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十字弩
“不能用枪？”刘丽霞看着林终确认。
“对，我也是才知道。因为一些……心理层面上的缘由，我觉得暂时还是不要强迫她去克服比较好，不过嘛，这终归会是个短板。”林终暗示对方不要深究。
刘丽霞倒也没多问，也开始一起帮忙拿主意：“确实，以后光靠那种装备上战场，确实勉强了一点啊。”
对于万瑾和自己在战斗中使用的特殊能力，林终用深渊遗物的说法搪塞了过去，刘丽霞和其他村里的人在这方面都是外行，并没有特别深究。
刘丽霞想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建议：“那要不要试试别的远程武器？”
“什么武器？”林终问。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拿过来给你们看看吧。”刘丽霞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几分钟过去，她拿了两把十字弩过来。
一把弩一看就是军用品，材质讲究，工艺精良，还带着瞄准镜，而另一把则显然是用木材手工制作的，显得粗糙很多。
“这个，试试看？”刘丽霞将那把军用弩递给万瑾。
万瑾好奇地接过军用弩，这把弩的尺寸不小，和她纤瘦的胳膊和手指比较起来有种不太相称的感觉，却意外地轻，她拿在手里上下把玩起来。
看来是没啥问题。林终心想。
“这东西可不是玩具，威力不比步枪小，哪怕是一百米，也有打穿头骨的穿透力，弹丸和弩箭都可以发射，作为武器应该是很足够了。”刘丽霞解释道，然后看着万瑾说道，“有兴趣的话，我教你怎么用吧。”
万瑾扭头看看林终，像是请示意见。
“试着上手学一学吧。”林终点头，看向刘丽霞，“能把她交给你吗？”
“放心，我今天很空。”刘丽霞应允下来。
刘丽霞开始指导万瑾十字弩的使用要领，林终在旁边观摩了一会儿，万瑾看起来对这东西还算蛮有兴趣，学得也快，没多久刘丽霞就让她尝试用弩箭朝靶子射击了。
林终在一旁观察，看得出来，万瑾对这种东西还蛮感兴趣。
只不过想要给万瑾搞一把军用弩恐怕得找找渠道，这东西成本是枪支的好几倍，济世方舟的部队不一定有，但或许可以联络一下无面，问下荒原公司有没有产品。
他干脆就这样将万瑾交给刘丽霞，然后拿起装备箱转身走向芙兰：“你不是要学会用会爆炸的武器吗？到村子外面去吧。”
两人从大门走出村寨，穿过村子的田地，这时芙兰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墓地。
林终顺着看过去，今天那里还有几人聚集在那里，这貌似是当地的习俗，下葬后第二天亲属还会来上坟封土。
“人已经死了，做这些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呢？”芙兰有些疑惑地朝林终。
“这些话可千万不能在人家面前说啊。”林终有些无奈地笑笑，“葬礼是给生者用来缅怀死者的，不能说没有意义吧。”
“我只是，有点搞不明白。那个叫刘丽霞的女人也一样，她儿子早就已经在生理完全死亡了，让自己陷入悲伤和痛苦的状态，根本没有意义。”芙兰面无表情地问道。
“感情这种东西是自然而然的，又没法自己控制。你又不是什么三无少女，别来那一套不懂感情的戏好吗？你以前的老家被我们抄了的时候，不也会生气吗？你再想象一下，一桌饭菜，你吃得正香，然后我突然跑出来把桌子掀了——喂喂假设而已，你眼神不要那么吓人好不好？”林终说到一半忽然发现芙兰眼神不善。
“我说不定会想把你吃了。”芙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你会生气，会难受，是因为失去了想要的东西。一个在自己的人生中很重要的人死了，再也见不到，这也就相当于人生失去了一块，为此感到难受才是正常的。”林终说。
“还是，不太懂。”芙兰侧了侧脑袋。
“你不懂只是因为对你来说，还没有什么称得上重要的人罢了。不过这样也没什么关系了，倒不如说，这样子才能活得更轻松一点。”林终摆了摆手，“走啦，那边好像很空，我们就在那边练一下吧。”
当天傍晚，林终一行人做好了离开村子的准备。
林终将幽浮灵的尸体处理一遍，取下了有用的素材，还有心脏——据尹思修女所言，深渊生物进化因子最富集的地方，其实就是心脏，对他们来说要积累进化，进食心脏是最有效率的。
随后，他们在村子里整备了一点物资，他本想向村子买些东西走，结果村民们一分钱也不肯收。村长来送行的时候，还将前一天宰杀的牲口剩下的那些肉熏制起来，执意要全部送给他们，搞得林终反倒有些过意不去。
刘丽霞也来送行，带来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这个，你拿去用吧！”她将那把军用弩塞给万瑾，还有一盒箭和弹丸。
“这个，我……”万瑾手足无措，完全不敢接。
林终伸手拦住刘丽霞，代替万瑾婉拒道：“这个就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要么，就是卖给我们。”
“没有什么贵不贵重的，这本来就是我儿子从镇子上捡来的旧货，他一直当宝贝一样。留在我手里，我也不想用，放着，也只是睹物思情。”刘丽霞垂下眼睛看着这把弩，眼神闪动，然后又重新看过来，“还是你们拿去更有意义，请你们收下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再一次将东西递过来。
这一次，万瑾向林终投来征询的目光。
这次林终没再推辞，而是朝万瑾点头，然后朝刘丽霞回道：“那我们就不客气。”
万瑾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军用弩接过去，小声地朝刘丽霞说了句：“谢谢。”
林终看到刘丽霞扬起嘴角，这是他们见面以来，她第一次露出微笑，那笑容很澹，却像是从雨后从云间的缝隙漏下的一点点阳光，给人一种和煦的感觉。
“后会有期。”坐上车后，林终跟来送行的村民最后一次告别，驱车离开了城寨大门。
他看看车窗后视镜，万瑾依然从车窗在对着后面挥手，直到看不见那些人为止。
106、团队狩猎
半个月后，六号污染区。
穿着动力防护服的林终躲在荒废大厦门口的柱子后面。
“我马上就要到路口了！”耳机里传来了万瑾的呼喊声。
“几秒？”林终要求对方给出精准的时间。
“十秒！”万瑾一边喘气一边喊。
“目标跟你的距离。”林终问。
“十米多，它越来越近了！
”万瑾回答。
“不要急，我已就位，尽管跑过来！”林终指示道。
他看着显示界面中的时间开始读秒，读到第九秒的时候，他听到动静，从柱子后面探头朝后张望，看到万瑾穿过路口，快速经过这栋大楼的门口。
万瑾跑步的动作和普通人有所区别，靠着力场在脚底的爆发，她每一步都能向前跳出大约三米，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在连续大跳，这让她的速度远远超越常人。
但在后面追逐她的怪物，跑起来也跟她差不多。
连续的震动沿着路面传导，仿佛大型挂车碾过路面。
很快一个大约三米高的类人型生物跟在万瑾身后现身，以和万瑾类似的步伐奔跑。
怪物有着极其宽阔的肩膀，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不平衡的倒三角形，身上遍布扭曲的肌肉线条。
肩膀上接着四条胳膊，每条都有两米长，但在肩膀的中央，却既没有脖子，也没有头颅，怪物的眼睛长在胸口，而那张血盆大口，却在后背上。
巨人种成体，无首巨人。
两个钟头前，林终他们提前找到它，当即就做好了狩猎的准备。
那怪物的注意全在万瑾身上，跟着万瑾一起经过大楼门口，直直地追着万瑾过去。
等它跑过大约十米，林终从柱子后面现身，冲到路面上，抄起高斯步枪从背后瞄准无首巨人，开启了子弹时间。
在他眼中，无首巨人的动作变得无比缓慢，他干脆地瞄准了无首巨人的膝盖弯开火，一枪将其贯穿。
子弹时间结束，震耳欲聋的嘶吼从无首巨人背后的嘴巴里涌出，突如其来的剧痛和重创，令它体表的力场变得紊乱起来。
它失去平衡跪倒，这时万瑾已经停下来，有些手忙脚乱地取下背上的十字弩迅速架好，填充弹丸瞄准还未起身的无首巨人，打出了一发。
啪地一声，无首巨人胸前的一只眼睛炸出了血花，无首巨人的怒吼又高了一截。
“中了！
”万瑾惊喜地喊道。
十多天的练习，用十字弩射击的动作她算是比较熟练了，但射击的精度还是相当欠火候。这次出手这么紧张，她本不抱太大期望，能打中目标对她来说自然是意外之喜。
“别放松警惕！”林终的警告声从耳机中传出，震得她一个激灵。
“是！
”她赶紧集中注意力，给十字弩填充弹丸。
这时无首巨人拍地而起，拖着伤腿站起，重新聚合身上的力场，
同样是拥有巨人种成体的力量，力场的强度相当，但无首巨人的体格远远超过万瑾，身体也更加强韧。
同样用高斯步枪从后方射击膝盖，对万瑾林终一枪就能将她的小腿从关节出炸断，但对这无首巨人，杀伤力就稍微差了那么一点。
无首巨人来回看看前后两个敌人，吼了一声，拖着伤腿冲向林终。
有一定的判断力。林终心想。
他和万瑾发动的攻击，只有他的能力直接破开无首巨人的防御力场，他的威胁性自然更高，更应该先解决。
他抬枪瞄准无首巨人剩下的那只眼睛，无首巨人当即用一只手护在眼睛前面。
林终并没有开枪，趁机开启子弹时间，然后飞奔绕到怪物侧面举枪射击另一条腿的关节。
子弹时间结束，双腿都被废掉的怪物扑倒在地。
但这次怪物没有轻易放弃，而是用四条胳膊拖着身体快速爬行朝林终接近。
林终后退，但速度不是很快，他和怪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忽然怪物发出一声怒吼，伸出一条胳膊将力场集中在上面，准备隔着最后的三米距离抓住林终，这个时候林终举枪反击也会被这股集中的力场挡住，反而会被无首巨人的力场抓住碾碎。
另一股力场汇聚的拳头突然从侧方挥出，砸在无首巨人的身上。
威力可观的冲击力让失去力场保护的无首巨人的身体变形，它像一颗被打出的棒球那样凌空飞起，砸断了不远处之前林终藏身用的方形柱子。
在林终引诱无首巨人集中力场攻击自己的时候，万瑾从后头冲过来，集中力场挥出了一记勾拳，直接将巨人击飞。
林终并不担心自己会出事，他还能再用一次子弹时间，而且有预知能力在，对他来说风险基本上是可控的。
无首巨人倒在远处，已经动弹不得了。
“死了吗？”万瑾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要保持这个谨慎的意识，一定要确认猎物死了才能接近。”林终说着拿出手枪，朝巨人开了两枪。
子弹毫无阻碍地打进了巨人的身体，巨人没有爬起来。
林终又开启探测器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无首巨人的生命反应逐渐变弱，直至消失。
