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虎毒不食子
冬去春来,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宫中已经撤去了暖炉,停了火炭,光光的肚子也越发的大了,她扶着腰站在御书房内间帘后,顺着掀起的一角,看到了久违的兄长。
韩孝周和韩孝正规规矩矩的给启宗磕头行礼。
启宗坐在御座之上,眯了眯眼睛笑了下:“孝周啊,你家二弟怎么没有进京来啊?”
韩孝周禀手回道:“陛下,微臣家弟,不愿离乡,坚持为父母守孝,请陛下恕罪。”
启宗点点头,这位韩家二郎,听说只是个商人,没什么学问,进京与否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启宗也就没再追着问,而是道:“孝正就留京吧,莫要再回雁州任职了。
朕安排你到刑部去任员外郎一职。至于孝周,年前禁军副统领告老还乡了,朕看你就合适,你明日就到禁军营里找景阳侯报到。”
兄弟二人没想到他们一回京,就得到了重用,自然是又惊又喜。
光光却是皱了秀眉,这皇城里的禁军少说上万,当个副统领可是很有实权的,问题是那位景阳侯禁卫军指挥使赵枫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他不仅仅是两朝元老,是启宗的心腹,光光可是记得,他是盛卿安的人啊,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他会向着自己吗?还是说自己应该倒向盛卿安那一边?
就在这时,从御书房外,有内侍官匆匆跑了进来,满头大汗,脸色惊慌:“陛下,陛下,不好了……”
启宗眼神一立,瞪着这小太监斥道:“慌什么?难道有人逼宫了?”
小太监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是的陛下,是齐王殿下,晋王殿下出事了。”
启宗眉心一跳,他站了起来,他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擦了擦汗这才回禀:“晋王府的人刚刚来报,前往江南就番的晋王和齐王殿下,应邀到柳家饮酒,席间遇到刺客,晋王殿下被刺中要害,当场就毙了命。而齐王殿下在混乱中不知去向,失踪了。”
“你……你说什么?”
启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问了一遍:“你说谁死了?”
小太监见启宗的脸色铁青,唯唯诺诺的又说了一遍:“晋王殿下歿了,尸首已经在运回京的路上了。”
启宗这下总算是听清楚了,他抖着手捂了捂胸口,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你是说轩儿他……”
他一屁股坐到了龙椅里,无比的颓然。
韩孝周兄弟俩对视一眼,然后解劝道:“陛下节哀啊!”
沉默了一会,启宗眼中的泪水就顺着眼眶流了下来,他一拍桌案,痛心疾首的骂道:“是谁?是谁?朕前脚刚差兄弟二人到江南就番,后脚二人就出了事,是谁要他们的命啊?”
虽然盛靖渊兄弟二人现在不怎么得自己喜欢了,可是那也是亲生的儿子,是自己的骨血,他给二人挑选了封地,同属江南,只是离的有些远,却也不是什么坏的去处。
二人伤了腿,又失了势,他就想着远远的给二人打发了,从此做个闲散王爷也是好的,可是没想到,这一去,却是直接去了鬼门关了。
韩孝周兄弟二人不敢多言,同时心里也有些发虚。
因为这刺客不是别人,正是唐城和他的师兄弟们。
虽然表面上,他们韩家和唐家撇清关系了,可是背地里,他们还是会互通消息,共筹复仇大计的。
光光握着帘子的手紧了紧,盛靖轩死了,而盛靖渊竟然跑了?
也不知姐夫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能够让盛靖渊逃生呢?
这二人何时就番的消息,带了多少人出京的,自然是她告诉韩老夫人的。
那盛靖渊可是她的仇人,她怎么可能因为他失了势,伤了腿就轻易放过他呢?
