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美女救英雄
“不是，咱们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急啊？”
骑在颠簸的战马上，燕起一脸疑惑地对着身旁并肩前行的张良问道。
得益于原身的肌肉记忆，燕起很轻易地就掌握了骑马技巧。而且由于出身燕国的缘故，其表现出来的骑术水平甚至比张良还要高。
“因为游侠。”
张良认真驾驭着战马，头也不回道。
“游侠？什么意思？”
燕起不解，继续追问道：
“莫非那些游侠还会谋害于我等不成？不会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
这次回答燕起的不是张良，而是同为门客出身的高渐离：
“门客们在没有离开主君的时候自然是要忠君之事，替主君保密的。但是一旦离开了主君之后，他们就没有这个义务了，因此历史上经常会出现门客出走之后出卖主君秘密的事情。如今太子解散了门客，这些门客失去了太子门客这层身份之后，搞不好会立马投秦，将王孙您的行踪报告给秦军。到了那个时候，您想走可就来不及了。”
“什么！？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听到这话，燕起立马被惊掉了下巴。他万万没有想到，之前还表现得那么忠心耿耿，容不得有人侮辱燕丹的游侠们转眼间就会做出出卖自己以换取富贵的事情来。
这其实是燕起对先秦时期的社会环境不了解导致的，《左转》中曾经说过，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可见这个时代的人们对“名”的重视程度有多高。很多人的行为逻辑完全是按照自己当前的“名”来进行的，为燕臣则替燕国尽忠，有朝一日若是转变成秦臣了，他们就会立马调转枪头，朝着昔日的战友及主君杀去，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听到燕丹的话之后，燕开和张良才会反应如此之大，以至于拉着燕起立马跑路。
“这其实还算好的，臣如今就怕有人嫌通风报信的功劳太小，直接纠集人手尾随追杀我等，那可就糟了。”
似乎是嫌之前的话语不够震撼，高渐离又补了一句道：
“如今咱们只有十几个人，真要遇到那种事情的话，除了死战之外，再无他法。”
“什么！？尾随？追杀！？”
听到这话，燕起不由脸色大变，而后立马猛抽了坐下的战马一鞭，令其加快了速度，同时高声喊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跑路啊！”
说着，他的身形便随着战马的运动蹿了出去。
“王孙小心！”
燕起以为燕开等人会学着自己的样子急速狂奔，以此来追上自己的步伐，摆脱身后可能的退兵，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在见到燕起的动作之后，燕开等人均是脸色一变，同时紧张地朝着燕起叫出了声，示意他小心。
马跑得再快，也是不可能快的过声音的，因此疾驰中的燕起很快就听到了燕开等人的呼喊声。就在他疑惑燕开他们为什么这么喊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战马跑得太快，带动起来的扑面气流过于强大。再加上道路坑洼不平，以至于骑在马上的燕起颠簸得起来！
身体剧烈颠簸，下盘本就不稳。再加上正面还有一股风力持续不断地推动着他的身体，燕起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从马背上跌落下去了！
“不……不是吧！？”
燕起弓着身体，双手死死地抓着缰绳，在心中大声咆哮道：
“老子好不容易跑出狼窝，没死在秦军的手上，难道要因为坠马而摔死吗！？”
这一刻，燕起是真的后悔自己之前的莽撞了。若是自己不那么怕死，不那么猛烈地抽打战马的话，也不至于陷入这种险境啊！
怕死之人死于怕死的心态，这种结局……想想还挺讽刺的。
“狗日的战马，你的肚子为什么要这么大？害得老子连夹都夹不紧！”
即将跌落战马的燕起拼命地用双脚夹紧战马的肚子，试图以此来稳固自己的下盘。然而受限于人体力学，他哪怕是耗费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将自己的下盘稍微稳固一点点。
而且更要命的是，这一点点的稳固所消耗的体力是极其巨大的！不一会儿的功夫，燕起就感觉到自己双腿发软，眼看就要夹不紧，从战马背上跌落下去了！
“罢了，死就死吧！死后说不定还能穿越回现代，继续享受自己的WIFI空调西瓜呢！”
万般无奈之下，燕起只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准备坦然受死。
“驾！驾！唏律律！唏律律！”
而就在燕起对生还不抱希望的时候，一个女声却突然从他的身前传来。随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身下战马的奔跑速度似乎降低了一些。
不！不是错觉！前方吹来的气流在减小，身体颠簸的感觉也减轻了许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哪怕他的双腿已经没有力气去夹紧马肚子了，他身体也不再因此而开始后滑，从马背上跌落！
“这是……得救了！？”
察觉到变化的燕起缓缓地抬起头来，开始探查周围的景象。
而后，他就看到了令自己毕生难忘的景象！
只见一名红衣少女正骑着一匹全身没有任何杂质的白马，在自己身前的空地上碎步快跑！
那匹白马的移动速度不是很快，但是走位却很刁钻，隐隐中似乎能够堵住自己这匹战马前进的道路，逼迫它减速绕行。
战马只是吃痛狂奔，又不是真的疯了。在看到自己前进的方向可能会撞到东西之后，本能地就会选择绕路。
一次两次可能还看不出什么，但是次数多了之后，战马的速度自然也就降下来了。最终随着红衣少女一个拉绳，前方的白马彻底驻足，连带着将燕起骑的这匹战马也给彻底逼停了。
“好骑术啊！”
看着前方伫立在白马身上的红衣少女，成功脱险的燕起发自内心地赞叹了一声。
似乎是听到燕起的赞叹，那名红衣少女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这是！？”
看清了对方容貌的燕起先是瞪大了眼睛，而后立马收回了自己之前的话，转而用另外一个词语赞叹这名少女道：
“好佳人！”
第十七章 燕丹的脑残粉
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脸上稚气尚未完全褪尽，因此看起来倒也不是特别妩媚动人。但是配上她那英姿飒爽的御马身姿，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以至于燕起情不自禁地就夸赞了起来。
“你……好一个登徒子！”
听到燕起的夸赞，那名少女不由脸色一红，娇嗔着说道：
“我好心救你，你怎敢轻薄于我？”
说着，便要转过身去，策马逃离此地。
“姑娘且慢！”
燕起见状，急忙出声阻止道：
“还未请教姑娘高姓大名，家住何处，他日在下也好登门拜谢！”
“登门拜谢就不必了，大父教过我说过要助人为乐。毕竟辽东燕人本就不多，死一个都是莫大损失。”
听到声音的少女再次转过身来，一脸认真地看着燕起道：
“至于姓名么……好教这位公子得知，小女子姓姬，出生之时恰逢辽东大雪，故而家中人给小女子取名为雪，公子可以称呼小女子为雪姬。”
“雪……雪姬？”
燕起先是暗暗吐槽了一句这个奇葩名字，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道：
“姑娘姓姬，可是出身于燕国王室？”
“自然不是。”
似乎是看穿了燕起心中的想法，少女轻轻抿嘴一笑：
“小女子祖上乃是鲁国秦氏，与燕国王室却是没有关系呢。”
“哦……这就好……这就好……”
听到少女与自己不是同出一脉，燕起先是一脸庆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而后又猛然反应过来，抬起头对着少女问道：
“姑娘……氏秦？敢问姑娘，襄平君与你是什么关系！？”
襄平君就是秦开，历史上却胡千里，替燕国将领土面积扩大三四倍的超级猛人。
后世中原王朝死也要拿到手的辽东之地，就是在他手里第一次并入华夏领土的。
也正是凭借着这份功绩，他才会被当时的燕昭王册封为襄平君，将襄平这座辽东郡守府作为自己的食邑。
如今秦开已死，襄平之地也已经收归燕王室所有，但是秦开在辽东留下的族人却没有离去，而是继续在辽东繁衍生息，并且日渐壮大。昔年跟随荆轲一起去秦国刺杀嬴政，却被嬴政的威仪吓得浑身哆嗦的秦舞阳，就是秦开的孙子。
当然，从秦舞阳杀了人之后还要四处逃窜的情况来看，这家伙应该不是秦开的嫡系子孙，想来是某个庶出儿子生的庶出孙子，否则以秦家的能量，区区杀人之事，想要摆平应当还是很容易的。
秦舞阳是秦开庶出之孙，但是这个少女就未必了。从她出现在襄平城周围，且骑着一匹浑身通白无有杂质的白马来看，她的出身应当不会太低。毕竟这种级别是马不是什么人都能骑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听到燕起提到自己的先祖之后，那名少女骄傲地挺了挺胸，一脸自豪地说道：
“正是小女子的曾祖父！”
“曾祖父？看来是嫡系无疑了！”
听到少女的回话，燕起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一般来说长房出小辈，幺房出大辈，少女与秦舞阳一般大的年纪，辈分却比他小了一辈，这就说明少女这一脉定然是出身于大房。
而贵族又不可以在娶妻之前纳妾，因此先出生的大房往往都是嫡系子孙。从这个论点进行推断的话，少女的爷爷必定就是秦开的嫡子。
秦开嫡子，在辽东之地的能量还是非常大的。燕起想要在辽东混得开，与秦氏家族打好关系还是非常重要的。想到这里，燕起立即翻身下马，对着少女行礼道：
“不想是襄平君后人当面，有失礼数，还望姑娘恕罪。”
“不……不敢当……不敢当……”
毕竟还是个小丫头，哪里懂得那么多人情世故？眼见燕起如此认真地朝自己行礼，少女也急忙从马上翻身而下，朝着燕起回了一礼，而后继续问道：
“对了，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呢。”
“在下……”
燕起张了张嘴，正想随意编造一个名头，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了高渐离等人的呼喊声：
“王孙！王孙！你在哪里！？”
其声音之急切，搞得燕起都不好意思了，当即朝着身后喊道：
“我在这！”
说完，燕起便转过头去，准备继续和少女介绍自己。
然而这不转身不要紧，一转身，燕起却猛然发现那名少女已经冲到了自己身前，一脸激动地看着自己道：
“你是王孙？是我燕国的王孙！？”
“呃……确……确实是这样没错……”
燕起无法理解少女为何如此激动，只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那你是哪位王子的儿子？是太子吗！？”
少女继续追问，在说到“太子”二字的时候，燕起清楚地看到，少女的表情较之方才变得更加激动兴奋了！
这种兴奋的表情燕起曾经见过，前世同桌女生在谈到自己的偶像坤坤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是这样的！
“这是……遇到父亲的脑残粉了？”
燕起无法理解为什么燕丹这样的人也会有脑残粉，却依旧点了点头道：
“家父……确实就是燕太子……”
“太好了！”
听到肯定答复的少女激动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而后抓着燕起的手问道：
“太子请你出来是干什么的？是找我们搬救兵的吗？”
“搬……搬救兵？”
燕起满脸问号地看着少女，心道你这思维跨越得也太快了点吧？怎么突然就将话题扯到搬救兵上面来了？
正想继续追问些什么，却又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雪儿！雪儿！你跑到哪里去了！？”
“是我大父他们来了！”
听到声音的少女连忙向着燕起解释了一句，而后朝着身后喊道：
“大父！我在这！”
少女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在这片空旷的冰眼中却传出了很远。
另一边的少女祖父显然也听到了她的声音，因此也不再出声询问她在哪了，整个冰原又开始重新归于寂静。