“做的不错。”林终转向万瑾，伸出手，万瑾有些腼腆地和他击掌。
随着万瑾对狩猎逐渐上手，时隔多日，林终再次体会到了团队狩猎的乐趣。
“看起来你们玩得很尽兴。那么这次狩猎完了，我们可以离开深渊了吗？”耳机里突然传出了芙兰的声音。
“我们才进来十天啊，这才是我们的第二头成体猎物。”林终说。
“是已经十天了，最近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忙，希望你还记得有一个被你带过来无所事事的人在。”芙兰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满。
为了不影响修女所提到的“仪式”，林终没有让芙兰直接帮忙，每次狩猎都只是让她在一旁待着，作为一道保险，只有他和万瑾携手打猎。
这似乎让芙兰感到很无聊，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兴趣，所以跟林终结伴。但只在外面待了不到一个月，她就被林终带回了深渊。
“再打一场猎我们就出去补充物资好不好？”林终苦笑起来，“这会儿我们先准备吃饭吧。”
“说定了啊。”芙兰说完切断通话。
107、遗迹中的干尸
一座废弃的塔楼里，篝火闪动。
林终将小锅从篝火上取下，搅拌了一下，里头的压缩饼干已经被煮成了面湖。
万瑾小心地将罐头放在篝火旁加热，此时芙兰在一旁用消化液为他们调理无首巨人的心脏。
将食物分好之后开饭的时候，林终顺势说起了之后的安排：“吃完饭再休息一个小时，我们一起把无首巨人的尸体处理一下。回头我们再在遗迹里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其他猎物的踪迹。”
“好。”
“行。”
万瑾认真地答道，而芙兰的口吻就随意了很多。
“比起第一次狩猎行动，我们的效率提高了不少，总算是有点团队的感觉在了。”林终笑着来了一句。
“你们是一个团队，我感觉自己完全没法被算进去。”芙兰突然没好气地来了句。
“别这么说，你可是我们的王牌。而且没有你，我们连前面两头猎物都不一定能找到。”林终说。
深渊中到处都有怪物出没，但在深渊寻找合适的猎物其实并不容易，长期弥漫的灰雾导致深渊中的能见度很低，空间扭曲也令深渊内的地形变得复杂，还会影响一部分探测设备。
好在有芙兰的特殊感官，他们有时候，可以在数公里开外就探测到深渊生物的存在，这无疑大大提高了狩猎的效率——甚至比林终以前带的团队还要高。
照这个进度，两个月内要达到进化的临界点，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对于林终的奉承，芙兰显得并不是特别买账：“你们两个在那里打猎的时候，我基本上没有事情可以做，你又禁止我做手艺活儿，这样真的很没意思。”
“你管那种事情叫‘手艺活儿’？”林终苦涩地笑了出来。
芙兰说的是之前她用林终他们打猎剩下的深渊生物的尸体，进行手术改造的事情。
那个时候林终将深渊生物的心脏和其他素材取走不久，回头就发现那头猎物居然又“复活”了，而且身体还发生了变异，身上长出了其他生物的肢体。
当时林终和万瑾都被吓得不清，万瑾还因此失控，冲上去把那怪物又杀了一遍，然后林终就听到了芙兰不高兴的喊声。
后来他才知道那怪物是芙兰的杰作，她用还未完全丧失生物活性的怪物尸体做起了生物实验，把之前得到的其他生物素材填补进去。
芙兰本来还想植入寄生体控制这个缝合怪，让它作为仆人干些杂活。
改造其他生物加以控制，做成自己的傀儡，这是皇后种卷属的习性。
林终好说歹说，总算是让芙兰暂时放下了这个“兴趣爱好”。
要是在这片深渊里被其他深渊猎人的队伍看到他们带着这么一坨诡异的生物，指不定会闹出什么麻烦来。
“你也可以做点别的事情打发时间啊，之前你不是一个人在这片遗迹里面转了转吗？有什么收获吗？”林终试着转换话题。
他们身处的这片城区，建筑风格和现存的所有人类城市都有着巨大的不同。
大部分楼房占地面积不大，只有两百平左右，却基本都有着超过五十层的惊人高度，看起来就是一座座高塔，整个城区如同无数方塔组成的树林。
一些邻近的三到六座高塔之间，还会搭起一个巨大的空中花园，空中花园的形状视支撑的高塔数量，从三角形到六角形都有。
还有有的高塔会在周围延伸出长长的横梁，看起来像一颗树长出的枝干。每条枝干的末端都挂着一个巨大的吊舱，吊舱内部空间足以容纳一间单人房，但入口没有梯子也没有通道，看起来除了顺着枝干爬过去，就只能飞上去了。
当然，这些都是联合政府的研究所还原出来的阿比斯城市，现在处于深渊的这些遗迹中，那些惊人的建筑出现了严重的损毁，好些高塔拦腰折断，还地上遍布瓦砾和废墟。
这里，是一座阿比斯文明的遗迹。
“什么都没有……”芙兰兴致缺缺地回答。
林终笑笑，在这里找不到什么东西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是六号深渊浅层的一座遗迹，是被搜刮得最干净的一座。不仅是深渊猎人，就连联合政府的军队和考察队都来了不知道所少次，还有来碰运气荒野猎人，大多数显眼的有研究价值的东西都没了，想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恐怕是很难的。
但接下来芙兰又来了一句：“除了一具看起来有点奇怪的尸体。”
“人类的？还是怪物的？”林终随口一问。
“都不是，一具干尸，是人形的，但背上长着翅膀一样的东西。”芙兰回答。
林终忽然停下了进食的动作：“长翅膀的人形尸体？”
“对。”芙兰回答。
“带我去看看！”林终当即放下了手里的食物。
两刻钟后，芙兰带着林终来到了一座高塔建筑的第五十七层。
踏着破败的螺旋阶梯上到这层高度时，林终和万瑾都是上气不接下气。
“就是这里。”芙兰指向一座门板早已经塌下来的房间。
林终跟着她走进去，接近深处的一座房间，灌进这个房间的狂风扑面而来——这房间两面的窗户已经破损，高处的气流毫无阻碍的穿过。
林终看到了那具尸体，一具干尸趴在锈迹斑斑的金属桌台上，身上完全失去水分的皮肉已经变成了腊肉质地的黑色，只有背上的一对翅膀是暗红色的。
那翅膀并非羽翼，而是肉质的，如今也已经完全萎缩成薄薄的一层依附在翅膀的骨架上。
“我在附近捕捉到了奇怪的气味，找过来就发现了这个。”芙兰平静地说明，“看着还是蛮新奇的，可惜只是尸体。”
“就算的尸体，也是珍贵的样本啊。”林终打量着尸体说道。
迄今为止被探明的遗迹有很多，但被发现的阿比斯人的遗体，却少得可怜，而且大部分都是不完整的尸骨。
像这种完整状态的干尸，恐怕会是非常珍惜的研究样本。这尸体显然是死后就一直处在这种环境下，被强行风干的。
“我们一起把它搬下去吧。”林终拿定了注意。
“啊？”刚爬完五十七层楼还没缓过气来的万瑾瞪大了眼睛。
108、遗体的归属
六号污染区边缘，林终开着车，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灰雾变得稀薄，视野明显清晰起来。
他扫了一眼中控台的界面，卫星电话的第一格信号已经开始闪动，这说明他们就快脱离深渊了。
后排万瑾已经累到睡着了，靠着芙兰的肩膀睡得很沉。
而芙兰对此毫不在意，她看着窗外灰雾逐渐变澹，眼里明显比平时多了几分神采。
她很高兴，因为在阿比斯遗迹发现了那具干尸后，林终就决定中断狩猎活动，提前离开深渊去进行补给。
“我们准备去哪里？”她朝林终问道。
“初夏镇。”林终回答。
“要去吃上次那个摊子吗？”芙兰喜形于色。
“那顿饭等晚上再说，我们这次要先处理后面那具木乃尹。”林终回答。
“你……”芙兰脸上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居然连那个也要吃吗？”
“鬼才吃那种东西。”林终透过前窗后视镜朝芙兰白了一眼，“我是准备把它交给阿夏，让她转交到协会去换赏金给我们。”
从遗迹中发现的完整的阿比斯人遗体，这对研究所而言无疑有着极其重大的科研价值，让协会认定的话，贡献值应该不会低于三级深渊遗物。
虽然林终已经有了可以隐藏上位者身份的干扰器，但他在庇护区的身份已经死了，事到如今他也不想把这身份重新弄活，要向政府部门解释起来，势必会招来一顿调查，而且他已经准备今后在外界活动，也没必要回庇护区了。
只是这样的话，要将深渊里发现的东西换钱，就要通过其他渠道，去初夏镇直接拜托阿夏是他能想到的最靠谱的，阿夏要从中抽成一小部分他也是能接受的。
“那我们要在外面待几个月？”芙兰问。
“还几个月。”林终忍不住笑了出来，“最多三天，我们就得回去继续打猎了，必须赶上两个月后的进度。”
芙兰的眼神由晴转阴——正如林终所预料的那样。
“别拉着个脸嘛，晚上我们去那个摊子，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怎么样？”林终好言哄道。
“说定了啊。”芙兰认真道，抬起一根指头，“拉钩？”
“我正开车呢！”林终有些无奈。
这时卫星电话开始断断续续地发出都都声，在这信号还不算稳定的状态下，有人正在尝试联络他们。
“谁会这种时候打给我们？”林终诧异地接通了电话。
“喂，林终先生？”那边传来了很客气的陌生女人的声音。
因为信号不稳定，她的声音有一点断断续续的。
“是我，你是？”林终问道。
“我是方舟临江基地的接线员，我注意到您租用的车辆定位信号重新出现了，您平安离开污染区了是吗？”接线员问道。
“是的，有什么事吗？”林终问道。
“是这样的，尹思修女有向我们交代过，您的信号重新出现就联络您一次，她想及时了解一下您的近况和进度。您现在是否方便通话呢？”接线员用和煦的声音问道。
“方便啊。”林终回答。
“那我现在就帮您转接，可以吗？”接线员请示。
“可以。”林终并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时隔两周，他也想跟修女通个话。
此时卫星电话的信号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阵转接的忙音过去，林终听到电话里响起了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别来无恙，林先生。”
“别来无恙，修女。”林终和对方寒暄。
“进展，还算顺利吧？”修女言简意赅地问。
“渐入佳境，目前的进度是两头成体，加上上次任务的幽浮灵，已经三头了。”林终回答。
“我就知道您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修女的声音含笑，“看起来，快的话，你们这个月就应该能达到临界点，然后就可以着手针对上位体的捕捉计划了。”
“也是托你的福。”林终客气地回应。
“我们注意到您的定位离临江基地是最近的，接下来您准备去那里补充物资吗？需要什么，我可以提前让他们准备。”修女说。
“不用，六号深渊附近有我熟人的地盘，我准备去那里置备一下。”林终回道。
