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席开百桌
酒席是在伙食堂里摆的,韩家有座占地超大的食舍,容纳上千人是不成问题的。
也没请大厨啥的,自家有现成的厨娘,又找了不少人帮忙,取材也方便,鸡鸭猪肉啥的自家喂的都有现成的。
老早有村里全福(古时指父母儿女双全的人叫做全福人)的妇人给小棉开了脸面,就梳妆打扮好。(旧社会成亲的时候会给新娘夹去脸上的绒毛,鬓角,腋下的毛发统称为开面。)
今天整个庄园除了巡逻和守园子作坊的门子的人还要留守岗位外,所有工人都受邀参加小棉的婚礼。
就光庄园的工人管事,账房们足足坐了五六十桌。
还有就是村里的村民,也都是倾巢而出,男女老少都来的整整齐齐。
晌午时分,各路宾客就陆陆续续的都到了,除了韩家的各种亲戚外,还有跟韩得平相熟的熟人,朋友,这又坐了十几二十桌。
剩下还有韩家的客户富商们,行商,大的批发贩子们也来了不少。
县里的县太爷,县丞,典吏,主簿,学官,孙夫子,齐家老爷和夫人这些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来的还是比较齐全的,当然除了贸家。
最后就是府城的窦知府和蒋家的那位参将和蒋夫人也都非常捧场的早早来了。
不过有几个生面孔却引起了光光的注意。
只因这位中年男人长的非常白净斯文,穿的也非常体面,他身后跟着位年轻的公子,大概在十七八岁的年纪。
他穿着一身月牙色的衣服,衣服上用青丝绣着华丽的图案,那衣服质地很好,似是丝质。
他身姿挺拔,面目俊郎,下颌方正,目光清明,剑眉斜飞,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器宇轩昂,卓尔不凡。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不少捧着礼品的小厮随从,看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家里的生意她是知道个大概的,很多相熟的人也都认个七七八八,不过这几人光光敢确定,她是从来没有见到过得。
管家韩福和孝延早早迎了上去,来者是客,不管什么来头,人家带着礼品上门,肯定是来恭贺的。
只是等几人见了礼,通了名姓以后,孝延愣了愣,然后带着他们来见了韩得平。
“孙举人?”
只是得知这中年人的身份后,韩得平也吃了一惊。
他回头看了看在人群中忙碌招呼着村民的韩老头,见韩老头没有注意到这边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让韩老头知道,伤了他最疼爱孙儿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估计韩老头会发疯。
于是韩得平客气的给孙举人和这位孙公子给安排到了县太爷他们那一桌,这位孙举人跟县太爷可是姑父郎舅的实在亲戚。
光光特意仔细看了一眼后面这位孙公子,这么俊秀的男子,竟然会是那个指使下人断孝禹双腿的狠毒之人?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孙庭秀回头给了光光一个风光霁月的笑容。
光光尴尬一笑,这偷窥被人抓包,似乎也不太好啊!
等客人到的差不多了,季连夫妇才带着儿子季培林和媳妇韩喜儿上门,至于他们送的贺礼,则是简单的两包点心。
看的众人都是摇头撇嘴,这抠搜到这种地步,也是没谁了。
大喜的日子,韩得平和林氏也不可能跟大姑子翻脸,就都没说什么。
只是到了快开席的时候,韩乐儿婆家人都还没有踪影,林氏抽空过来询问光光:“你小姑家里怎么还没来啊?这同村的大姨夫他们可都早早到了的。”
韩乐儿的婚事是大陈氏做的媒,嫁的也是江家村的人,只是这会都要开席了,他们还是没来,光光也觉得奇怪。
“娘,你别管了,我去门口看看,也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呢。”
林氏非常忙碌,有一大堆亲戚要招呼,光光就自告奋勇的要去接应韩乐儿他们。
出了自家大门,庄园的里已经见不到什么人了,除了守作坊的门房之类,就是巡逻的队伍,那些宾客和村里的人都早已经进去入席了。
光光往自家来的路张望,还真被她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不就是韩乐儿和她的女婿江宣嘛?
只是这两人不到自己家来,却一直在路口徘徊是几个意思?
光光就跑了过去“小姑,小姑父,你们来啦?”
他们是走路来的,并没有赶家里的老黄牛,昨天添妆的时候光光就发现了,不过那时人多,她并没有细问。
韩乐儿不好意思的对光光笑了笑:“哦,光儿,我们把礼带到了,就不进去吃席了吧!”
江宣就把手上带来的礼物给递到光光的面前,非常的不好意思。
因为他拿来的是一只大公鸡,两包红糖,要是换做平常百姓家,这种礼是很上台面的。
问题是韩得平家现在的身份地位不同,家里也豪富,再拿出这些东西来,就很是不入流了。
光光吩咐下人把东西接了,她仔细打量俩人,穿的都很朴素,韩乐儿现在已经有孕五六个月了,脸色却不见得多好,身体也有些消瘦。
当初她出嫁的时候,韩得平是陪送了不少布料和东西的,他们家就算日月再不好,也应该不至于过得穷困潦倒才是。
光光压下了好奇,而是笑着说:“小姑,小姑父,你们可是让我娘念叨了几遍呢,还让我出来接应你们。
你们要是不去吃席就回去了,我娘准生气的。快进去吧,要开席了。”
光光就来搀扶韩乐儿,聪明的选择没有问他们为什么不想去吃席。
这不明摆着呢,肯定是怕他们穿的不好,送的东西不好,给韩家丢脸。
光光给足了他们夫妻俩脸面和尊重,他们也是深受感动。
而今日这大喜的日子,唐家那边是没什么人的,因为唐家跟韩家离的很近,宅子就盖在食舍对面,所以两家酒席都放到了一起,就图个热闹。
这边韩家席开百十桌,隔壁就坐上了唐家的客人,游大爷手下的所有兄弟也都到齐了,还有唐老大的江湖朋友啥的,也坐了几十桌的样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全家都有病
桌上老早就摆了花生瓜子,糖果,糕点啥的。
等唐城请的八抬大花轿来把小棉抬进了唐家宅子里的时候,外面就放起了经久不绝的鞭炮来。
随之,帮厨们就开始上菜了,先是每桌上了两坛葡萄酒,一坛烧酒,一坛酸李子汁,然后就是韩家今天的席面。
凉拌皮蛋、凉拌鸡丝、凉拌牛肉、凉拌猪耳朵;红烧鲤鱼、红烧虎皮鸡蛋、红烧排骨、红烧狮子头。
清炖鸡、粉蒸肉、虎皮红烧肉、炸酥肉、老鸭汤、卤煮豆腐卷、红烧牛肉块、炸春卷、炒鱼香肉丝、麻婆豆腐、还有糖醋里脊和烤鸡翅等等菜色。
主食是白面馒头,一桌还有一盆彩色的饺子。
别说这席面在乡下是绝无仅有的,就是很多菜色连窦知府都没见过没吃过。
光光偷笑,这好些菜都是她教厨娘们做的,这可是后世里的美食,这些古人哪里吃过。
这份席面可是给韩家长了脸面,办的那叫一个排场,吃的是宾主尽欢。
开席的时候光光又让人给老宅子里的陈氏和韩得贵一家人也给送一桌过去,今天韩老头是在这边陪客了的了,就没请那边几个人过来。
哪知道,酒席吃到一半了,陈氏和韩得贵夫妻突然冲进了大门里,大嚷着冤枉冤屈,让知府大人给她做主伸冤。
后面还跟着光光派去看着老宅子的两个人,被韩得贵和江氏紧紧拦在了后面。
“大老爷替我做主啊,我冤枉啊,老婆子我活不了啊。
我要状告丧尽天良的韩得平啊,大老爷……”陈氏披头散发的扑倒在大院子中,一群仆妇都忙着过来拉扯她。
陈氏就嗷嗷叫着,状似疯魔,声音大的惊人:“大老爷,有人要害我,韩得平要害死老娘了,您快看看啊。”
整个伙食堂大厅为之一静,窦知府和蒋参将也都收了笑容,放下了酒杯。
那韩家人的脸色都齐齐变了,尤其是韩得平都被气的脸色铁青。
窦知府站起来了一点身子,慢悠悠的询问身旁的孝正:“凛志啊,这是谁啊?
是你的嫡亲祖母?我怎么听着她口口声声的说冤枉呢?”
韩老头急的额角流汗,这会想杀了陈氏的心都有了。
光光刚想解释,韩得平就站了起来:“大人,这确实是我的亲娘不假……”
他正想往下说呢,孝正急中生智的打断了老爹的话,对窦知府说了句:“老师,我祖母年纪大了又患有癔症,就爱发病。
所以今天就没请她过来上坐,恐怕打扰了大家用酒的心情。
哪晓道还是突然发病了,上次贾御医来我家给我爹治病的时候就给祖母整治过,贾御医说这种癔症无药可治。
我们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只能平时多加照管,我爷就在这里,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爷,奶是不是患了严重的癔症?发病起来就说胡话?”
韩老头愣了一下,也明白了过来,然后不好意思的回答:“窦大人,我家孙儿说的一点都不错,我的老婆子确实患有癔症。
发病的时候就爱发疯打人骂人,那是谁都不认的,我和我家儿子得平都没少被打呢。”
那些曾经有见过韩得平被陈氏打的头破血流的人就都说:“原来太夫人有癔症啊?难怪那一次把我们东家打的头破血流的。”
“可不是嘛,那次我也看到了,东家满头满脸的血,正常人谁会这么打亲儿子啊?”