然而这种寂静并未持续太长的时间，片刻之后，一阵马踏大地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其声音之大，怕是有不下一百匹马在同时行进！
“这是！？”
听到声音的燕起立马瞪大了眼睛，看这架势，是有一支不下于千人的军队正在朝自己行来！？
第十八章 差点打起来
之所以会这么认为，主要还是因为这个时代的马匹多被用来配备战车。
一辆战车两匹马，标准配额30人。一百匹马的话差不多能配备50辆战车，加上步兵可不就是1500人吗？
一支多达1500人的军队突然出现在襄平城外，燕起心中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
“这是……燕王喜招来了边疆守军？”
燕起眯起眼睛，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暗暗想道。
根据前身留下的记忆，燕国在辽东应当还是有一支守备部队的。只是如果燕起没有记错的话，那支军队现在应该在鸭绿江以东的地界才是。就算燕王喜刚到辽东就给他们下达了勤王的指令，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军队调动到这个位置，毕竟距离摆在这呢。
“可是如果不是边疆守军的话，又会是谁呢？”
燕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旁的少女一眼，而后暗暗摇了摇头：
“不可能，秦开却胡距今还不到百年，就算秦氏族人再能生，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生出一千多个成年男子来。”
燕起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不过片刻之后，那支军队就已经绕过了不远处的那片森林，出现在了燕起的视野中。
而在看清了那支军队的模样之后，燕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这是……纯骑兵！？”
没错，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并非是燕起心中所想的战车兵，而是一支纯骑兵！
而且更令燕起感到震撼的是，这支骑兵的行进队列极为整齐。每两个骑士之间的距离基本一致，看上去就好像用尺子丈量过一样！
“这怎么可能！？”
燕起心中骇然，这样整齐的军队，别说是在这个时代了，哪怕是在后世，也没有几个国家能够做得到！
虽说这支骑兵队的人数很少，不过只有百余人，想要做到这一点相对来说要更为容易。但是即便如此，这也已经足以吊打这个时代99%的部队了！
这样的军队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燕起说不震撼那是假的！
“若是能够把这支部队招募到麾下的话，任是辽东之大，又有谁能伤害到我？”
燕起看着那支军队，暗暗流下了口水。
而就在这个空当，一旁的少女却突然发话了。
“大父！大父！我在这里！”
只见少女活泼地从地上蹦了起来，双手还不断地在头顶挥舞，试图以此来吸引到对方的注意。
事实证明少女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在看到她的动作之后，那支骑兵队立马锁定了方向，快速朝着这里冲来。
“王孙！王孙！”
与此同时，高渐离等人也追逐着燕起留下的马蹄印，来到了这片空地。
一开始的时候高渐离等人的声音还是比较放松的，毕竟一直担心的燕起并无大碍，他们悬着的心也可以放下来了。
而在看到了朝着燕起冲来的骑兵队之后，高渐离等人的声调立马就变了，只听他们急切地呼喊道：
“不好，是敌袭！王孙小心！”
说着，他们便猛抽了战马一下，以此来加快战马冲刺的速度，试图赶在对方抵达之前将燕起保护起来。
而另一边，原本就对突然出现的高渐离等人感到警惕的秦宣在看到对方突然加速之后，还以为他们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贼人，准备挟持自己的孙女逼迫自己，当即也不犹豫，直接下达了冲锋的指令，下令自己的族人们朝高渐离等人冲杀而去。
原本应当做朋友的两伙人，就这么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相互冲杀了起来。好在双方相隔的距离比较远，一时之间还未真正交手，给了燕起补救的时间。
“还愣着干嘛？赶紧上马去和你的大父说清楚状况啊！”
燕丹推了一旁早已吓傻的少女一下，而后立刻翻身上马，朝着高渐离等人的方向奔去。
至于秦雪，则是在被燕起推了一下之后立即反应了过来，而后也有样学样，朝着自己祖父所带领的骑兵大队奔去。
正在急速狂奔的高渐离和秦宣等人眼见自己在意的人完好无损地骑着马跑了回来，当即明白对方应当不是敌人，于是也都减慢了冲刺的速度，以迎接迎面本来的燕起和秦雪。
“王孙，您没事吧？”
等燕起冲到高渐离等人面前之后，高渐离等人一脸关心地问道：
“他们是什么人？为何向您冲来？”
“我没事。”
燕起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至于他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秦氏族兵才是。”
“秦氏族兵？”
高渐离闻言一愣：
“他们真的是秦氏族兵？”
不怪乎高渐离如此反应，实在是这群人和他之前见过的秦舞阳相差太大了。如果燕起不说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将这群人和被嬴政的威仪吓得瑟瑟发抖的秦舞阳联系起来的。
“秦氏族兵缘何出现在这里？”
这次问话的是张良，他总是能一句话就问到问题的关键部分。
“不知道，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当是来勤王的。”
之前秦雪说过“搬救兵”三个字，虽说她说的是“燕丹搬救兵”，但是在这个时间点，帮燕丹实际上就等同于是帮燕王喜，因此说他们是来勤王的倒也一点没错。
“勤王？”
听到这话的张良不由皱起了眉头：
“就……凭他们这一百余人吗？”
倒不是张良看不起秦氏族兵，事实上他也有被秦氏族兵的超高训练度给震撼到，但是仅凭这些的话，他依旧不认为这支秦氏族兵能够对大局起到多大的影响。
毕竟这年头的骑兵战斗力非常低下，只能在侧翼起到牵制作用，真正决定战场胜负的依旧是战车以及步兵。再加上这支秦氏族兵只有区区一百余人，连秦军的一个零头都不到。两重相加之下，张良不看好这支军队也就情有可原了。
“呃……毕竟也是一片忠心不是？”
燕起讪笑着摆了摆手：
“不过让他们去和秦军作战倒也确实有些太过为难他们了。襄平君对我燕国有大功，我可不能就此看着他的后代就这么白白送死。因此如果可以的话，起想请先生等会儿能够劝说一二，让他们不要再继续西进。”
第十九章 燕丹：全靠父王衬托
“让他们不要再继续西进么？”
张良闻言不由微微皱眉，而后深深地看了燕起一眼，似乎已经将他的心思看穿。
而就在燕起为此感到不好意思，准备继续辩解些什么的时候，对面的秦氏族兵却已经有了动作。
只见一名身穿皮甲的老者正策马朝着燕起这边跑来，身边还跟着一身红衣的秦雪。
一边跑着，那名老者还一边高声询问道：
“敢问可是王孙起当面！？”
“正是在下！”
王孙的名头说着好听，真要论起来，其实地位也就那样，毕竟各国单论王子就有不下百人，算上王孙的话，那就更多了。因此面对老者的询问燕起也没有托大，而是直接自称“在下”，以示恭谦。
“秦宣见过王孙！”
得到肯定答复的老者勒马驻足，而后翻身下马，对着燕起行礼道：
“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不敢当，不敢当！”
燕起等人见状，也纷纷下马朝秦宣行礼：
“是我等不请自来，叨扰长者了。”
“为国分忧乃是我等分内之事，岂敢言扰？”
秦宣连连摆手道：
“对了，敢问王孙，您这次前来奉的是太子之命，还是大王之命？”
“呃……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这已经是燕起第二次从这群人的口中听到燕太子丹的名头了，当即好奇地询问了起来。
“当然有区别了！”
这次回答燕起问题的是秦雪，只见她仰着小脑袋一脸认真地说道：
“若是太子相召，我等自当全力以赴，唯命是从。若是大王相召的话……”
“雪儿！”
一旁的秦宣急忙喝住了秦雪：
“不得诽谤君上！”
说着，他还转头对着燕起等人赔笑道：
“小女年幼不懂事，还望王孙莫要见怪。”
“不碍事……不碍事……”
燕起摆了摆手，连说无妨，试图以此来缓和气氛。然而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旁的秦雪压根就不理睬他给自己搭建的台阶，而是继续嘟着嘴说道：
“本来就是嘛！整个燕国谁不知道大王不懂军事？当初燕赵交战，赵国刚刚经历过长平之战，国力空虚，结果大王却依旧被赵国打败，以至于被迫割地求和！这样的君王，哪里有能力指挥咱们打胜仗嘛！？”
“雪儿！君上也有君上的难处，岂是你能随意置评的！？”
一旁的秦宣闻言，生怕燕起脸上挂不住，急忙出声呵斥道：
“还不速速退下！？”
“大父~”
被训斥了的秦雪抱着秦宣的胳膊撒起了娇了，试图用这种方式获得继续留在这里的资格。然而秦宣却不为所动，只是板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哼！”
撒娇无果的秦雪傲娇地哼了一声，随后转过身去翻身上马，准备策马回到自家的大部队之中。
就在秦宣以为终于要送走这个口无遮拦的惹祸精的时候，却听骑在马上的秦雪又补了一句道：
“总之我不管，这次咱们秦家就是来帮太子的！如今整个燕国也就太子有王者之相，剩下来的公室子弟全都只知道醉生梦死！指望他们带领燕国击退秦军，还不如指望傻狍子变聪明呢！”
说完，秦雪便不再搭理燕起等人，径直骑马朝着自家大部队冲去。
“小女无状，诽谤君上，还望王孙恕罪！”
在秦雪逃离的一瞬间，秦宣立马转身对着燕起请起了罪。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很显然，秦宣的想法和秦雪是一致的，那就是他们只愿意接受燕丹的领导，不愿意接受燕王喜的领导。
“呃……无妨……无妨……秦姑娘天真烂漫，活泼可爱，我又怎会因此而怪罪于她呢？”
燕起一边将秦宣扶起，一边在心中暗道：
“乖乖，真没想到，便宜老爹在燕国竟然还有这等人望！”
这其实就是燕起对当时的大环境不了解了。燕国自西周起，建国至今已经有八百余年了。然而在这八百年间，燕国真正能够拿得出手的君王却没有几个，绝大多数都是平庸之辈，期间更是夹杂着好几个无能之君。
就好像当今的国王燕喜，这位老哥在位至今已经有29年了，然而在这29年的时间中，燕国非但没能得到任何的发展，反而还变得愈发弱小了。
燕王喜继位之后一共带领燕国打过两场战，而且对象都是赵国。其中第一场没什么好说的，当时赵国正当鼎盛，统兵之将还是廉颇这位名将，输了也没什么好苛责的。真正令燕国人感到绝望的是第二场伐赵之战。
当时赵国刚刚经历过长平之战，国力极其虚弱。燕王喜觉得机会来了，于是便派剧辛率领大军攻赵，试图背刺赵国。
然后……令全天下爆笑的事情发生了。正值鼎盛时期的燕国非但没能从赵国的身上啃下任何的肉来，反而还被赵国反推了回来。为了防止被赵国一波推平，燕王喜不得不选择割地求和，将燕国最核心富庶的土地割让出去。
三个打一个被反杀，这游戏还能不能玩了？自此之后，燕国便成了全天下的笑话，连带着燕国国内也没人看得起燕王喜这个国君。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燕太子丹横空出世了。这位老哥一回来就结交游侠，收买人心，更是干出了刺秦的大事来。虽说最终失败了，但是就其胆魄而言，依旧收服了不少燕国人的人心。那些对燕王喜绝望的燕国人纷纷安慰自己，至少燕国还是有盼头的。只要等燕丹继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这，也就是秦氏族兵选择支持燕丹，而非支持燕王喜的真正原因。若是燕起是其他燕王子之子而非燕太子丹之子的话，这些秦氏族兵才不会留在这里跟他废话呢，早就自顾自地跑去寻找燕丹了，毕竟其他王子较之燕王喜还要不如，他们可不想和其他王子扯上关系。
