事?”
低沉嗓色压着骇人冰霜以及危险,绕是过惯舔刀子生活的老六都忍不住颤了颤。
男人看起来非常年轻,但是身上那股蛰伏的戾气被寒潮压着,随时会暴戾溢出来般。
“我、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是在玄网上联系我的……”颤巍巍地回答,老六试图寻找逃生路线。
李晟京看出老六的意图,一脚踢在他小腿骨上,骨头的“咯吧”响清脆。
“啊——”老六捂着折断的骨头,在地上痛苦地滚着。
顾锦驰不悦蹙眉,神色淡淡。“吵。”
李晟京嘻嘻笑,撩起衣袖。“我给他堵上!”
说着他弯腰脱下老六的鞋子,不顾老六反抗,硬是把鞋塞进老六嘴里。
做完这一切,李晟京讨好地回头告知。
“锦爷,你看,不吵了。”
老六:“……”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次接的单子会碰上钉子。
第22章:春天到了?
顾锦驰屹立不动,身形如松柏,双眸漂亮却含不化冰川,透着寒凉。
他垂眼睥着地上狼狈的老六,启口。“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进深海监狱,二,双倍价格找出你的前任雇主。”
老六双眼凸瞪,眼白漫上红血丝,离谱地看着男人。
李晟京拔出堵住老六嘴巴的鞋子。
老六哆哆嗦嗦开口,“玄网账号都是无身份注册,而且每隔一分钟都会注销id,你、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这样看来,你是选一。”顾锦驰语调淡然无起伏。
老六脸色刷的惨白,满头汗水的激动摇晃脑袋。“……不、不是的!”
深海监狱,终身监制,暗无天日,活着痛苦,除了自然死亡外,别无他法逃离这可怕的地方,是所有犯罪人员惊悚之地。
李晟京踹了老六一脚,“那你到底想选哪一条,不会是拖延时间等警察来吧。”
被戳破心思,老六粗喘着气。
“不为难你。”顾锦驰牵动唇线,看起来像是在笑,吐出的言语却冷得刺骨。“同你的几个兄弟,好好享受深海监狱的生活。”
“不!不,我选二!我选二!”老六懊悔,爬行想上前。
“你没机会了。”顾锦驰跨过他。
李晟京将人丢到一边,怜悯的叹息。“我说你啊,刚刚就应该同我家boss合作的。”
“我不要进深海监狱!我不要去那个地方!”老六在地上疯狂地爬行。
李晟京踩着他一只脚,没让他爬太远。
顾锦驰来到车旁,伸手抱过昏迷的小姑娘,发凉的长发穿过指间,轻轻扫着皮肤,像羽毛的温柔眷恋轻吻。
食指与拇指下意识捻着一缕青丝,淡淡橘果馨香索绕鼻尖,他动作顿时轻缓了几分。
“嗯……”
叶折难受地撑着眼皮,眼前一阵一阵重影,心头泛着恶心,后脑又沉又疼,叫她想就此晕过去,但是身处环境,她无法放心闭上眼。
“哪里不舒服?”顾锦驰凝看怀里苍白的小脸,那双瞳孔涣散无焦距,可怜得要命。
嗡鸣的耳边传来不清晰的淡冷声,叶折感到有几分熟悉,吃力告知:“……脑……后脑……”
顾锦驰伸手,没意外摸到一个拳头大的鼓包,怀里的人抖了一下,如同小猫般呻吟着。
“……疼……”
脊背一僵,骨头莫名酥麻,顾锦驰低头一看,怀里的人已经疼晕了过去。
隔了会,他低低沉着如同浑厚大提琴的嗓色,似说教又似训。
“这就是不系安全带的后果。”
双臂收紧,抱起了小姑娘。
李晟京将老六交给了警察,“锦爷,我来吧。”
顾锦驰闪过伸来的手,直径越过他。
被丢下的李晟京怔怔了一下,望着男人宽阔背影,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上了车,顾锦驰拿过外套披在小姑娘身上,指尖勾了勾洒落白皙小脸上的墨发。
驾驶座的林耀往车后视镜偷偷瞄了一眼,在男人未发觉时,他急急撤回眼神。
这是……春天要到了?
李晟京坐上了副驾驶座,回头告知。“那几人已经被带走,没能问出什么来。”
“嗯。”顾锦驰调整坐姿,让小姑娘舒服些。
“锦爷,去哪?”林耀询问。
李晟京莫名其貌地讲道,“自然是去医院。”
林耀没动,与李晟京对视着。
后座传来了压低的指示。
“回月湾居,让陶姜过来一趟。”
李晟京眼里的莫名其貌立时拨开云雾见青天,难怪刚才不让他帮忙。
‘春天到了?’他无声问林耀。
林耀启动车子,无声回应。‘估计是。’
‘不会是见色起意吧,你瞧见那小姑娘长什么样了吗?’李晟京摸摸下颚,阴暗揣测自家大boss。
林耀往车后视镜又瞥了一眼,而后斜向李晟京。‘挺可的,锦爷……不会是想趁人之危吧?’
李晟京眼尾促狭,‘大概率是,虽然他春天来晚了点……’
“你们两个是想下去推车吗?”
温凉不似说笑的声音传来,截断前面两人的眼神交流。
李晟京假正经地摸出手机,拨打陶姜的号码。
林耀握紧方向盘,心惊不已。
……
“轻微脑震荡,睡一觉就好。甲床很软,明显缺钙,伴随着严重营养不良……”
娓娓动听的女音挤入耳里,令脑袋又晕又疼的叶折痛苦不已,她悠悠转醒,双眼眯成一条缝隙,精神无法集中地环视周身。
身下触感软绵舒适,鼻尖清香幽幽,她转动眸子,床边的两道身影叠加旋转,恶心感又找上来了。
“小声点。”淡冷沉厚男音响起。
“啧,放心啦,轻微脑震荡死不了人。”女音低了几分。
叶折想出声,后脑忽地窜上阵阵疼痛,她眼皮千斤重地再度缓缓合上。
浅薄意识褪去时,她狐疑。
他们是谁?
救她的人,还是绑架她的人?
主神大人,人间一点都不好。
顾锦驰俯身查看还在昏睡的人,动作很轻地将发凉的小手放进被子里。
边上收拾药箱的陶姜见此状况,峨眉翘动,姣好脸蛋染上稀奇。
两人离开房间。
下楼的陶姜想到了什么,从药箱里拿出巴掌大的全白色无贴标药瓶。“你要的安眠药,能少吃就少吃,对付焦虑失眠症状最好方式是空出点时间出游,享受一下生活。”
顾锦驰拿过药瓶,抿了抿薄唇,漠然。“你上次说打拳能够放松神经,这次又说出游,陶姜,我可以合理质疑你的医德。”
陶姜盯着男人两秒,撇了撇脸。“我说的是放松,像你这样一天到晚绷紧神经捶沙包只会更加焦虑,这个月晟京已经是第三次给你换沙包了。锦爷,要不你自己开一个专卖沙包店好了,这样既省钱,沙包还能专门为你量身定制……”
“你可以走了。”顾锦驰驱赶,转身上楼。
“走吧,我送你。”一旁的李晟京抛着车钥匙,对满脸无语的陶姜讲道。
“楼上那位似乎不一样。”人走后,陶姜指了指二楼。
“你说呢,都带来月湾居了。”李晟京拿过陶姜手里的医药箱。
“春天似乎有点晚啊……”拉长的感慨,“那孩子成年没有?”
“废话,当然成年了!”