启宗哭了一会儿,冷静了一点,他吩咐人道:“沈庄,你去江南,这事你带人亲自去查,齐王的下落一定要找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庄身为皇室暗卫头领,是大盛皇室最衷心的死士,一般情况下他是不离启宗左右的,可是现在启宗却让他远赴千里之外的江南,他有些犹豫了。
启宗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纠结,幽幽一叹说道:“沈庄,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要怕,你去吧。顺便,去把柳家铲除了。”
沈庄锁了下眉,这个柳家,作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对于太子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可是启宗却要除去柳家,这说明,他可能要舍弃太子了。
关于这些,沈庄没有多说,他只管奉命行事就行了。
沈庄一走,光光心内狂喜,这个沈庄不仅仅是暗卫头领,还是大盛朝绝顶的高手之一,有他在,这启宗这皇室就固若金汤,没人能够奈何得他们。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突然觉得腹痛难忍。
身旁的宫女们都吓了一跳:“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有眼尖有经验的嬷嬷,就知道韩光光这是要生了。
启宗也着急了起来,他赶忙吩咐人传来御医和接生嬷嬷。
御书房里是一阵的兵荒马乱。
等御医确定光光真的是要分娩了,众人都犯愁了起来,现在再想移动产妇的身子是不可能了,可是哪有人生产是在御书房的?
启宗当机立断的决定道:“御书房怎么了?是朕的孩儿,这皇宫上下哪里都可降生。”
说着,他带头到御书房外去等候了,韩孝周兄弟二人这时候当然是不能走了,不说其他的,这里面现在正处于生死关口,痛苦分娩的人是他们一母同胞的妹妹。
只是这一等,就从早上等到了天黑,光光也没顺利产下婴儿,可把启宗和韩家兄弟急坏了。
而朝中很多大臣听闻韩贵妃竟然要在御书房生产都是惊怒交加,很多言官黑夜进宫,跪到了御书房外进谏:“陛下,韩氏这是玷污朝堂重地,实乃是对我大盛皇室大不敬啊,望陛下处死韩氏女,还我大盛一片清明!”
“陛下,这御书房乃先祖们御批之所,女子无旨不得进,就是国母都得守规矩。可是这女子生产乃是污秽之事,如此行事,只怕要污了我朝国运,贻害后世,陛下三思。”
听着这些老头子絮絮叨叨,看着御书房外越跪越多的人,启宗两道浓眉都皱成了八字,他想骂上几句,这么多人他也不知道该找谁来骂。
安国公揣着手站在镇北王身后,只觉得这一切都好可笑,为了一个女人,朝堂上下只闹的乌烟瘴气,要是先皇知道了,估计都得从帝陵里跳出来指着他们这些老臣痛骂。
就在这时,御书房上空突然现出一道红光直射而下,耀眼夺目,所有的文武百官都看到了,启宗自然也不例外。
启宗抬头看着这从天而降的红光,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有年老的臣子突然惊叫道:“天降异像,红光满天,难道是有真龙天子出世了?
老臣听闻,我朝开国太祖皇帝降世之时,就是天降红光,照射了十里啊!”
有一个人这么说,其他人也都开始惊疑起来,那些上奏让启宗处死韩氏的人这时也都闭了嘴。
启宗自然是不信这个说辞的,因为里面的人还没生下来孩子呢,如果是个公主,这些人说的什么真龙天子降世不是很可笑吗?
要是光光看到外面的情况,估计要吐槽这些古人迷信,这不过是傍晚天空霞光,凑巧折射到这一片而已。
就在这时,屋内响起了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御书房的大门应声而开,接生的嬷嬷满脸得喜气,大声的朝着启宗恭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个皇子。”
她怀中抱着包被,小猫一样的婴儿正用力的张着嘴巴哭着,天上一丝火烧般刺目的光亮正好照到了小婴儿的脸上,就形成了该死的巧合。
以至于后来,这位仁宗皇帝出生时候的异像被人传道了很多年,更有甚者夸大其词的说什么仁宗皇帝出生时,看到了一条巨大的火龙盘旋在御书房外。
窦辛禀和宗正新这一帮文臣最先反应过来,都跪地恭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皇子。”
启宗在贺喜声中回了神,他干巴巴一笑,朝前走了几步,伸头看了看小婴儿,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他没有伸手去抱,而是说道:“贵妃如何?”