如今之所以继续留在这里和燕起攀谈，一来是为了询问燕丹是否有什么指示，二来也是想要通过与燕起搞好关系，为将来做打算。
第二十章 我原以为你身为太子之子
“多谢王孙。”
被扶起的秦宣朝着燕起点了点头，而后直入主题道：
“对了，还未请教王孙，此次前来奉的是太子之命，还是大王之命呢。”
“呃……是家父，是家父……”
燕起又不是傻子，在听了秦雪的那番话之后，哪里还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当即挤满笑容道：
“是家父让我来搬救兵的……”
“哦？是么？”
听到这话的秦宣不由眼前一亮，而后抓着燕起的手道：
“既如此，那咱们便走吧！还请王孙在前面带路，带我等去寻太子！”
“呃……这个先不急……这个先不急……”
燕起哪里肯跟着秦宣回去找燕丹？要知道他这次出来可是奔着逃命去的！若是秦宣这次带着的是一支万人规模的部队的话，燕起说不定还会同意跟他回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正面击退秦军。可是如今秦氏族兵拢共也就一百余人……燕起表示，这么点人给自己当护卫或许还勉强足够，击退秦军？你怕不是在想屁吃！
但是直接拒绝似乎也不太妥当，因此思虑再三之后，燕起决定换个角度脱身：
“那个啥……秦氏家主怕是误会了。家父确实是让我出来搬救兵没错，但是他让我搬的是边疆守军，却不是秦氏族兵呢。贵家族愿意主动站出来护卫我燕国疆土，在下心中自然是感激非凡，恨不得立即带着诸位回去驰援父亲。然而在下毕竟是父命在身，不敢轻易违抗，还望秦氏家主见谅。”
“边疆守军？”
燕起以为自己之前的那番话可以很轻易地就令自己脱身，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只见秦宣在听完那番话之后先是微微皱眉，而后一脸狐疑地看着燕起道：
“王孙莫非还不知道？”
“不……不知道什么？”
燕起被秦宣的话说得一愣。
“您朝东边去，想来搬的应当是朝鲜边界的守军吧？”
秦宣看向燕起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
“那支军队的主将乃是卫满，他已经不听从王室号令很多年了！如今您却说奉太子之命去东边找卫满搬救兵，这不是说笑么？”
说着，秦宣便朝着身后的秦氏族兵招了招手。
下一秒，原本在原地待命的秦氏族兵们全都朝着燕起这边冲来，顷刻间便将燕起等人包围了起来。
“我想……王孙应当给老朽一个说法。”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秦宣这才转头看向燕起道：
“您年幼，不知道卫满之事倒也正常。只是太子协助大王治国已有数年，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件事？又怎么会让您去找卫满搬救兵！？”
说到最后，秦宣的语气变得异常严厉起来。大有燕起不给他一个说法，他就立刻命人将燕起抓起来的架势。
“这……”
燕起被秦宣的这一通话说得一脸懵逼，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胡乱编了个脱身的借口，竟然就被秦宣给抓住了破绽，并且被他当成了冒充燕王孙的贼人！
看这架势，自己要是不能给秦宣一个满意的解释的话，搞不好是会被他给当场咔嚓掉的！
“怎么办？怎么办！？”
燕起顿时急得团团转，开始思考应当如何证明自己不是假王孙。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却突然站了出来，朝着秦宣行礼道：
“太子家令燕开，见过秦氏家主！”
没错，在这个紧要关头，燕开站出来了。
身为太子家令，在场没有人比他更能证明燕起的身份了！
“原来是太子家令当面！失礼，失礼！”
秦宣只是简单地朝着燕开拱了拱手，做了点表面礼节。毕竟他已经开始怀疑燕起的身份了，在这种情况下，谁又能保证燕开这个太子家令不是假的呢？
“王孙确实是太子之子没错，这一点在下可以证明。”
燕开也没有绕弯，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
“至于在下的身份……昔年秦默将军曾拜访太子，他的回礼是在下亲自筹备的。在那份回礼中，在下除了一块和田玉之外，还多放置了一颗珍珠。敢问秦氏家主，可还有印象？”
秦默就是当代秦家官面上的人物，是秦宣的儿子，时任将军一职，如今正在襄平城中协助燕王喜守城。
燕开拿这件事来说事，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太子家令，以此引申出燕起确实是燕丹之子。
果然，在听到燕开的话之后，秦宣的态度立马就转变了，只见他深深朝着燕起一躬道：
“是老朽无礼，无端怀疑王孙的身份，还望王孙恕罪！”
燕起能说什么？当然是原谅他呗！毕竟周围这么多秦氏族兵看着呢！只见他快步上前，将秦宣扶起来道：
“秦氏家主也是一心为国，起又怎么会因此而怪罪于您呢？”
“多谢王孙！”
秦宣顺势起身，而后对着燕起问道：
“只是老朽心中依旧疑惑，王孙东去，所为何事。”
“这……”
事到如今，再扯搬救兵之事已经不可能了。但是直接说跑路似乎又有些太丢脸了，无奈之下燕起只能换了个委婉的说法道：
“是这样的，这位先生乃是韩国相族张家家主，他想去濊国寻访仓海君，却又苦于不识路。于是起便自告奋勇，主动站出来为他做向导。”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众人基本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所有人看向燕起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只是碍于他的身份，并没有直接说穿。
然而有人却不在此列，随着燕起的话音落下，一个红色的身影突然站了出来，嘟着嘴看着燕起道：
“我还以为你身为太子之子，和一般的燕国公室不一样呢，没成想竟然和他们一样，都是这般的贪生怕死！”
“什么……什么叫做贪生怕死？你这姑娘家家的，怎么可以凭空污人清白！？”
被小女孩鄙夷了的燕起顿时涨红了脸，大声狡辩道：
“我……我这是保存有生力量，以待时机，寻求克复燕国！”
接着，便是一通众人听不懂的话，什么“歼敌一亿，虎踞朝鲜”，“天数有变，神器更易”，以至于整个冰原之上都充满了懵逼的空气。
第二十一章 我燕人岂能不如宋？
秦氏族兵终究还是走了，在询问到燕丹的所在之处后。
临走前每个人都用鄙夷的眼神深深地看了燕起一眼，以至于燕起为此郁闷了很久。
“王孙，咱们应该上路了。”
张良走到看着秦氏族兵背影发呆的燕起身旁，出声提醒道。
“先生，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听到声音的燕起眼神中有了些许波动，进而转头看着张良道：
“我燕国存亡明明和这些秦氏族人没有关系，然而他们却依旧愿意为此而抛头颅洒热血。反观我，身为燕国王孙，却做出了临阵脱逃之事……”
“燕国存亡可不是和这些秦氏族人没有关系啊。”
张良微微摇了摇头，否定了燕起的说法：
“秦氏之所以能够在辽东做大，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家祖上对燕国有功。若是燕国亡了，新来的秦国可不会因为秦开却胡之事就优待于他们。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说不得就要沦落为一般的家族了，搞不好还要按照秦国的律法，被强行拆分开来，这对秦氏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不论是为了维护祖先的荣光，还是为了眼前的利益，守护燕国对于秦氏家族来说都是非常有必要的，因此王孙也没必要过于高看他们。”
张良就是张良，一眼就看出了秦氏家族如此积极帮助燕丹的底层动机。身为既得利益者，秦氏家族主动守护燕国才是正常的，不出来帮忙那才叫怪事呢！
“原来……是这样……”
听完分析的燕起恍然大悟，他说这些秦氏族人为何这么积极出来送死呢，合着是利益相关的既得利益者啊！
“不过即便如此，秦氏家族也依旧是非常值得钦佩的。”
就在燕起即将放下心结的时候，张良却又适时地补了一刀：
“若是我韩国的贵人们各个都能有秦氏家族这样的觉悟的话，我韩国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就亡于秦国之手呢？”
“我……”
张良在“贵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以至于燕起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是在讥讽自己明明也是燕国贵族，也是既得利益者，却不能如同秦氏家族那般主动站出来为国献身，保卫国家。
若是旁人讥讽的话，燕起还真不一定就会将其放在心上。可是张良是谁啊？那可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谋圣！燕起小时候的偶像之一！被这样的人讥讽，燕起顿时就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宛如猴屁股一般。
“罢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张良说这通话倒也不是真的想激燕起回去抗秦，纯粹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如今感慨已经发得差不多了，他自然没有继续待在这里浪费时间的道理，当即提出了启程的建议。
然而张良这不说不要紧，一说，燕起的脸就涨得更红了。一种立马冲回去和秦军厮杀的冲动瞬间涌入了燕起的心头，并且忍不住将这种想法大声呼喊出来。
“隆隆隆~隆隆隆~”
就在燕起即将大喊“我不走了，我要回去抗秦”的时候，一阵马车行驶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马车的声音瞬间就分散了燕起的注意力，以至于他没能成功地将那句话呼喊出来。重新恢复理智的燕起本能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而后就看到了令自己震撼不已的一幕。
只见一群身穿残破兽衣的老农正簇拥着一辆装满粮食的马车朝这边缓缓行来！
不仅如此，似乎是受限于马车的空间太小装不下，这些老农每个人的背上还都背着一个不小的麻袋。从那沉甸甸的外形上来看，里面装的多半还是粮食！
“这是……遇到难民逃荒团了？”
见到这一幕的燕起低声呢喃道。
“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是去给襄平送粮食的。”
一旁的张良摇了摇头道。
“什么！？去给襄平送粮食！？”
听到这话的燕起不由瞪大了眼睛：
“先生的意思是……这些老农是被大王强行征粮征过来的！？”
“不。”
张良继续摇头：
“他们应该是主动给襄平送粮的。”
“主动！？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燕起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会有农民愿意为了统治者的生死而主动交出自己活命的口粮！？”
是啊，这怎么可能？多年的现代化教育告诉他，底层的农民是不会关心统治者的生死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不论最终是谁赢得了胜利，他们的处境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在这种情况下主动地交出自己的口粮去支持统治者，这不是智障行为又是什么？
燕起的声音很大，大到足以刺痛人的耳膜。然而张良却并没有就此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朝着那伙老农招了招手，将他们叫了过来。
“见过这位贵人。”
一众老农来到张良的身前，主动行礼道。
“尔等此去何处？”
张良也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
“我等此去，是给襄平送粮的。”
果如张良所言，这些人是去送粮的。
“可是君上派人征发于你等？”
张良继续追问。
“却是不曾，我等是主动前去送粮的。”