“啧,这么激动干嘛,我又没说什么。”
“一会回去你别乱说……”
“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边打闹边离去。
第23章:这人……怎么跟第一次见面不太一样?
“……神明您若存在……救救我父亲……求您了……”
“这是他们的宿命,你出手的话,会扰乱原定秩序。”
“砰——”
爆破的巨响,冲天火焰燃烧着一切,红火似绝望的哀嚎。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他?!”
沙哑质问中含着拼尽全力都要压下地颤动,那双瞳孔里映照炙热火光,写满了无尽哀凉。
叶折惊地从梦魔中醒来,心脏迅速砰然,微启的唇呼呼吐息着。
浑身酸痛地坐了起来,环视一圈身处环境,整体暗色调布局,简单又清冷。
这里是哪里?
她是获救了吗?
想到期间醒来听到的对话,她应该是获救了。
掀开被子,叶折下了床,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后脑勺的大包,火辣辣痛感袭来,她放下了手。
赤手赤脚地拉开房门,对着光线昏黄的走廊,她轻声。
“请问,有人吗?”
万籁俱静,宛如置身在一个无人的空屋子里,孤寂从四面侵袭。
叶折有那么一点无措。
扶着墙,她踩着冰凉地板缓慢移动。
“砰砰砰”
在经过楼梯间时,一下又一下,压抑的沉闷声传来。
叶折停住脚步,看向漆黑一片的楼梯,暗色里似乎蛰伏着未知的危险。
摸着楼梯扶手,她小心、谨慎地走了上去。
越往上走,闷闷砸响就越来越清晰。
楼上走廊黄光照明,没有楼梯间的暗无一物。
叶折顺着声音源头前进,视野逐渐被放大。
天色暗沉,淡月挂树梢,巨大落地窗前垂挂着暗红皮质沙包,一道背对的矫健身影正挥着拳,踢着长腿。
动作敏捷而利索,一声声,沉甸甸,回荡。
那一处只有投进的微弱月光,被拉长的身影透着一种孤独与压抑。
只能看到背影,叶折犹豫该怎么样开口才不会惊扰到对方。
他是谁?
是他救了她?
就在她迟疑不定的两秒里,沉闷声停止,背对的身影似乎发现她的存在,转过身,一步一步走来。
叶折蓦然紧张起来,忍住后退冲动。
大意了,万一是、万一是罗刹一族的呢?
随着靠近,走廊昏光一点一点显露出他的面目。
男人额前墨发润湿贴在棱角分明的轮廓上,翘起的眼尾微红,给桃花眼添了一抹更加抢眼色泽。
他穿着黑色棉质运动背心,双臂肌肉均匀又充满力量,汗水濡湿布料贴皮肤上,能隐隐看到腰腹形成的八块平坦畦田。
“醒了,头还疼不?”顾锦驰不急不慢地拆着绷带,看着已经恢复一点血色的脸蛋。
“啊?”高大身影笼罩下来,强势气息扑面,叶折有些反应不及,顺势道:“后脑勺很疼!”
顾锦驰拆解绷带动作顿了一下,徐徐道:“鼓了个不小的包,过来,我拿冰块给你消消。”
叶折愣愣地随着他下楼,直到包裹着冰块的绵白巾递过,她才恍过神来。
“需要……我帮你吗?”顾锦驰举着迟迟未接过的白巾,眸低颜色幽深,没有平日的冰寒与疏离。
“不用!”叶折摇头,晕眩感又涌上来,她掌心抵着眉心缓了缓。
“还是我帮你吧。”顾锦驰扶着她坐到了沙发上,手中白巾贴她脑后的大包上,动作略显笨拙,指腹状似无意抚过卷发,带着难以察觉的虔诚。
淡淡清冷调混着不重的汗味扑鼻,叶折僵硬着腰背,能感觉到洒在脸上的温热气息。
气氛宁静中透着悄悄地怦然。
耳尖如发了烧般,叶折不自在地开口打破沉静。“那什么……谢谢,我可以自己来。”
手刚抬起就被微凉大掌握住,她抬眼正好撞进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淡淡中含着她看不懂的深邃之意……以及……温柔?
随着他双眸眨动,一些情绪被敛去,他认真道:“你手够不着。”
叶折:“……”
她又不是恐龙,手怎么可能够不着后脑勺。
手背凉意提醒,她的手还在他掌心里,她没用劲就缩了回去。
“抱歉。”顾锦驰收回手,垂在腿侧握成了拳,掌心微温残留。
这人……怎么跟第一次见面不太一样?
叶折困惑,想到是他出手救了她,又想到自个前两天总是揣测他不是人,她就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与羞愧。
“谢谢你。”叶折真诚道,并且承诺。“你救了我,将来,你的子子孙孙都会得到福报。”
神明暂时承诺赋予的福运。
顾锦驰缄默了几秒,忽的很轻一笑。“其实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路过顺手。”
叶折有点品不出他这声笑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莫不是把她当傻子看待了?
置身想想,如果她救了一个人,这人对她说这番话,她会觉得这人脑子……可能被撞坏了……
没了灵力,她的祝福就是一句废话。
想到正事,叶折摒弃生出的那点泄气。
“绑架我的那几个人呢?晕过去前我记得发生了车祸。”
敷了一会她的后脑勺,顾锦驰拿着有些冰化的白巾站了起来。“送警局了,他们是我生意上的对手派来的,是我连累了你,抱歉。”
叶折观察着他,确认他话中的可信度。
顾锦驰不闪不避对上她的眼眸。
四目在空中交汇,头顶的琉璃吊灯投下温柔光芒。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一个表现出自己的坦荡无异,一个暗暗猜疑却佯装正常无事。
过了会儿,率先开口的是顾锦驰。“我先去洗澡,冰箱里有甜食。”
“?”叶折眨着眼眸,站了起来,对着他上楼的背影讲道:“我要回家了。”
顾锦驰脚步一滞,没有回头。“在你未醒来之前,我已经跟你继父打过招呼,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
“可我……”
“你后脑的包没消,一会还要冰敷,医生说了,明早不消的话可能会泛恶心。”顾锦驰回首,看着她煞有其事地讲道。
“好吧……”
叶折被晕眩感折磨怕了,那种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滋味太难受了。
顾锦驰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在此刻看起来有些柔和,白色光覆在他发顶,圈着温润,他再度重复。
“冰箱里有小蛋糕,你会喜欢的。”
第24章:害!挂着小零食跟人家说了半天的话!
叶折轻轻地挠了挠眉梢,打开崭新的双面冰箱,各式各样的小蛋糕琳琅满目闯入眼里,奶油以及水果香甜溢出。
她震惊得嘴巴张成O型,紧随着是喜悦,挑挑选选,每个都想吃!
果然,有钱人就是任性,把蛋糕当饭吃。
拿了一份慕斯蛋糕,叶折回到空荡荡的客厅,耳边安静得半点声音都没有,有种深入灵魂的沉寂。
太安静了,安静得她不习惯。
打开电视,稍微调高音量,她盘腿坐沙发上,捧着蛋糕一小口一小口满足的吃着,冰冰凉凉缓解过度甜腻,恰到好处的软香甜。
在她吃到第五个小蛋糕时,身后响起微异,她下意识回首。
男人穿着棉麻居家服,发尾微润,削减了淡漠的疏离感,多了几分温润的优雅。
叶折咽下嘴里的蛋糕,舔了舔甜润唇瓣,捏着叉子站了起来,没了刚刚的随意,有些拘束感与不自在。
顾锦驰扫了眼茶几上的盒子,眼底滑过惊讶,转瞬间又消逝。“肚子饿吗?”