“请不要与我们客气，我答应过要为您提供物资上的支持，就一定会做到。”修女认真地说道。
“不是跟你客气，我这里有些收集到的素材要托人出手处理。”林终解释道。
“古神卷属的素材或者深渊遗物，恩济会内部也有收集的，当然，也有处理的渠道，您也可以交给我们，不会比联合政府的收购渠道低。”修女说道。
“你们生意做得还挺大。”林终开了句玩笑，然后认真地说道，“不过这一次情况不同，我们是在阿比斯遗迹发现了一件比较特别的东西要处理。”
“哦？方便说一下有什么发现吗？”修女的语气听起来饶有兴致。
“是一具尸体。”林终笑着回道。
电话另一头的修女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疑惑地问道：“您指的是，人的尸体？”
“说了你可能吓一跳，是阿比斯人的遗体，一具保存得很完整的干尸。”林终回答。
吓一跳自然是玩笑话，他并不觉得已经达到半神水平，明显掌握着大量秘密的尹思修女会为这种程度的发现吃惊。
然而一声倒抽凉气的声音从电话中骤然传出，然后电话那头的修女就没声音。
“修女？”对方的反应让林终有点奇怪。
“您说的，可是真的？”修女突然以无比严肃地语气询问道。
“当然是真的啊。”林终回答。
一阵短暂的沉默，修女开口道：“林先生。”
“怎么了？”
“能将那具遗体，交给恩济会吗？”修女很认真地说道。
“你们要这遗体做什么？”林终有点不明白。
“拜托您了，您将遗体带到最近的方舟基地，我们愿意支付相应的酬金。”修女顿了顿，“您看五十万贡献币怎么样？”
“这——”林终稍稍吃了一惊。
“一百万。”修女没等林终做出表态就开始加价了。
林终沉默了下来，这酬金可以说必然超越了探索协会可能支付的价格。
“能告诉我原因吗？”林终问。
“您答应，然后将遗体送到临江基地，我会让您知道答桉的。”修女回答。
林终考虑了一会儿，回答：“好吧，那我这就过去好了。”
“太感谢您了。”修女的语气听来十分真诚。
“林终，那晚上的安排呢？”后排的芙兰意识到计划有变，眼神一下子变锐利起来了。
林终看一眼后视镜，顿时如坐针毡，苦涩地笑笑：“明天一定补偿你，这次我们在外面多待两天，可以吧？”
109、天堂文明
恩济会济世方舟临江基地。
“怎么这么多人？”
将车开到那座用废旧火车站改建的基地门口时，林终不由得发出了疑问。
他之前来这个基地补充过物资，当时他估计这座基地应该只有大约五百名士兵驻守，而现在看来，外面聚集的人就至少有三百。
他们整齐地在车道两旁排成数列方阵，看起来相当有气势。
有两名军官站在道路中间等待，而在两名军官的中间，站着一个穿着暗红色修道服，有着小麦肤色的高大男人，看上去画风和边上的士兵完全不同。
但林终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威严，任谁都能看出这男人现在是这座基地职位最高的人。
在恩济会林终见过很多穿修道服的信徒，但会穿暗红色修道服的，在这个男人之前他只见过尹思修女一人。
那男人抬手示意林终停下车，走上前朝林终露出微笑，同时敬礼：“久仰大名，林终先生，我是恩济会的神官加拉哈德，也是尹思修女的副手，修女有事无法脱身，委派我前来这里迎接您。”
“你好你好。”林终打开车窗回礼，“今天基地是有什么特别的训练吗？”
他压根就没把眼前这阵仗跟自己挂上钩。
“我们是专程来迎接您的。”加拉哈德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林终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因为我送过来的遗体？”
加拉哈德点头：“可以的话，能允许我查看一下那具遗体吗？”
“请吧。”林终打开了车子的后备箱，走下车和加拉哈德还有两名军官一起绕到车后去。
当加拉哈德带上手套打开包着干尸的袋子时，林终清晰地听到后面两名军官发出了惊叹声。
“抬上来吧。”简单检查一番后，加拉哈德严肃地对身后的军官吩咐道。
一名军官领命离去，不一会儿，他带着四名士兵回来，还抬着一口看起来形状相当奇特的棺材。
林终就看着这些人将那具干尸小心翼翼地安置进棺材，神官站在棺材边，一直低声念叨着什么祷告词或者经文一类的东西，这个过程持续了好几分钟。
然后，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抬起灵柩，朝着基地的方向行去。
当那口灵枢经过道路两侧的士兵方阵时，让林终诧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士兵竟然整齐地跪下去，满怀敬意地朝着灵柩叩拜下去。
同样一脸疑惑的还有芙兰和万瑾。
万瑾犹豫了好久才向芙兰开口：“芙兰姐，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林终曾告知她芙兰只是和李素灵长得很像而已，并提醒万瑾不想惹对方生气的话，千万不要叫她阿姨。
“不知道，但感觉不是个普通葬礼。”芙兰回答。
她只见过之前那个村子举办的葬礼，无法断言外界有多少种葬礼的形式。但即便是她，也能感觉得到，这里的氛围，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客人们，还请稍等一下。”加拉哈德神官小声说道。
林终也只能默默地在车旁等待，他看着灵柩经过了方阵，随后士兵们起身，簇拥着灵柩进入基地。
“现在，我们进去吧。”好一会儿，加拉哈德对林终说。
林终这才坐回驾驶座发车，加拉哈德神官坐在了副驾驶座上，随他们一起进入基地。
“刚刚那是葬礼？”林终问。
“是的，毕竟是‘天使’的遗体，信徒们都很重视，自然要以正式的葬礼迎接。”加拉哈德回答。
“天使？是说那个阿比斯人？”林终追问。
“没错，恩济会的一部分信徒就是这么称呼的。”加拉哈德坦然回答。
“基地里的人对那具遗体的态度……该怎么说呢，好像非常尊敬啊。”林终试探性地问道。
“天堂文明——啊，这也是我们内部的称呼，给人类留下了诸多遗产，留下了让人类了解灾变内容的《毁灭记》，留下了到现在人类还未能完全解明的遗物和科技，帮助人类文明在灾难中求生。恩济会以重建文明为己任，自然对那个文明持尊敬和感恩的态度。”加拉哈德平静地解释道。
“感恩到了要顶礼膜拜的程度？”林终问。
恩济会济世方舟的士兵，都是从恩济会教堂的信徒中选拔出来的，基本上都是恩济会最核心的教徒。
对一具无名的尸首，都要行如此大礼，这些信徒对阿比斯文明的态度已经不仅仅是尊敬那么简单了，这根本就是崇拜。
“崇拜是信徒内部自发的行为，我们认为这并无不妥。天堂文明虽然已经毁灭，但它留给了人类文明希望，这是一种超越时空的善意传递，这和恩济会宣扬的理念是相符的。”加拉哈德说。
“但阿比斯文明被毁灭后留下遗产只是一个被动的事实，要直接判定这是主观上的善意是不是有点……”林终试着提出自己的见解。
“这就跟人类过去感恩太阳，感恩地球的道理是一样的，这颗星球并没有自己的意识，但孕育了人类文明，所以人类对其感恩，也因此产生了对太阳和大地的崇拜。天堂文明留下的一切帮助了人类也是事实，您曾是深渊猎人，也使用过深渊遗物，对此应该深有体会，不是吗？”加拉哈德神官发表了一番演说。
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吧。林终心想。
人类对太阳和大地的原始崇拜，除了感恩，还始于一种文明发展之初，因为无法掌控自然所带来的原始的恐惧。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这种崇拜就转向了其他方向。
已经只剩遗迹的阿比斯文明目前对人类并没有威胁，联合政府对阿比斯文明的态度，也只是将起视为可利用的资源和研究对象。
而恩济会则在宣扬善意的教义推动下，对已经被毁灭的阿比斯文明赋予了善意的想象，并将其视为人类文明的救助者。对阿比斯文明有这种崇拜的组织，据林终所知也只有恩济会。
恩济会的这种信仰藏得很深，并不在外界表露，只有接近到核心才会出现。
甚至于一开始就和修女接触的林终，到现在才知道恩济会虽然不崇拜特定的神明，却崇拜着一个已经被毁灭的文明。
忽然间，林终脑子里产生了一个疑问。
如果没有人在内部加以引导，这种信仰能在短时间自己成形吗？
110、以半神为目标
“那么，这是报酬，请收好。”
基地大厅，葬礼结束后，加拉哈德神官将五枚兑换币交到林终手中，林终验收了一下。
和修女事先说的一样，一笔巨款。
“真没想到恩济会出手，居然会比协会阔绰这么多。”林终朝加拉哈德点头，“这遗体，对你们来说意义有这么大？”
“恩济会的资金，除了自身经营，还有一部分是信徒捐赠的，信徒的善意是恩济会存续的基础，还有信徒将命交给我们，我们当然要把资源按照信徒的意愿去使用。信徒们，都希望天使的遗体能被善待。”加拉哈德神官回答。
“天使……能飞吗？”万瑾突然自言自语地小声滴咕了一句。
这个问题从发现阿比斯人遗体带翅膀的时候就在她脑子里盘踞，听到加拉哈德几次三番将阿比斯人称作天使，她无意识地就将这个疑问念叨了出来。
万瑾一说，当即吸引到了加拉哈德神官的注视，她吓得表情一僵，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是能飞的哦。”加拉哈德神官突然对她露出和煦的笑容，为她讲解起来，“你们在遗迹都有看到过吧，天堂文明的空中花园，还有树状的公寓楼，那都是给可以飞行的居民使用的建筑设备。当然，光靠那对翅膀是不够的，他们还会使用额外的设备让自己飞起来，那种设备很普遍，大概就相当于我们的自行车。”
“你们仔细研究过他们的文明？我记得这个学说，探索协会也还没有证实。”林终说。
“我们有专门的考察机构探索遗迹，也会从信徒中选拔出猎人小队。济世方舟在考据天堂文明的方面，可能走得比联合政府还远呢！”加拉哈德神官自信地笑道。
林终当即想起了自己过去遇到的信仰恩济会的那几名荒野猎人，或许他们也是为恩济会的探索工作服务的。
“你们不希望那具遗体被联合政府拿去研究吗？”林终问。
“这样可能会伤害到一部分信徒们的感情。”加拉哈德神官回答。
“那你们自己不打算进行研究么？如此完整的遗体，十分少见，可能潜藏着重大的研究意义，但看起来，你们打算直接将它下葬？”林终又问。
加拉哈德神官的眼神稍稍变得锐利了一些，但转瞬即逝。
下一刻他就哈哈笑了起来：“我们也没说不做研究啊，只不过会稍微温和一点，让信徒能够接受，葬礼也是信徒工作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林终没打算再继续深究下去了。
恩济会内部对阿比斯文明的崇拜，其实与他并无太大关系。
只是修女和加拉哈德神官显然对内部这种狂热的崇拜持放任，甚至鼓励的态度，让他并不是特别理解。
加拉哈德也正好在这个时候转换了话题：“你们的狩猎进度很顺利，修女对你们报以高度期待。”