“说的对,得了这个病也真是够让人操心的。”
陈氏听这么多人都说她得了疯病,气的都要魔怔了,一个劲的往伙食堂里扑:“你们放屁,老娘没病,你们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
陈氏越疯狂的大骂,众人就越觉得她是病了。
光光见韩老头这么一说,就对着几个婆子瞪眼吩咐:“你们还不用点力把太夫人带回去?别真的伤了人。”
那些婆子得了吩咐,就都用了力把陈氏给往外拖。
韩得贵和江氏在后面跺脚着急的喊:“我娘没病,大老爷,我娘真的有冤情要禀报。”
光光愤恨的瞪着两人:“奶发病了,咋四叔四婶也跟着发病了呢?”
光光就吩咐一些壮汉子们把韩得贵夫妻俩跟拖死狗一样的给拖了出去。
窦知府这才坐下,脸色和缓下来:“哎呀,好好的人就犯了癔症啊,凛志,你爹娘照顾这么多病人也不容易。”
其他的随他来的官员也都跟着尴尬的安慰了孝正和韩得平几句。
孙庭秀眯了眯眼睛,看了看韩家父子,然后又把目光转向在场的几位韩家主子,最后打量了一下光光,笑了笑,不过并没有说话。
孙举人捋了捋颌下的胡须,意味深长的对儿子道:“嗯,这韩家人也挺有意思的。”
孙庭秀点头,那可不,吃喜酒,还附赠看戏呢!
而窦知府和那些随行官员这么一说,大厅里就又恢复了几分热闹,至于窦知府究竟是真的相信陈氏得了癔症,还是装作不知就不清楚了,反正他是不会拆孝正的台的。
吃罢了饭,孝正还带着窦知府去自家旱稻田里参观了旱稻的长势。
窦知府是惊喜不已,因为淮阳府中种水稻的人家是很少的,主要是地理环境不适合,雨水少,没有水田。
现在韩家竟然在旱地上中起了水稻来,还是很有创意和研究价值的。
问了详细的收割时间,窦知府就和蒋参将回府城去了。
等宾客散了以后,二叔公就召集大家到祠堂里开宗族大会,族人就知道二叔公这是要处理陈氏的事情了。
江老爷子和大陈氏还有陈家舅爷舅母、包括韩喜儿韩乐儿她们也都跟了过去。
韩家在大柳村虽然只有六大家,可是人数也是绝对不少的,都聚集到祠堂里就显得很拥挤了。
村里很多人都挤在门口看热闹,说陈氏有癔症,这都是孝正编出来说给窦知府听的。
这种说辞骗骗那些外来做工的人还差不多,这些本村的人当然知道这中间的事情,他们万万是不会信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除了祸害
等婆子们和壮汉们把陈氏还有韩得贵夫妻都带到了祠堂里,二叔公让人把他们都按跪在祖宗牌位下。
二叔公扫视了一圈族内的所有人才大声的说道:“今天我韩敬召开宗族所有人开这个宗族会,大家也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二叔公最后把目光定到韩老头的身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韩有年,你是我韩家子孙,今天我以韩氏族长的身份来问你,对于陈氏你是怎么个处理法?”
韩老头脸上发红,韩家修祠堂以来第一次开宗族会竟然就是为了处理自己家的事情,这是何其丢脸,让他羞愧的无地自容。
而陈氏今天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他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二叔,我听您的,您说咋处理就咋处理。”
二叔公这才满意的点头:“嗯,你还算有救。今天我就代表韩氏给你休妻。
我们老韩家不能要这种祸害,今天是什么日子?
来的宾客又都是什么身份?陈氏和韩得贵竟然跑到宴席上要去状告得平,这是打我们韩家人的脸啊!
就是别人不在当面说道,从今往后别人也都会在背后议论,这叫什么事啊?”
陈家舅舅和大陈氏可不乐意了“我家妹子替你们老韩家养育儿女,持家有道,都嫁进来好几十年了,说什么休妻。”
陈氏在地上也喊:“我没犯七出,凭什么休我?”
二叔公把拐杖往地上一摔,冷哼道:“七出?搬弄是非,不敬大伯长嫂,打骂男人丈夫,你还要几条?”
陈家舅舅见事态不好,就软了态度跟二叔公求情:“我家妹子也是一时糊涂,亲家二太爷就别跟她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计较了。”
说完他又去看韩老头:“啊?妹夫,你说是吧?”
他这妹子都五六十岁了,要是还被休回家里去,他们陈家以后可就沦为村子里的笑柄了,就是家里有没出嫁的姑娘的名声都会被她连累。
江老爷子和大陈氏也跟着劝说:“得平啊,你快劝劝你二叔公。
看在大姨大姨夫的面子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了,一家人哪能那么较真呢!”
韩得平苦恼的叹气,老娘今天做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无法用言语形容。
她不仅仅是要祸害自己,还挑在大闺女成亲的日子里,让他很是寒心,他低了头声音中透着无奈:“二叔公,我娘她……”
二叔公低喝:“得平,不能够妇人之仁。今天不处理了陈氏,有一就会有二,为了防止以后陈氏接着祸害我们韩家,必须休。韩有年,你怎么说?”
韩得平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也是碍于面子,才出声说话的,这会被二叔公训斥了一句,就不好再开口了。
三叔公也跟着附和:“我也是这么想法,这一出出的事情都是有年和陈氏闹出来的。
咱们韩家现在不比从前了,这庄园里十里八村的人都有,让人家看了多闹笑话,多丢脸面。对我们整个韩家来说,影响都不好。”
四叔公和韩老爷子,韩有田等老辈的人讨论了以后,都觉得陈氏实在是太过分了,是该好好管管这个事情了。
韩老头有些蔫头耷脑的,再怎么说陈氏都是跟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就这么给休了,陈氏也这么大年纪了,又该去哪呢?
她的娘家哥哥都是做了曾祖父的人了,总不会还去收留已经嫁出去几十年的妹子吧?
陈氏见大家都主张休她,这次也是真的急了,一直哭喊着:“不能休我,不能休我,我是韩家的功臣,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得平,你快说句话啊?”
大陈氏不忍心的就去哄韩得平:“得平啊,这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你娘也是一时糊涂,你总不能真让她被休吧,那你成啥人了?”
光光冷笑:“我奶糊涂是糊涂,她肯定是被人撺掇的,要是没有人撺掇,咋会想到去知府大人面前告我爹呢?”
就陈氏这智商,还不至于能够想出来这么阴损的招。
陈氏回过神来,回头去瞪江氏:“不错,是老四两口子让我去的,他们说是得平和林氏故意逼走老大一家的,他们还说我去告了得平,向来老子娘告儿女不孝都是一告一个准的。”
还别说,这古代的制度就是这样,父母之恩孝道大于天,只要父母去告儿女,不管你冤不冤,县官都会拿你问罪。
不过所谓父子天性,母子连心,很少有人会真的去状告自己的儿女罢了。
大家就都用不善的目光盯着韩得贵和江氏,大陈氏无比尴尬,本来是想引导韩得平帮陈氏说说好话的,没想到引出来闺女和女婿的事来。
韩老头一听也是恼怒无比,他指着韩得贵大骂:“你这个逆子,你怎么能这么撺掇你娘?”
韩得贵和林氏自然是狡辩不承认“娘。你别瞎说,我啥时候说过这个话?”
陈氏也怒了:“呸!小崽子,我瞎说,是不是你说的,告倒了得平,你就可以趁机瓜分他的家产?”
众人惊呼,韩得贵可是真敢想,这也太白日做梦了吧?
二叔公见几个人越扯越不像话,让村里的人看戏看到津津有味的,他就呵斥几人:“你们还能要点脸吗?啊?不嫌臊得慌?”
几个人争的面红耳赤,谁也不让谁,对于二叔公的说的话是置之不理。
韩老爷子推了推韩老头:“有年,你说咋办?拿个主意出来?”
韩老头有些烦恼的拽了几把胡子,最后把目光转向韩得平:“老二,你觉得呐?”
韩得平能说啥?毕竟是亲娘,他总不能真的主动叫韩老头把老娘给休了吧?
二叔公咳了一下就说:“陈氏还是要休的,不过念在陈氏嫁进韩家那么多年的份上,给了休书以后可以让你继续住在宅子里。只是以后你就不是我们韩家妇了。”
光光眼神一闪,论有大智慧还是二叔公厉害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没有极品,只有更极品
这个方法好,以后陈氏就再也没有理由闹事了,你都不是我们韩家人,不再是韩得平名义上的娘了你有啥立场再来胡搅蛮缠呢?
陈氏叫嚷着不同意:“不行,不能休我,我死也不会答应的。”
就算她以死威胁,也于事无补,因为这个朝代就是这样,男尊女卑的封建王朝,女人是没有话语权的,男主人要休你,你同意不同意的是不影响大局的,二叔公让自己的长孙代写了一封休书。
韩老头也觉得这个方法也可行,既能治住老婆子,又能让老婆子有地方住,以后她总该会收敛很多吧。
“至于韩得贵夫妻,品行不端,前有偷盗行为,后有撺掇老娘的祸心,逐出韩家吧,明日就赶出村子。
以后你们一家几口就不是我们韩家人了,在外面要是犯了事可别怪到我们韩家头上来。”二叔公又接着说。
江老爷子和大陈氏就急了:“这怎么行?”
二叔公强硬的大声说:“我韩家的事当然是我韩家做主,行不行的跟你江家何干?”
韩得贵和江氏就跪着到了韩老头跟前苦苦哀求:“爹,不行啊,孝禹和小莲都没说亲呢?我们不能离开村子啊?”