“不饿。”叶折讪讪,“我吃了好几个蛋糕。”
顾锦驰垂下眼帘,像蒜瓣的白花脚趾卷起,与花纹地板亲密接触,肢体反应主人的情绪。
“不腻吗?”他一面缓解她的尴尬,一面拿过棉鞋,半蹲在她跟前。
“不腻。”叶折倒退了一步,突来靠近,让她有种私人领域被冒犯的不适。
触及小姑娘倒退举动,顾锦驰眸低黯了黯,起身后退几步拉开彼此距离,给足她空间感。“把鞋子穿上。”
“谢谢。”叶折重复着道谢,穿上大了好几圈的鞋子。
“不用客气。”顾锦驰盯着她微红润的唇角,“晚饭想吃点什么?”
“我不是很饿。”叶折摆摆手,受对方太多照顾,她良心不安。
顾锦驰弯下腰背,双手撑着大腿,视线与她水光清晰眼眸平齐对视,漆黑一片的瞳眸里像凝着专注。
“得吃点热食,我给你煮些高汤面好不好?”他给足尊重的询问,尾音调有几分轻哄的味道。
叶折不好拒绝,轻颔首。“好吧,麻烦你了,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顾锦驰淡淡扯了扯嘴角,直起腰身,从她身侧走过时,他顿住,似提醒又似闹她。
“嘴角沾到奶油了,需要我帮你擦吗?”
“不用了!”
叶折面色霎时通红,胡乱抹着嘴巴,果不其然手指上沾了些奶油。
害!挂着小零食跟人家说了半天的话!
顾锦驰扫了扫她红彤彤小脸,嘴角上扬弧度深了些,直径往厨房走去,将客厅空间留给她。
人走后,叶折神经才稍稍松懈的半吐着气,反省自己的心胸狭隘,虽然一开始的确是对顾锦驰感官不好,但人家好歹怎么说都是救命恩人,且给她小蛋糕吃,现在又给她做晚饭,她不能像饕鬄一样只进不出。
原地转了两下,她往厨房走去,对着男人忙碌的背影讲道:“顾先生,关于上次咱们谈的合作,我想好了,我可以配合你,至于报酬,我不需要。”
水龙头簌簌流水声停下,顾锦驰转过身来,望着她片刻才讲道:“我说过,你不用这么客气,更不需要报所谓的救命之恩而勉强自己,你受伤间接原因是因为我。你可以这么想,我现在对你好是因为愧疚,是想弥补。”
心里负担顿然因顾锦驰这番话而减轻许多,叶折怔松,而后莞尔一笑。
“谢……”她话一止,想了想才道:“我挺缺钱的,你雇佣我吧,酬劳可以不用付这么多。”
顾锦驰没接话,而是指了指一旁的一米高观赏玻璃鱼缸。“喜欢吃海鲜吗?”
叶折扭头看了一会氧气不断往上飘的大鱼缸,可爱的小丑鱼、面包蟹、水母等海洋生物舒适的游动、觅食,海草还因氧气而轻轻摇摆。
“这些可以吃?!”她不是一点的惊讶,以为这是用来观赏的。
顾锦驰盯着吐泡泡的肥圆面包蟹,声音低沉得好听。“可以,你想吃吗?”
“还是别了吧。”叶折头皮发麻,她是爱吃海鲜没错,但这种可以说是观赏性的小生物,她有点下不了嘴。
她想象一下,顾锦驰每天捞一个漂亮小生物出来烹煮就觉得很怪异,这鱼缸里的海洋生物天天少了小伙伴,会不会知道?
在家里养了一缸自助鲜活海鲜,有钱人的世界,她真的看不懂。
很怪异,还有点儿像变态……
她暗忖,点评着。
“排骨高汤面怎么样?”顾锦驰问了一句,凝睇注意力在鱼缸上的叶折,并不知晓自己形象崩塌一事。
“可以的,我比较喜欢吃排骨!”叶折说这话时看起来异常认真,生怕小丑鱼被捞出来开膛破肚。
没看出她面上异样,顾锦驰像是记住般点头。“你等会,很快就能煮好,蛋糕先别吃,占肚子。”
“嗯!”
叶折站在原地没走,顾锦驰也没说什么,继续着手中未完成的活。
就这样,厨房里呈现着怪异一幕,一个来回忙碌,一个站在原地。
叶折看看男人背影又看看鱼缸里的海洋生物,脑子里满是天马行空瑕想。
一小时后,排骨醇香溢在空气中,勾着馋虫。
“有空吗?”背对的顾锦驰忽然转过身来,额前碎发洒落在眉眼上。
“有的。”叶折转动着眼眸,视线从鱼缸移到男人身上。
“帮我试一下味道怎么样?”顾锦驰拿着勺子舀了些浓汤,冒起的白烟模糊他眉眼里的涟漪。
这点小忙不帮显得小气,况且人家还是煮给她吃的,叶折二话不说的上前。“自然可以,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
顾锦驰挑动一下眉梢,眼里浮动流光,似在说笑般。“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叶折感觉耳朵有些发痒,总感觉这话有深意,但对上顾锦驰无辜温笑的脸,她唾弃自己多猜疑毛病。
“试试。”顾锦驰将勺子递到她唇边,阻断她想伸手拿勺子的意图。
看着送到嘴边的浓汤,叶折低头品尝,眼帘垂着,又乖又听话。
顾锦驰注视着她翘长黑睫,发现有一根不怎么听话的倾斜着,他忍住帮她掰正的欲望。
口腔里的浓汤咸中带着骨头与肉味的微甜,叶折惊艳地抬眼,长睫抖动赞叹。“味道很好,你手艺真不错!”
顾锦驰掠了眼敷着层微润红唇,他转过身讲道:“喜欢的话,一会你多吃点。”
男人的声音在高汤“咕噜噜”冒响中像染了烟,有些沉的沙哑。
叶折点头,想着他看不到,她铿锵有力道:“好,一会我吃两碗。”
对食物的尊重,和对做食物的人认可。
第25章:马桶里的人脸
吃完两碗高汤面,叶折差点吐了,顾锦驰的手艺很好,甚至比韩家厨子的手艺还要合她心意,想吐原因是她吃得太撑了。
消了会食,顾锦驰给她准备了洗漱用品和衣物。
“我往水里滴了香油,不要泡太久。”顾锦驰交代着。
“好的,麻烦你了。”对方一条龙服务,叶折那个享受得都不太好意思。
晚饭顾锦驰做的,最后碗也是顾锦驰刷的,就连浴缸里的水都是顾锦驰放的,堪称世界第一贴心人。
“一小时后我过来敲门,你记得回应一下。”顾锦驰不放心的嘱咐。
房门合上,隔断两人的对视目光。
叶折站着不动,直到脚步声渐远,她才轻手轻脚将门反锁,“咯噔”声在宁静环境里显得异常响,她耳朵麻了麻,脸都尴尬红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人家救了你,你还这样防备人家,太欺负人了!
她为自己开解同时又疯狂唾弃自己的举动。
来到敞亮、用品又齐全的浴室,叶折褪下衣物,舒舒服服泡着漫溢玫瑰花香的澡,水恰到好的温度湿润着每一寸肌肤,堪比是在泡温泉。
湿哒哒又微红的手指按了按浴池边沿的按钮,顿时颈后被防水仪器舒服地按摩着,叶折嘴里发出一阵叹息,缓缓闭上双眸。
这日子,比做神仙还要舒服!