接生嬷嬷笑着福声:“母子平安,陛下放心。”
启宗这才哈哈大笑起来,他仰头看了看天,发现那红光已经消失了。
安国公用手肘拐了拐身旁的盛卿安小声嘀咕:“王爷,这真龙转世,天降异像,您怎么看呐?”
盛卿安苦笑了一声,本来他要夺位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就是启宗真的突然暴毙驾崩了,太子不能继位,这天降异像的十一皇子也是众望所归啊!
他看了一眼安国公,轻飘飘的说道:“孤王觉得,这十一皇子是我大盛的天选之人。”
安国公撇嘴,只怕这镇北王是想扶持这奶娃娃上位做自己的傀儡,自己好操控朝堂,他懒得戳破,都各怀了心事。
只是不得不说,经过了这一出,那些想要韩光光去死的大臣变少了很多。
不论外面如何,光光自从生产完毕被移送回了琉璃宫后,就有些不安。
她看着睡在身侧的婴儿,了叹一口气,自打她生产毕,一连数天启宗就没有进过后宫,她有些惶恐。
小竹摸了摸奶娃娃的脸,笑着说道:“姑娘,你干嘛愁眉不展的啊?”
光光看了看这天真无邪的丫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怎么会明白自己的心事呢?
这孩子的生父,年后就随游丛山回雁州就番,只是路上却遇到了多少次围杀,不用说肯定是启宗的手笔,据说已经死了。
而启宗忽然又对自己这个态度,让她不得不多心。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唱喝:“陛下驾到!”
光光刚想起床,就被小竹按到了榻上:“姑娘,您还没出月子,身体没有恢复,不要起来了,陛下又不会怪您。”
“这丫头说的对。”
启宗大踏步,笑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个太监。
多日未见,启宗的脸上越发苍白,却也不见得精神颓败。
光光听了他的话,当真没有起来,只是委屈巴巴的道:“陛下,您怎么这么狠心,这么多天都没有来看臣妾。”
启宗哈哈一笑,他站到榻前,低头看着这小女人,又看了看小婴儿,久久没有说话。
光光觉得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明显,她往榻里缩了缩,紧张的问道:“陛下怎么不说话?”
启宗的目光清明又阴冷,他盯着光光阴恻恻一笑:“韩光光,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自作聪明的以为一切都可以瞒掉朕吗?朕不过是陪你做做戏罢了。”
光光一愣:“我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
启宗冷哼,一把从榻上提起小婴儿,小婴儿还没有满月,被人如此粗暴的对待,登时就被惊吓的哇哇大哭起来。
小竹吓得瑟瑟发抖,语不成声。
光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坐了起来,惊叫道:“你干什么?快把孩子放下,他可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够这么对他?”
启宗的眼中闪过犹疑:“这真的是朕的孩子吗?说实话,从离宫开始,朕就一直怀疑你。小丫头,朕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只不过是想看看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罢了。想必这孩子的生父就是那死鬼盛靖川吧?”
光光这才明白,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启宗不过都是在做戏,利用她打压太子,打压齐王晋王。
光光也不再辩解,她冷了脸:“盛世卿,为了解决这些皇子夺位,你竟然利用我?”
启宗呵呵一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朕会为了一个女人连国祚都不顾了吧?太子无能,姜家又野心勃勃,朕迟早会废太子,铲除姜家,只是找不到借口而已。
还有齐王,虽然都是朕的儿子,可是他心胸狭窄,做事更是有仇必报,没有宽仁之处,朕更不乐意他争夺皇位。”
光光冷笑连连,仿佛第一次认识启宗一样:“所以,你就派人杀了自己的两个亲儿子?”
启宗的面容有瞬间的扭曲,他恨声道:“朕再残暴,虎毒还不不食子呢,我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大仇得报
光光当然知道两位皇子怎么死的,只是她是不会承认的。
启宗自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也没功夫跟这女人耗下去。
虽然他很喜爱这女人的美貌,可是想到她欺瞒背叛自己,就让他无法忍受。
如今铲除了异己,他又打压了太子皇后姜家,更能够顺理成章的废太子了,就不再需要陪她演戏了。
他冷冷一笑,把小婴儿举过头顶,恨声骂道:“这小畜生,就不该来到世上。他爹死在我手上,他也是同样的下场。”
说罢他就要往地下摔。
光光吓得亡魂皆冒,肝胆俱裂,她焦急的大喊:“不!”