老农们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
一旁的燕起闻言，立即插话道：
“你等为何要主动献粮？这场战与你等又有什么关系？”
“嘿，这位小公子说话好生难听！”
被质疑了的老农们顿时就不高兴了：
“昔日楚国伐宋，宋国人众志成城，没粮吃就吃死人肉，没柴火烧就烧死人骨，这才最终击退了楚军。宋国人能够为了自己的国家做到这个份上，我们燕国人难道就不能吗？”
“这……这不一样！”
被怼了一脸的燕起依旧嘴硬道：
“那些宋国人都是国人，而非野人！”
“我等祖上也是国人！”
燕起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就立马抢话道：
“我燕国建国至今已有八百余年，现如今还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谁家祖上不是贵族出身？谁又能说国家兴亡与自己无关！？”
第二十二章 我知道该如何退秦了！
“这……我……”
燕起被老农们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无法理解，为何这些老农和后世的历史教科书上教的不一样，各个都拥有如此之高的觉悟。
然而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身为21世纪大学生的他怎么可能会向这些老农认输？当即继续嘴硬道：
“可是就算这场战争胜利了，又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呢？左右不过是换个君王罢了，税还是一样的交，役还是一样的服，你们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燕起的话音刚落，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就在燕起以为是自己的这番话成功地震撼住这些人之后，却愕然地发现，所有人都在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位公子……是不是的了什么癔症？”
为首的老农用充满同情的眼神看了燕起一眼，转而对张良问道。
“倒……倒也不是癔症，他只是不谙世事罢了……”
张良的嘴角猛地抽动了一下，却依旧替燕起打掩护道。
“原来是这样。”
老农们闻言恍然大悟，而后也不再和燕起争辩。所有人都朝着张良行了一礼，而后便再次启程，朝着襄平的方向走去。
“不是……这什么意思啊？”
燕起见状，急忙出声询问道。
“王孙，您这是丢人丢大了啊！”
一旁的燕开闻言，不由苦笑着摇头道。
“怎么就丢人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燕起依旧不解。
“岂止是不对，简直就是谬之千里啊！”
燕开苦笑着说道：
“您拿秦国赋税和咱们燕国比，这不是徒惹人笑吗？”
“怎么……难道不一样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燕起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闹了乌龙，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很多。
“岂止是不一样，此间差距，简直不可以道理计！”
燕开一脸无奈道：
“我燕国乃是姬周封国，税法乃是从井田制演变而来的，田赋大致在十税一左右。除此之外，每到农闲之时，国人还要参加徭役与军训，替国家出人出力。”
“当然，军训与徭役其实主要还是替国人自己出的。毕竟军训可以增加他们的战斗力，降低他们上战场之后的死亡率。而徭役修的则多为水利设施，还有一定的防御工事。不过总体而言，这些对国人其实都是有利的。”
“但是秦国则不同，他们的赋税不仅多，而且还很杂。各种苛捐杂税加起来，农民差不多需要将田产的三分之二交上去，才能勉强满足要求……”
“什……什么！？三分之二！？”
听到这话的燕起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么多粮食交上去，这人还能活吗？”
“所以秦国才会有那么多不怕死的虎狼之师啊！”
这次接过话头的是张良：
“秦国将国人的粮食全部收上来，然后再以军粮的方式发放下去，以此来激励国人参军打仗。若非如此的话，秦国又哪来那么多的军队呢？”
“可是……可是……这样一来的话，这人不就全都成了傀儡了吗？除了参军打仗之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甚至就连闲暇之时偷偷懒，都成了奢望……”
燕起低声呢喃了起来，他没想到秦国竟然收税收得这么狠，这和后世网络上吹捧的秦法不一样啊！
“哼，偷懒！？”
张良闻言，不由冷笑一声道：
“秦国奉行法家，法家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偷懒之人。在法家看来，国人唯一的价值就是劳动，失去劳动能力的人是没有资格活着的。他们的核心思想就是把人都变成没有自我思想傀儡，任由君王进行驱使！在这样的观念指导下，秦国又怎么可能会容许国人有闲暇瞎想的时间！？”
似乎是受到荀子以及韩非子的影响，张良对于法家极度厌恶，以至于说起话来有失偏颇。
不过立场虽然有些歪，但是内容上还是没有什么毛病的。这年头的秦法确实极其严苛，以至于全天下的人都闻秦色变，连带着哪怕是辽东的老农，都愿意为退秦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事到如今，燕起终于明白了老农们的内心想法，并且深深为之震撼。
与秦氏家族不同，这些老农支持燕国并不是为了维护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生存的权力！
如果真的让秦国来统治自己的话，按照秦法之严苛，这些老农是极有可能会被活活玩死的！
“这是一群真正为了生存而努力挣扎的底层啊……”
燕起低声呢喃道，这一刻，他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之前做的决定。
是，跟着张良逃亡确实可以保自己一时平安，但问题是这真的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等将来秦国统一天下之后，自己真的可以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被奴役的人民而无动于衷吗？
看着那些底层一个个被奴役致死，自己真的可以用“再过不了多久汉朝就会建立，到时候这些人就可以脱离苦海”来说服自己吗？
燕起不知道，因为他并没有真正经历过那些。
但是这一刻，燕起的心态发生一丝微妙的变化。
“或许……我应该做些什么……”
燕起转头看向了老农们离去的方向，在心中暗暗说道：
“当然……前提是要给自己留好后路……”
燕起本质上依旧是怕死的，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只是在确保自己可以顺利跑路之前，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为抗秦大业贡献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只是……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燕起不由陷入了沉思，秦军强悍，装备精良，远不是光靠众志成城就能够对抗得了的。
想要退秦，必须要另辟蹊径才行。
而就在这个时候，燕开和张良的对话却突然飘入了他的耳中。
“难为这些老农了，竟然愿意走这么远将粮食运去襄平。贵国能够拥有这样的国人，还真是令人羡慕不已啊……”
“话虽如此，这点粮食却也未必就能对战局起到多大的影响。兼之此处距离襄平还有三天多的脚程，等他们走到襄平之后，这些粮食只怕就没剩多少了呢。若是再算上他们返程需要带上的口粮……”
“等等！运粮！？消耗！？”
听到对话的燕起眼中猛然闪过一丝精光，同时呼喊道：
“我知道应该如何对付秦军了！”
第二十三章 李信：你特么在逗我？
襄平城西，秦军大营。
李信看着军需官递上来的报告，眉头紧锁：
“损耗……竟然如此之大么？”
“毕竟粮食都是从邯郸起运的，全程算下来差不多有三千里路，因此……”
军需官只是简单地将客观条件述说了一遍，而后便退回到一旁，不再言语。
“三千里路……”
李信听到这话不由一阵头疼：
“这个燕丹，逃就逃了，临走前竟然还将蓟城给搬空了，害得我们还要从邯郸运粮……”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咒骂燕丹，而是讨论是否要退兵！”
这时候，一旁的副将辛胜突然发言道：
“昨日咸阳已经传令，命我等即日退兵，以节省军粮，为之后的伐魏之战做准备。”
说到这里，辛胜给了一旁的军需官一个眼神，示意他退下，而后才继续说道：
“将军，咱们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退兵么？”
李信低声呢喃了片刻，而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猛然抬头道：
“不，我们不能退兵！如今燕国未灭，燕丹未死！若是就此退兵的话，大王会如何看我们？朝野上下又会如何看我们？空费钱粮却毫无建树，将来再有大战，还能有咱们统兵的机会！？”
“可若是不退兵的话，咱们又需要花多久才能攻下襄平城呢？”
辛胜显然是赞同李信不能轻易退兵的意见的，但是他却依旧开口道：
“好教将军得知，如今咱们军中共有军士一万人，每天的粮食损耗约为840斗……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咱们的粮食运输损耗率极高。邯郸距离辽东约莫有三千里，其中除了塞内之地比较好走，损耗较小之外，剩下的地形不是山脉便是冰原，往往邯郸运出20斗粮食，咱们前线才能收到一斗。因此严格算来，咱们大军每天的粮食消耗约莫在17000斗左右！”
“若是短时间内能够攻克襄平的话，那么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将时间拉长……将军，恕末将直言，燕丹的人头未必就抵得上旷日持久的粮食消耗！”
根据秦法，一名作战士兵的粮食配给为早饭二分之一斗，晚饭三分之一斗，全天的粮食消耗约为六分之五斗。
当时一斗约合后世1.5公斤，因此秦军士兵一天的粮食损耗差不多是1.25公斤，也就是2.5斤。
当然，以上只是一个人的，若是算上全军一万人的话，那么李信统领的这支秦军每天的粮食损耗就是12500公斤，即12.5吨。
看起来似乎还不算很多，但如果算上粮食运输中的损耗呢？
由于距离太远，且路况不佳的缘故，因此秦军的运粮效率极低，只有区区二十分之一。
如果把这部分算上的话，那么这支秦军每天的粮食损耗就是250吨！
啥意思呢？长平之战前秦国一年的粮食产量也就40万吨，相当于只能勉强供给4支这样的部队出塞作战！
如今的秦国虽然比长平之战前变得更强大了，但是接下来他们还有灭魏伐楚之战要打，因此他们的粮食缺口只会越来越大！若是李信当真将大部分的军粮都浪费在辽东这片烂地上的话，别说他只是拿到了燕丹的人头，就算他连带着把朝鲜也给一并打下来，怕是都不够抵罪的！
辛胜也正是因为看穿了这一点，因此才没有盲目地附和李信，而是提出了不同意见，提醒李信注意计算得失。
“一万七千斗……一万七千斗……”
原本雄心壮志的李信猛然被辛胜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顿时变得患得患失了起来。好半晌之后，他才再次回过神来，目光坚定地看着辛胜道：
“一个月！再打一个月！若是一个月后依旧打不下襄平城，咱们就直接撤军！届时若是王上怪罪下来，由我一人承担！”
“将军心中有数就好……”
眼见李信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辛胜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李信初生牛犊不怕虎，非要在襄平城下死磕，以至于白白葬送掉整支军队。想到这里，辛胜也开口柔声道：
“将军坚持不退，也是为末将前程着相，末将又岂能让将军一人担责呢？将来若是王上怪罪下来，末将愿陪将军一同受罚！”