雾气漂浮,感到头微晕她才念念不舍地起身,擦净身体,胡乱套上浴袍。
难怪顾锦驰交代她不要泡太久。
这人还真不错!
她瞬时了然,韩诺安执着他的原因。
有钱,长得又漂亮,还体贴,谁不喜欢啊!
在叶折准备离开浴室时,磨砂玻璃隔间的马桶里传出“咕隆隆”怪异,像是人溺水被迫喝了许多水的动静。
叶折惊了惊,生疑。
老鼠吗?
还是被砍下的人头?
她左右看了看,最后脱下鞋子握在手中,光着一只脚悄咪咪走过去。
来到响动非常欢的马桶旁,叶折往后戒备地倾斜着上半身,举起手中鞋子,食指勾住马桶盖迅速一掀。
只看到旋转激烈的流水,没有老鼠,更没有人头,叶折收紧的神经梢一松。
放下手中鞋子,她按了按冲水键,马桶的“咕噜噜”响更大声了。
“坏了吗?”
松开摁住按键的手,马桶里的水流依旧在转动。
随着水流越转越疯狂,一张人脸渐渐浮现,叶折目瞪欲裂,呼吸停滞,心里‘咯噔’一记,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咕噜噜……终于连接上了,你这什么表情?”
激流停止,无波纹的马桶水面映着一张男人的脸。
他一头长发高高竖起,留了两条龙须,眉宇俊逸非凡,嘴角挂着道不尽的风流之意,左侧的梨涡又深又吸引人目光。
“玉、玉赫!”
叶折扑到马桶边上,难以置信的尖声,惊讶与欢喜怎么都遮掩不住。
玉赫仔细打量着小姑娘,只见她双颊红润,眉间骄态依旧在,担忧的心落地。“担心你过得不好,我到处寻你踪迹打通天族与人界的连接线,现在看来,是我多操心了,主神大人怎么可能舍得重罚你。”
“你可别再奉承他了。”叶折撇撇嘴,双眼泛着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好友。“我过得可不好了,天天有人找我麻烦,你、你快看看我的命运薄,帮忙画上两笔,让我早点回天宫。”
玉赫是掌管人间生老病死命运的禅司大君,说好听点是编写官,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写故事的,这人最好写狗血剧情,天天让人爱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我倒是想。”玉赫苦笑,“你是清楚的,有些人不在命运薄上,他们的人生会随着自己行径而发生改变,直到生命结束,一生事迹才会出现在命运薄上,这类人不受天族管控。而你,是被主神大人打下去的,在你灵魂与现在的身体契合时,属于叶折的踪迹就已经消失在命运薄上。”
叶折生了失望,还以为可以早点回去,她眨动着湿漉漉眼眸,眼巴巴模样,很可怜。
玉赫被她看得生起愧疚之意,深怕她掉眼泪,他急急讲道:“你别哭鼻子啊!”
叶折哀伤的轻咬下唇,“灵力被封,我就像个废物一样,今天被人绑架了,那些人对着我一顿拳打脚踢,还好我运气好,不然小命都难保。玉赫,你说,主神大人究竟是有多烦我,所以才给了我一个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生活。”
玉赫望着她白净嫩滑的小脸,有点不是很相信她这话。“你气运不是还在吗?哪怕穷凶极恶之徒见了你,都不会有要你小命的心思……你,不会是在扯谎吧?”
叶折小脸一滞,嚷嚷着。“你居然不信我!给你看看我的脑袋,都起包了!我的额角还挨了一拳头,都脑震荡了!”
她撩起头发示意好友看自个的太阳穴,又扭头让他看已经消肿的后脑勺。
小姑娘生龙活虎模样都可以打死一头牛,玉赫很难相信她这番说辞。“一定是你先动的手。”
“他们都绑架我了,我不动手,怎么脱身!”叶折握紧双拳,想落在不上钩的人脸上,不满地鼓着腮帮子。
“动手你脱身了吗?”玉赫反问。
“没有,出了车祸,有人救了我。”叶折拉跨着双肩,神态泄气。“你快帮我想想,怎么样才能回去。”
玉赫眉间拧得非常紧,深思了会。“要不你积功德吧,最近罗刹一族的封印有异样,跑出了不少邪魔,你抓到几个,说不定就可以提前回来。”
“你一点都不靠谱。”叶折嫌弃他支的招,“我灵力被封,先不说辨认他们是个困难,到时遇上了,是他们抓我,不是我抓他们。”
“哎”玉赫被嫌得脾气上来,“姑奶奶,你一如既往的难伺候,我寻了半天才找到灵脉之地联系上你,你倒是好,一言不合就扯慌,装可怜,不然就是嫌弃我,你还是不是人呐!”
叶折被说得一窘,手指头搅了搅浴袍摆子。“我、我这不是跟你熟嘛……”
听闻,玉赫更气了。“跟你熟,活该被你这么对待啊?!”
“我错了……”
叶折低垂着脑袋,非常可怜,像落水的猫儿。
第26章:发现自己挺好看的
难得逮到叶折理亏,玉赫揪住她不放,一顿说教。
“让你别插手人界的事,你非得不听,这下好了,被罚不说,还讨不到点好,我说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图什么……”
二十分钟后,玉赫还在喋喋不休,叶折举起拳头。“说完没有?”
玉赫停顿一下,换了口气,越发起劲。“怎么着,戳中你的痛脚,你就不高兴了……”
叶折想按一按马桶键,将说教不断的人冲走。
“叶折?你听到了吗?”
顾锦驰的探问传来,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忽来的声音,玉赫喉间的教育一止,目露震惊地看着叶折。
“你、你大晚上的居然跟个男人在一块!”老父亲心态的玉赫崩了,跳脚,似乎想立刻冲到叶折跟前。“你疯了?还是脑子真被门夹了?!你才下去几天而已……”
叶折一个劲的对他竖起食指“嘘嘘”不断,示意他小声点,顺道分点注意力扬声回应敲门的顾锦驰。
“听到了!我这就出去!”
门外敲响停止。
就在这时玉赫发出尖锐质问,活像自家白菜被猪拱了。“你还一会出去,叶折,你你你气死我了!不准出去!”
“你小声点!”叶折压低声,瞪着玉赫。
刚停歇地敲门又响起。
“叶折?你……怎么了?里面是什么声音?”
顾锦驰的浑厚音色里含着察不可闻的担忧与真实急切。
“叶折,百年后你是要回归的,他是人类,只有几十年的寿命……”
“叶折,你没事吧?别泡太久,小心头晕……”
“叶折,你听到没有,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叶折,你听到的话回我一下!”
“……”
“……”
叶折脑袋被吵得生疼,两道声音不断往耳朵里钻,像两根势均力敌的绳子,拉锯个不停。
“够了!都给我闭嘴!我受不了你们两个了!”
最终她一声高亢怒喝。
世界回归宁静,她耳边终于清净了点,但没两秒,电报机的“嘟嘟”又来了。
“好家伙,你居然凶我,还让我闭嘴!你良心被狗吃了!”
“抱歉,你若是洗完了就快点出来,别闷太久。”
叶折跪在马桶旁,双手合十,哀求着。“求求你别说了!求求你小点声吧!再这样下去人家都要把我当神经病了!”
玉赫累得扑哧直喘气,喉咙微微干疼,瞪着叶折字字清晰地讲道:“你记住了,他会生老病死,你不会!不要再犯第二次错了!”
“我知道!我知道!”对于玉赫的挂心,叶折感动之余又有那么一点无语。“我不会喜欢他的,成不!”