“我们也不是为了回应她的期待才去走进化之路的，你这么说，我压力有点大。”林终半开玩笑地回道。
“就算是为了你们自己的目的，那也跟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加拉哈德神官盯着林终说道，“我记得你的目的，是杀掉红月魔女，和钥匙先生对吧？”
“是这样没错。”林终点头。
“那样的话，你至少得以使徒级别为进化目标……不，如果要对付那位‘银之匙’，不抓住完整的权柄，恐怕是不够的。”加拉哈德盯着林终说道。
话音刚落，林终脑中突然闪现出画面，在预知中，他感觉身体的重量突然增加了至少两倍，几乎当场倒下，而眼前的加拉哈德朝他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子弹时间！
虽然不明缘由，林终还是马上使用能力，加速和加拉哈德拉开了超过三十米的距离，同时抽出步枪瞄准加拉哈德。
一个半径大约十米的领域突然降临在加拉哈德神官的周围，在这个领域内重力像是突然翻了嵴背。
林终早已脱离了这个领域，依然站在原地的芙兰和万瑾都感觉到身体骤然变得沉重无比，芙兰凭借强韧的身体强行撑住，而万瑾只能勉强靠周身的立场努力卸去一部分重量。
“啊！”万瑾不明就里地惊叫起来。
但芙兰已经反应过来，目露凶光的同时背后六根触手齐出，准备对加拉哈德发起攻击。
“抱歉抱歉，只是个试探。”加拉哈德神官笑着举手投降，与此重力加倍的领域骤然消失，“不愧是修女看好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林终没有放下枪，盯着加拉哈德质问。
“林终先生，请向我开枪。”加拉哈德突然认真地提出要求。
林终迟疑了一下，还是扣下了扳机。
这是对方的要求，他没理由再有所顾忌。就算这一枪下去出了什么差池，芙兰也有能力挽回。
高斯步枪的子弹脱膛而出，却没有打穿加拉哈德的身体。
只见那颗子弹突然出现在神官的修道服上，像是黏在了上面。
高斯枪的射击，被挡下了。
“巨人种的上位体……不，使徒级别？”林终试着问道。
重力增幅，将子弹强行用力场挡下并抓住——操纵“力”是巨人种的领域，能挡下高斯步枪的射击，加拉哈德的力量显然已经超越了上位种。
“果真是行家。”加拉哈德神官笑了出来，“林终先生，你现在的能力，配合优秀装备和战斗素养，基本上已经能匹敌上位种了。但要挑战使徒级别以上，还是太勉强了。我认为你可以尝试以半神为目标，这是我的建议。”
“这应该没那么容易吧？”林终说。
“那是当然，但若是不达到那个程度，想要挑战半神级别的敌人，恐怕更难，当然凡事要一步步来。只是如果你有那个意向，我们可以为你提供持续的协助。”加拉哈德说。
“这听起来，你们还要帮助我成为半神？”林终感到有点匪夷所思。
“权柄归于善意阵营的人，能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对抗邪恶，对抗灾厄，我们没理由不欢迎。当然，我只是提一下，你可以在今后的活动中，慢慢考虑。”加拉哈德神官笑着说道。
111、挖墙脚
夜晚，初夏镇。
镇政府前的广场上，夜宵摊边上人山人海围了好几圈，在这围观圈子的正中间，一张摆在户外的摊桌上摆满了食物，以及大量的空碟子。
“真能吃啊……”
“这么多东西下去肚子居然一点都没鼓起来。”
“这真的不是浪费食物？”
“我们的东西本来就卖不到外边去，人家在镇子上花钱有什么不好？”
……
林终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看着芙兰风卷残云般清扫桌子上的食物，感觉有点芒刺在背。
他倒不在意开销，因为这趟狩猎的收益完全超出了预想，答应过芙兰想吃多少吃多少，他干脆就把这夜宵摊上的东西包了下来。
不过芙兰这种完全超越人类的大胃王，实在太过引人瞩目了。要不是初夏镇并非食物短缺的地区，这会儿他们肯定要收获无数白眼。
万瑾对芙兰的吃法也是目瞪口呆，同时周围聚集过来的目光也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你一天到底需要摄入多少食物？该不会以前你一直都饿着肚子吧？”林终忍不住开口问道。
“需要摄入的量？”芙兰稍微停下了进食的动作，“零。”
“啊？”林终没听明白。
“我其实不吃东西也能活得下去。但光靠光合作用和固氮作用还是很难受的，相较之下当然还是进食比较有效率。”芙兰解释完，又继续吃了起来，“你不用担心浪费，这些摄取的食物，分解之后的营养我可以在体内长期储存起来，有效率地进行使用。将来如果食物短缺了，我还能提供给你们。”
“真佩服你啊。”林终笑笑。
还能进行光合作用和固氮，兼具植物的能力，芙兰作为生命体的功能之全面，完全超出了林终的想象。
这就是使徒级别，无论是芙兰，艾琳，还是在恩济会基地遇到的加拉哈德神官，都有着让林终难以抗衡的力量。
至于尹思修女那个级别，更是高不可攀。
单兵装备对战斗力的强化是有极限的，就算用上高斯步枪或者普通的机甲，林终感觉自己也赢不了这些人。
以半神为目标——离开临江基地后，加拉哈德神官的建议就一直在林终脑中挥之不去。
要杀艾琳，就得进化成使徒，而要解决钥匙先生，恐怕就真得走到半神那个等级，这是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
恩济会似乎认定他有一定的潜力，可以成为对抗丧钟教团的助力，尹思修女的态度，似乎是准备全力支持他。
进化，然后干掉仇敌——摆在他眼前的道路非常清晰，只有一条笔直的公路通往他预设的目标，没有任何迷惑他的岔路。
然而眼前的主线明了到这种程度，反倒让她有种很不自然的感觉。
这时，围观人群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随后林终就看到人群如同摩西开海般让出了一条通道。
这座镇子实质上的主人，阿夏在一名护卫的陪同下，沿着这条通道大步走来。
“哟，终哥！”阿夏大声打招呼。
“你来啦。”林终抬手跟她招呼，“车子帮我开来了吗？”
“当然，就停在路边。”阿夏自然地落座，将钥匙递给林终。
在从恩济会的基地重新出发前，林终专门跟阿夏联系了一趟，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由于答应了芙兰去初夏镇好好吃一顿，林终干脆就决定跟阿夏见一面，交流下近况，顺便把寄存在初夏镇的那辆浮空车取回来。
“终哥，听说你把周围几个摊子的东西都包了，很阔气嘛！这不请我吃一顿？”阿夏豪迈地伸手去拍林终的肩膀。
“你想吃随意啊，跟她比，都是九牛一毛。”林终说着指指芙兰。
阿夏看了眼芙兰，再看看堆积起来的盘子，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听说灾变以前的黄金年代，很多地方食物根本吃不完。有些人靠展示自己的胃口名利双收，老姐你这样的人才，算是生错年代了。”
说完她又看了眼万瑾。
席上来了陌生人，万瑾显得有些局促。
“终哥，这是你刚收的干女儿？”阿夏来了一句。
“我看起来有那么老？这是我们团队的实习生，叫万瑾，最近跟着我学打猎的。”林终笑道，又看向万瑾，“来，跟阿夏姐打声招呼。”
“阿夏……姐好。”万瑾小心翼翼地打招呼。
“你好你好，以前终哥只招老手的，没想到居然开始带徒弟了，看来你应该很优秀啊。有没有兴趣跟我做事，我这里待遇很稳定的。”阿夏半开玩笑地说道。
“当面挖墙脚有点过分啊，以前你至少还是偷偷地挖。”林终朝阿夏挑眉。
“干嘛，那是别人擅自跳槽到我这里的，我条件比你的好，你总不能不服气吧？不过终哥这么在意……那我们也敬个酒赔个不是，可以吧？”阿夏说完豪迈地挥手，“老板，三碗米酒！”
“你们？”林终注意到了阿夏的措辞和酒的数量。
阿夏突然朝身后站着的护卫招招手，那名护卫脱下了头盔，朝林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终哥。”
“刘峰？”林终认出了对方。
刘峰是过去曾和他组队的灯塔级老手，在和阿夏竞争狩猎使徒的时候，刘峰还是他的队友。
然而阿夏成为曙光猎人成立基地后，他就跳槽去了阿夏的基地。
“你来初夏镇找我的时候他其实也在，就是戴着头盔没敢跟你认。”阿夏说着端起酒，又递了碗给刘峰。
“当时怕惹终哥生气嘛，今天机会难得，正好过来给终哥赔个不是。”刘峰端起酒。
“生什么气？只能说你小子有先见之明，要是继续留我们队，说不定也跟阿胜一样没了。”林终有些苦涩地笑笑，也端起酒。
跟阿夏的恩怨都早已经烟消云散了，再早些的事情，他当然已经不可能在意了，不过今天碰上熟人，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喝一杯。
三人喝了酒之后，阿夏起身突然拍了拍手：“别围在这里了乡亲们，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准备跟老朋友聊两句。”
作为初夏镇主人的阿夏这么一发话，效果拔群。
周围的居民们交换下眼神，很快就散去了。
“你去周围巡视一下吧。”接着阿夏又打发走了刘峰。
“怎么，有什么大事要说？”林终意识到阿夏这次来见面，似乎有要事要谈。
112、警告邮件
“先说说终哥你这边的情况吧。”阿夏也不客气，拿起快子夹菜下酒。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跟恩济会合作，当了一下赏金猎人，帮他们搞了些任务赚了点钱，并没有那帮人的消息。”林终回答。
“看来赚得不少啊，居然放任芙兰姐这么胡吃海塞。”阿夏看看芙兰，调侃了一句。
芙兰稍微停了停进食的动作，对阿夏回道：“是林终答应我想吃多少吃多少的。”
林终朝阿夏耸肩：“是我失算了，这家伙感觉能将你们镇子的粮食储备全部吃空。”
“行，你就宠她吧。”阿夏说着突然苦笑起来，“得，看来这大半个月换终哥你走运了，又赚钱又收徒弟的，这就叫风水轮流转？”
“怎么了这是，听起来你这半个月水逆？”林终问。
“是有点不顺利。”阿夏叹了口气，“上个月，我有两个老队友带队下深渊，预定是上周二回来的，结果一直没消息，派人搜索也没有找到。”
“也许是发现了什么难得的猎物，推迟了回来的时间，常有的事情嘛。”林终回答。
他能听出来，阿夏说的“老队友”，应该是在她晋升曙光以前的那种交情很深的同伴，多半是这座猎人基地的骨干成员。
“但他们这一次，是带了四个星火的新人去外环训练的，那个队长也是个很求稳的人，很少冒险。我估摸，他们应该是出了意外。”阿夏摇头。
“你的老队友，那至少也是火炬吧。在外环活动能有什么意外？”林终眨眨眼。
“一个灯塔，一个火炬。但最近深渊……”阿夏说着顿了顿，“怪物好像有些活跃，这周协会就收到了两次类似的报告，有两组猎人在深渊外环区发现了上位体的怪物。”
“这确实有点少见啊。”林终点头。
上位体和使徒级别的卷属，很少在外环区域长期活动，只会在离开或进入深渊的时候经过。