“咱们出去,孝禹咋办啊?他的腿又不能走,这不是断我们的活路吗?”
想到了孝禹,韩老头不忍心的看向了二叔公:“二叔,他们毕竟都是我的孩子,我……”
二叔公叹气,自然也是知道孝禹的腿是再也不能够走路的了:“不离开村子也行,就跟陈氏的处理方法一样,可以住在我们村子里,但是我会把名字从族谱上给除了。
断亲书你也必须写一份,以后他们要是再犯事,随时都可以撵出村子。
不过这次,你们犯错太过离谱,给我们整个韩家的名誉都带来了不好的影响,要罚你们每人仗责八十!”
韩得贵和江氏是求饶不已,只是二叔公是铁了心要整治教训他们,自然不会心软。
韩老头无奈,只得签了跟韩得贵一家的断亲书,以后这一家人就算不上是他们这大柳村的韩氏一脉的人了。
断亲书一写完,就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族人过来按倒了韩得贵开始仗打。
这家伙在村子里平时人缘不大好,就别指望着别人会手下留情了。
虽然这邢仗没有军营和衙门里的厉害,这几个汉子也都是下了大力气的,打的韩得贵的屁股是皮开肉绽的,没有个个把月是别想下床了。
江氏因为是女的,所以就找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给拉到了内间去用刑,直把她给打的是鬼哭狼嚎,喊爹叫娘的。
总算是处理好了这些人的事,大家就散了。
江老爷子和大陈氏等人就把女婿闺女都给抬回了家里。
只是陈氏虽然老实收敛了很多,逮着韩老头却还是又哭又闹的,吵的韩老头一点都不得安生。
光光就把韩老头接到自己家来过两天,转天孝正要回府城去读书,光光就跟韩老头说,让他跟着去府城的宅院里住两天,照看孝正的同时也出去散心了,总比待在村子里闹心的好。
韩老头一想也是,孙子一个人住在府城,有他在,好歹有个照顾,他也没去过远的地方,正好可以到处去转一圈,就跟着孝正去府城去了。
光光在心里想,韩老头去的容易,到时候还想不想回来可就说不定了,以后有陈氏后悔的时候。
过了两日,忙完了小棉和唐城三日回门,好吧,所谓的回门,其实就是从对面的唐家宅子走到自家来而已,只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光光就把韩乐儿的情况跟韩得平林氏说了。
林氏终归是女人,心细了点:“你小姑家里是不是有啥难处啊?她跟咱们平素不大亲近,来往少,就是有个啥也不会主动说的。”
韩乐儿跟陈氏倒是亲近,可是自从她说了江家的亲事以后,就被韩老头和陈氏所不喜了,原因无他,嫌弃江家穷呗!
而且陈氏那个德行,自己的事情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会去管闺女的死活。
韩喜儿就更别指望了,那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从上次韩乐儿出嫁的添妆礼,就可见她对妹妹压根就没有什么手足之情。
“要不,咱们到江家村去看看?”
韩得平试探着询问林氏和光光,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妹子,要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
林氏并没有反对:“我让韩福准备些米面吃食吧。”
一家人这么商定了以后,就让人套了马车,搬了不少的米面粮食,林氏从自家前几天收的礼当中挑了不少布料尺头啥的。
自家现在的布料多到穿不完,她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就多拿了些,足足有成年人两个腰身那么粗的大包裹。
临出发了,光光又想着韩乐儿的肚子,就对林氏说:“娘,小姑有孕了,不如带几只母鸡过去给她补补身子吧,我看她的脸色不大好。”
林氏想想也是,就又忙吩咐人到果园里去捉了几只老母鸡,并且拿了一篮子鸡蛋,倒把一旁的韩得平给感动的差点热泪盈眶了,想着妻子闺女也太心善,太好了。
江家村离大柳村也就是六七里路远,几辆马车行驶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
这江家村跟大部分的村子都是差不多的,低矮破旧的泥坯茅草房到处可见。
他们的马车一进村子就引起了围观,就是骡子在乡下都不常见,别说高头大马了。
韩得平吩咐人去打听一下江宣的家在什么位置。
不仅是韩乐儿的婆家在这个村子里,大陈氏的家也在这里。
韩得平还是很小的时候来过一趟,对于大陈氏家已经有些模糊,不过这次他们并不是为了大陈氏来的,也压根就没打算去看望大陈氏。
得到了位置,一行人就往江宣家赶,到了大门口,所有人下了车,眼前的景象让光光真正了解了什么叫家徒四壁,穷困潦倒。
篱笆院墙破了好几个口子,房子也只是三间泥坯土房而已,就这还不算惨的,那三间泥坯房看起来有很多年头,墙上到处都是裂痕,有岌岌可危之感。
韩得平也皱了皱眉,送嫁的时候他没来,他只是听人说妹夫家里条件不好,没想到是这么窘迫的境地。
院子里此时正有人在洗衣服,是江宣的母亲,江母,见到韩得平他们来了,她先是惊喜,然后就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是亲家舅爷来了?”
她这么一说话,江宣也从屋子里出来了。
“二哥,二嫂。”憨厚老实的少年拘束的迎了出来。
众人进了院子,林氏有些奇怪:“妹夫,我家小妹呢?”
他们来了有段时间,可是奇怪的是韩乐儿并没有出来,就连江宣的爹江老汉也不见踪影。
江母和江宣脸上变了变,就有些不好了,江宣愧疚的道:“二嫂,乐儿身体不大舒坦,她在屋子里躺着呢!”
林氏和光光就忙进到屋子里去看望韩乐儿,不进去不知道,一进屋子,母女俩都蹙了眉,这屋子里阴暗潮湿,有股霉味,房间摆设更是简陋。
而韩乐儿就躺在那张架子床上,这还是她的陪嫁家具呢。
“乐儿,你咋啦?哪里不舒服?看过大夫没有?”
“小姑!”
母女俩到了床前去打量韩乐儿,她的脸色不大好,比前几天到韩家吃酒席那次更差了。
韩乐儿有气无力的坐了起来,她见到亲人以后,眼眶发红,就哭了起来。
“二嫂,我命好苦啊……”
母女俩对看一眼,都是惊愕无比,这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林氏就询问韩乐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成亲的时候家里陪送得那头老黄牛又哪里去了?
韩乐儿就悲悲切切的把前因后果给说了出来,听的林氏火冒三丈。
她气冲冲的就出了屋子,把一切都告诉了韩得平。
韩得平有些错愕和不敢相信:“大姨咋能做出这种事情来?那牛是我给乐儿的陪嫁,她咋能拉回自己家里去?”
江母和江宣都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原来自从韩乐儿进门以后,大陈氏就借两家是实在亲戚的由头,隔三差五的到江家来,问题是来就来吧,每次空手来,走的时候总要拿走乐儿的陪嫁衣料物品啥的。
时间长了,韩得平给妹子陪送的好布料好尺头就都到了大陈氏的手里。
前两个月耕地,大陈氏让儿子过来借用江家的老黄牛,江老汉夫妻老实本分,儿子的亲事又是大陈氏一手包办的,两家也是亲戚,就把牛借给了他们家。
等自家要用牛犁地的时候,江老汉去问大陈氏家要牛,大陈总却耍了赖,说牛是她外甥韩得平孝敬她这个大姨母的,跟江老汉家没有关系。
江老汉气不过,就跟大陈氏家里理论掰扯,哪知道大陈氏不讲理,让儿子把江老汉给打了,牛也自此成为了大陈氏家里的所有物。
江老汉回家来一恼二气就生了病,江宣请医问药花光了韩乐儿的嫁妆银子也没医好,到现在江老汉还躺在床上不能下床呢。
了解完了所有事情以后,光光真想吐槽一句,这个大陈氏还能够再极品一点嘛?
以前她觉得大陈氏一家看起来还挺正常的,现在她觉得自己想错了,她比韩得平的娘还要奇葩几分呢。
韩得平去进了上房又去看了江老汉的情况,确实病的挺重的,就出来吩咐自家的下人到镇上请最好的大夫过来。
光光就说:“爹,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大姨妈家里也太过分了,欺负起老实人来没完。”
林氏就想到了当初自家还在老宅的时候的境地,跟江老实家里的情况也不遑多让了吧,就对这一家生起无限同情来。
“对,我看,咱们去找大姨家把牛和东西都给要回来才行。”
韩得平也觉得大陈氏太过分,就对江宣说:“妹丈,你带我们到大姨家里去,我来帮你们要牛。”
韩得平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仆从下人,人数不少,然后江宣就领着韩得平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大陈氏家里来了。
村子里的村民见到这种情况,对于江老汉家和大陈氏家里的矛盾也都是了解的,就知道是有好戏看了,很多人自觉的就跟随在家队伍后面。
到了大陈氏家里,她家的条件比村里大部分人都要好一点,虽然同样都是泥坯房,他们家很是宽敞。
此时大门开着,江老爷子和大陈氏都在家里,乍然见到那么多人堵着自家的院门,江老爷子唬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是韩得平,就笑着迎了出来。
“是得平,得平媳妇来了啊?”
大陈氏可就没老伴那么乐观了,她看了看韩得平身后的江宣,有些心虚:“是得平啊,你们今个咋有空到我们家来了?”