玉赫真想拿个镜子给她照照,让她看看自个说这句话时有多敷衍,但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打通天族与人界间的连接线是趁着巡逻天官换班空挡悄悄进行,若是被抓到,他得下去陪叶折一道历劫。
“我传送一枚上古冰玉和一瓶丹药给你,记住,靠近罗刹一族时冰玉会有提示。丹药有十颗,只可以恢复你三层灵力,而且时间只能维持半小时,一天只能吃一颗,你要省着点用!”
玉赫施法,叶折眼前白光一现,转瞬间手里沉甸甸的,鸡蛋大小的石头翠绿通透,泛着玉石本身的淡绿光。丹药瓶子金灿色,表层是一窜歪歪扭扭的狂草字体。
一传送到两物,玉赫急匆匆交代。“你自己小心点,巡逻天官发现异样了,就这样吧!”
他拂手,马桶水面“咕噜噜”地旋转起来,人影画面扭曲逐渐消逝,叶折想告个别都来不及。
半分钟后马桶水面恢复平静,没了玉赫的投影,叶折露出淡淡不舍,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联系上。
将两物收好,叶折整理着浴袍,抓了抓头发,调整好心情才开门。
淡淡沁鼻芸香,男人抬首,瞳孔微微震动。
小姑娘头发上滴着水珠,湿润顺着肌肤纹理滑落,留下条条湿汽,面颊是雾熏的薄红。
“你、你一直在?!”叶折又惊又心虚。
“嗯”顾锦驰神色自若,“你进去已经两个小时,我有点不放心。”
他目光越过小姑娘的薄肩,似有似无地扫量浴室内情况。
哪怕清楚浴室内此时无异,叶折心里还是止不住发虚,她边掩饰的干笑,边反手将门给关上。
“刚刚,刚刚我照镜子时发现、发现自己挺好看的,然后就……就自恋了一下。”
话说完,她想给自己两耳光,这解释还不如不说。
顾锦驰露出了然神态,眼神在她脸上梭巡一圈。
“是挺好看的。”
拖长的腔调慵懒,像是在开玩笑。
“你就别笑话我了。”叶折讪讪一笑。
顾锦驰嘴角微微一勾,没再说什么,而是找了一件浴巾递给她。“擦一下吧,别感冒了。”
“谢谢啊。”叶折拿过毛巾,将滴水的发尾包住,一点一点吸着水珠。
顾锦驰从柜子里拿出吹风筒和新牙刷,静静凝视她擦拭湿发模样,视线随着她穿行打结发丝的芊白指尖移至鹅白脖颈上,心尖微微发热,缓缓一跳,他略急地撤走目光,耳后根控制不住的发烫。
手中的两物递过去,他看着别处,耳廓覆着薄红。“会用吹风筒吗?”
他嗓色暗哑,裹着浅淡的小心与温柔。
叶折擦头发动作一停,拿过吹风筒和牙刷。
“会用。”她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傻子。”
顾锦驰唇角弧度深了几分,低垂着眼眸,温润凝睇小姑娘发顶。“一会别忘了刷牙,头发吹干就睡吧,明早我送你回家。”
叶折捏着牙刷有菱角的外包装,抬头看了他一眼,张张嘴。“谢谢啊。”
这句话她今天已经说了无数次。
“不用客气,肚子不撑的话把床头柜的牛奶喝了吧,有助睡眠。”顾锦驰走了出去,顺道把门关上。
叶折扭头,见到棕木色柜子上方放着一杯冒着淡白烟的牛奶。
这人……简直就是世纪大好人!
头发吹干,喝完牛奶,刷了牙,叶折躺回床上,背部的柔软舒服得脚趾头都微微屈卷,鼻尖索绕清冽,她脸往枕头上蹭了蹭。
想到了什么,她忽地睁开眼,猛然坐了起来,看向紧闭的房门。
她进浴室前特地把门反锁了。
环视一圈明显是主卧的房间,她拿出冰玉,掌心被翠绿色泽衬得如凝脂。
冰玉没变化,她再度躺回床上。
人家是担心她才用钥匙把房门打开,她不能用坏心眼揣测顾锦驰,况且他还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
疏通困惑,叶折闭上眼,下界以来,第一次全身心放松入睡。
第27章:神明啊,救救我的父亲吧……
下了楼,顾锦驰坐在沙发一角,目光朝楼梯方向望着,他怔松一会,拿出手机拨打助理的电话。
刚睡着的李晟京被手机铃声吵醒,本想无视,但看到备注,他一万个不情愿接起。
“锦爷?”
电话那头的男人没有半丝扰人清梦自觉,声稳而圆润有力,通过电流传来。
“调查一下韩家近日有没有发生怪异事件,明早我要知道结果。”
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还未等李晟京吭声,电话就被掐断。
李晟京迷茫了一下,闭上眼,快要睡着时他猛然跳下床,头发乱如鸡窝。
“顾扒皮!我祝你一辈子单身!”
他一面骂着,一面愤愤打开衣柜。
第一百零八次想辞职。
放下手机,顾锦驰整个人陷入柔软沙发里,对于助手诅骂他一事并不知晓。
他后脑靠在沙发扶手上,眸光定定望着垂挂在天花板上的吊灯,随着时间拉长,他瞳孔逐渐涣散,思绪一点一点飘远……
吊桥上一辆油气罐车失灵疯狂撞上本稳当行驶的车子,造成连环追尾,有些车子甚至冲撞翻下滔滔长河。
连环车祸发生在转瞬间,当巨响碰撞停歇后,是一种死寂的宁静,失真没维持几秒,混乱、叠加堆积的残破车子里发出各种绝望微弱呐喊。
“哒哒哒……”
“救命啊……”
“呜呜呜……”
“……”
“……”
混着白雪的肮脏硝烟里,黑色悍马车头破损不堪,车尾被一辆卡车狠狠嵌入,状况惨烈,只剩下一半的车身。
副驾驶座上的少年一头血色,苍白略显稚气的脸庞被红血染脏,温热液体顺着轮廓线条流淌至下颚,凝聚成血珠接连不断的滴落,像没关紧的水龙头,空气里都是浓烈铁锈血腥味。
少年艰难地转动眼眸望向驾驶座。
男人上半身俯在方向盘上,没有半丝动静,只能看到他身上的白色毛衣越来越红,越来越艳。
少年嚅嗫沾了污血的唇瓣,声音低而弱,又有着压制不住地颤动、恐惧、无助。
“爸……”
男人没像往日般回应他。
少年喉间哽了哽,忍住涌上的各种不适以及剧痛,他努力动着手指头,想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求助,可无论他如何用劲,手指头也仅是微微一动,大脑的支配无法命令受了重创的身体。
明明上一秒他还同父亲相谈甚欢,甚至还约好过几天放寒假后,父子两徒步登山比赛,刚敲定时间,车身就突然狠狠一震,待他醒来,眼前就成了这副苍夷样。
“……爸……我的手动不了了……”
少年眼眶发红,分不清是血水染的还是其他。
“爸,你、你看一下我……”
忍住喉间急促地呜咽,少年执着呼唤,胸臆的痛苦如巨石压来,他一心想叫醒男人,不敢深想其他。
男人还是没有给回应,少年亲眼目睹着他身上的白毛衣变成血红色。
眸里浮现湿润,少年忍不住地抽泣,鼻尖缠绕的血气浓而恶心,绝望逼近和笼罩。
“……神明您若存在……救救我父亲……求您了……”
少年的气息正在渐弱,眼角的泪水冲刷着脸庞血色,形成一片泥泞,他绝望又含着一丝丝盼望的祈祷、哀求。
满天飘絮,在一片残破受损的七横八竖车堆里,少年透过龟裂如蜘蛛网的挡风玻璃,看到了两道徐徐而来的身影。
走在前头的年轻女孩一袭黑色长裙,身上披着灰色毛绒外套,一头披散墨发,自然的微微卷翘。
她身后跟着一个竖着长发的男人,穿着灰色长风衣,打着黑伞,薄薄白雪落在伞面,如同点缀上色彩。
“玉赫,他还活着。”
“这是他们的宿命,你出手的话,会扰乱原定秩序。”
明明隔着遥远,少年耳际却清晰听到两人的平静对话,他吃力地撑着沉重眼皮,求救无法吐出,四肢百骸如同被撕裂的疼痛席卷冲击,他缓缓合上双目,不甘的陷入黑暗之中。
“唉,怪可怜的。”
浅浅叹息中带着一丝怜悯响起,令意识正渐远的少年生了悲哀。
神明啊,救救我的父亲吧……
……
“砰——”
震耳的巨响似毁天灭地,躺在雪地里的少年被惊醒,吊桥上是一片火海,烟雾缭绕,烧着飘落的白雪,空气里的灰烬随风飘动。
他浑身发颤地望着这一幕,瞳眸里倒影火光,顾及不了身上的伤为什么愈合了,他又为什么不在车子里,他一心想的是,他的父亲还在车里!