“辛将军！”
听到这话的李信不由一脸感动，整个人快步走到辛胜的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正想说些战友情深的话，一个身影却突然闯入了营帐中，打断了他的动作。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只见一名卫兵快速冲入营帐之中，大声呼喊道：
“将军，咱们的粮道被劫了！”
“什么！？”
听到这话的李信立马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而后快步走到卫兵的身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大声质问道：
“你说什么！？”
“粮……粮道……”
李信的表情极为恐怖，吓得卫兵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在辛胜及时地站了出来，将卫兵救下道：
“好好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唯……唯……”
卫兵连连点头，在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这才缓缓说道：
“就在刚刚……今日来送粮的运粮队抵达了。只是与以往的运粮队不同的是，这支运粮队非但没能运来任何的粮食，反而还将自己搞得残缺不全。原本500人的部队，到这里就只剩不到200人了……将军，他们这是遭到燕人的袭击了啊！”
“袭击！？这怎么可能！？”
李信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如今的燕国只剩区区数千残兵，依托着襄平城的城墙苟延残喘，他们又怎么敢出城袭击咱们的粮道！？”
“将军，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啊！您若不信，可以亲自去看啊，那支运粮队现在就在咱们营帐之中呢！”
一旁的卫兵闻言，不由出声辩解道。
“什么！？他们已经进营了！？”
李信立刻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
“也就是说，如今全军上下都已经知道咱们粮道被劫的事情了！？”
“嗯啊！”
卫兵点了点头，他不明白李信为何会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运粮队都进营了，全军上下可不就全都知道这件事了吗？
然而下一秒，更加令他感到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往日生龙活虎的大将军，此时竟然整个人瘫软了下来，险些晕厥过去！
第二十四章 军心动摇
李信并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罢了。
因此在卫兵和辛胜掐着他的人中呼唤了一会儿之后，他就立马清醒了过来，而后大声喊道：
“快……快去下令……严禁军中之人谈论粮道被劫之事，如有犯者，定斩不赦！而后再放出话去，就说劫粮之贼已经被消灭，下一次的运粮队将正常抵达……让将士们不要恐慌！”
此时粮道被劫之事已经传遍整个军队了，因此再想强行隐瞒却是已经不能了。
不过瞒不住归瞒不住，必要的措施还是要做的。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禁止士兵们谈论这件事，并且放出劫粮之贼已经被消灭的消息，以此来降低士兵们心中的恐惧。
否则要是任由这个消息在军中胡乱传播的话，谁也不知道这些离家数千里，每天都在忍受着严寒的士兵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唯！”
辛胜也是打老了仗的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之前只是关心李信的身体健康，因此没有直接出去发号施令罢了。如今眼见李信的身体已经好转，他自然没有再继续待在这里的道理，当即起身朝帐外走去，准备执行李信的命令。
然而还是晚了。
小道消息之所以被称为小道消息，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消息可以做到无孔不入。不论是什么样的传播通道，它们都能借以传播，进而以最快的速度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
如今也是一样，辛胜刚出营帐，就听到不远处一群士兵正聚在一起讨论着这件事。
“喂，听说了吗？咱们的粮道被劫了！”
“什么！？真的假的？谁有这么大的胆量啊？竟敢劫咱们的粮道！”
“还能有谁？燕军呗！我跟你说啊，根据逃回来的运粮队的说法，那支燕军骑兵战斗力极强，不仅转进如风，最重要的是他们甚至还有正面冲杀能力！好几次咱们的运粮队都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他们一个冲锋直接冲入阵中，而后惨遭屠戮的！”
“什么！？正面冲杀！？这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会存在能够正面冲杀的骑兵？战车还差不多！”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那支骑兵真的拥有正面冲锋的能力！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据说，这些骑兵似乎还不是人！”
“吓！不是人？那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鬼呗！据逃回来的运粮队说，那些骑兵各个都穿着长裙，完全将自己的双腿给遮盖住了，以至于他们压根就看不到这些骑兵的双腿！你说，若非他们没有双腿的话，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双腿遮盖起来呢？而除了鬼之外，又有什么人会没有双腿，却依旧如此地神出鬼没，战力无双呢！？”
“嘶……听你这么说，好像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啊……”
古人普遍相信鬼神之说，这些秦军士兵也不例外。
因此当话题被引向超自然力量的时候，在场的秦军士兵全都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有人甚至还警惕地转头朝周围张望了一下，似乎在查看那支鬼神骑士团是不是已经打过来了。
然后，他们就呆住了。
因为他们看到了比鬼神骑士团还要恐怖的东西——秦军副将辛胜。
“自己去找军正，各领二十鞭！”
辛胜黑着脸，对这些秦军士兵进行了处罚：
“不过在这之前，先将各营主将给我叫过来！”
管理士兵这种事情光靠辛胜一个人显然是不现实的，他必须要借助各营军官的力量。
军官们很快被找来，而后各自领命退下，开始执行任务。
一个时辰过后，秦军大营中的谣言彻底消散，整支军队看上去与之前一般无二，还是那么地纪律严明。
直到夜幕降临。
……
“怎么回事？为什么才给我这么一点饭！？”
一名士兵看着碗里只装了一半的米饭，不由大怒道：
“这么点饭够谁吃的！？”
“是啊是啊！”
一旁原本想忍气吞声假装无事发生的士兵见到有人挑头，也出声附和道：
“塞外的风这么冷，按照以往那般吃半斗米本就已经够呛了。如今你们还克扣我们的粮食，这是想让我们饿得没力气作战，好让燕军随意屠戮吗！？”
“没错没错！”
“饭呢？我们要吃饭！”
“说，是不是你们克扣我们的伙食了！？”
极端的天气总是能让人变得极端且暴躁，原本在中原地区极其温顺且听话的秦军士兵在忍受了将近一个月的塞外寒风之后，也开始变得如同火药桶一般，一点就炸。
若是无事发生或者事不关己的话倒也还好，可坏就坏在真有关乎他们切身利益的事情发生了。
前文提过，秦军出塞两千里，粮食后勤的供给是极为困难的。再加上当初出塞之时本身走得就很急，没有携带太多的粮食，因此如今的秦军实际上是处于一种运粮队运一波，大军就吃一波的状态的。若是一旦有某支运粮队没能将粮食运上来，那么秦军就危险了。直接断粮倒不至于，但是减少粮食供给，以确保撑到下一波粮食运到却是肯定的。
这种情况在以往的战斗中倒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秦赵大战的时候秦军没少被赵军绕后侵扰粮道，当时的秦军主将基本都是这么做的，也没见发生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不同，辽东的恶劣天气不仅折磨着秦军士兵的精神，更是不断地摧残着秦军士兵的肉体。秦法规定的一天2.5斤米在中原地区或许还勉强够用，但是放到辽东来，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别的不说，光是抵御那呼啸的北风，就需要耗费秦军士兵大量的体力。再想让他们出营作战，发挥出在中原时候的战斗力，一天没个3斤米饭是绝对做不到的。
可如今倒好，秦军高层非但不给他们加饭，反而还克扣他们的粮饷，这令他们如何接受得了？再联想到若非李信执意要率军出塞，自己只怕都已经服完今年的兵役，可以回家和婆娘团聚了。念及此处，一种名为怨愤的不满情绪开始快速在秦军士兵之中蔓延。
第二十五章 我就说不要去追杀燕起吧！
秦军确实强盛，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虎狼之师。但是再怎么强盛，他们也依旧没有摆脱封建军队的范畴。
而但凡是封建军队，就没有一个能够逃脱绝境哗变的命运的。
就好像现在，本来出塞作战就已经非常摧残这些秦军士兵的肉体和灵魂了，结果你们还克扣他们的粮食让他们吃不饱饭，以至于他们无法产生足够的热量御寒，他们不哗变那才怪呢！
因此只是顷刻之间，不满的叫喊声就传遍了整个军营。许多秦军士兵甚至还挽起了衣袖，准备上前找“克扣”自己粮饷的火头军算账。
“住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严厉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转头看去，发现大军统帅李信正带着一队卫兵，快速朝这边走来。
许是如今的绝境还不够“绝”，亦或者是秦法在秦军士兵心中的积威过盛，在看到李信的一瞬间，所有暴动的秦军士兵都仿佛老鼠见到猫一般，快速安静下来，乖巧地站在一旁，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大军粮道刚刚被燕军劫掠，因此营中粮草已然不多！”
李信走到了火头军身边，用凶狠的眼神看了众人一眼，待他们都畏惧地低下头之后，这才继续说道：
“不过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的，再过几天，下一批运粮队就要抵达了。届时咱们就又有充足的粮食可以食用了，尔等不用恐慌！”
“这两天就先苦一苦诸位了，等将来班师之后，本将自会因此事而替诸位请功！该是你们的，一粒米都不会少你们的。”
这是准备用延后交付的方式来收买秦军士兵，让他们不要再现场闹事了。
“唯……唯……”
身为一军主将的李信都已经这么说了，普通秦军士兵们又能再说些什么呢？只能朝着李信拱了拱手，表示自己理解主将的难处。
“敢问将军，这几天我等可还需要出营作战？”
而就在众人准备就此退去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人群中传出。
“谁在说话！？”
听到声音的李信厉声呵斥一声，而后扫视众人一眼，准备将那个问话的士兵揪出来。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本该自发将问话之人推出来的秦军士兵们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眼神一般，全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仅如此，这些士兵还全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话。