光光拉了拉老爹的袖子,指了指江家西院墙边栓着的两头牛,一大一小,那头格外健壮的大黄牛就是当初韩得平买来给韩乐儿陪嫁的。
韩得平有些不高兴的对江老爷子和大陈氏道:“大姨夫,大姨,我是来拉我妹子的陪嫁的,就是这头大黄牛。”
大陈氏没想到韩得平那么直截了当,不大想理睬韩得平,可是韩得平带了不少人手来,就是自家不答应,估计也是不行的。
见大陈氏不说话,江老爷子尴尬一笑道:“那个,我本来打算过两天就还回去的,既然你们来拉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众人听了以后,都不屑的撇嘴,估计这话江家人自己都不信吧!
韩得平就吩咐手下人去牵牛,光光注意到大陈氏的两个儿媳妇身上穿的衣服布料都是绸缎的,而且款式都很眼熟,很像是林氏年氏集团针角,不用说,这些肯定都是从韩乐儿那边收刮来的。
光光就指了指大陈氏的大儿媳妇质问她:“大姨奶,怎么表婶身上穿着我娘做给我小姑的衣服咧?”
大陈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有些激动的反驳光光:“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个啥啊?你家有钱不假,可是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冤枉人吧?”
“我儿媳妇这衣服,可是我们自己家买的。”
大陈氏的大儿媳妇见所有人都盯着她的衣服看,脸就红了红,她嘴硬道:“这事俺自己亲手做的,俺咋能去穿乐儿妹子的衣服呢?”
她们婆媳狡辩,江宣就气愤的揭穿了她们:“这就是我媳妇的陪嫁衣服,都是大姨去我家强要过来的。”
大陈氏对韩得平一家有些忌惮,可是对待老实厚道又贫穷的江宣一家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她当即对着江宣就是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啊呸!你胡咧咧啥?我能做那种事情,我好歹是个长辈……”
林氏非常气恼,这大陈氏一家还真是够无耻的,就是她给小姑子陪嫁的衣服都够弄来自家去穿,也不觉得臊得慌,所以林氏也就没给这些人留面子。
于是林氏就打断了大陈氏的话:“那是不是滴,咱们肯定不会冤枉好人,我给小姑子陪嫁的衣服袖袋里是有标记的。
每一件衣服里面都绣有编号,我们家一共给小姑子可是陪嫁了二十八件成衣,那编号就是从一到二十八。”
后面江家村的村民们就讨论开来:“那扒开绣袋看看不就知道是不是韩家的陪嫁衣服了。”
“我估摸着是,这陈氏不是隔三差五的就去江老汉家拿东西回来嘛?”
江老爷子毕竟是个大老爷们,此时家里被众人点评,脸上就不大好看,他看着韩得平说道:“得平啊,这几件衣服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咱们都是实在亲戚不至于……”
“姨爷爷,几件衣服是不至于,可是要是我小姑的所有陪嫁衣服都在你家,那可就太至于了。”
光光才不会给江老爷子面子呢,就吩咐手下的婆子丫鬟上去翻看检查大陈氏两个儿媳妇身上的衣服。
“你们干嘛?别动我。”
“娘,你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两个媳妇被一群婆子丫鬟给包围了,是叫喊不断。
江老爷子的两个儿子想跟韩家人翻脸,却被韩家带来的小厮随从都给按倒了。
看清衣服里面的标志后,有个婆子就说:“老爷,夫人、二姑娘,这衣服里面果然有记号,是打咱们家出去的东西。”
人群传来一阵唏嘘声:“真是的,竟然还真的是抢人家的。”
“陈氏还是个做姨娘的呢,竟然拿外甥女的东西。”
韩得平也觉得好丢脸,这大陈氏当真是跌份跌到这个份上“大姨,你咋能这样呢?”
见真面目被拆穿,大陈氏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而是破罐子破摔强硬道:“咋滴?我就是拿了乐儿的东西又咋样?我是长辈,她孝敬我不是应该的吗?”
所以,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你是长辈,就能够抢别人的所有物?
光光冷笑一声:“又咋样?当然是要拿回我们家的东西了。孝敬长辈没错,可是该孝敬你的应该是你的儿子媳妇才对,与我小姑何干?”
说罢,她就吩咐带来的人进屋子去搜查,凡事她们家的东西都要拿走。
陈氏和儿媳妇们撒了泼,堵在房间门口不让进去,被几个婆子给大力的挥开了。
“没天理,没王法了啊,竟然光天化日的来抢我们江家啊。”
只是不管她们怎么嚎,婆子们进了房间,暴力的开了柜子,把那些崭新的绸缎的衣服都拿了出来。
清点了一下数量,少了几件,光光盯着陈氏的两个儿媳妇用手一指:“把她们身上的给我扒下来。”
江老爷子和大陈氏都扑过来阻拦。
“不行,你这丫头咋那么心黑呢?这是万万不可以的。”
这么多人看着,自家两个媳妇要是被扒了衣服,那江家的脸面可就真的丢的一点都不剩了。
韩得平和林氏也觉得闺女做的过了,就说道“光儿,算了,就送给他们穿了。”
光光哼了一声,还真是不想便宜她们呢,她瞟眼看到陈氏和儿媳妇头上的首饰簪子,就计上心来。
她向身边的婆子一使眼色,那婆子会意,带着人强势的按倒了几个女人把身上的首饰薅了个干净。
大陈氏趴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你们这是不给我们家留活路了啊,你们会得报应的,给我等着,我一定要去官府告你们私闯民宅,明抢财物。”
光光撇嘴:“随你便,爱上哪告就上哪告,等着你呢!”
大陈氏被光光如此肆无忌惮得嚣张态度给噎了一下,老半天才又接着哭嚎,只是再也不说要去官府状告韩家了。
就韩家如今的身份地位,财富,是根本不会惧怕他们这种小老百姓,尤其是这样刁民。
如此折腾了一通,一家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江宣,牵着牛返回家里。
一众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看了如此一通大戏,都直呼精彩。
回了家里,韩福已经请来了大夫给江老汉诊了脉,只是情况不大乐观。
一是江家的居住卫生条件不好,不利于江老汉的病情恢复,二是他们家的吃食上面营养跟不上,一家都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尤其是韩乐儿这个孕妇,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酸。
林氏就跟韩得平说道:“不如把亲家老爷太太,还有小妹都接到庄园那边去吧,咱们给她们生活上就算解决了问题,回头我们走了,那大姨家要是再来找麻烦可咋整?”
韩得平也觉得大陈氏那一家不是啥省油的灯,他把江宣叫到一边,细细的商量了一会儿,他也就答应了到大柳村那边去。
他们家里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韩得平就让人把来时带来的米面粮食都又搬上车,把江老汉也给架上了马车,衣服啥的多带了几件,那些锅碗瓢盆啥的就都不要了。
到了韩家,暂时给她们安排到了自家住下,给江宣在庄园里找了份工做,也算是生活上有了保障。
另一方面,韩得平给江家在村子口弄了二亩地,找人给他们建造房子,他们江家从这以后就落户到了大柳村来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积善庆有余
而小棉在婚后也就一两个多月的日子里就有孕了,她的工作暂时就由唐城接手了。
由于两家如此之近,唐宅那边没有父母长辈,小棉那么年轻,有了身子也没个有经验的人照顾,他们应了林氏的要求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到韩宅来的。
中秋时节王掌柜夫妻就带着王旭到韩家来给新亲送节礼。
只是比较尴尬的是,王家一家三口没有直接去韩得富家里,而是来了韩得平家。
把王袁氏迎到了内宅里安坐,林氏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王袁氏,俩人投缘,平时相处的很好,她的嫡亲侄女的婚事也是王袁氏做的媒,两家这种交情,平时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于是林氏就拉着王袁氏的手亲热的道:“嫂子,咱们都是自己人,也都是实在亲戚,我就不外道,有啥说啥了。
你这新亲送礼,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先到我家三叔子门上才是,咋先来我们这,回头人家该笑话你们不知礼了。”
王袁氏眼睛四下看了看,见小棉和光光在外间讨论绣活,内间只有她们二人,就压低了一点声音叹了口气:“妹子,你不拿我当外人,我自然也不会跟你客气,只是有些话我和我家当家的却不好说啊!”
王袁氏这么一说,外间的光光竖起了耳朵,她觉得好奇怪,王韩两家的婚事在即,这个时候王袁氏似乎是有些不大满意的,那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三叔家里跟王掌柜家之间发生了什么嫌隙是自家不知道的。
林氏自然也想到了这方面,她询问王袁氏:“嫂子,你只管说,你不是外人,那三叔子家里也不是外人,就是有哪里做的不到的地方,都可以说。”
王袁氏这才吐出了口:“我也不是嫌弃你家三叔子家里的闺女不好,我到你们家那么多次,出来进去的小菊这姑娘我也是见过的,长的周正,勤快、贤惠……
可是妹子不知,那前些日子,亲家太太到我们酱油铺来说,要我们在县里置办上宅子,等小菊跟我家旭儿成婚后就住到县里去。”
林氏皱了皱眉,这事情她还真不知道呢。
“有这事?”
自己是两家的媒人,如果周氏有什么要求,应该先来跟自己说才对,她如此直接了当的跑去王家提要求,要是王家是一般的庄户人家,这也不算太失礼,老百姓嘛,哪那么多讲究。
可是王家不是平常的老百姓,他们家以前是商,那王掌柜是个会专研的生意人,识文断字的,头脑能差嘛?