就飞奔着跌了下来,却无济于事,眼看着那“哇哇”哭着的小人被启宗抛到了半空中。
也不知是谁,突然飞起一脚就将启宗踹出去两米远,身影一晃,一个起落,飞身出去就接住了小娃娃。
启宗吃痛,不防备之下被踹飞了出去,他落地之后险些痛昏过去。
只是那些宫人太监却没有人过来扶他。
他好不容易缓过来,定睛一看,那踹了自己救了孩子的人竟然是韩氏女身边那个他认为最没用的小丫鬟小竹。
“你,是你?”
启宗万万没想到,他最放心最忽略的人,就凭这力气,绝对是个练家子。
转而启宗就发现不对劲起来,他朝着两旁的太监们吼叫:“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护驾?章明,你这个老货,还不扶着朕起来?”
只是想明老太监并不看启宗,反而朝光光的身边挪了挪。
启宗就明白了,自己时日无多了,这些宫人都为自己找后路了,只怕没人肯救自己了。
他气急败坏的站起了身子,大喝道:“来人,救驾。”
话一落,从外面呼啦啦的闯进来无数的禁军,有禁军指挥使赵枫,还有副统领韩孝周。
启宗张狂一笑,他吩咐赵枫:“爱卿,你将韩氏兄妹,还有这个丫鬟以及今日这宫内所有的太监宫女,通通都就地正法了。”
只是他吩咐完,老半天不见赵枫和那些禁军行动,启宗就傻眼了,他恼怒的瞪着赵枫斥道:“赵枫,你也背叛朕吗?”
赵枫平静的看着启宗说道:“陛下,您贵为天子不假,可是您是不是忘了,当初您并不是嫡子,也不是先皇立的太子啊,是我们这些人拥立您,一路过关斩将,披荆斩棘助您成皇的。”
启宗怔了一下,他红着眼睛不忿道:“朕当然没忘记,朕对待你们也不薄啊?”
赵枫讽刺一笑:“陛下,太子派人血洗韩家那一千禁军呢?那些人都是我带出来的兄弟,虽然人有贵贱之分,可是我们也都是人啊,他们不过是执行你们皇家的命令罢了,他们有什么错呢?
你一句话就是上千口人命,你想过我们没有?我至今都不敢面对那些人的家属父母,我怕他们问起,他们的孩子哪里去了?
还有那些忠臣良将,当初跟着你争江山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说保证大家都有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可是得善终的有几人?
不错,我赵枫得到了你的重用,可是那也不过是因为我足够听话罢了,我为你做了多少违背良心的事情,你知道我有多痛心多愧疚吗?
就像前太子庄颖王一样,他贤德宽仁,礼贤下士,亲民爱臣,到现在民间都还有老百姓在纪念他。就因为要铲除异己,以绝后患,我背负了天下老百姓多少骂名,杀了他,每每午夜梦回,我都梦到他来向我索命了。陛下,这些,难道您都从来没有回想过吗?”
启宗被他一叠声的质问问的心虚不已,他后退了几步,双眼赤红仿佛能够滴血,他望着赵枫,嘴中发苦:“就算朕死了,你也成不了事。朕还有于震,还有邱丞相,再不济太子也还在,还有靖边侯姜家,北边还有蒋元帅,这些人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有我在,一切就都能够实现。”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启宗全身都是一震,因为这个声音太过熟悉,是盛卿安。
他猛然回头,果然,盛卿安腰带配剑,正款步走来。
他的身后,跟着许多文臣武将,都是朝中重臣。
启宗寒了脸,他恍惚间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些人都投靠了你。”
难怪赵枫会背叛自己了,只恨沈庄不在自己身边,要不然自己又岂会落到这般田地?