在他要奋不顾身莽撞冲进火海中时,轻灵女音漫漫响起,有些空洞无情绪,又有些悠远。
“别过去,会死。”
少年奋激脚步一止,惊骇又不可思议地瞪大通红眼眸望着站在一旁的年轻女孩,她披肩上的灰色毛绒外套上沾了几粒小小白雪。
竖着长发的男人无声站在她身后,面色冷而无情。
他们是谁?
是他们救了他?
少年很快疏通当前情况,前方的火光冲天,悲从心中涌起,面对父亲的逝世,他接受不了,甚至对置身事外的两人生起了怨。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他?!”
他几乎是自私又无礼的质问,用尽全身力气的怒吼,悲伤的笼罩,无法接受跟前的事实。
年轻女孩无声望着他,漆黑瞳孔里漫着浅浅悲悯。
“他早就死了。”语调无多余起伏,轻漫的陈述。
少年霎时如受伤的小兽,竖起尖锐,又怒又恨地喊道:“你撒谎!他没有死!他没有死!是……是你们不愿意救他!”
他声音里压着冲上的哭腔,被燃烧的火光吞灭,眼睛猩红。
年轻女孩眉间轻轻一蹙,不再开口。
反倒是她身后的男人露出淡淡不悦,冰冷目光朝少年掠去,周身雪花卷起,带着无形压迫。
“放肆。”
少年肩背一沉,像有巨石压来,双腿一软,单膝跪倒在雪地里,无形的压力像只手掐着他喉管,他震惊又倔强不屈地想站起,可那股无形力量不给反驳机会的狠狠碾压着他。
在两人跟前,少年如同蜉蝣。
他屈辱又不甘的咬紧下唇,遍布干涸血色的脸像从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狼狈不堪又妄图与天斗。
年轻女孩抚去肩上雪粒,轻语。
“我们来之前,他就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她抬手往少年方向轻轻一拂,飘逸雪花翻涌。
少年只觉身上一轻,肩背上的无形压迫消失。
他抬首,蓄着水光的眼眸,视觉含糊不清地望着远去的两道身影,寒风凛冽,卷起黑色裙摆,白点雪花像是簇拥那片布料,随着飘荡。
拳头砸落进积雪里,冰凉触着皮肤,冷风无情刮在他脸庞上,哭嚎被火光淹没。
他清楚不该怨那两人,撑天支柱倒塌在眼前,他无法接受,更无法面对。
两人离家,归来是一人与一个方方正正的暗盒。
在后面的无尽岁月长河里,有一道不熄微光种在他心底,一点一点形成一种深入骨髓的希翼。
第28章:心机boy
金光破晓,透过厚厚棉料质感窗帘缝隙悄无声息地挤进屋内,光缕浮在空中,最终洒落在男人搁放于膝盖上的手背面,随意地搭放,几根骨节凸显修长,清瘦的腕骨上扣着一只蓝盘银带手表,好看到极致。
“……韩家刚种下两天的棕榈树在一夜之间全部自然枯萎倒塌……还有一夜突遭蚊子袭击,这两件事,都与叶折小姐有关联……”
一大早前来月湾居的李晟京报告着收集到的信息。
他往二楼方向忌惮地看了几眼,压低声。“锦爷,她,不会是有问题吧?要不要通知沈老大那边调查一下?”
坐在沙发上的顾锦驰缄默,翘起的桃花眼微微一垂,朦胧雾感的眸子里有种异常的笃定。
“她没问题。”
凉薄音决然,没有半分犹豫。
“那你为什么突然想起要调查她?”李晟京好奇,当真是因为春天到了?
“只是想确定一些事罢了。”顾锦驰搁放膝上的手移至沙发扶手慵懒搭着,双腿交叠,裁剪合身的西服裤修饰越发拔长的腿。
李晟京不语了,能察觉到大boss今天的心情非常不错。
看似简单的白衬衫搭暗色条纹裤子,实际满满心机,添了一条皮质约束肩带,明晃晃展示宽肩平坦腰腹,整体给人一种极其张力的清冷纯欲风。
说不裹藏着点心思,李晟京都不信。
大boss只差往脑门上贴着横幅,‘我想勾搭二楼的人’。
他家boss是个心机boy,外加见色起意的Oldvirgin。
“看来,你最近挺清闲的。”顾锦驰寡淡撩起眼皮,威胁之意很明显。
李晟京赶紧收起嚯嚯的天马行空和腹诽,掐着笑容。“没有!没有!沈老大这几天有回音了,陆家祖奶奶的反常有异,好像变得特别喜欢吃蚱蜢、蛹等昆虫类的食物……”
“簌簌”
鞋踩地板发出的微响,顾锦驰斜了助理一眼,李晟京嘴里的声截然而止。
顾锦驰偏了偏脸,望着楼梯方向,眸低浮着暗光。
小姑娘扶着银色楼梯扶手,不急不慢的下来,宛若在浮光里,神秘而悠远。
没有过多点缀的薄款白色运动衣,下身是黑色五分裤,脚踩帆布鞋,鞋带系的蝴蝶结随着她走动而微浮。
糅合了青春、纯粹、利索,眉间淡色飒爽又清纯,她眼眸无意一眨,长睫扫动,整个人就似黑白照片般忽的一下子有了色彩。
顾锦驰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指骨收紧,记忆中的那张模糊不清的轮廓在这一刻有了明晰五官。
真的是她!
惯来古井无波的他,在这一刻涌现疯狂澎湃,一种希望的充实和巨大喜悦排山倒海地扑来,几度将他理智吞噬。
“咳咳”李晟京低调干咳两记,声若蚊呐。“锦爷,我眼光不错吧。”
顾锦驰压下喜悦,冷瞥了嘴贫的人。
李晟京呐呐干笑,“衣服我挑的。”
“这月奖金扣半。”资本家无情压榨。
“……”辛勤的打工人石化,不明自己哪一步做错了。
“不好意思,我起得有些晚。”叶折抿了抿嘴唇遮掩尴尬,拿出手机。“衣服费用我转给你,你的收款账号多少?”
“不用,一件衣服而已。”顾锦驰起身,掩了掩眸中的过度炙热,恢复日常的淡然。
“用的,把你收款账号给我!”