他的儿子更是个少年秀才,在镇上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而周氏如此莽撞的行为在王家看来就显得有些不懂规矩。
王袁氏勉强笑了笑:“那可不,也不是说咱们王家当真在县里置办不起宅子,只是没必要不是?旭儿现在还在攻读,下一科就要考举了,他们夫子说了,要推荐他到府学去读书。
而那府学里求学的,不是生员就是贡生,人家都是住在府学里的,只有休沐才会归家来。
妹子,你说,咱们家要是让小菊跟着一起到府学县学的,那不说会不会影响耽误旭儿读书,就是夫子知道了也会不喜的。”
林氏明白了王袁氏的意思,她这是不好直接回绝周氏,想让她过去说说这个事情。
林氏有些感慨,当初就不该嘴快答应周氏给小菊寻摸人家,这后面要是有个不好啥的,那老三两口子估计得埋怨自己。
林氏勉强打起精神来:“放心,嫂子,这事我来处理。”
王袁氏这才高兴起来,俩人就携手去了前院寻韩得平和王掌柜王旭等人一起到韩得富家里去。
光光陪着姐姐就没跟着去凑热闹,因为送礼下定什么的,光光已经看过几次了,现在不觉得稀奇好玩了。
等人都走了,小棉就问妹妹:“光儿,我今个咋感觉王伯母好像不大高兴啊?这小菊妹妹和王旭俩人成婚了,三叔三婶想让他们在一起,是应该的吧!”
光光点头:“那可不,三叔三婶疼闺女,那王家也一样啊,做父母的望子成龙,王伯母肯定不想王旭哥哥读书受影响,而且啊,即使是咱们王韩两家结亲,要是王旭哥哥以后落榜了,说不定王家人还会埋怨是小菊姐的缘故呢!”
小棉怔了下:“这王伯伯不像是那种人啊?”
光光摇头,不得不说姐姐的天真:“王伯伯,王伯母不是坏心肠的人不错,可是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是镇上的,儿子又有出息,以后前途不可限量。那咱们三叔家有啥啊?”
“你是说门不当户不对?应该不至于吧,要是王伯母嫌弃三叔家门户低,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了。”
光光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姐姐说了:“估摸着是因为咱娘说媒的缘故吧,而且咱家和柳老板游四爷家都是亲戚,眼见着我三哥攀上了窦大人,各方面思虑衡量,他们才会跟三叔家做亲的。”
眼下虽然做了亲,要是王旭以后不中举不中进士,那他跟小菊的婚姻可能还会美满一点。
要是王旭更进一步,为了官什么的,那可就说不准会有什么变故了。
尤其是韩得富一家没文化不识字不懂礼,就像周氏当面要求王家在城里置宅,让闺女和女婿能够天天在一起一样。
虽然他们本意是好的,可是在礼教森严的古代,读书和为官做大事之人是最不能为妇人所困的。
这可能也是王家不喜看不上韩得富和周氏的原因之一吧,因为周氏格局太小了呗!
虽然有了这么点小插曲,韩王两家的亲事并没有受到影响。
韩得平为了侄女能够风光出嫁,陪送了很多丰厚的嫁妆,还给小菊在镇上置办了一座铺面,这也是变相的在抬她的身份,目的是为了让小菊能够跟王家相衬。
到了九月,又是韩家最忙碌的时候,梨花镇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涌入大批量找工作的人。
韩家今年种了有两千多亩的棉花,光是韩家庄园出产的棉花就高达了百万斤以上。
别说是商户商贩们来批发棉絮了,就连朝廷里的采买司都来韩家庄园采购批棉。
因为韩家的棉花卖的还是比较便宜的,一开始的时候卖一两百文钱一斤,到了今年又降了几十文钱。
这附近寻常百姓也都能够买得起,走的都是比较平民的价格的。
这也就造就了韩家的棉花几乎垄断了大盛朝的整个市场,在后面的很多年里,人们一提起韩家,都知道韩家的棉花很出名。
而韩家的身家也是呈几倍的往上涨,这两千多亩的棉花一年就能为他们家带来七八万两的收入了,就更别提韩家还有其他的产业。
如此喜人的收入,让韩得平尝到了甜头,他计划着以后在韩家其他镇上的土地里也都种上棉花,到时如果大盛的棉花市场饱和了,他还可以按照闺女说的,贩卖到其他国家去。
到了十月里,稻谷也都成熟要收割了,韩得平差人给府城里的窦知府送了信。
没过两天窦知府果然带着府城里的大小官员和县衙里的众官吏来大柳村参观收割旱稻了。
上次来过庄园里的那几个农官,见到韩家的田地里添置了水井,井车,大为感叹韩家人的智慧,用井车储水,然后通过连接的竹筒浇灌到旱地里蓄水,并种植稻秧,这在淮阳府很少见。
等韩得平带着人收割了一亩地以后,就把稻谷拉回村子里的打谷场里,剩下的工作就是脱粒。
古代人脱粒的方法还比较原始,是使用的石磨盘、石磨棒对干燥后的谷物进行碾压式脱壳。
然后用石臼和臼杵把大量稻谷加工成白米的,这个方法叫做舂米。
舂米是将糙米加工成白米的一道工序。加工工具主要是石臼。石臼分杵臼和斗臼两种。
杵臼,即小石臼,加上一根臼杵就可操作。
臼杵为木质,手腕粗细,长一米左右,上端装上两三公斤重扁圆形石头,以增加臼杵捣下去的重量。
舂米的人手握杵往下捣,直到米糠完全从糙米上剥落,然后用竹筛子筛去米糠,白米就呈现在眼前。
反正这种手工制作还是比较费时费力的,也很费人工。
等一亩地的稻谷全都脱粒成大米后,窦知府就吩咐人亲自来称了重量,一共是六石三斗多点的大米,就合计是七百五十多斤。(明万历年间,一石大约为120斤左右。)
在场的官员和来参观的百姓们都惊的张大了嘴巴。
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司农官说“就是那凉州府和贺州府是主要产米的地区,他们也种不出来这么高产的稻谷啊?”
窦知府以前在凉州府做过官,对于那边种植的水田农业还是比较了解的:“不错,一些老庄稼把式,最多一亩水田出三石大米,这旱稻怎么比正宗的水田出产还翻一倍呢?”
大家都问韩得平,韩得平把早跟光光想的说辞说了:“草民对这些以前也是不懂的,是我家三子每次看了农书给我讲解种庄稼的知识。
我就问他咱们这淮阳府都是种麦子玉米,平常百姓都是吃不上大米的,咱们可不可以种点稻谷呢?
我儿子就说按照道理来说是可以的,这把旱地打上井用竹筒引水灌田还是他想出来的呢,要不说你们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呢,俺们这些大老粗泥腿子哪懂得这些?”
韩得平这番话,既凸显了孝正的功劳,又变相的夸赞了这一群通过读书科举当了官的人,可谓是妙不可言。
那窦知府听了果然大喜过望:“是凛志想出来的?”
那些官员就开始拍马屁“是窦大人教的好。”
“窦大人高才,学生也是有大前途大志向的人。”
老司农更是喜的直拽胡子:“如此丰收应当上奏朝廷,表彰窦大人和其学生。”
窦知府笑的红光满面的,这种功劳落到学生头上,他这个做老师的也是功不可没的。
要是皇上要封赏,他也是能够得到好处的,就又细细问了韩得平除了浇水灌溉,水稻高产的关键。
“大概不同的就是插秧吧,一般其他府城有水田的地带都是点种或者撒种,我们家的是采用插秧式的种植,还有农肥和虫害的管理……”
韩得平一边说着,几个农官竟然拿出纸笔详细的记录下来。
有个农官就询问韩得平:“那要是把插秧这个方法用到有水田的地方,是不是会更高产呢?”
韩得平摇头:“那也说不定,肯定是比以前要产的多的,究竟比不比旱地亩产高,就需要试过才知道。
而旱地的种植,就需要用到水井,井车这些,成本肯定是比水田地区要高的。”
窦知府点头:“这也不妨事,以后如果真的能够推广大面积种植旱稻,朝廷会想办法解决水井渠道问题。”
然后又收割了好几亩,亩产都在七百多斤左右,有两亩还高达了八百斤,几个农官看的都两眼放光了,是恨不得立刻就回去写折子上报朝廷。
窦知府笑的合不拢嘴“我大盛朝以后的生产力可是会提高不少啊,七百多斤的亩产,比粮食高出几倍去了。
就是那有水田的人家,通过插秧,合理灌溉浇种,防止虫害杂草技术也都能够提高到那么高,那大家何愁吃不上大米啊?”
众官员纷纷称是,一连割了十几亩都是差不多的产量,窦知府就命人带着几袋子旱地产的新米回去了。
剩下的时间,韩得平一家又都带着人收割稻谷,脱粒舀米,一百亩地的稻子最后收了七万七千多斤大米,一亩地合算到七百七十斤左右。
归到粮仓以后,光光打算卖一批,留一批种子,剩下的自家吃和庄园里的酿酒坊用,粮食和大米酿出来的酒的口感和质量也是不一样的,价格也不相同。
光光让韩得平给所有的亲朋好友家都送了一袋子大米,这可是自家旱地里生产的,喜悦要共同分享。
第一百五十六章 接圣旨叩谢皇恩
另外收拾了几袋最好的新米给贺州府的贾御医送了去,光光还给他写了一封信,告诉他家里详细的情况。
有时贾御医会给他们回信,有时会让人给他们带点贺州府的特产啥的,反正他们是来往不断。
到了年底,整个韩家也进入了忙碌的阶段,收账盘账,清点存货,包括给工人分发红利。
一大堆账本账册,堆满了书房的书桌,几个账房里的管事把一项项账目仔细的说给光光和韩得平听,韩福拿着账目副本打着算盘核对。
一年当中所有的账,光光都会仔细的盘查清点,对于管事们的报账和有无纰漏是一清二楚的。
有些项目也会出现对不上的情况,如果是主管那个部门的管事平时还算兢兢业业,只贪一点小钱,光光就会让韩福造册记录下来。
下一次再盘账的时候,如果贪墨的银钱持续增多,光光就不会再给他机会,会从重处理。
韩福把算盘打的“噼啪”做响,几个账房先生对账对得口甘舌燥。
这时外面来了小厮通报:“老爷,姑娘,外面来了县衙的差役,要见你们。”
韩得平就带着光光出来了,果然院中来了两个县衙里的官差。
“韩二老爷,韩二姑娘,我们县太爷差我来说一声,京城来的钦差马上就到大柳村来传旨了,县太爷让您快做准备。”
韩得平一脸的震惊懵逼:“传旨?给我们家?”