盛卿安抿了下嘴唇,叹息道:“五哥,这些人不是投靠我,是为了我们大盛的皇室。我们大盛不能乱啊,五哥,你还不明白吗?”
现在的大盛已经摇摇欲坠了,如果再乱起来,这大盛就要易主了。
启宗呵呵一笑,眼中有着决然,他笑的疯狂:“盛卿安,就算你篡位了又如何?你同我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是要背负后世万年骂名,要骂你一句是篡位之君,窃国之贼,你有何脸面指责我呢?”
盛卿安无所谓的笑了笑:“五哥,谁说我要做皇帝的?”
虽然他也很想,可是只要北方的蒋正臣不答应,他就坐不稳,到时大盛一样要乱,他就会成为千古罪人了,他并不想看到那种结果。
启宗一愣,他不理解的看着盛卿安:“你不想做这一国之君?那只有我的儿子们是名正言顺的了,太子?郑王?那你为的什么?能得到什么?”
盛卿安勾唇笑了起来,他一指榻前已经被光光抱在了怀里的奶娃娃:“我们会扶持他来做大盛的君。”
启宗回头,瞳孔一缩,他暴怒道:“休想,休想!这个孽种,不是我的儿子。”
说着,他就疯了一样像光光扑去。
小竹飞起又是一脚,将疯癫的启宗给踹了回去。
启宗倒地之时,吐出一口血来,他趴在地上,不甘的看着小竹:“你是谁?你也是盛卿安安排来的?”
这时的小竹,说话声音已经不再是女声:“你觉得我是谁?”
她面部一阵蠕动,让人看着都觉得发麻痛苦,待看清庐山真面目时,启宗颤抖了起来:“是你?盛靖川,你没死?”
光光也没想到,传言死在北去路上的盛靖川竟然就藏在自己身边。
启宗却更疯狂起来,他叫道:“你们两竟然能够合作起来?你忘了,你爹娘祖父可都是盛卿安杀死的!”
盛靖川默了下没有说话,他看了眼抱着孩子的母女二人说道:“为了大盛,为了她们母子,我愿意放弃报仇。再说了,这一片的罪魁祸首不都是你吗?要不是你下旨,谁敢屠雁荡宫。”
说着他从一个禁军手里抽出一把长剑来,劈头盖脸就像启宗砍去,启宗有心闪躲,奈何他年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身体不舒服生了病,现在又受了伤,没几下就被砍中了。
也不知道盛靖川发了多大的狠,砍了多少下,只把人砍的血肉模糊,肉片直飞,待到启宗再也挣扎不动,哼叫不出声来才罢休。
他瞪着启宗骂道:“贼子,我砍你这一百多剑都是少的了,等你下去了那些被你害死的无辜的人还要接着找你算账。”
说罢,他手起刀落剑,血花迸溅,人头滚落,启宗就结束了他跌宕的一生。
光光被这场景刺激的差点吐出来,不过想到太子,她立刻对韩孝周说道:“大哥,您快去东宫,可不能让太子和皇后逃脱了。”
韩孝周点头,带着人匆匆而去。
不一会儿,外面就杀声四起,光光知道,这宫中是生了变数,估计那些外戚和皇子们争夺起来了。
此时的东宫内,太子听闻启宗被人杀了,就是一阵狂喜:“你说父皇死了?我要继位了?”
那焦急禀报的宫人都想敲开草包太子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是啊,太子殿下,陛下死了,可是镇北王爷和那些禁军同样也都闯进来了。还有郑王私军和五城兵马司在宫门口直接就打起来了。”
一听到五城兵马司,太子高兴坏了,那可是自己这边阵营的,他赶忙往外走说道:“快,我们快去找母后。”
宫人吓的脸色惨白,赶忙劝道:“太子殿下,我们得从后面偷偷溜走,您不能这么出去。”
正说着呢,东宫大门就被人从外面粗暴的踹开,领头那人一脸横竖交错的疤痕,带着一身仿佛地狱而来的煞气,手机提着的剑还在往下滴着血,他身后跟着成百上千的将士兵卒,所过之处人头滚落,断肢乱飞。
太子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他结巴着道:“韩……韩孝周?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东宫啊,你们还不退下,你们都想造反啊?”