见状，李信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而后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这两天就先不出营作战了，尔等就在营中帮忙打造攻城器械吧！”
说完，他便不再搭理众人，直接转身离去。
“将军英明！”
得到答复的秦军士兵激动非常，对着李信的背影齐声欢呼道。
一时间整个秦军大营欢声雷动。
……
“奇了怪了，这秦人发的什么疯？这个时间段不好好地吃饭，欢呼个什么劲？”
秦军营帐外，一名佩戴长剑的游侠听着秦军大营中的动静，微微皱眉道：
“莫非……他们是在庆祝新年？今天貌似是冬至，莫非秦人以冬至为新年？”
“应该……不是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秦人似乎是以十月为元月。如今都已经十一月了，他们还庆祝个哪门子的新年？”
一旁的同伴摇了摇头，随即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或许……是他们斩获了什么了不得的战果，因此才会如此呢？”
“了不得的战果！？”
前者闻言，心中不由一惊，而后失声道：
“莫非是有他人捷足先登，先将燕军的动向汇报给秦军了！？”
“什……什么？这可如何是好！？”
后者闻言，也是一愣，随即抱怨道：
“我就说不要去追杀燕起，直接跑来将燕军的动向汇报给秦军吧！你不听，非要去追杀燕起。如今可好，燕起没抓到，报信的功劳还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如今秦军有了别人报信，哪里还需要咱们啊？完了完了，富贵没有了啊！”
“住嘴！”
似乎是被同伴搞得不耐烦了，前者厉声呵斥道：
“慌什么？咱们虽然袭杀燕起不成，但却也不是毫无斩获的。别的不说，单就秦氏族兵这件事，若是咱们不去追杀燕起，能遇得到吗？”
“就算有人捷足先登又如何？他们难道还能知道秦氏族兵的事情不成？要知道咱们可是刚一遇到秦氏族兵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跑的，我就不信有人能带着这个消息跑到咱们前头！”
“因此你也不用担心，富贵会有的。单就秦氏族兵这一个消息，咱们的富贵就少不了！”
说完，前者便不再搭理自己的同伴，径直朝着秦军大营跑去。
“站住！什么人！”
就在那人即将接近秦军大营的时候，一名秦军斥候突然骑马窜了出来，对着那人问道。
“楚人徐骥，携胞弟徐灿，有要事求见贵军主将。”
徐骥老老实实行了一礼，对着斥候恭声说道。
……
“也就是说，其实你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喽？”
秦军主将帐内，辛胜在听完幸存下来的运粮队主将的叙述之后，皱眉问道。
“是……是末将无能……”
运粮队主将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向辛胜。
“你……”
辛胜正想再问些什么，却突然察觉营帐的帘子被人打开。抬头一看，发现李信正黑着脸，快步从帐外走入。
“恭迎将军。”
辛胜急忙从位置上起身，以迎接李信的到来。等李信回到主位上坐好之后，这才恭声问道：
“敢问将军，士卒闹饷之事……可是已经解决了？”
士卒闹饷非同一般，非一军主将是没有威信镇压下来的，因此才会出现辛胜端坐帐中调查劫粮之事，而李信却亲临前线解决问题的情况。
“暂时是压下来了。”
李信沉着脸道：
“但是代价却也是巨大的！本将已经答应他们这几天不出营作战，而是留在营中打造攻城器械了。若是再这么持续下去的话，别说是攻破襄平城捉拿燕丹了，只怕咱们困都要被自己困死了！”
第二十六章 你管这叫两小无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辛胜闻言，只好出言安慰道：
“如今天寒地冻的，将士们本就行动不便。如今口粮还减少了，他们压根就无法像之前那般继续在野外作战。让他们留在营中打造攻城器械也好，既能保存他们的体力，又能减少不必要的非战斗减员，打造出来的器械还能为之后的攻城战做准备，可谓是一举三得。”
“话虽如此，只是心中难免有些不甘……”
李信摇了摇头，结束了这个话题。而后看向一旁坐立不安的运粮队主将，对着辛胜问道：
“如何，可否搞清楚这支燕军的来路了？”
“尚未弄清。”
辛胜叹了口气道：
“如今只知道这支燕军人数不多，约莫只有百余人上下。每个人都穿着一条长裙，让人无法看清他们的下体。另外就是这支燕军骑兵的骑术极其精湛，每个人都可以做到在马上冲杀而不被拖拽下马。至于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以及从何而来，又驻扎在何处，我们全都是一无所知。”
“如此神秘么？”
李信眉头紧锁，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帐外的卫兵喊道：
“启禀将军，营外有两个楚人求见！”
“楚人？这辽东之地，为何会突然出现两个楚人？”
李信与辛胜对视一眼，全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
“站住！你给我站住！驾！”
冰原之上，一名红衣少女正骑着一匹白马狂奔。一边疾驰，还一边对着前方一名骑着黑马的少年喊道：
“把我的剑还给我！”
“什么你的？那是我的剑！”
少年头也不回地应道：
“明明是我先从那个五百主的手里取来这柄剑的，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你混蛋！那个五百主是我射杀的！你抢了我的战利品，还好意思说！”
少女显然也被少年这通无耻的说辞给气到了，当即破口大骂道：
“我当初明明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胆子小，不敢杀人，因此才轮到我射杀那名五百主！可现在倒好，人你不敢杀，剑你倒是抢得挺快！我就纳了闷了，你都不敢杀人，要那柄剑干什么？”
“嘿！这话多新鲜啊！我乃燕国王孙，顶级贵族！身边配一把宝剑不是很正常吗？反倒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带什么剑啊！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燕起继续搬弄着自己的歪理，说什么都不肯将好不容易抢到手的宝剑还给秦雪。
没错，此时在冰原上嬉闹的两人正是燕王孙燕起与秦氏嫡女秦雪。
就在刚才，两人所处的秦氏族兵袭击了秦军的第二支运粮队，并且将包括五百主在内的全部运粮队成员斩杀殆尽。
而如今引起燕起和秦雪两个人争抢的宝剑，正是这支秦军运粮队主将的佩剑。
原本燕起是不屑于参与到这种级别的争夺之中的，毕竟身为燕国王孙，什么样的宝剑他没见过？完全没必要去抢一名五百主的佩剑。
直到他看到了这柄佩剑上的刻字——
【赠侄汤，武安君白起留】
没错，这支秦军运粮队的主将正是白起的族侄。而这柄佩剑，则是白起亲自赠送给他的！
这还了得？一般的佩剑燕起确实看不上，但这可是白起送出去的佩剑啊！
不说别的，单就白起这个名字，就足以令燕起不要老脸，做出个少女争抢战利品的事情来了。
然后就有了这荒唐的一幕。
一个“毫无身份”的“民女”追着燕国王孙要东西，并且还咬牙切齿地喊着要给他好看。
“还真是……般配啊！”
不远处的秦宣看到这一幕，顿时眉开眼笑，对着一旁的燕丹意有所指道。
“秦军未退，故土未复，如今谈这个还为时过早了。”
燕丹摇了摇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讨论下去。
然而一旁的秦宣听到这话，却是心中一喜。
没有直接拒绝，那就说明还有戏。
只要自己的这个孙女再加把劲，未必就不能嫁给燕起这个燕王孙！
没错，秦宣打算把秦雪嫁给燕起。
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说来也有趣，早在几天之前，秦宣还非常鄙视燕起的为人，认为他只是一个胸无大志，不学无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直到那一天——
秦宣至今还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自己正骑马走在燕丹的身旁，准备跟着他赶往襄平城，参加襄平保卫战。
一个声音却突然从身后传来，似乎是在叫停他们。
听到声音的秦宣带着众人停下，转头朝身后望去，
而后，他就看到了原本应该已经跑路的燕起带着一大票游侠又折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率先发话的是秦雪，待燕起带着众人停下脚步之后，她第一个策马窜了上去，对着燕起嘲讽道：
“呦，这不是咱们的燕王孙吗？怎么，不去濊国寻访仓海君，跑这里来干什么了？”
秦雪的话不可谓不毒，至少一般的同龄人没一个受得了她这番嘲讽的。
然而燕起显然不在此列，只见他仿佛没有听到秦雪的话语一般，直接对着燕丹说道：
“父亲，你们不能再去襄平城了！”
“不去襄平，难道还和你一样，直接跑路吗？”
不等燕丹回话，一旁的秦雪抢先开口道：
“还是说，你是担心这些人无法保障你的安全，因此想让我们给你当护卫？”
“雪儿，别闹！”
一旁的秦宣看不下去了，直接喝住了秦雪，而后将目光看向燕丹，等待他的发言。
“为何不能去？”
燕丹也没有让秦宣就等，直接就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秦军人多势众，襄平城矮池浅。就算你们这一百多号人全都进了襄平城，对于大局也是于事无补的！”
燕起一脸焦急地说道。
“那你说，我们应当怎么办？”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燕丹看了一眼驻马在燕起身边的张良，换上了较为温和的语气问道。
“当然是借助骑兵的机动优势，袭扰秦军粮道，以此实现秦军不战自退的战略目标啦！”
燕起伸出右手揉了揉鼻子，一脸自豪地说道。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想到的、且获得了张良认可的杀招，由不得他不自豪。
第二十七章 划时代的发明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的秦宣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燕起，忍不住感慨道。
“他哪里算得上是英雄？整个计划基本都是张先生谋划的，他只是提供了最初的意见罢了。”
听到有人夸赞自己的儿子，燕丹心中自然是欣喜非常，但是嘴上却依旧非常谦虚。
“不不不，张先生的谋划虽然周密，但是若是没有王孙搞出来的马镫的话，咱们也是不可能将计划进行得这么顺利的。”
秦宣摇了摇头，否定了燕丹的说法：
“毕竟咱们不过只有百余轻骑，正常情况下就算能够骚扰到秦军的运粮队，也是没有办法将他们直接击溃乃至于消灭的。毕竟骑兵无法正面作战，否则一旦与敌人兵器相碰，自己就有可能会被反推下马。”
“但是有了马镫之后就不一样了，双脚有了支撑，身体自然就稳固了。再与敌人厮杀，也不用担心用力过猛会将自己给扯下马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咱们的儿郎才能如此轻易地撕开秦军的防线，如同收割粟米一般收割他们的人头。”
“因此，要让臣论的话，此战的首功定非王孙莫属！”
没错，马镫，这就是秦氏族兵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易地击败秦军运粮队的主要原因。
事实上一开始的时候燕起也是没有想到要搞马镫的，毕竟他对这个时代的骑兵作战方式以及弱点的了解真的不多。
真正促使他搞出马镫来的，还是张良。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燕起虽然已经想出了退秦之策，但是这毕竟只是一个大的战略方向罢了。具体如何开展，还需要专人进行谋划。
而当今世上，还有人比张良更加擅长搞谋划的吗？
因此没有任何的犹豫，在想到了要如何退秦之后，燕起立马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张良，并且请求他帮自己完善整个计划。
然后，张良就拒绝了他。
别误会，不是张良不愿意帮他，而是在张良看来，这个计划根本就毫无价值。