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是底层老百姓,跟那什么圣旨是接不上轨的,乍然听到圣旨来到他们大柳村,不亚于是天方夜谭一样。
光光心里却有了计较:“爹,肯定是为了旱稻的事情来的。”
衙役对着光光和韩得平笑的谄媚:“韩二姑娘说的不错,听县太爷说,那钦差大人去过府城您家的宅子了,韩三公子已经接过一道封赏的圣旨了。”
父女两又惊又喜无比:“啥封赏?”
“具体的我不知道,听说赐了个同进士的功名。”
同进士?那不就是连科举都不用参加了?(所谓“同进士出身”,即:不是“进士出身”,但按“进士出身”来对待。
这就好有一比,古代社会往往会尊称对方的妾室为“如夫人”,这里的“如夫人”,就是“如同夫人”,不是夫人,但按夫人的礼节来对待。“同进士出身”,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这功名已经有了,而且还是来的这么突然这么快。
光光就让家里的下人拿来了几两银子的赏钱给这位衙役,并问了接旨的步骤。
等人走了,韩家就忙了起来,打扫庭院,更是把门口的大路打扫得干干净净,里正和二叔公一众人等得到消息都早早的换了新衣,到村口站立等待。
因为家里男丁孝延孝正不在家,韩得平就只带着林氏和光光,唐城小棉,都换了整齐干净的衣服,让小厮备好了香案香炉抬到了村子口。
不多会儿,大路上果然来了黑压压的马队车队,旗帆招展掀起了好大的灰尘。
到了近前,先出来的是窦知府和县太爷等人,他就命韩得平点了香案面朝京城的方向叩拜,然后马车里的官员才头顶着圣旨下来,一众村民就都跪了下来。
光光偷眼瞟了一下这位传旨的钦差,四十上下的年纪,矮胖矮胖的,穿一身绯红色的圆领官服。
光光想着,看这位传旨官朝服颜色,他的的职位应该是不低的,最起码是个三品大员。
最主要有特色的是他把明黄色的圣旨是顶在头上的,并不是电视里演得那样手捧或者是用托盘拖着出来的,很是奇怪。
等他从头上拿下来圣旨后,众官员官兵也都跪了,钦差这才宣读“
奉天承运
皇帝敕曰:国家施仁,养民为首。
尔淮阳府淮阳县梨花镇韩姓得平,德惠广济,慈爱布施,能捐金谷,赈济充荒助皇恩于沾足之外,裕饥民于转散之中。
农官通判知府奏闻,朕实嘉之。今特奖尔为荣身官为司农少丞,锡之敕命于戏,民康物阜,黎庶无遗漏之憾,家给人足,皇恩鲜冒滥之敝,褒嘉忠厚,表励风俗,钦哉。”
光光听的云里雾里的,一大通骈文念下来,她反正是没听懂两句,只在最后几句听懂了一点。
大家都还在懵逼呢,窦知府拉了拉韩得平的衣服小声道:“韩兄弟,快谢恩呐。”
要是以前,窦知府是不会如此自降身份跟韩得平称兄道弟的,他如此转变,让众人也都对韩得平无限尊重起来。
“啊?哦,谢吾皇万岁,万万岁。”
在窦知府的提醒下,韩得平这才从懵逼状态中回神,叩头行礼,其他人也跟着高喊万岁。
光光无语,这也不像电视里演得那样结尾来一句钦此,接旨啥的,果然电视剧害死人啊。
韩得平接完了旨,就恭敬的请钦差官到自己家里去歇脚,矮胖的钦差官笑起来很是和善,也没啥大的架子就跟着韩得平一起往韩家宅子来了。
到了宅子里,交接了皇帝的赏赐,送上了带来的官服等物,请众人都坐了,韩家备上了不少自家的吃食。
韩得平有些不好意思的跟钦差官聊着天:“上差大人,我就是一个种地得,那啥少丞使俺也不会做啊,我也不识字。”
钦差官被韩得平淳朴的样子逗得哈哈笑了:“韩大人,是农司事,就是一个虚衔罢了,陛下的意思是让你在淮阳府内和周边府郡负责推广和教授旱稻的耕种,插秧育苗各种事宜,其他的公事文件你不用受理的。”
韩得平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个农司事是个专门教人种地的官。”
钦差官一口茶水给喷了出来,他满头黑线的道:“额,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窦知府笑的前仰后翻的:“韩兄弟真是会说笑。”
原来这个司事也是属于农官的官称,同属司农部门的,而大司农就是农业部门最高的长官,是正二品官员。
第一百五十七章 齐庆贺改换门庭
而韩得平受封的这个农司事后稷少丞使是个正六品官衔,上面还有个顶头上司司农使少卿,是地方上的农业最高长官为正五品。
而通过交谈了解才知道,这位钦差姓蒋,就是府城里蒋参将的五叔父,官职是巡查都御使,就是负责替皇帝纠察百官的监察官,是个正经的二品京官。
韩得平询问了一些关于他上任之后的事情,蒋大人都一一解答了,然后他又嘱咐道:“不过,韩司事,你受了皇封,按照道理来说是要进京叩谢皇恩的。”
“啊?进……进京?”韩得平都有些结巴了,他还真有些害怕和紧张。
蒋大人又细细的跟韩得平说了进京事宜,和谢恩步骤。
因为韩家跟蒋参将有些来往,他从府城来的时候,蒋参将已经关照过了,所以这位都御使大人对待韩家还算和善。
最后韩得平塞了一沓银票给他,走的时候还给他送了一车葡萄酒和各种吃食糕点,才算是送走了传旨官。
等送走了传旨钦差,整个大柳村子就像油锅一样都沸腾了起来。
别说一个六品官了,这些年大柳村连一个秀才都没出过,韩得平从一个乡下泥腿子摇身一变成了官老爷,这可是韩家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
尤其是孝正,本来是一个少年童生,这下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直接成了同进士,那以后得前途可就不可限量。
在普通老百姓眼里,举人都是顶天的官了,就像那位镇西的孙举人,在整个梨花镇来说,他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豪门。
孝正得的这个同进士,可是直接凌驾于孙举人之上的,那县太爷就是个进士及第出任的官。
不过同进士并不是真才实学自己考出来的,是没有优先补缺的权利的。
而且这个功名来的太容易,也会被很多读书人所不耻,不过光光并不担心这些,自家哥哥才十三四岁,目前还会继续读书深造。
而有了各种光环加身,只会让他以后的求学路更便利,他也就能够走的更远更长久。
村民们都涌进了韩家的宅子里,是热闹无比。
韩家的这些本家的人更是欢呼雀跃,激动无比。
韩得富就把官衣官帽拿了过来给大家观看。
韩老爷子赶紧训斥他:“老三,你可小心点,别给碰了嗑了。”
二叔公也忙跟着附和:“对。”
见有几个年轻的后生想要上手去摸,二叔公赶忙拿起拐杖敲了过去:“臭小子,看归看,都不准上手摸,你们那粗糙的手要是给摸滑丝了咋整?”
村子里的人都是长年劳作的庄稼人,手上难免都会有老茧子,二叔公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
韩得富就拉了把韩得平:“二哥,你快去穿上给咱们看看啊!”
“对,得平,你把这身官服换上,咱们看看像不像那回事。”
村民们平时看到的官老爷都是高高在上,不可触及到的,这猛然间身边有个比县老爷还大的官,他们难免稀奇。
韩得平被众人起哄,没有办法,就到里间当真换了衣服出来。
有人就笑道:“还别说,韩二叔这么一穿戴,还真像那么回事呢!”
二叔公一本正经的训斥他:“胡咧咧啥?
啥叫像啊?咱们得平以后可就是正正经经的官老爷了。来,咱们大家给韩大人行礼。”
韩家这些族人们率先就要给韩得平下跪,韩得平连忙去搀扶二叔公和韩老爷子等人。
“使不得,使不得,二叔公,大伯,咱们以前是咋样的以后也还咋样,咱不兴那一套虚的,都是自家人,咋能那么见外呢!”
见他仍然是那么谦虚和善,众人都非常高兴,就有人打趣道:“韩二叔,以后你要是更进一步,做了京官,飞潢腾达了可别忘了乡亲们啊!”