韩孝周嘿嘿一阵冷笑,身先士卒窜到太子身前,一脚将他踹倒,大脚踩着他的前胸,手举宝剑,利落的几下就砍下了他的四肢。
太子哀嚎惨叫着,却并没有死去,他鬼哭狼嚎的叫着:“你……反了,反了,韩孝周,你竟然敢这么对待孤!”
韩孝周一剑又废了太子的要害处,让他彻底变成了太监,他森然冷笑道:“反了?反了又如何?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灭我韩家满门,今日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说着,他又去挖了太子的眼睛,割了他的舌头,鼻子,耳朵,最后等太子快没了气息才给了他一个痛快。
那些士兵们冲进东宫,一阵冲杀,不管是妃子还是皇孙们,一个都没留,杀了个干净,也算是为韩家报了仇。
第三百四十九章 终章
三年后
大盛仁宗三年
正是酷夏,天气炎热,寻常百姓可以不出门,就是苦了那些行脚商人了。
距离云州还有百十里路的郊外,官道旁搭着个茶棚,供来往行人歇脚喝茶。
茶棚里放着几张破旧桌子,零散坐着七八个行脚商人。
有个商贾要了茶水以后,见是个年轻妇人招呼送茶,本来想要占点便宜,可是待妇人到了近前他看到面容后就失了兴致。
原因无他,这妇人穿戴破旧寒酸,偏偏容貌还寒碜,长的实在是不敢恭维。
商贾就好奇这妇人的丈夫又长何模样呢,就伸头往后厨看,只见一年老的汉子,满脸褶子,还驼着背,窝在灶前正满头大汗的在烧火。
商贾“啧啧”两声,轻笑了出声。
同行的伙伴见了笑道:“老兄,你这是何意?”
商贾一拍自己的大肚皮笑道:“你看这送茶的娘子,年轻不假,可是貌丑,配的丈夫少说得有五六十了,也算是相衬。”
伙伴一听哈哈大笑,他了解这商贾的秉性,知他好色,就打趣道:“只怕你是又犯老毛病了吧?你小心又被人告到官府说你调戏良家女子,当心又挨官司。如今朝廷法度可是越发的严了。”
旁边有茶客听了搭话道:“那可不,别看我们皇帝陛下年纪小,可是治国可是有一套呢。虽然南方反了靖边侯,镇国大将军去平乱打仗,一去两三年,这朝廷可是一次税收都没加收过。
我们陛下登基反而还免了我们老百姓的两年赋税徭役,这都哪找的好事啊。”
有人称赞皇帝仁政,旁边的人纷纷附和:“要我说,这小皇帝还是个奶娃娃,他懂啥啊?还不是摄政王治国有方,携理的好啊。”
天下人都知道,小皇帝没满月就登基了,那吃奶的娃能理政能批奏折吗?当然不能,一切都是摄政王盛卿安代为打理的。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茶棚里一时之间就热闹了起来。
先前说话的商贾突然惊叫着拉了一把自己身边的伙伴:“哎,兄弟,你看,你快看,那小娘子长的可真够漂亮的。”
这位仁兄回头,顺着商贾手指的方向看去,泥土路上缓缓驶来一辆破旧的青布马车,赶车的人是个俊秀的青年,最多二十出头。
而马车里,车帘掀开,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来。
马车到了茶棚外,那赶车青年见有人盯着自己的妻子看,锐利的眼神像把刀一样狠狠地盯了一眼那色眯眯的商贾。
这商贾被青年不凡的气势所摄,不敢再那么明目张胆的看那美貌的小娘子,低头用余光偷偷的打量赶马车的二人。
从马车上下来的光光见盛靖川这样,噗嗤笑出声来。
盛靖川皱了皱好看的一对剑眉,不悦的瞟着光光说道:“你这丫头,好生没道理。我替你挡去登徒子不怀好意的打量,你反而笑我。”
光光无语极了,这在后世里又算什么?被人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不过面对醋意大发的盛靖川,她不得不赔礼道:“是了。多谢相公相助。”
听到“相公”二字,盛靖川就是一呆,转而狂喜,他一把握住了光光的手激动道:“你肯承认我了?”