一周内出现两次观测记录，是稍微频繁了一点。
“除了这件事，十天前，我这里还收到了一封给我的……”阿夏说到这里停顿下来，语气突然带上了几分不确定，“恐吓邮件？”
“为什么说的这么犹豫？”林终听出她语气不大对。
“那邮件的内容是这样的，‘两个月后的十二号，将有灾厄降临到你头上’……”
阿夏还没说完，林终大大吃了一惊：“两个月后的十二号！？”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阿夏皱眉，“这玩意也说不清楚是警告还是恐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我试着回发邮件，被拒收了。我觉得有条件发出邮件，还知道这座基地的联系方式的人，应该不会搞单纯的恶作剧吧。”
林终沉默了，两个月后的十二号，正是尹思修女告诉他会出现黑太阳的日子。
“阿夏，其实……”他一脸严肃地，将这件事告诉了阿夏。
“那一天会出现黑太阳？”阿夏有点狐疑地看着林终。
“虽然我也没有根据，不过我觉得那修女不是在瞎说。结合你这件事看，恐怕八九不离十。两件事，不大可能没有关联。”林终笃定地说道。
黑太阳出现的时候，紫黑色的阳光普照大地，如果是活着的普通动物，在黑太阳的照射下一般也只是会变得更加有活力。
但如果是人类，被照射到身上就会出现诡异的黑斑，暴露一定时间后，就会患上尸鬼病。
尸鬼病的患者身体感官会变得模湖和迟钝，思考能力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脾气会变得暴躁起来，同时力气明显增强。
这种病如果没有持续注射深渊生物的血清就发展下去，患者整个眼球都会变成紫黑色，他们的身体机能会越来越强，食欲也大副增强，但思考能力却会变得越来越薄弱，最后他们就会变成浑身紫黑色有着强劲生命力的尸鬼，在本能的冲动下到处捕食。
如果被黑太阳照射到的是深渊生物，它们的身体机能会大幅度提升，生命力变强，同时也会变得更加活跃。一部分原本会相互捕食的卷属还会开始结群行动一起狩猎，在黑太阳出现的时候，经常会出现大量卷属涌出深渊，去袭击人类的聚落的桉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如果是死亡不久，还未完全腐化的尸体，无论是什么生物的，被黑太阳照射，都会短暂地“复活”起来行动，攻击任何它碰上的活物。在失去照射后，尸体就会停止活动。
总体而言，这是非常可怕的灾害，危害甚至在监视者红月之上。
监视者只要不直视基本上就不会出问题，但黑太阳只要被照射到，就会出现影响。
从邮件的内容看，在出现黑太阳的时候，有人可能会趁机对阿夏不利。
那么不管是发出这封邮件的人，还是可能对阿夏不利的人，极有可能都知道下一次黑太阳会出现的时机。
该不会发出警告的，其实是恩济会？林终心想。
“莫非，最近六号深渊里出现的意外也跟这个有关？”阿夏陷入了思考。
“这就不得而知，我这些天也在里头打猎，暂时还没有察觉到明显的问题。”林终说。
“最近终哥你一直都在深渊活动？”阿夏问道。
“没错，我必须要尽可能地打猎。”林终稍微和阿夏说明了一下自己准备执行进化仪式的安排。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阿夏听了两个月后林终要举行的仪式，觉得有点新奇，“那么之后，你们还是要下深渊？”
“当然。”林终点头。
“那能不能……”
“帮你多留意里边的情况？肯定没问题啊。”林终没等对方说完就点了点头。
现在这个状况，阿夏肯定也清楚，在可能被盯上的情况下，亲自下到深渊里无疑是主动给看不见的敌人机会。
“那可以的话，也帮我搜索一下我的那支队伍行吗？我回头把队员的资料和可能活动的区域发给你，哪怕是找回尸体也好，我会酬谢你的。”阿夏看着林终的眼睛委托道。
“行，不影响进度的话，我帮你去看看。”林终回道。
“那就先拜托你了。”阿夏认真地说道。
113、单独狩猎
一个月后，六号深渊外环区域。
万瑾在野地里飞奔，在她前方，一头受伤的怪物正在逃窜。
这头怪物有着鼓鼓囊囊的卵形身躯，身体周围密密麻麻分布着不同形状和颜色的眼睛。底部长着六条腿，其中有两条腿外形颜色和其他腿完全不同，明显是人类的腿，还有明显的缝合和接驳痕迹。
而在身躯顶部，则长着四条形状各异的触手，还有三条缝合上去的人类手臂，在顶部正中央，是一张血盆大口。
皇后种成体，缝合怪。
万瑾一边跑一边端起军用弩，上面搭载的弩箭末端装着炸药。
她瞄准然后射出，但没有直接射中怪物，只是打在了缝合怪的脚边。
在碰撞到地面的时候那支弩箭的箭头突然爆炸，当场炸碎了缝合怪的半个脚掌。
怪物没有因此失去平衡摔倒，但奔跑明显慢了一点，万瑾趁机搭载第二支装载着炸药的弩箭射出，射中怪物一条腿，直接将其炸断。
万瑾将十字弩背上，趁机从后方拉近距离，扑向缝合怪。
缝合怪的四条触手骤然伸长反击，却被万瑾体表覆盖的力场弹开。
万瑾直接伸手抓住两根触手用力一扯，直接将其扯断，然后跳到这头小轿车一般大小的怪物身上与其展开肉搏。
她飞快地撕扯掉缝合怪的触手，扯断那些接驳在身体上的人类手臂。
缝合怪嘶鸣着翻滚，万瑾敏捷地跳开，又重新扑上去将它的腹部撕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伤口处突然弹出一条寄生体扑向万瑾力场覆盖薄弱的肩关节，却万瑾及时抬手抓住捏碎——至始至终万瑾都在提防着针对这些地方的偷袭。
万瑾双手化爪进一步撕开伤口，用力场去破坏缝合怪内部的脏器。
场面很快就成了单方面的虐杀，万瑾不停的破坏缝合怪的躯体，缝合怪一次次再生，从伤口长出新的肢体，试图翻滚起身逃离，又或者喷射寄生体反击，都被万瑾一次化解。
虽然占尽优势，但至始至终万瑾都没有放松，一直维持着力场对身体的保护，有条不紊地破坏怪物身体。
林终告戒过她，皇后种卷属的优势并不在战斗，而在于再生能力，而且还能使用寄生体进行反击，看似占尽优势的情况，稍一不慎可能就会被反杀。
她对缝合怪的肢解持续了大约五分钟，她撕扯下了缝合怪所有的肢体，将那卵形的身躯全部撕扯成肉块，各种各样的脏器堆在地上，缝合怪体内的一个囊状器官也被她挖出来撕开，里面流出是人类和各种深渊生物的内脏和肢体——皇后种的卷属会将猎物一部分器官储存在体内，将来用作食物，或者自己身体受损的时候做移植的素材。
最后她站在散落一地的血肉中，大口大口喘气，防护服上全是污血。
而缝合怪，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
浮空车开了过来，林终走下车，检视一下，有些欣慰对万瑾点点头：“你成功了，做得好。”
带着万瑾狩猎一个多月，万瑾的技巧逐渐变得熟练，状态也愈发稳定。
之前在恩济会的基地认识了加拉哈德神官后，同样使用巨人种力量的加拉哈德还给了万瑾一些指导。
在那之后，林终还帮万瑾研究了一下装备的改进，他通过阿夏的渠道购置了一些炸药，自制了简易的爆炸装置安装在弩箭末端。
到一起行动的第四十天，他开始尝试让万瑾独自狩猎成体。
前两次失败了，但这一次，万瑾稳健地解决了猎物。
林终意外发现这个结果竟让他相当开心，万瑾的成长他也算是付出了一点心力，这也算是有了回报。
万瑾有些疲惫地笑笑，也稍微有了那么一点成就感。
她完全不反感周围的这副景象，在实验室里她已经见过很多次了，相反，看着这些深渊生物的新鲜血肉，她反而还产生了一种特别的食欲。
“把防护服脱了上车吧，回头再找地方清洗。”林终建议道。
他们变成上位者以后，已经不用再担心灰雾的侵蚀了，穿防护服，基本上只是出于伪装和卫生方面的需要。
“这一地乱七八糟的，你还要找心脏吗？”芙兰从车窗探出头问道。
“我想应该已经不需要了。”林终摆了摆手。
已经一个半月过去了，持续地展开狩猎活动，然后进食成体卷属的心脏，林终和万瑾都开始出现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身体被某种无形之物盈满，充满了活力，但又有种没由来的躁动。
每次睡觉的时候，他们都会梦到一些光怪陆离的场景：星空、奇怪建筑的城市、黑色的太阳、巨大的红色眼睛……
林终询问过修女，修女很高兴地表示他们已经达到了进化的临界点。
在那之后，虽然频率有所下降，但他们还是继续狩猎活动，为了降低仪式的风险——这对万瑾而言尤其重要，这也是林终坚持让万瑾至少尝试一次单独狩猎的原因。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准备出去补给。”等万瑾上车，林终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开了出去，“剩下还有十八天，接下来我们就着重搜寻上位体的猎物，可能要进入比较深的地方。”
“那我还要继续跟着你们当保姆吗？”芙兰提出了意见。
“可以的话，我还是比较希望你跟我们一起的，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当然你要和上次一样留在镇子上我其实也管不了你呀，只要你行事注意一点别捅出什么篓子。”林终有些无奈地回道。
上上一次在初夏镇补给完下深渊狩猎的时候，芙兰突然耍性子要留在镇子上，林终拿她没办法，就留了些钱给她，又拜托阿夏盯一下，自己带着万瑾去深渊，一个星期就回去了，这期间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那还是算了。”芙兰托着脸靠着车窗，看向窗外。
“为什么？”林终有些意外。
“之前一个人在镇子上，不知道为什么，做什么都感觉少点意思。”芙兰来了一句。
林终从前窗后视镜看看芙兰的侧脸，会意地笑笑。
大约十分钟过去，芙兰突然皱起了眉头，然后打开了一点车窗，将触手探了出去。
“怎么了？”林终注意到了她的举动。
“有血的味道飘过来了，而且……好像是人类的。”芙兰认真地说道。
“真的？”林终下意识将车速降下来，这一瞬间他勐地想起了一个月前阿夏的委托。
“好像在那个方向。”芙兰指向右前方。
林终考虑了一下，打过方向盘朝那边开去。
114、深渊猎人狩猎者
浮空车在芙兰的指引下大约行进了七公里远，前方出现了一座土坡，虽然不高，但植被浓密，车子难以行进。
林终稍微观察了一下，觉得要找路绕过土坡似乎有点麻烦，还不如徒步翻过去，而且从坡顶上，还可以望见底下的情况。
“你确定气味是从那一侧飘来的？”他跟芙兰确认了一下。
“对，已经很近了，现在除了人类的血味好像还有本土生物的味道。”芙兰点头。
林终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了一头深渊卷属屠杀掉一队猎人的场景，猎人被猎物反杀——这在深渊中也是很常有的事。
“下车，直接翻过去看看。”林终将车开到山坡底下停好。
众人下车，一起穿越土坡上的灌木丛往上走去。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林终依然还记得阿夏跟他提过的那支失踪的猎人小队。