“对,也提携提携俺们,给个小官当当啥的。”
韩得平憨厚一笑:“那是一定,我就是土生土长的大柳村子人,不管到啥时候都忘不了乡亲们的。”
光光在后面听的是满头黑线,韩得平这个司农事只是个六品小官,还是虚衔,只有农忙的时候负责教授一下耕种,平时都是不上工不理事的。
就他这种职位,一点实权都没有,谈何提携别人,这些人敢说,韩得平也敢应,光光都佩服他们的谈话内容过于天方夜谭。
而另一边的林氏,也被村里的婆子媳妇们围着一阵恭贺谄媚,就连光光这个小主人如今众人都顾不上了,她都被挤出了大厅。
二叔公和韩老爷子等人兴奋过后,就又要开宗祠,上告祖宗。只是真的焚香祷告了,他们是跪在祖宗牌位前痛哭不已。
因为从这以后,韩家就改换了门庭,从农飞升进入到了士的行列。
不要小看这一等级,有多少读书人,寒窗苦读一辈子都无法跨越这一步。
而那些跟韩家有往来的人家,也纷纷上门拜贺,像王掌柜,柳老板,游四爷,和镇上的一些乡绅,包括县里的齐贡生,孙夫子,县衙里的大小官吏这些人都是有送礼的。
按照韩老爷子和里正的意思,村子里要大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以示庆贺。
不过被光光韩得平和光光都给驳回了,他们家虽然如今有了官身,却并不是什么有实际权利的大官,也不是正经的科举考出来的,难免就会让有些人嫉妒不平眼红,所以还是低调一点。
而且他们也得收拾行囊,打点庄园里的一切事物,抓紧时间上路进京谢恩去了。
现在已经进了腊月,而京城距离淮阳府还有千里之遥呢,他们要在腊月三十皇帝封笔之前就要赶到京城。
到了晚饭时分,一家人围坐一起,饭桌上摆放的菜也都还是家常便饭,不过是几样小炒还有面条。
而小棉现在已经怀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所以她面前就放了一碗鸡丝人参汤,由于太油,她也不怎么喝得下去。
林氏看了看闺女,又去看坐在闺女身边的女婿,由于这次进京,不仅仅是谢恩,韩得平还要给她请封诰命,所以她也是不得不去的。
只是林氏不大放心大闺女,所以就对唐城说道:“城儿,这次进京,你就留下来照顾小棉吧,她这身子重了,离了你,我怕她不适应。”
唐城点头,要是真让他离开妻子那么久,他还真放心不下:“知道了,娘。”
第一百五十八章 暗中使坏的光光
这时外面有门房来禀报:“老爷,夫人,三公子,老太爷回来了。”
这么说着,韩老头和孝正已经裹着寒风进了屋子。
如今的韩老头跟半年前在村子里已经大不相同了,整个人红光焕发,精神奕奕,走路仿佛都带着风。
穿戴装扮的也是非常鲜亮,他今日穿了一身蓝色缎面的长袍,外罩了一件同色系的棉夹袄。
而孝正还如往常一样,穿着朴素,一身浅色棉长袍,头上绑着文生巾,跟韩老头站在一起,要是他们自己不说,显然就是老爷与小厮随从的组合。
韩老头的变化,光光看在眼里,她的眼底深处划过一丝冷光,只是被隐藏了下来。
韩得平和林氏几人忙起来给韩老头行了礼,一家人这才复又坐下,林氏忙吩咐人给韩老头和儿子分别添了碗筷。
一家人闲唠几句,说到进京事宜的时候,韩老头有些向往:“这我还没出过那么远的门呢,估摸着能够游一圈,我此生可就无憾了……”
韩得平刚想说要带着老爹一起去,光光就插了话:“爹,京城千里遥远的,一路上车途劳顿,现在又是寒冬腊月里,天气寒冷,没准走路上还会下雪,爷那么大年纪,我觉得还是待家里比较好。”
韩老头就露出失望之情来:“光儿,爷的身体硬朗着呢,你放心好了,我没事的。”
韩得平也有些犹豫了“这……”
光光又再接再厉的道:“咱们是去谢恩和给我娘请封的,又不是去京城上任。
咱们这次也是头次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个落脚的地方,都是住的驿馆,多有不便。
到了京城,咱们看看能不能置办个宅子啥的,等下次再去的时候,挑选暖和的日子,到时把家里的人都带上,咱们所有人都过去游玩一下。”
小闺女这么一说,韩得平和林氏觉得有道理,然后就都跟着来劝韩老头。
而且林氏还说:“那个,爹,娘在老宅也挺孤单,她隔三差五的就会让老四来问问你啥时候回去,趁着过年,您老也好好回去跟娘和老四他们团聚一下。”
林氏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韩老头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不过碍于儿媳妇说的有道理,他只能干巴巴的道:“哦,好,好……”
光光在心底冷笑,韩老头现在是千百个不愿意回老宅再去面对陈氏的,他在府城那边过了那么大半年,平时吃穿不愁,起居有人伺候。
没事的时候就去街上转悠闲逛,同左邻右舍出城游玩,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而且,由于孝正是在府学里读书,受窦知府照抚,又是个少年童生,韩老头是他的祖父,难免就会受到别人的奉承吹捧,所以他就有些飘飘然膨胀了。
最主要的一点就是,韩老头在府城住着,宅子里平时除了孝正是没有其他主人的,韩老头就是能够当家做主的最高存在。
他的房里还收了通房丫鬟之类的人选,过惯了温香软玉在怀的日子,他要是还想面对陈氏那张老脸才有鬼。
对于这些,光光心里是门清的,所以她偏偏不让韩老头离开大柳村。
并且后面光光还会把府城宅子那边的仆从都叫回村子里来过年,包括韩老头收房的丫鬟,到时老宅那边可就热闹了,就是这么想着,都觉得乐,光光恶趣味的捂嘴笑了笑。
对于前情种种,她不是心大到不计较,只是顾及到韩得平的情绪不好发作,正想着,唐城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额……光光赶紧别开眼,有些心虚,这个大姐夫可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不会是发现自己在给韩老头和陈氏使坏了吧?
她吐了吐舌头,想着,就算大姐夫知道自己在整治韩老头和陈氏,他也不会拆穿自己的。
转过天来光光就写了信让人送去淮上县送给二哥孝延,说明了家里的一切情况,并请他早日归家坐镇庄园。
一家人打点了行囊包裹,套了四辆马车,不仅坐着韩得平林氏光光,孝正,还带了几个侍候的婆子丫鬟。
另外组织了二十个护卫骑着马匹跟随护送,由毛子和小六带队,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现在的人出远门,咱们是徒步走路,要么就是赶牛车,再快一点就是驴和骡子,而马是这个时代的顶配法拉利,只有有钱人家才能够拥有。
京城离淮阳府距离有千里,一路上走官道,八十里一驿,也要在路上走上十来天才能到达。
说是官道,其实就是土路,只是路上被沿途官府徭役人力清理修整过而已,没什么大的石子土块,却也是坑坑洼洼不平的。
坐了两天的马车,可把光光给颠簸的要散架了,她不由地感叹古代出行不易。
出了淮阳府一路往北走,正是寒冬腊月里,天气寒冷,到了云州境内的时候就开始下雨,雨里还时不时地夹杂雪粒,他们一家和婆子丫鬟们都坐在马车里感觉还好。
毛子和小六他们可就受了大罪了,那凛冽的寒风和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格外刺骨。
韩得平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看,就对着赶车的车夫道:“快找个地方避一避吧,这么冷的天再把人都淋坏了。”
他们这会儿走的官道有些偏僻,没有什么住户村庄,幸好前方不远处有一座供人避雨遮阳的凉亭。
一行人到了凉亭里刚下了马,毛子就叫了一声:“这里咋有个小崽子啊?”
光光一家也都下了马车,毛子手里提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嗯,因为那确实不像是个人,乱糟糟的头发打着结,上面沾着很多枯草,而且光光清楚的看到,那蓬乱的头发上爬满了虱子,看得她头发发麻。
看身形显然是个半大的孩子,脸上的灰估计都有二指厚,也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身上穿的衣服更是寒酸破烂,一双不大的脚上没有鞋子,是长满冻疮,又红又肿。
韩得平讶异道:“是个小乞丐啊?”
毛子点头,见手里的小东西没有一点动静,就晃了晃“不会是没气了吧?”
他粗鲁的动作,看得林氏蹙眉:“毛子,你快把他放到亭子里,看看还有没有救。”
毛子也觉得自己鲁莽,听话的点头:“哎,好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妖孽少年
光光叫人从车里把自己的厚棉披风拿了出来给小乞丐裹上,小六过来摸了摸脉搏:“二爷,二夫人,他还有脉。”
林氏拿来了水袋扶起了小乞丐给他喂了一点热水:“估计是冷着饿着了。”
光光很想贡献自己的爱心,可是看到小乞丐那满头乱爬的虱子就打了退堂鼓,这好人什么的,还是让林氏去做吧!
韩得平低头盯着小乞丐看了看,还上手摸了下:“是个男娃子呢?咋流落到这里来了?”
林氏同情心泛滥,非常可怜小乞丐:“也不知道他多大了,家是哪里的?”
毛子和小六都没有说话,也就韩得平和林氏这种老好人会可怜救济路旁的乞丐了吧。
他们经常在外面跑的,看惯了生死离别,人间疾苦,都见怪不怪了。
等风雪小一点了,毛子就说他们还是得尽早赶路,不然天黑之前到不了驿馆,可就没处安歇了。
林氏不忍心的看着小乞丐:“那把这个孩子带上吧?
要是把他留在这荒郊野外的,不是冻死也得饿死啊!”
韩得平也觉得,怎么着都是一条人命,他们家里也不缺这么一口吃的,他就把小乞丐给抱上了马车。
光光嫌弃的后退了两步:“那个,爹,娘,我到后面跟福伯娘坐一起吧!”
她说的是韩福媳妇,她是跟来侍候林氏的,因为是年底,家里的生意都要打理盘账,韩福就没跟来。
林氏失笑道:“你那什么表情?咋滴,你嫌弃人家啊?”