光靠百余轻骑就想阻断秦军的粮道？你怕不是在想屁吃！
真以为秦军士兵都是泥捏的，碰一下就碎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秦军士兵真的都是泥捏的，又能如何？
你们骑兵敢挥舞着马刀上去砍他们吗？
要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们的刀砍在他们身上的同时，也会给自己施加一个推力。
这年头的骑兵下盘本就不稳，作战的时候要一只手拽着缰绳，一只手挥刀作战，同时双脚还要拼命夹紧马腹，这才能勉强确保自己不从马背上摔下去。
挥刀的对象若是不会反抗的肉体凡胎倒还罢了，一旦对方挥舞武器还击，骑在马上的骑兵是有极大概率会被推下马来的。
因此，指挥骑兵正面作战根本就不现实。
而正面作战指望不了，那就只能指望骑兵骑射了，这也是这个时代骑兵的主要作战方式。
但还是那个问题，骑兵由于下盘不稳，是没有办法拉开太重的弓的。
因此骑兵弓箭的射程往往不如步兵。
再加上秦国已经征服韩国，获得了天下排名第一的劲弩。
真要对射起来，吃亏的绝对是燕军骑兵。
综上所述，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骑兵最多只能给予步兵一定程度的骚扰，根本就无法对其造成太大的损伤，更别说是直接将其击溃乃至于消灭，以达到断绝秦军粮道的战略目的了。
正是基于以上原因，张良才会做出燕起的提议毫无价值的判断。
开玩笑，张良是什么人？能看不出秦军当前的弱点？
断绝粮道真要可行的话，以他对秦国的憎恨，怕是早就已经提出来了，哪里还轮得到燕起来抖机灵？
而在听完张良的分析之后，燕起直接傻眼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年头的骑兵竟然如此地不经打，以至于连袭扰粮道这样的任务都无法完成。
这和自己认知中的骑兵完全不一样啊！
燕起退缩了，既然计划不可行，那么继续原计划，跟着张良跑路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但是隐隐间燕起又感到有些不甘，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想要为这个时代的燕国人做些什么，若是就这么放弃的话，未免有些太窝囊了。
不甘的燕起开始埋头苦想，试图找到这个时代骑兵不经用的原因。
然后，他就想起了自己之前遇到的那场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摔死的事故。
若非秦雪及时出现，并且逼停了战马的话，自己怕是早就已经死了。
现在想想，当时的秦雪还真是英姿飒爽啊……
啊不对，现在想想，当时的情形还真是危险啊。
自己的两只脚因为长时间用力夹马腹，以至于供血不足，差点都要废掉了……
“诶？等等？用脚夹马腹？”
这一刻，燕起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话说……电视剧中的骑兵，都是用这种方式来平衡身体的吗？
显然不是啊！
那究竟差了什么呢？
马镫！是马镫！
这一刻，燕起终于想清楚了！
影响骑兵作战能力的关键，是马镫！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燕起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文明6里出骑士兵种的科技，可不就叫马镫吗？”
想明白了其中关键的燕起再次兴冲冲地跑去找张良，并且将马镫的妙用说了出来。
对此，张良自然是将信将疑的。
毕竟从来没听人说过这个东西啊！
不过伟人之所以是伟人，就在于他们敢于尝试，突破常规。
因此张良也没有废话，直接就让燕起搞一个马镫出来，给他看看效果。
燕起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当即根据手头的材料开始制作马镫。
要说这马镫可真是一个神器啊，不仅能大幅度提升骑兵战斗力，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制作还非常简单。实在不行拿一根绳都能凑活着做出来。
因此非常轻易地，燕起就搞出了马镫的样品，并且请众人中骑术最精湛的一名游侠进行实验。
实验的结果是喜人的，原本无法在马上做出的高难度动作，如今一一被这名游侠轻易做出。
而在确定了马镫真的可以大幅度提升骑兵的作战能力之后，张良也立马坐不住了。当即拍板表示：
回去，爆秦军的菊花！
第二十八章 王族的婚姻本质上就是一场交易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了，掌握了正面作战能力的秦氏族兵成为了秦军运粮队的噩梦。
每次秦军运粮队正走着呢，一支骑兵就突然从树林拐角处窜了出来，冲入运粮队的阵中，一阵乱杀。
等运粮队的主将反应过来，招呼着士兵组建好阵型之后，骑兵们又不打了，直接扬长而去，让运粮队的主将又气又恨。
说实话，如果真要一对一单挑的话，秦军运粮队还真就不一定不是秦氏族兵的对手。
只要他们做好侦查，缓慢行军，令士卒们背着武器铠甲上路，控制好间距，确保在看到秦氏族兵的第一时间就罗列好军阵，那么秦氏族兵想要冲破他们的阵型也是非常困难的。
但问题就在于此时并非是一对一的单挑，相较于击败秦氏族兵，秦军的运粮队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将粮食运到前线去。
若是将大量的时间浪费在提防秦氏族兵身上的话，那么势必会延缓运粮队运粮的效率，进而导致前线大军无粮可吃，原地崩溃。
连带着，运粮队的主将也将因此而获罪，株连家人。
前后都是死，秦军的运粮队陷入了史无前例的绝境之中。
而众所周知，人一旦陷入绝境，就很容易做出各种极端的反应，以至于昏招频出，最终加剧他们的灭亡。
……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支秦军是败定了！”
看着躺了一地的秦军尸体，秦宣满面红光道：
“现在就看他们是打算自己退兵，还是死撑不退，最终被活活饿死了。但是不论是哪一种，我燕国的危局都算是解了。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王孙的谋划啊！”
当初黑燕起黑得有多起劲，此时秦宣粉燕起粉得就有多卖力。以至于他直接无视了张良的作用，将他的功劳全都安到了燕起的头上。
没办法，燕起实在是太优秀了，而且出身还高，是燕太子丹的独子。按照目前的架势来看，燕国一时半会儿的怕是还亡不了，因此燕起还是有极大的可能继承燕国王位的。
一个既能搞战略谋划，又能搞发明创造的未来国君，哪个老丈人看到能不心动？因此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秦宣立刻就做出了要将秦雪嫁给燕起，以此来提高秦家在燕国政治地位的决定。
如今唯一能够阻挠他这个计划进行的，就是站在他身边的燕丹。身为燕起的父亲，燕丹对燕起的婚姻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如此不要碧莲地吹捧燕起，目的就是以此来博取燕丹的好感。
“还不能掉以轻心，秦军还有一万多大军，主将李信也不是无能之辈，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
虽说燕丹也觉得秦军应该已经掀不起什么大浪了，但是他依旧摇了摇头，表示不能过于乐观。
之所以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让秦宣不要再继续吹捧燕起。
燕丹不是傻子，哪里能不明白秦宣的小心思？
如果自己不是太子，亦或者燕起不是自己的独子的话，他或许还真的就会顺坡下驴，直接同意这门婚事。毕竟秦氏身为燕国大家族，辽东的地头蛇，配一个普通的燕王孙绰绰有余。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不是普通的王子，而是燕国的太子。燕起也不是普通的王孙，而是燕国的“太孙”。
按照正常情况，燕起将来是必定会继承燕国王位的。而一国之君的正妻，按照这个时代的惯例，通常都不是本国人。
不单单是国君，就连身为太子的燕丹本人，妻子也是赵国人。
之所以会这样，主要还是为了让国君可以在危难之时获得来自女方家族的助力。
本国家族本就臣服于国君，就算不联姻，国君也是可以动用他们的力量的，因此与他们联姻对于国君来说是一门“赔本生意”。
而外国家族则不同，人家本就不是你的臣子，没必要听你的命令。要想获得他们的支持，联姻是必不可少的。
正是基于这一点，燕丹才会迟迟不肯松口，答应这门婚事。事实上他也很贪秦氏家族的这支骑兵，知道一旦联姻之后这支军队就会立马毫无保留地支持自己。但是他也知道等自己继位之后依旧可以支配这支骑兵，为了提前支配他们赔上自己儿子的婚姻一点都不值得。
而这，也正是眼前这一幕女方上赶着嫁女儿，男方家长却兴致缺缺的内在原因。
“哎呀！我认输，我认输还不行吗？”
另一边，在经过一阵追逐之后，燕丹终于败下了阵来，被气呼呼秦雪给追到了手。
没办法，燕起的骑术本就不如秦雪这个自幼在辽东长大的女孩，再加上对方的战马还要强于自己，被追上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喏，剑给你，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毕竟是抢的小姑娘的战利品，若是没被人抓住的话也就算了，如今被苦主直接当众抓住了，任是燕起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死缠烂打下去了，当即将手中的宝剑抛了过去，还给了秦雪。
另一边，好不容易追上燕起的秦雪一把接住宝剑，在对着燕起做了个鬼脸之后，小心翼翼地将宝剑拔出，仔细观赏了起来。
燕起见状，以为自己再也和这柄宝剑无缘了，当即长叹了一口气，而后便轻轻抽了战马一鞭子，准备离开这里。
“站住！”
就在这个时候，秦雪发话了。
就在燕起以为对方这是准备不依不饶继续找自己麻烦的时候，却见一个东西正在朝自己飞来。
燕起本能地伸手将其接住，低头一看，发现正是自己之前还给秦雪的宝剑。
“宝剑配英雄，你虽说不敢杀人，却直接奠定了这场战场的胜局，因此你也勉强能够被称作英雄。我秦雪也不是不识好歹的，若非是你的话，这把剑也不可能落入我的手中。如今物归原主，咱们也算是两不相欠！”
说完，秦雪便不再搭理燕起，径直骑着白马走开了。
“这丫头！”
看着秦雪离去的背影，燕起的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有个性！”
第二十九章 虎狼之师？禽兽之师！
少男少女的打闹只是战斗结束后空闲时间中的点缀，虽然有趣，却也不可能吸引人们太多的目光。
真正吸引人们注意力的，还是这场战争本身。
“启禀太子、家主，战场已经打扫完毕了，我们随时都能重新出发！”
一名秦氏族兵策马来到燕丹和秦宣的跟前，恭声行礼道。
“哦？是么？”
秦宣闻言，抬头朝不远处的战场看去，果然看到己方士兵已经将秦军的武器铠甲都扒了下来，装到了盛放粮食的马车上，当即笑着捋须道：
“好！如此，咱们便可以重新启程了！”
说着，他便转头对着燕丹问道：
“太子，下令吧！”
“嗯。”
燕丹点了点头，而后高声下令道：
“全军都有，护送粮食物资，准备返回海棠村！”
“唯！”
众将士齐声附和，而后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工作了起来，护送着粮食物资朝海棠村行去。
海棠村在哪里？嗯……这不重要，总之只要知道这是一个位于秦军后方，且偏离主干道很远的小村子就是了。
这个村子的人平时极少与外界联系，若非秦氏家族是辽东地头蛇的话，都不一定知道那个地方有个村子。
因此，将缴获来的粮食物资存放到海棠村去是非常安全的。毕竟就连燕丹这个燕国太子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这么一个村子，就更别说是身为侵略者的秦军了。
每次打完了仗燕军都会将缴获来的粮食物资运到这里，然后全军再轻装简行地继续出去截杀秦军运粮队。否则若是带着一大批粮草辎重行动的话，燕军自己都要被自己被拖累死了。
……