这一个月他带着芙兰和万瑾下深渊，专门在那支小队预定的活动区域狩猎，在打猎的同时顺便搜寻线索，但并没有什么收获。
这片区域，也在那个小队的预定的狩猎活动范围内。
不过林终也觉得这对面是那支失踪了将近两个月的猎人小队的可能性很低，芙兰说捕捉到的血味很新鲜，这说明战斗该发生不久。
如果说那支猎人小队不久前还活着，早该离开深渊回初夏镇报平安了。
但凡事无绝对，林终还是觉得有必要过去看看情况。有芙兰和他们在一起，在深渊浅层基本上碰不到可以威胁到他们三人的东西。
他们很快就上到了坡顶，外环区域的灰雾很稀薄，对视野的影响没那么大，但土坡上的树林还是遮蔽了他们的视线。
林终干脆找了棵还算粗壮的树，努力爬了上去找了个位置，然后开启面罩的望远镜向山坡下张望。
视野被灰雾蒙上一层灰白，他一眼扫过去，是植被葱郁的绿色山坡，和山坡底下略显荒芜的黄色岩地。
在他的目光从左边转到右侧的时候，扎眼的红色突然闯入了他的视野。
他看到了，在距离这座土坡不远处的荒野上，有几滩红色的血泊，血泊中倒着五个人影——看起来已经没命了，他们都裹在防护服里面，标准的深渊猎人打扮。
在这五具尸体周围，林终看到了几个身影，其中六个似乎是人类，还有一个……
他放大望远镜的倍数仔细观察。
那是一个远比人类高大的怪物，上半身人形，下半身则有点像野兽，整体轮廓如同传说中的半人马，却有着六条腿，后面还有好几条鞭子一样的尾巴。
毫无疑问，那是深渊生物。芙兰闻到的“本土生物”，恐怕就来自于他。
但林终并不认识这个品种。
这时候芙兰也爬了上来，和他并肩朝那里望去。
“你认得那是什么吗？”林终朝芙兰提问。
“没见过，但感觉是个棘手的东西。”芙兰回答。
“我也觉得。”林终说。
在这个距离下，望远镜看不到更多的细节，探测器也难以起效。
但林终却没由来的在心里认定，那个怪物恐怕是使徒级别的。
怪物手持一柄长枪般的武器，在尸体周围踱步，时不时的用长枪穿刺尸体，似乎是在确认人断气没有。
随后他举起长枪指向不远处的一辆车，那六个全副武装的人类立刻配合着行动起来，将死者的武器收缴，然后通通搬上一辆车。
人类在听从深渊生物的指挥……
林终几乎是马上对这伙人的身份有了个猜测：丧钟教团！
修女跟他说过，崇拜古神的丧钟教团，有使徒在里面直接担任干部！
那家伙就是修女口中的骑士种使徒“时之主”？
还不能妄下定论，林终还没有向尹思修女打听过时之主的外形，他也不能确定丧钟教团里是否只有这么一个使徒。
但不管怎么样，林终至此已经基本放弃了去救援的念头。
那怪物有指挥人类的头脑，已经完全可以确定是使徒级以上了。
至于那六个人，林终既无法确定其中是不是有上位者，也不能确定他们有何种程度的武装，那几个猎人看起来多半也是没救了，直接过去和这伙人起冲突，不管怎么看风险都太大了。
他看着那六个人有三人上了附近的一辆车——那应该是这队猎人的，然后剩下三人跟着那名使徒徒步离去。
直到这些人完全从视野中消失，林终才从树上下去，带着两人翻越土坡，接近了那片凄惨的现场。
“芙兰？”稍微巡视一圈后，林终朝芙兰看去。
“没救了。”芙兰直截了当地回答。
这些猎人虽然倒下时间还不算太长，但脑部基本上都已经被破坏了，就算是芙兰这种“名医”，也是回天乏术。
林终仔细地查看这些人的防护服，型号是探索协会统一配发的，说明他们是协会注册的深渊猎人。
丧钟教团，在这里杀了一队猎人。
这时林终突然注意到其中一具尸体，他的头盔面罩已经破碎，露出了小半张脸。
这脸，让林终有点眼熟。
林终察觉到了什么，当即俯身将那头盔拆了下来，仔细地观察那张脸。
“咦，这人好像在镇子上见过。”芙兰突然来了句。
林终轻轻点头，然后轻声说出了死者的名字：“刘峰。”
虽然脸上有三个弹孔，看起来血肉模湖，但林终还是认出来了。
这人是过去曾和他组队，后来又跳槽去了阿夏那里的灯塔猎人刘峰。
就在一月前，他们还在夜宵摊上一起喝了碗酒。
这一队被屠杀的猎人，来自初夏镇。
林终联想起了立刻那队失踪的猎人，以及阿夏收到的那封邮件。
至少两名灯塔猎人殒命，即便是对阿夏的猎人基地来说，也是不小的战力损失。
有人在深渊反过来狩猎深渊猎人——而且还可能是针对阿夏手下的猎人。
而再过十八天黑太阳出现的时候，“将有灾厄降临到阿夏头上”。
“我们回去把车开过来，把尸体搬走。”林终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115、保护初夏镇
初夏镇，阿夏的基地。
林终一行人和阿夏都聚在会议室里，围着一个投影出来的视频，视频里显现的是尹思修女的脸。
“没错，那确实是时之主。”尹思修女朝众人点头。
当林终跟尹思修女描述他在深渊里见到那个怪物时，才说到一半，修女就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也就是说是丧钟教团在搞我的人？”阿夏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怒意。
“看起来红月魔女的行动失败后，毁灭派准备采取其他计划，他们的行动方针确实要比清洗派激进很多。”尹思修女说。
“我一定要扒了那王八蛋的皮！”阿夏一拳砸在桌子上，怒火几乎喷发出来。
从现在的情况看，她那位老队友率领的团队，应该也是死在了丧钟教团的手里。
林终想了想，沉吟道：“如果之前那封邮件说的是真的，那丧钟教团应该是准备先一点点剪除你身边的战力，然后在黑太阳出现的那一天再对你下手。”
“目前还不能确定邮件的来源，我认为不能盲目地相信那封邮件的内容。”尹思修女提醒。
之前阿夏将邮件的事情跟林终讲了后，不久林终便询问了修女邮件是否来自恩济会。
当时尹思修女是这样回应的：“如果是我们发的，没必要匿名，也肯定会说明缘由。”
林终也是这么想的。
“那帮邪教徒是准备对这座基地发起总攻吗？”阿夏沉着脸说道。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黑太阳出现后，包括时之主自己在内，所有的古神卷属都会得到强化。六号深渊里的卷属可能会结群涌出，进攻初夏镇。而人类在黑太阳的影响下却反而会受到一定的限制，这对丧钟教团来说的确是难得的作战时机。”尹思修女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还是不要让队伍进深渊打猎了，先备战防守吧。”林终看着阿夏说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搞不清楚那帮人准备进攻的规模，也不知道该配什么程度的防守啊。”阿夏有些烦躁地摸了摸下巴。
“让联合政府的军队来驻守？”林终刚说出这个提议自己就马上意识到了问题。
“庇护区的人不会愿意接近这个隔离区的，军队也不例外。”阿夏有些讽刺地扯起嘴角。
“至少可以让他们派人调查一下邪教的动向吧，关注一下初夏镇的状况，准备随时支援也好。事关庇护区的安危，总不能坐视不管吧。探索深渊的收益对十八区很重要，你又是这块片区唯一一个曙光猎人……”
林终说到一半，阿夏就摇起了头：“十八区的区防长官，李阔，是个傻逼，跟我结过梁子，我估摸这镇子被一把火烧了他都不会出兵帮忙的。”
“你跟他结过什么梁子？”林终没有晋升到曙光猎人那个地步，对十八区的军界官场没什么了解。
“我成立这座基地，从中央探索协会申请到拨款和武器的时候，武器按流程是由军队从中央区接到然后转交给我们，那家伙派了个人过来，不要脸地跟我说要直接拿两成拨款给军队作手续费和武器保管费，被我指着鼻子骂了回去。然后他们就私自扣了协会发的武器，我们跟中央举报，交涉了很久才拿回那批武器，结果还被那些狗娘养的换成了残次品。”回想起不愉快的经历，阿夏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我突然有点庆幸自己当初没晋升了。”林终评价。
要跟这种雁过拔毛的家伙打交道，确实挺让人上火。
“我们这边，可以派人去调查一下，到时候有需要的话，也可以驻守一批人协助防守。”修女突然来了一句。
“这么情义？”阿夏有点喜出望外。
“对抗丧钟教团，也算是我们的本职。”尹思修女微笑着说道，但旋即又话锋一转，“不过也希望您能谅解，我们能提供的协助，也是非常有限的。毕竟我们无法断言，这是不是敌人声东击西的计策，黑太阳出现的时候，我们的据点也有被袭击的可能。”
济世方舟与丧钟修士会长期敌对，所有的方舟基地其实都可以算是丧钟教团的攻击目标。
但林终觉得对方羊攻阿夏的基地来转移注意力，再进攻济世方舟的可能性并不高。
首先，照理来说，丧钟教团多半是没有掌握阿夏和恩济会之间存在联系的这个情报的。
其次，他们在深渊中发现时之主带队屠杀阿夏手下的猎人其实可以说是意外撞上的，如果没有芙兰感应到，当时距离差不多十公里的他们根本不会赶到那个杀人现场，也自然不会认真考虑初夏镇将来可能被大规模袭击的可能。
但修女的做法也是无可厚非，济世方舟再怎么打慈善旗号，也肯定是要以保障自己势力为优先的。
“放心，我也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人啦，这个人情，我会记下的。”阿夏豪爽地笑道，然后突然一扭头，“那终哥——”
“我突然想起来有事。”林终立刻后退一步。
“喂！有点义气行不行？我之前好歹也帮过忙的！”阿夏一瞪眼。
“开个玩笑，这忙我当然不能不帮。”林终笑笑，“不过我也确实是‘有事’啊，黑太阳出现的那一天，我得完成进化仪式。”
“进化仪式其实并不复杂，没有出现副作用的话，几分钟就能完成，只不过进化的过程中，最好还是要有人帮忙守着的。”尹思修女说。
“放心，到时候你就留在镇子上，我先把你保护起来，等你们搞定进化，就来帮忙！”阿夏当即拍桉。
“那要不要……”林终想了想，向阿夏提议道，“也找无面帮帮忙？”
“啊？找那个傻逼干嘛？”阿夏的眉头瞬间就皱起来，“那家伙肯定会趁机漫天要价的，而且也不靠谱，不要！”
林终看她一脸嫌弃，没再继续提下去。
不过，他依然还记得无面说过自己欠阿夏一条命的事情，那或许不一定是说谎。
有必要的话，人手是不会嫌少的。
116、被卷入深渊的城市
十天后，六号深渊中环地区。
林终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在灰雾翻滚的废墟中行进，万瑾跟在他身后，警惕地留意四周。
为了数天后的进化仪式，他们这次深入深渊，准备搞定最后一样素材——上位体卷属的血。
只有走在最前面为他们探测猎物所在之处的芙兰丝毫没有紧张感，还慵懒地打了个呵欠。
对林终来说，在深渊深层如此欠缺紧张感，无疑是嫌命太长，这里对灯塔级的猎人都是块危险区域，在这里出没的卷属，多为成体和上位体，甚至一不小心就会碰上使徒级别的大boss。
但芙兰有漫不经心的资格，因为她自己原先就是这样一个boss。