叶折严肃着脸,刚才她搜查过衣服吊牌的logo,是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品牌高定,全球就只有三套,而且颜色还按照价格高低衡量,其中白色套装是最贵的一件。
就一件衣服,而且还是简单到没什么看点的衣服,能把人穿破产。
她卡里怕是连余额都没有得剩,顾锦驰被人当冤大头坑了,兜兜转转,这冤大头落到了她头上。
“真的不用。”顾锦驰没有让步。
“用的!”叶折坚持。
李晟京适时出声,“叶折小姐,这套衣服是品牌赠送,根本没花钱。”
叶折狐疑看了眼李晟京,又看看顾锦驰。
顾锦驰浅浅颔首,“没错,与其放着积灰尘,还不如给你穿。”
他本意是想表达这衣服不值钱,让她放心穿。
叶折默了:“……”
她接收到的意思是,她长得很像……回收站吗?
李晟京嘴角微微抽动一下,斜了大boss一眼。
Oldvirgin,你还是孤独终老吧!
男人的客气、友善到一种极致程度,叶折心里总有一种亏欠的感觉,郑重承诺。“顾先生,谢谢你的照顾,以后你有需要,尽情使唤我。”
顾锦驰眼眸深邃,如一道能将人吸进去的深渊,他凝望叶折五秒后,嗓色沉甸,像压着什么地讲道:“你放心,我会的。”
站一旁,李晟京心里的小人一阵上蹿下跳,疯狂唾骂自家大boss。
闷骚,不要脸!
刚骂完他就收到极其富有威慑力的眼神儿,乱窜的小人顿时老实了。
顾锦驰看了眼手表,询问小姑娘。“时间不早了,你是想去学校,还是回家?我送你。”
“去学校吧。”叶折不好意思地讲道:“又得麻烦你了。”
“顺路的事,走吧。”顾锦驰率先启步。
叶折跟在了他身后,男人后背宽阔,白衬衫被黑色肩带约束,腰间劲瘦,有种清冷的性感,精致又贵气。
叶折移了移视线,食指不好意思又几分粉饰地挠了挠眉心。
来到车库,齐齐排放的豪车入目。
顾锦驰来到一辆迈巴赫商务车旁,绅士地拉开车门。“请。”
“谢……”叶折弯腰低头,第二个谢字因眼前一幕而惊讶止在喉间。
后座空间富余,开着淡黄灯光,改装过的银色架子圆桌面整齐摆放西式与中式的各色早餐,像极一场小型精致聚会。
“不清楚你喜欢吃什么,中西餐都各备了一份。”
男人的浑厚声自身后响起,似裹着一抹宠溺。
愣怔住的叶折才反应过来地上车,她上去后,男人也随之进来,一只手轻轻松松将车门拉上。
车内空间幽闭,某种程度上拉近彼此距离,淡光洒下,瓷器面折射着光滑感。
第29章:我偏好面食,微辣可以接受
“你喜欢吃哪样?”
顾锦驰侧了侧颈,桃花眼半眯着,瞳眸里的迷醉色越发浓郁。
“额……我都可以。”跟前的琳琅满目,叶折真的无处下嘴。
“试一下松饼怎么样?”顾锦驰试探推荐。
“……好。”叶折无半分异议。
她手伸一半,一只大掌先她一步拿走装着松饼的碟子,贴心移放至她跟前。
“谢谢。”
“你又客气了。”
“……”
“……”
前座的林耀与李晟京对视,皆看到对方翻到一半的眼神,白眼是针对付他们工资的人。
任谁大半夜被倒腾起来忙活都不会太高兴,一个春心萌发的男人,真的很可怕!
林耀刻意将车速开得很慢,还绕了最长的路段,所以当迈巴赫停在青禾学院门口时,后座的两人已经用完早餐有一阵子了。
“顾先生,谢谢你的照顾。”叶折指了指车窗外,“我先走了,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嗯”顾锦驰鼻音间淡淡应了声,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布袋递了过去,对上小姑娘困惑眼神,他缓和着声。“巧克力,带上吧,避免低血糖,别一次性吃完,你昨晚还有刚刚吃的甜食有点多。”
叶折顿了顿,审视地凝看着男人。
顾锦驰神色自若的任由她打量。
最后叶折还是拿过巧克力,末了刻意道:“我刚刚说的话是真的,不收你的钱。”
反复揣测一番,结合之前对方给的合同,她觉得顾锦驰应该是需要她帮忙应付顾家人。
“嗯。”顾锦驰没多在意的应了一下。
在叶折准备要下车时,他忽然问道:“你什么请我吃饭?”
明明看似无意随口一问,却给人一种蓄谋已久的认真。
叶折推车门的手一滞,想了会。“这个周六怎么样?”
顾锦驰很轻浅的一笑,心情看起来有些不错,又有些讲究和谨慎。“我周六早上去韩家接你,你喜欢吃什么?除了甜食外。”
“是我请你,不是你请我,顾先生。”叶折被他的反问逗笑,杏眸浅浅弯着,清澈眼珠子里蒙着很有距离感的雾色。
顾锦驰愣怔,似醉的眼眸映着小姑娘生动模样。
隔了会收敛一下目光,避免让小姑娘感到不舒服。
“我偏好面食,微辣可以接受。”
“好,我记住了,回见。”叶折下了车,隔着玻璃车窗挥了挥手。
男人洒落眉间的黑色碎发上覆着层光,含着清冷调的语气。
“走吧。”
林耀这才启动车子离开。
待车子浅影消失在车流间,叶折才转身,没进青禾学院的大门,而是套上运动衫的帽子,朝长街的人流走去,她手里握着翠绿的冰玉。
罗刹一族的小东西们都藏在哪呢,快点出来让她抓到,好助她好早些回天族。
青禾学院与顾氏集团路线相反,素来自律,拥有劳模称誉的顾锦驰抵达公司时,难得迟到了半小时。
一时间这则消息在集团内部插翅而飞,甚至传得有些神呼,就连网上都在揣测。
公司茶水间。
“昨天股东大会顾总甩门离开貌似是因为……顾氏要易主了。”
“天啊!原来是这样,难怪昨天一整天都没见到顾总!”
“完了,是不是代表着咱们要准备简历了?”
“……”
“……”
网上。
来吃一口饭:顾氏股票动荡大跌,是因为内部决策者要易主了!
好事一大堆:大喜事啊!老早觉得姓顾的资本家不是什么好人,顾氏集团要易主,八成是顾锦驰做了什么不利于集团的事!
正义不会迟到:顾氏集团决策者不再是顾锦驰这件事,非常值得庆祝!像这种命硬克妻的人,最好能被拉下台!
放个屁给你闻:楼上的,人家命硬又没碍着你,丑男多管闲事!
天天圈圈诅咒你:不准你们骂顾锦驰!去年我老家水灾,还是顾锦驰的团队捐献了大批物资下来,让我们都能吃得上鸡腿!谁骂顾锦驰,我就咒他一辈子吃不到鸡腿!
哈哈搞笑咯:鸡腿那位,我八个月大的孩子都被笑出来了!
……
……
各种猜疑不断,李晟京注意到这事时,网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股票也因此而不稳定地起起伏伏。
“锦爷,你昨天离开一事被有心人乱传一通,导致今天股价受到了影响。”李晟京向男人汇报着情况。
垂首把关新品的顾锦驰头也没抬,指间夹着薄薄纸张不急不慢地翻动着,黑白装修风格的办公室内只有纸片磨挲“簌簌”。
简单浏览一遍新品图稿,顾锦驰抬头看向站立一旁的品牌经理,半分面子都不给。
“虽说是彩妆,但外包装大可不必一直采用粉色,俗气,全部改过。”
新入职的年轻品牌经理有些尴尬地拿过全部被打回的文件,不服气的反问。“那顾总您说,采用什么色系好?”