这几年,二人是聚少离多,就算能够见面,也是恪守礼仪。
她是深宫中,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他是雁州的番王,二人之间明明很近,却又像隔着千山万水。
不仅如此,已经大权在握做了摄政王的盛卿安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每每自己进京来,他就百般阻挠他们二人相见,让他憋屈的狠。
光光拍掉了他的手,笑道:“你好歹是掌管雁州的郴王,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盛靖川黑脸,他哼着转脸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我毛毛躁躁,要不是我千般算计,废了这好大劲,你能被我拐出来吗?”
想到这个光光就生气,她不放心的念叨:“也不知道澄儿如何了?有没有哭闹?你真是莽撞,怎么能私自掳我出京?”
她本来在宫中好好的,每日陪伴着儿子上课听政玩耍,谁能想到一觉醒来竟然就被盛靖川掳掠出京来了。
盛靖川听了脸色更黑了,他回头气道:“我不这么做,我们何时才能够在一起?我每次说带你走,你都说孩子小,舍不得娘亲,照这样下去,再过十年八年你都不能出京。
他已经三岁了,得学会独立才行。不然非变成你说的那什么妈宝男。早知道是这种结果,我当初就不该同意盛卿安和解。
那厮包藏祸心的把我安排离你们娘俩那么远,我都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你们一次。”
光光被盛靖川说的嘴角一阵抽搐,三岁的奶娃娃,你让他学会独立,你是认真的吗?良心不会痛吗?
二人嘟嘟囔囔的进了茶棚,盛靖川高声要了两碗茶。
光光坐在简陋的茶棚里,四下打量,她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个地方莫名有点熟悉。
盛靖川察觉她的表情变化,紧张的四下看了看,小声的询问:“娘子,怎么了?是不是发现有刺客?”
光光白了他一眼:“别乱喊,我可是当朝太后,谁是你娘子。”
盛靖川傻笑了一声:“嘿嘿,当什么太后,跟我去了雁州咱们再也不回来了。省得我每次进京,盛卿安都像防贼一样防着我。”
光光斜眼看他,觉得作为一个爹,他是真的不称职,她不想跟他掰扯这个,于是就说道:“我觉得这个地方我来过。”
盛靖川接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是南北官道,从淮阳府往京城去,大多要经过这里的,没准你们以前就走过。”
光光还想再说些什么,有个年轻妇人送茶水上来了,她猛然一抬头,然后就是一愣:“韩喜儿?”
韩喜儿看到韩光光后同样也呆了下,她手中的茶碗“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摔成了几半,茶水洒了一地,有一些水渍溅到了盛靖川和韩光光的衣摆上。
盛靖川抖衣而起,关心的询问光光:“光儿,你没事吧?有没有烫着?”
转而他就恼怒的瞪着韩喜儿斥道:“你怎么回事?就这么招待客人的?”
光光拉了下盛靖川的胳膊,尴尬着解释道:“靖川,别恼,她是……”
她想了下该怎么称呼韩喜儿,然后才说道:“是我家亲戚,大柳村来的。”
提到大柳村,盛靖川安静了下来。
那个地方仿佛离几人都已经有些遥远,让他们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这时从灶房那边,冲出来一个老汉,手里拿着半截烧火棍,他装腔作势的强硬道:“你们想干啥?不要看俺们老实就想着欺负我们。”
光光看了看这个老汉,他有着稀疏花白的头发,牙齿发黄,满脸皱纹,一身粗布麻衣,这不是带着韩喜儿私奔的季家老爷子季连是谁?
显然他并没有认出韩光光来。
韩喜儿慌张的拉了一把季连,嗫嚅着说道:“她是韩光光。”
“啥韩光光不韩光光的,俺不……啊?你说谁?”