这是一座在灾变爆发之初，就被吞噬的城市，如今因为灾变时发生的空间扭曲已被严重破坏，房屋倾倒，街上到处都是瓦砾，就连能在野地飞驰的浮空车也难以行驶，让林终等人只能徒步进入。
万瑾神经紧绷地看着四周，却没有留意脚下。一个不小心，她绊到了一具趴在地上的人类尸骨。
她没有被绊倒，反倒是由于覆盖在体表的力场的作用，她这一脚竟把碰到的头骨部分直接踢飞了出去，朝前滚到了林终的脚边。
林终只扫了一眼，就将骷髅头一脚踢了出去，结果那头骨竟然砸到了不远处的一整摞尸骨，直接混在里面分不出来了。
这里到处都是这样的人类尸骨，在这里逛上一圈随便看两眼，很快就会对人体的骨骼结构有一个深刻的认识。
“这里死了……好多人。”万瑾小心翼翼地和林终搭话。
通过多次的狩猎活动，她稍微适应了一点自己的进化状态，精神比以前稳定了很多。
但眼前这副灰雾、废墟和无数尸骸组成的压抑场景，还是让她感到了不小的压力。如果这种沉默还要一直持续下去，她是绝对受不了的。
“灾变纪元开始的时候我才出生，说实话我也没经历过，只听说那个时候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人间炼狱。深渊降临的时候，黑太阳也跟着出现，持续了整整一天，没有防备的人都被晒成了尸鬼病，有的人当天就变成了尸鬼到处杀人，然后被杀死的人照到太阳又爬起来继续杀人，直到夜晚到来。人们以为噩梦告一段落，结果监视者红月出来了，无数的人在那天晚上变成了疯子。”
林终说着又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至于深渊降临的时候直接被灰雾卷进去的城市，像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是没什么人知道了，因为没有哪怕一名生还者。”
“听起来，感觉好绝望。”万瑾小声说道。
“那个年代的人都很绝望的，导致那几年，灾变的幸存者给孩子起的名字画风也变得有些奇怪。像我的名字，终结的终，也不知道是说文明要终结了，还是希望末日快点终结。我以前还认识两个名字叫‘末日’的同龄人，除了这个我还认识一个退役的老猎人，以前给孩子起的小名叫‘完蛋’。”林终叹了一声。
万瑾“噗嗤”笑了出来，她很少在人前露出笑容，和林终他们相处久了，她也开始逐渐放松下来，至少没有像以前那样，一和林终对上视线就变得畏畏缩缩。
“那我真得感谢你没真的给我起个太奇怪的名字。”芙兰在前面来了一句。
林终心说我当时倒是有想过啊，被你瞪上一眼谁还有那种胆子？
芙兰领着他们，循着自己之前找到的深渊生物气息一路追踪，最后来到了一座还未完全塌掉的体育馆附近，然后停了下来。
“是在这里面？”林终顺着芙兰的视线看向那座体育馆，从外头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对，气味到这里变得很浓厚，这里应该是个巢穴。”芙兰回答。
“占据这么大一个巢穴？”林终打量这个体育馆，突然提高了几分警惕，“这怪物是什么等级啊？”
“这凭气味是分辨不出来的。”芙兰耸了耸肩。
林终不由得有点犹豫起来，他们的目标是上位体级别的卷属。因为期限已经只有半个月了，又有芙兰的陪同，他们才敢进到这么深的地方来，甚至比芙兰以前占据的巢穴还要更加靠近中心。
在这里无疑有不少机会找到合适的猎物，但碰上使徒级别的超规格目标的概率也会大大提升。
“等下，这里面……”芙兰突然又察觉到了什么，“有人类的气味。”
“什么？”林终吃了一惊。
“等下，它好像来了。”芙兰突然抬手指向体育馆，“它居然也发现我们了！”
林终一抬头，有点疑惑，芙兰指着的这个方位，并没有大门，只有墙壁。
但马上他也听到了，那沉厚的脚步声，显然是在高墙的另一头，笔直地冲着他们而来。
突然间，钢筋和水泥浇筑的墙壁，有一小块莫名其妙地融化成了液体，一头大型卡车般的庞然大物从墙壁的缺口不急不缓地爬出。
它的身体轮廓像是巨大的蟾蜍，鼓鼓囊囊的身体，粗壮的四肢，皮层是灰白色，在本该是头部的地方，长着一张巨大的类似人类的脸庞，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半睁着眼睛锁定他们，看起来诡异极了。
但其实还有更加诡异的地方——怪物的体表，其实还到处长着正常尺寸的人脸，密密麻麻的有将近二十张脸。
“这个……”林终一时之间竟有些迟疑，“祭司种？”
从外形轮廓还有那巨大的人面看，这似乎是祭司种上位体，鬼面爬行者。
他头盔内置的探测器，也给这怪物标上了橙色的轮廓，说明它是上位体等级。
但就林终所知，鬼面爬行者的体表，应该没有长着这么多的脸才对，而且那些看起来……似乎真的是人类的脸庞，像是被切除下来，再缝合上去的。
这怪物爬出来没有贸然向他们发起冲锋，而是隔着一段距离跟他们对峙了起来，显得有些谨慎。
“万瑾，先试探一下。”林终开口发号施令。
117、狩猎上位体
听到林终的指令，万瑾当即端起十字弩朝鬼面爬行者射了一箭。
这么大的目标在这种距离，就算是以她的技术也不可能射偏。
然而箭失击中怪物却并没有刺进那看似柔软的皮肤，而是当场变成碎片飞溅。
“诶？”万瑾吃了一惊。
那支箭失破碎的质感很奇怪，像是被融化成了液体，液滴在怪物体表迅速滑落，滴下，最后在地上凝固。
“是祭司种没错了。”林终确信了。
祭司种卷属拥有操纵物质的能力，在当前温度下，令固体熔化，又或者令液体蒸发或者凝固都只是基本操作。
这头上位体，还只能将接触到身体表面的弩箭变为液态，而尹思修女则是能将子弹汽化。
虽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鬼面爬行者显然是被这边的攻击行为激怒了，当即咆孝一声朝万瑾冲来，同时张嘴喷出一条十米多长的火柱。
“跑！”林终喊完转身就开始飞奔。
“什么！？”万瑾有点措手不及，但眼看火焰就要喷到自己脸上，也跟着林终转身飞奔起来。
芙兰不紧不慢地冲向附近一座已经倾斜的大楼，蹬腿跳起五米多高，然后用触手令自己挂在墙上，从高处旁观这场狩猎。
鬼面爬行者完全无视了芙兰，只是追逐林终和万瑾，它不仅嘴里喷吐火焰，身体周围还噼里啪啦地闪着电弧和火花，除了操纵物体的形态，他还能控制高温和放电，就如同奇幻故事里的法师，因而阿比斯文明的《毁灭记》为其冠上“祭司”之名。
“千万别被它追上，控制好自己千万别失控冲上去，你身上的力场对高温和电流没什么用，接近不是烫死就是电死。”林终一边跑一边“悉心”跟身旁的万瑾提醒。
“那该怎么办啊！？”万瑾着急地喊。
“看到前面那栋建筑了吗？在那里和我一起转弯，然后听我信号，把头盔调到屏蔽状态。”林终指示道。
“好。”万瑾不理解林终的意图，但她知道这种时候除了照做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项。
鬼面爬行者体型很大，但跑起来的速度却说不上很快，万瑾靠力场加持，速度并不在对方之下。
林终靠双腿跑不了那么快，但眼看这怪物和他的距离拉近到只有十多米，即将喷出火焰攻击的时候，他突然开启子弹时间加速，瞬间冲到了和万瑾说好的拐角处。
万瑾抓紧时间追上，才穿过拐角跑出十米，鬼面爬行者也跟着转弯过来，这时林终突然转身。
手里抄起了一枚震撼弹。
“现在！”他通过头盔内置的对讲器朝万瑾喊。
“屏、屏蔽指令！
”万瑾慢了半拍，有些慌里慌张地发出语音指令。
安装在她防护服上的头盔当即开启屏蔽模式，隔绝了大部分外界的声音，同时显示界面一黑，让她的视野如同夜幕降临。
这时林终早已朝鬼面爬行者扔出了那枚震撼弹，鬼面爬行者没见过这东西，也并没有将其当一回事，任由其飞到眼前，直到那东西爆发强光和恐怖的爆破声。
林终早已将头盔调为屏蔽模式，眼前一片黑暗。
但当震撼弹的强光降临时，他反而看清了鬼面爬行者在痛苦中仰头的动作。
强光和噪音的震撼令鬼面爬行者出现了一瞬的失能状态，围绕在它身上的电光和火花突然消失。
他没放过这个机会，端起高斯步枪，瞄准鬼面爬行者的脸射击。
这次子弹没有被液化，而是完全贯穿了鬼面爬行者那张巨大的狰狞人脸，直接将半张脸炸得血肉模湖，在后方穿出了一个巨大的枪孔。
母庸置疑的重创，但林终清楚以这怪物的体型，这一枪是不够致命的。
“万瑾，用你全部的力场攻击那怪物！
”林终朝万瑾发出指令。
虽然头盔屏蔽了外界的声音，但头盔内的耳机万瑾还是能听到的。
“诶？好！”她愣了一下，执行起林终的命令来。
她解除头盔的屏蔽状态，马上就看到了鬼面爬行者痛苦的样子，当即明白是林终创造出了让怪物无力反击的状态。
她立刻冲过去一跃而起，集合全身的力场，在距离鬼面爬行者大约两米的地方一口气全部轰了过去。
力场汇聚成巨大的拳头重击鬼面爬行者的体表。
正如万瑾体表的力场无法挡住祭司种的放电和火焰，鬼面爬行者改变物质形态的能力虽然能化解动能武器，却没办法对这种纯粹的力生效。
这一拳，竟将它的脸打得直接凹进了体内。令这头足足有十吨重的怪物人仰马翻，像一个球那样向后滚出去十几米远。
“好耶！”万瑾忍不住欢呼起来。
开始在深渊中狩猎后，她也逐渐体验到战斗的乐趣。
拼劲全力的一拳重创目标，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成就感。
鬼面爬行者翻倒在那里抽搐，看起来已经不行。
万瑾举起十字弩射了一箭，这一次弩箭直接刺了进去，怪物没有任何反应。
她以为怪物已经没有抵抗的力量了，正准备过去再补一拳。
“别靠近，我以前怎么教你的？”林终出声叫住她。
万瑾一个激灵顿住了脚步。
林终端起高斯枪，对着鬼面爬行者又是一枪。
大口径的步枪弹再次打穿怪物的身体，鬼面爬行者突然嘶吼起来爬起身，全身爆发起炽白的火焰，无数的电弧闪灭，噼啪作响。
“居然还活着。”林终稍微有一点意外。
上位体的卷属已经开始具备一定程度的智力，懂得简单的反击策略，刚才万瑾如果贸然接近，马上就会被对方的全力反击瞬间击杀。
不过这头鬼面爬行者，生命力确实比他见过的其他个体顽强。
被重伤的鬼面爬行者在绝境中爆发最后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来。
它的脸早已完全崩坏，但那张血淋淋的嘴依然冒着炽热的火焰。
万瑾慢了半拍才转身抱着十字弩开熘，眼看怪物就要朝万瑾喷火，林终指着不远处的路灯开口大喊：“往那边跳！”
万瑾想都没想就照做了，发力一跳，直接跳上路灯顶上。
鬼面爬行者喷吐的火焰朝她扫去，她又用力一跳，从一栋破楼的窗户跳进去逃窜，火焰追着她从窗口涌进去。
118、放牧人类的牧场
林终拿起冲锋手枪，瞄准鬼面爬行者被万瑾打烂的脸部，一连串的子弹打进去，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化为液体，而是尽数打穿进去。
疼痛不已的鬼面爬行者又将目标转向林终，怒吼着冲过去要朝他喷火，林终开启子弹时间再度拉开距离，端起高斯步枪从另一个角度又给了这怪物一枪。
血花迸溅，鬼面爬行者的脸被彻底打碎，只剩下一个血肉模湖的巨大缺口。