这份稿子花了他们品牌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完工,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否决,他实在不甘心。
顾锦驰双手交握,轮廓线明晰深刻泛着冷意。“开你工资是来做事,不是让你来请教我。”
品牌经理脸一躁,吸了一口气。“色彩全部改过的话,可能会赶不上新品发布会。”
“所以你有时间在这里跟我辩论,还不如回工位讨论该采用什么色系。”顾锦驰眼里滑过一抹轻蔑。
最终品牌经理什么都没说,捏着文件有些灰溜溜的走人。
李晟京撇嘴,“二叔什么垃圾都往公司里塞,锦爷,你为什么不直接开了他?”
“开了,公司又要热闹一番,吵。”
顾锦驰疲乏地揉了揉眉心,如今以顾氏集团的全线独一地位,根本就没几个竞争对手,多数搞鬼的都是家族内部人员,对于偶尔塞进来的人,他绝大部分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几个长辈吵起来能把屋子给掀了。
脑中放空两秒,他才着手解决谣言一事。
“去让人事部发条公告,举报造谣者可获五千奖励。至于网上的,直接起诉,不和解。”
宽敞室内响起男人的冷冽决断。
第30章:叶折,不能出事
在李晟京预备出办公室着手处理这些事时,紧闭的厚棕木门忽然被推开,力道大致砸到墙面,发出滔天巨响。
“泉礼先生,您不能进去!”
“滚一边去!”
一男一女争执着。
顾锦驰眉头不悦一蹙,转瞬间又回归淡然平静。
年轻的女秘书焦头烂额地朝坐在真皮椅子上的男人解释,“顾总,泉礼先生非要见您……”
中年男人仗着身量高,一把推开年轻的女秘书,跨步上前,大掌不客气地拍落在办公桌面。
他紧绷着脸,双眉竖起,眼里是压不住的怒火。
“新品发布会没几天了,你将稿子全部打回,这么做未免也太鲁莽了点!”
顾锦驰沉默不发,李晟京对年轻的女秘书使了个眼神,年轻女秘书这才后退出去,将门给带上。
“顾二叔,消消气,发这么大火做什么。”李晟京给顾泉礼搬了把椅子,打着哈哈。
伸手不打笑脸人,纵然心中不快,顾泉礼还是坐了下来,阴翳地看着年纪轻轻,名声在商界却已盛名响耳的侄子。
“阿锦啊,这新品牌经理可是我花大价钱请来的,人家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愿意留下来,你纵使再不喜欢,也好歹给我点面子吧!”
顾锦驰依旧不语,拿过一旁的文件夹慢条斯理翻阅起来,挺直鼻梁在完美脸庞上投下晕染浅影,将视若无睹发挥至极。
小辈的不尊重,顾泉礼一恼,拳头砸在桌上,发出很有震慑力的“砰”响,桌面电脑以及文件受到波及的微震。
“顾、锦、驰,我的话你听到没有!”
垂着眼帘的顾锦驰这才焕然反应过来般,略惊讶。“二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泉礼:“……”
他重重深呼吸着,脑门有几分热血上头。
“少给我装蒜!新品图稿你为什么打回?!”
“不合心意,自然就打回。”顾锦驰放下文件夹,若有所思道:“二婶若是知晓那男人就住在你郊外的房子里,会有什么反应?”
顾泉礼双眼一瞪,诧异。“你、你怎么知道……”
话落,他很快收敛起紧张与失态,有些僵硬道:“他是我的下属,作为上司给他点福利不过分!你二婶是个懂事的人!”
逮住机会,他质问。“倒是你,昨天为了一个女的丢下众股东,导致今天股价不稳,你这个决策者怎么当的?!”
顾锦驰牵扯起一边薄唇,意有所指道:“起码是个女的不是么,若是男的,岂不是让你们更有机会大做文章。”
“你……”顾泉礼顿时被噎得面红耳赤。
对于侄子油盐不进之态,他双眼一转,怀着两分试探,三分观察地故意道:“听说你那个小未婚妻在昨天被人绑了,查到是什么人了吗?”
顾锦驰倚靠在椅背上,淡色反问。“你怎么知道她被绑?”
他面色平平无波澜,目光却攥紧顾泉礼脸上的每一处细微表情。
顾泉礼脸色僵顿一下,而后缓解的干笑两声,转移话题。“你把人带去月湾居了,以前可不见你将什么女人带过去。”
“陶姜不是人么?”顾锦驰轻描淡写。
顾泉礼:“……”
每说一句话都被堵得死死,什么可靠信息都问不出来,顾泉礼压了压涌上的恼火,想到正事,他斜了李晟京一眼,压低声神神秘秘地问道。
“阿锦,你就告诉二叔,那丫头的生成八字是不是全阴!”
站在边上的李晟京眸低一黯。
顾锦驰微扬着线条流畅的下颌,如雕如琢,静静无任何情绪的凝看顾泉礼三秒。
“不是。”他回答。
顾泉礼倏然站起,脸色狰狞,双手抵在桌面,恶狠狠瞪着面不改色的人。“既然不是,你为什么要与韩家联姻?!你想像护住前面两个女人一样护着她?!”
“二叔。”顾锦驰眼底浮现讥讽,似笑非笑。“若不是你大张旗鼓将我与叶折的事传了个遍,导致股价动荡,我又怎么会同韩家联姻。”
顾泉礼理亏又有些惊讶地张张嘴,“你、你……”怎么会知道?
“……你少诬陷我!”他不认,反倒打一耙。
回归正题,他认真地盯着顾锦驰。“难道你当真对永生不感兴趣?!”
他半分都不信跟前这年轻的男人无欲无求,人一旦有了名利,第二追求的就是长寿!
“现在都什么世纪了,扫盲行动早就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结束。”顾锦驰淡淡道。
“阿锦,别装了,你清楚我的意思!”顾泉礼沉着脸,“若是没有永生的法子,为什么你的祖奶奶,咱们顾家的老祖宗可以……”
“二叔,这事你可以直接去请教老祖宗,她比我更能给你想要的答案,没事的话就出去吧。”顾锦驰忽地打断顾泉礼的话,一副索然寡味模样。
每次与顾锦驰谈话,顾泉礼都没讨着好或者得到有用信息,他憋闷,最后踢翻椅子离开。
李晟京扶起椅子,“顾二叔这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差了!”
顾锦驰望着被甩上的门,瞳孔幽深,浮着道不明的想法。“陆家奶奶出现异样前见过了谁?”
李晟京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是在见过老祖宗后,性情和口味才发生了变化,据说,最近身体越发硬朗了。”
顾锦驰深思了会,下决定。“发消息让沈爵先回来。”
“可是你让查找的事眼见有了点眉目,这时候回来,怕是之前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李晟京顾虑重重的提醒。
顾锦驰揉了把额头,声音略显沉重。“让他回来吧,陆家奶奶的转变太诡异,先解决这事再说。叶折,不能出事,另外两家迟早会查出她的真实出生年月日。”
李晟京深重地点了点头,“是。”
走到门边时,他顿足,回首。
“锦爷,你说,老祖宗,是、是不是妖?”
偌大的办公室内,李晟京的问话诡异又生凉。
顾锦驰缓缓抬起头来,面色凝重,似覆盖着层寒冰,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