海棠村是一个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由于地广人稀，资源相对丰富的缘故，因此这里的人相处得也非常和睦，不像外界那般勾心斗角。
再加上这个村子的人祖上据说也是燕国王室之后，因此他们也对燕丹等人的军事行动非常支持。
每次燕丹等人班师回村，都会得到村里人的热情迎接。小孩子们更是会激动地冲出村口，看着得胜归来的秦氏族兵们不断欢呼。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成了过去式。
当燕丹等人再一次来到海棠村的时候，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原本生气勃勃的村庄，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断壁残垣之间，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凌乱的尸体。除了小孩子的尸体相对来说比较完整之外，所有大人的尸体都已经被人割去了头颅！
敌袭！这是敌袭！
有人趁着燕丹等人不在，洗劫了海棠村！
而且从现场的惨状来看，这伙敌人应该就是秦军！
因为除了他们之外，辽东不存在第二支会割别人首级的敌军！
“为什么！？为什么秦军能够找到这里！？”
见到这幅景象的燕丹险些骑乘不稳，要从马上跌落下去。好在燕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然而被扶住的燕丹却并没有搭理身边的燕起，而是大声怒斥道：
“叛徒！我们之中一定出现了叛徒！”
是啊，叛徒。除了叛徒之外，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秦军能够找到这个连身为燕太子的燕丹都不知道的村子。
在场的其他人显然也都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在听到燕丹的话之后，全都脸色一变，开始用狐疑的眼神打量起自己身边的战友。
燕丹如今率领的这支军队成分很杂，既有秦氏族兵，又有当初跟随燕墨出城，而后被燕丹收服的三十名甲士，还有燕开率领的太子府仆从、以高渐离为代表的决定跟随燕起跑路的游侠，以及张良从老家带过来的老仆。
如此杂乱的成分，很容易让他们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怀疑起自己的战友来，进而导致全军不战自溃。
“诸位不要激动！”
燕起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因此立刻高声喊道：
“之前我等一直都在一起并肩作战，时刻不曾分离过，因此叛徒绝对不在我们之中！”
燕军人数本就不多，相互之间还都认识，因此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够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情况下偷偷跑出去通风报信。
众人之前的反应只是生物本能罢了，如今听到燕起这么说，顿时也都明白了自己身边的战友是无辜的，于是也都收回了狐疑的目光，不再用异样的目光去审视身边的战友。
只是战友们的嫌疑虽然是洗清了，问题却依旧没有解决。所有人都皱起眉头，思考秦军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丑牛！大宝！”
就在众人陷入沉思的时候，秦雪却策马冲了出去。只见她快速跑到两具小孩子的尸体旁，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颤抖地抚摸着那两具尸体，哽咽地说道：
“你们不是和我约好一起堆雪人的吗？醒醒啊！你们快醒醒啊！”
说着，秦雪便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眼泪滴落在丑牛和狗儿的尸体上，迅速被低温冻成了冰晶。
见到这一幕，在场众人都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巨石压着一般，沉闷得说不出话来。
中原列国纷争，屠杀降卒之事或有发生，但是屠杀平民却几乎不存在。
毕竟在统治者们看来，自己打仗的目的本就是争夺土地人口。把人都杀了，那自己还打个什么仗？
也正是因为这样，直到今天之前，在场众人都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见到这等地狱般的场景。
屠杀平民，最重要的还是屠杀孩童！
这样的行为，又与禽兽何异！？
“禽兽！禽兽啊！”
秦宣声音颤抖，破口大骂道：
“昊天在上，您若真的有眼，就降下一道雷，将秦军劈死吧！”
秦宣声音悲戚，整个人泣不成声。
毕竟若非是他的话，燕丹也不会找到这个村子。
燕军不来，秦军自然也不会来。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他确实对这些死去的村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哐当！”
就在秦宣失声痛哭的时候，一块废墟上的土墙突然被人推开。
再然后，一名中年男子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只见那名中年男子先是警惕地朝周围打量了一会儿，在看到秦宣的身影之后，整个人顿时变得欣喜若狂，而后快步跑到秦宣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呼喊道：
“家主！大事不好了！秦军将咱们家包围起来了！”
第三十章 秦军让我给您带个话！
周礼，天子次子为诸侯，封国。
诸侯次子为大夫，有家。
因此这个时代的家并非后世认为的家庭家族，而是类似于“国”一般的，接近领地一般的存在。
如今这个中年男子所说的“家”被包围，指的也不是某个房子被包围，而是一整片领地被包围。
“你说什么！？”
在听到这个中年男子的话之后，秦宣立马瞪大了眼睛，高声喝道：
“你敢再说一遍吗！？”
“家主，我没有撒谎，秦军真的找到咱们家，并且将咱们家给包围起来了啊！”
中年男子以头抢地，不断哭嚎道。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得到肯定答复的秦宣不由身体一晃，眼看就要从战马上跌落下去。
好在燕起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扶住，这才令其免于灾难。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重新坐稳的秦宣回复了一下心情，而后继续对着中年男子喝问道：
“秦军是怎么找到咱们家的！？”
是啊，秦军是怎么找到秦家的？
倒不是说秦家有多么隐蔽，令人无法找到。
而是在正常情况下，一支正在作战的军队是很少会将注意力放到目标之外的群体身上去的。
除非……这支军队已经将这个群体当成了自己的敌人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秦宣自问自己做事还是比较隐蔽的，跑来参加战争之事从未与他人说过。
在这种情况下，秦军是怎么知道自己参加战争的？
这一切都说不通啊！
除非……秦家内部出现了叛徒！
想到这里，秦宣不由脸色一变，对着中年男子大喝道：
“说，是不是你把秦军引到这里来的！？”
“我……我……”
似乎是被戳中了心事，中年男子顿时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眼神开始飘忽不定，迟迟不敢回答秦宣的问题。
“好哇！”
眼见对方这幅模样，秦宣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当即怒极反笑道：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到头来，叛徒竟然是我秦宣的族人！来人啊！”
“在！”
一旁的秦氏族兵闻言，立马起身回应道。
“给我将这个叛逆之徒拖下去，执行家法！”
“唯！”
族兵领命，上前将中年男子制服住，便要将其拖下处决。
“冤枉啊！我真的是冤枉啊！”
被拖着的中年男子大声呼喊道：
“我不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秦军的诡计啊！”
然而秦宣却并没有要听他辩解的意思，此时的他只想立马将这个害群之马就地处决，以免得他继续让自己在燕丹面前丢人。
秦宣不听，有人却很想听。骑马伫立燕起身旁的张良见状，急忙凑到燕起耳边，耳语了起来。
片刻之后，燕起上前，对着秦氏族兵说道：
“且慢！”
说完，燕起转头对着秦宣道：
“秦氏家主，如今敌暗我明，我军正是急缺情报的时候。若是就这么将其斩首的话，未免太可惜了些。不如先听听他这么说，等他说完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这……好吧，既然是王孙发话，老朽自然也不好不听。”
秦宣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身为叛徒的族长，他不得不表现得大义灭亲罢了。如今燕起给了台阶，他自然就顺势下来了。只见他转头对着中年男子厉声喝道：
“快，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都说出来。若有隐瞒，定惩不赦！”
“唯！唯！”
中年男子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当即连连点头，一五一十地就将自己掌握的情报全都说了出来：
“就在三天前，一支秦军的骑兵队突然出现在了咱们家之外，并且做出要进攻的架势！”
“家族中的青壮年都已经随您出征了，族内根本没有防御力量。因此族中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幸有长者出面，稳住局势，这才令家族免于不战自溃的命运。不过局势虽然稳住了，但是形势却依旧非常危急。无奈之下，族中长者只能让相对比较年轻的我骑马出行，来这边找您回援。”
“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秦军竟然派出了骑兵在后跟踪，顺着我在雪上留下的马蹄印一路找了过来！”
“海棠村乃是我军囤放战利品的地方，村中粮食物资极多！那伙秦军见到这一幕之后，顿时就发了狂。而后也不多说，直接就在村中大开杀戒了起来！整个村子八十三口人全都死于非命！”
“再然后，那伙秦军便招来了同伴，将这里的粮食物资全都带走。再一把火将这里全部烧掉，目的就是让我军无法借助这里的房屋遮风挡雪！”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失声痛哭起来，似乎是为在那些惨死的村民哭丧。
“那你呢？你又是如何躲过那支秦军的屠杀的？”
一旁的燕起察觉到了其中的重点，立马出声问道。
“我……我不是躲过去的……”
中年男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
“那伙秦军故意没杀我，并且让我留下来给太子和家主带句话……”
“什么话？”
秦宣立马顺势问道。
“他们说秦氏族人的性命都操于他们之手，若是想要救那些族人的话，就……就……”
“就什么！？”
“就立刻弃暗投明，转投秦军帐下！”
“混账！”
秦宣闻言，怒目圆瞪道：
“我秦氏乃是襄平君之后，世代都是燕国忠良，又岂会做出背燕投秦之事来！？”
秦宣的声音很大，语气也很坚定。但是燕起却敏锐地察觉到，这通话语中似乎有一种做作的意味。
就好像……是故意说给自己和燕丹听的一样。
不过想来也是，遇到这种事情，秦宣要是不立刻出来表忠心，那才叫咄咄怪事呢。
毕竟要是不这么做的话，一旦燕丹心生怀疑，那么可就真的糟了啊。
不过就算他这么说了，燕丹就真的会相信他吗？
毕竟那可是一族的亲人啊，为了那么多的亲人，背叛自己的主君貌似很正常吧？
燕起转头朝燕丹看去，果然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眉宇之间似乎隐匿着一丝阴霾。
“糟了！”
燕起心中一惊，再看向一旁的张良，果然发现他也是同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