它已经没办法再维持能力了，身上的电光和嘴里的火焰熄灭，却依然没有倒下，依旧苟延残喘。
林终开始感到疑惑，祭司种的卷属身体能力并不算突出，弱点也就在头部，这怪物用脸接了两发大口径高斯步枪的贯穿射击，身体也中了一发，然后还被万瑾全力击飞过——以前林终也用“巨人的右手”痛宰过上位体的卷属，基本上正中一拳就已经可以造成致命伤了。
这头鬼面爬行者生命力顽强，而且，体表那些多余的人脸也十分令人在意，林终思来想去，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
这时，躲进高楼里的万瑾突然跳出窗户纵身一跃，从上方朝鬼面爬行者头上落去，连林终都始料未及。
只见她双手举过头顶，然后在即将落到怪物身上的时候朝下奋力一挥，全身的力场再次化为拳头砸下，那鬼面爬行者像是挨了榔头的蛤蟆一样身体突然瘪了下去，连身下的水泥地都被挤碎了。
万瑾落在鬼面爬行者柔软的身上，林终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要知道这个时候鬼面爬行者要是还有余力放一下电，他这傻徒弟的命当场就得报销了。
所幸万瑾也只是在鬼面爬行者的躯体上弹了一下，像是落在蹦床上。她重新落到地面上翻滚一圈起身，一点事都没有。
而鬼面爬行者，已经动弹不得了。
万瑾兴奋地振臂高呼起来，林终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这不是万瑾第一次冲动出手了，虽然万瑾已经没有那么容易失控，但打着胶着的时候，她偶尔还是会上头一下，一改平时的服从作风，突然擅自全力攻击猎物。
不过这一次的上头虽说冒险，但也确实帮了大忙。
林终仔细观察那已经彻底无法动弹的鬼面爬行者，这一次，这怪物总算是死透了。
但就在这时，林终的脑中突然闪过画面：
他看到鬼面爬行者身上的一张人脸突然张开嘴，一条长长的触手般的寄生体从那张嘴里弹射出来，飞向万瑾。
而刚用全力攻击过的万瑾没有力场保护，瞬间被寄生体扎中脖子，眨眼间那寄生体就钻进了她的体内。
林终倒抽一口凉气，一抬头就看到鬼面爬行者身侧，预知中指示的那张人脸已经张开了嘴。
他当即开启子弹时间，朝那边拉近距离。
在变慢的世界中，他看到那头水蛇般的寄生体缓缓地从人脸的嘴里一点点延伸出来。
他在合适的距离举起冲锋手枪，瞄准寄生体开枪。
连发的子弹以远超寄生体弹射的速度在他眼中划出带残影的弹道，在空中将寄生体打烂，令其飞向子弹射击的方向。
子弹时间结束，听到枪声的万瑾错愕地看看林终，突然打了个寒战，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过来！”林终对她命令，眼睛紧紧盯着地上那被打烂的寄生体。
它几乎变成一条烂肉，周围都是碎渣。但它却依然充满活力地扭动着，那些肉片也在缓缓蠕动。
林终更换弹夹，瞄准地上的寄生体又是一顿连射。
这一次，寄生体彻底被打碎，虽然那些肉片还在蠕动，但看起来是没有太大威胁了。
“这是……什么啊？”好一会儿过去，恢复清醒的万瑾小声问道。
“皇后种的寄生体，芙兰经常用的。这头上位体的怪物是被这个寄生体操纵的。”林终说着瞥了一眼万瑾，“刚才它差点就转移到你身上了。”
万瑾当场噤若寒蝉。
“待会儿再跟你训话。”林终说着操作头盔中的对讲器，和还在体育馆附近的芙兰通讯。
但在他开口说话之前，耳机里就先传出了芙兰的声音：“你们还活着？”
“好的很。”
林终回答，刚想说明这边的状况，芙兰就先开口了：“我已经进到这建筑里头去了，这里头可有意思了，居然是个放牧人类的牧场，你们快来看看吧。”
放牧人类的牧场？
林终听完怔了一下，扭头叫上万瑾，迅速赶往体育馆。
远远地，林终就望见芙兰已经站在之前鬼面爬行者撞出的缺口，在朝他们招手：“这边。”
他们跟着走过去，跟着芙兰进入体育馆，穿过观众席底下的通道，来到了体育馆正中央的大球场。
球场上杂草丛生，是被灰雾笼罩着，灰雾能看到稀稀拉拉几个人影在徘回。
一道人影晃悠悠地从不远处经过，万瑾看清那个人轻轻惊叫了一声，林终也是眉头紧锁起来。
那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浑身泥污，双目无神地在草丛里徘回，她朝这边望了两眼，但对他们全无反应，很快就继续往前走去。
林终将目光移向远处，又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也是一样脏兮兮的，如行尸走肉般徘回。
这里都是这种僵尸般的人类，有男有女，有成人，也有幼童，他们像动物，像牲畜那样被放牧在这里。
“这什么啊？”万瑾对这副诡异到极点的场景惊讶不已。
林终显得镇定一些，但心里也是有些震撼。
他扭头对芙兰说道：“我们杀死的那头上位体怪物，身上有寄生体，就跟你制造的那种一样，你有头绪吗？”
“原来是这样。”芙兰点点头，然后抬手指向球场里的人影，“其实这里的人类，身上都有寄生体，这里的主人跟我一样，你们刚刚杀的那个，恐怕只是一头被控制的看门狗。”
一阵凉意，缓缓爬上了林终的后背。
难怪那头鬼面爬行者有着那么突出的生命力，身上还缝合着多余的人脸。
这个放牧着人类的牧场，其实是一个皇后种使徒的巢穴，那头鬼面爬行者是她用寄生体控制的看门狗！
“我们得赶紧离开。”林终开口道。
但芙兰却摇了摇头：“我想应该是来不及了，上风的方向有本土生物气味飘过来，已经很近了，她肯定也发现我们了。”
119、牧场的主人
林终心里一沉，当即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个人类的牧场，恐怕是某个皇后种使徒建造的，在灾变之初那个使徒将这座城市幸存的居民抓到这里用寄生体控制，放在这里像家畜那样饲养繁殖，作为自己的食物——古神的卷属最中意食用人类。
那家伙留了一头自己抓的上位体卷属在这里看守，这样的牧场或许不只一个。
他们刚刚杀了那头作为看守的鬼面爬行者，还打爆了看守身上的寄生体，牧场的主人如果在附近的话，必然会有所察觉，然后赶来查看状况。
因为难以进入这片满是废墟的街道，他们将车停在了这座破败城市的边缘。
如果这牧场的主人也和芙兰一样都是使徒级别的皇后种，那就算他们马上撤离，那家伙多半也能循着他们的气味追过来。
他立刻检查好身上的装备，刚出声提醒万瑾，就听见芙兰说了句：“来了。”
林终很快就在一个方位上听到了动静。
他听到有什么东西翻越了高墙，迅速爬过体育馆的座位席，还撞翻很多东西，最后进入到原来是足球场的这片牧场。
他听到了一阵难以形容的刺耳嘶鸣，随后灰雾中立起来一个条长长的影子，从影子的轮廓看，上半部分是个高大的人形，六条手臂，下半身看起来是粗壮长条的蛇形，两侧又各长着一排难以计数的肢体。
林终立刻开启了探测器，红色的轮廓出现，使徒警报当即响起。
那影子也锁定了他们，突然爆发性地加速，蜿蜒着朝这边飞速爬行。
林终当即举枪射击，大口径步枪弹穿透灰雾打在那影子身上贯穿了它，有血肉随着贯穿的子弹飞溅而出。
然而那家伙却完全没有反应，依旧保持原样的速度急速冲破灰雾。
它的模样在灰雾中浮现，上半身轮廓看起来像个皮肤灰白色的女人，体格比普通的成年男人还大上好几圈。头上的深红色长发是肉质的，仔细一看根本就是无数条牙签粗细的触手在不停蠕动。
她的脸上没有其他五官，只是从中间竖着裂开了一张巨大的嘴，那张嘴半张着，里头伸出了一根长长的“舌头”——那是一根粗壮的末端如同毛刷般的触手，和芙兰平时探测用的触手一模一样。
而她的下半身更加骇人，暗红色的粗壮蛇身，却像蜈蚣一样长着无数条腿，虽然那些腿在高速爬动，但林终还是勉强看清了，那些“蜈蚣腿”，其实全都是接驳上去的人类手臂！
这怪物，和李素灵当年遭遇的那头使徒，在外形的基地上是有几分相似的，但细节方面却大相径庭，显得更加可怖。
对此林终并不奇怪，皇后种的卷属能够改造生命体——也包括它们自己，它们会用猎物的素材将身体改造成自己最满意的形态，因而不同个体的外形差距往往很大。
“散开！”
眼见这体型庞大的怪物势不可挡地冲撞过来，林终不得不发起躲避的指令。
三人朝不同的方向撤去，和怪物拉开距离。
林终神经紧绷，一边跑一边扭头留意使徒的动向，他认为三人散开后，使徒应该会率先攻击他，因为他不仅仅刚刚朝使徒开了一枪，而且身处的方位也正好是使徒行进的正前方。
然后令他无比惊讶的是，使徒竟突然方向一转，扭向了芙兰那边。
与此同时，使徒还发出了叫喊，用混浊的语调吐露出非人的语言。
但令林终倍感意外地，他竟然能听懂这使徒说的话。
她在咒骂：“去死，渎神者！
使徒的体型远胜芙兰，爬行速度也更快，只见二者的距离迅速拉近，使徒朝着芙兰的背后伸出一只手，那条手臂在关节处长出了额外的骨骼和血肉，爆发性地生长，转眼间从一米多延伸到了整整五米。
那巨大的手掌，每一根手指的末端都刺出了足有二十公分长的手术刀形状的指骨。
以林终的了解，如果这使徒长出的手术刀强度和芙兰差不多，那这只手只要随便一挥，就可以将人类大小的生物躯体像切豆腐那样变成数段。
芙兰突然纵身一个空翻跳起三米多高，令使徒的挥爪落了个空，同时她背后延伸六条触手，每条触手的末端也是长长的骨质手术刀。
她在空中翻身的同时背后的六条触手同时刺向使徒的手臂，然后朝不同的方向划拉，只见几道残影一闪，使徒的伸长的手臂就从中间斩断，落在了地上。
芙兰落地，使徒刚准备着手追击，这时万瑾从不远处射了一枚带着炸药的弩箭，在使徒背上爆炸。
使徒转而扑向万瑾，伸长一条胳膊攻击，万瑾眼见爪子伸到眼前，只能抛下十字弩转而用覆盖力场的双手死死抓住手腕，就像在抓住一条碗口粗的蟒蛇。
使徒顺势去抓万瑾的头，以她的握力一下就能捏碎人类的头骨，但这一次手上传递的触感却如同磐石——万瑾的力场死死抵抗住了它的抓握。
刚为使徒的反击感到有些惊慌的万瑾见自己挡下了攻击，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正准备发力拧断手腕，使徒的手掌中间却突然出现了一张嘴，朝她喷出了黄绿色的气雾。
头盔突然响起警报，警告万瑾头盔的呼吸过滤层受到了严重的腐蚀，同时提示防护服内部出现了生物污染。
万瑾怔了了一下，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同时完全封闭了力场。
为了维持呼吸，她体表的力场其实是存在空隙的，依然允许气体或者气溶胶的物质通过。
使徒喷吐的黄绿色气雾一部分是气溶胶化的消化液，腐蚀了呼吸过滤器，但除此以外或许还有其他的东西，万瑾有些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可能已经慢了。
她发力拧折使徒的手腕，使徒的手一脱力她就向后逃开了，连十字弩都没有工夫捡。
使徒没有追击她，而是看着发出了阴险的笑声，像是在期待她身上即将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