季连说到一半突然瞪大了眼睛盯着光光,然后后退了几步,像是见到鬼一样:“你?不是说你死在了京……”
发现盛靖川正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季连咽了咽口水,就把话又吞了回去。
光光见二人处境并不见得多好,就跟着韩喜儿到了僻静处询问他们的情况。
当初韩喜儿嫁给了镇上的季培林,韩老头和陈氏曾经可是非常得意看重这门婚事的。
可是没想到那个季培林竟然是个不成事的,那韩喜儿可就等于跳进了火坑,一进门就守了活寡,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同季家老爷子弄到了一起,还私奔了。
光光想到陈氏,也感叹这世界真小,也不知陈氏现在怎么样了,要是被她知道韩喜儿的下落,估计会很高兴吧!
韩喜儿一脸的苦涩,也不知从何说起,就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后来的事情。
他们私奔了不假,二人没有户籍,没有其他求生手艺,带着钱一路奔波,后来在路上韩喜儿还小产了,伤了身子到现在都没有再怀过孩子。
钱总有花完的时候,后来的他们就四处流浪,最近才到这里开了个小茶馆勉强度日的。
光光听完是唏嘘不已,他们当初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在封建的古代,是万万没有回头路了,要是回去了,指不定会被当地的人浸猪笼呢。
光光就从袖袋里掏出一把金豆子来,悄悄的塞到了韩喜儿的手中:“小心收着,要是将来,他不在了,你也有个后路。要是真的有困难,过不下去了,你可以到雁州雁荡宫来找我。”
韩喜儿一愣:“雁荡宫?当初我听人家说你死了?怎么你?”
光光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回答韩喜儿一连串的疑问。
二人又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了,临分别时,韩喜儿欲言又止,难为情的对光光说道:“光光,要是见到你奶,别告诉她你见过我。”
“哦。好吧。”
光光也没再问韩喜儿为什么不想陈氏得到她的消息。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路要走,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选择不同,没必要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有些事,不是你说了就能改变什么的,比如这个社会,比如韩喜儿的事情,她就算告诉了陈氏,又能如何呢?韩喜儿终究是再也不能够回到家乡了。
也许再过个四五十年,人们淡忘了,没人计较了,他们就可以重返家乡了,以后得事情又有谁知道呢?
马车走出去很远,光光还在回头看,神情多少有些落寞。
盛靖川笑着回头,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怎么了?还不舍上了?不是说跟你家人感情都不太好吗?”
光光朝他翻个白眼,无语道:“你哪里看到我不舍了?我就是感慨唏嘘不行吗?”
而且,这个地方,她总算想起了,这里不就是当初她们出京被内乡侯追赶包围过的地方吗?
也是大房韩得昌一家三口的埋骨之处。
在前方不远处泥土路旁,果真有三座孤零零的土坟,也不知是什么人埋葬,光光想着,这难道就是那一家三口吗?
可能是有好心人给埋的吧,她晒笑了一下,并没有下车驻足。
马车慢悠悠行走,越走越远,听到马车上传来轻快的声音:“娘子,这会我陪着你回娘家,也算是正经的新姑爷第一次登门了吧!也不知二舅哥欢不欢迎我?”
“没个正经,快点赶路,天黑了再错过镇口,又得宿在荒郊野外了。”
而在马车后面,远远的坠着不少骑兵,有个领头的将军抱怨道:“你说咱们王爷这是啥情趣?拐着太后游山玩水就罢了,还扮起寻常百姓来了,就是苦了咱们兄弟了。”
那些士兵们个个一脸的好笑,却也没有人真的生气。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夕阳西下,一辆破旧的青布马车,缓慢的自镇子上往大柳村而来。
路上有劳作回村的村民,偶尔会回头好奇的张扬一下他们,并讨论着这又是谁家来的贵客。
因为在乡下,马车还真是稀罕物。
光光掀开车帘,远远的看到大柳村村口的一排大柳树,她叹息着,回来了,真好,却也不美好,要是所有人都还在,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