光光讪讪一笑,她很想说不嫌弃,可是表情出卖了她,她一溜烟的就钻后面的马车里面去了。
到了官驿以后,光光跳下来了马车,韩得平林氏孝正也都下了车,当然还有那个小乞丐。
光光发现这乞丐竟然醒了,他是自己下来的,脚上穿着一双不合脚的棉靴,应该是韩得平的鞋子
他的个头不见得多高,可能比孝正矮那么一点点,身体瘦弱的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林氏温柔的摸了摸他乱蓬蓬的头发:“晨玄,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光光,是我的小女儿,比你还小两岁呢!”
光光有些戒备的看了看这个男孩子,他的脸上被脏污灰尘覆盖看不清容貌五官,可是他有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里面仿佛藏着星辰大海,深不见底。
见他一直盯着自家小闺女不说话,林氏以为晨玄害羞,就对光光说:“这孩子,估计被冻傻了,这会还有点懵呢。”
光光无语,老娘这么热情的对待一个小乞丐,她觉得怎么那么别扭呢?
进了官驿,韩得平拿出了官凭给驿丞查看,然后就顺利入住了。
当然了,另类的小乞丐晨玄赚足了回头率,林氏也觉得他这一身太寒碜,就叫小厮把他带去洗澡换衣服。
等人走远了,光光有些不赞同的跟林氏说:“娘,你咋对他那么好啊?我都要吃醋了。”
一句话逗的大家哄堂大笑:“你个小人,我不过是看他可怜罢了,咱家有这条件,能帮人家一把就帮一把吧!那佛经上不是老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想了想林氏又道:“看到他,就想到了你姐夫,他不也是个孤儿嘛,要不是遇到好心的唐家大哥,哪里还会有他的现在呢?所以啊,人嘛,要多做好事,给后世积德。”
光光也知道韩得平和林氏善良老实的性格,没再多说这个话题:“那这个晨玄是哪里人啊?怎么流落到云州来了?他的家人呢?”
韩得平道:“他说他是南方边境来的,家里发大水出来逃难的,至于家人,他说家里人都遇难了,只有他自己。”
这么一说,确实还挺悲惨的。
也幸好是个男孩子,流落在外面没人要,就做了乞丐。
要是个姑娘家,指定要被人贩子贱卖娼门或者做了奴婢。
等官驿的厨房送上了饭菜以后,小厮也把洗漱干净的晨玄带了过来。
然后一家人就都愣了,光光揉揉了眼睛:“这是咱们带回来的那个小乞丐嘛?”
眼前的少年,额,要不是韩得平确实摸过,知道他是个男的,光光都以为这是个美貌姑娘呢。
此刻,他乱糟糟的头发已经精心打理过了,用了一根发带优雅的束在头后。
他的肌肤白皙细嫩,却又不似病态般苍白,而是如玉般有光泽,秀气的柳眉似剑飞扬,精致却不失英气。雌雄莫辨的俊美容颜,美得令人迷醉。
一双丹凤眼中,是一丝让人无法逃脱的妖艳。高挺的鼻梁下,薄唇之上是一抹抚媚微笑。
林氏惊喜异常,她热情的拉了一把晨玄的胳膊:“原来你这孩子长得这么俊俏啊?”
韩家人都不丑,孝正也称得上是翩翩美少年,可是跟晨玄这么一比,都瞬间黯然失色了。
晨玄拘谨的坐到了林氏身边:“夫人,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韩得平也非常喜欢这么漂亮的男孩子,觉得是捡到宝了。
而光光则是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这少年长得这么人神共愤的,那会她就应该跟他一个马车的,没准都多摸了两下呢。
孝正捂了捂眼睛,戳了下妹妹的胳膊:“光儿,非礼勿视,你怎么能用如此垂涎的目光盯着人家。”
光光尴尬一笑,就差抹嘴角的哈喇子了:“额,呵呵,三哥,我哪有啊?你别胡说八道。”
别说光光喜欢这么妖孽的人了,就是林氏这个老阿姨都抵挡不了晨玄的美色诱惑,对他是更喜爱更热情了。
一顿饭下来,不停的给他盛汤夹菜,是关怀备至。
弄得韩得平都频频去瞪抢了林氏目光的晨玄了。
用罢了饭,让人带晨玄去房间休息,毛子走了进来。
“二爷,二夫人,这个少年容貌如此出众,气质也很是不凡,估计是有些来历的,他却不肯说,那定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觉得还是不要把他留在身边为妙。”
光光和孝正早都想到了这层,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韩得平有些犹豫的去看林氏:“孩子他娘,你看这事咋整?”
韩家说是韩得平是男主人,大家长,其实谁都知道,他不当家不做主,没有话语权,妥妥的妻奴一个。
第一百六十章 进京初体验
林氏纠结的去看小闺女:“光儿,我觉着这孩子也太可怜了,你想想在古亭外,他倒在路边,那手那脚满是冻疮,身体也是瘦弱的不成样子。
咱们要是不收留他,让他走了,他又该到哪里去存身呢?”
看来林氏是真的很喜欢晨玄,光光想了下就道:“娘,虽然他很值得人同情,可是万一是个犯官之后啥的,咱们收留他就是有罪的。”
林氏有些不确定了:“这……应该不能吧?他说家里是遭水患……”
见林氏这样,光光也不忍心拒绝她:“那咱们就先留着他,回头差人到他的家乡去打听打听,身份证实了再说其他的。”
这也就是在安慰林氏了,想要证实晨玄的身份,在落后的古代是难如登天的。
那南方的边境离他们家几千里遥远,来回都得好几个月甚至更久,更别提晨玄所说的家已经毁了,没人在了,那就是找不到亲人了呗。
第二天,一家人又早早的上了路,美少年晨玄也暂时留在了他们的队伍之中。
一路上风餐露宿,舟车劳顿,行走了半个月,总算是进了京都皇城。
城中随处可见红砖绿瓦或者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在偏僻的街角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城中心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护城河景色的。
到处都是熙熙攘攘,形态各异的行人,骑马坐轿各不相同。
韩得平和林氏都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啥都稀奇无比。
一行人进了会同馆(古时京城官员接待处)安顿,韩得平带下孝正去了吏部报备,并递交了谢恩折子,为林氏请封诰命的请封折子,一家人就在京城住下了。
像韩得平这种末流小官,连上朝会的机会都没有,就别提能够直见天颜了,皇帝要是不特召,他是没有资格觐见天子的。
反正折子递上去以后,至于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召你,或者什么时候批复那可就不一定了,剩下的就只有等待而已。
会同馆里住着不少大大小小的官员,有升迁回京等着被召见的,有回京述职的,也有特召回京等着皇帝问询处置的,与韩家一行安顿的院子住对门的是从西边调任回京的一位陆姓通判。
虽然他跟韩得平同品级,但是他是有实权实禄的,是韩得平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农官不能比的。
因为通判一职,历来都是皇帝比较亲信得人物,是他直接委任下派到地方上去监督地方军政长官的高级间谍,他有直疏直谏的特权。
陆大人这次回京述职调任,是带着家眷老小的,他家里有位未出阁的千金,比光光年长两岁,容貌出众,端庄秀丽,性子也格外的温柔。
两家住所离得近,出来进去的,光光就与陆婉儿姑娘熟识了,她会经常来寻光光说话玩耍。
陆婉儿坐在榻上,看着光光与丫鬟一起制作简笔画,有些踌躇的问道:“那个,光光妹妹,刚才我在院中看到的那位公子,也是你家兄长吗?”
刚刚陆婉儿进门的时候,是有遇到孝正和晨玄的:“哦,婉儿姐姐,你说的是我家三哥?”
陆婉儿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不是,你三哥是陛下亲赐的同进士,年仅十四,在我们大盛朝可是首例,我爹可是没少提过,我是知道他的。我说的是那位!”
光光放下了笔,奇怪的瞟了一眼陆婉儿,不是说的孝正,那就是在问晨玄呗,然后光光就道:“哦,你说的晨玄啊,他是我娘的义子,也就是我的义兄。”
“义子?”陆婉儿怔了下,有些意外。
光光点头:“对,他本姓卢,名是晨玄。”
“那他是哪里人?家里的高堂父母呢?怎么会到你家里做义子。”
就晨玄那打眼的容貌,说是家里的下人也没人信,而且林氏非常喜欢他,也不忍心让他做奴仆,就做主收了他做义子,跟孝正一起读书。
只是陆婉儿这般小女儿姿态,显然是少女怀春的表现。
光光有些无语,好看的人谁不喜欢呢,她也喜欢好吧!
“我家是普通的农户家庭,这晨玄哥哥家里自然也都是寻常人家,至于家里已经没什么人在了。”
其他的光光就没再多说,就是想说,再多的她也不知道了。
陆婉儿有些失望,她笑了笑对光光说道:“妹妹,你们是第一次到京城来,不如我们出去逛逛吧。”
光光奇异的看了看陆婉儿并没有反对:“好啊!”
这京都繁华,是其他府城没法比拟的,光光还真想去游玩一圈,只是陆姑娘显然是有目的的。
果然,见她应了,陆婉儿就道:“咱们都是姑娘家,不好出行的,不如叫上韩公子和你家义兄陪同如何?”
光光也不反对,顺势点头:“嗯,也行。”
她就让丫鬟去请了孝正和晨玄坐了马车一同往城中心而去。
游逛了城中最大的首饰成衣铺子,书馆茶舍,到了晌午一行人又去了京城最有名的酒楼“楼外楼”。
几人坐在临街的窗边,下面街道人声嘈杂,小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喧闹非凡。桌上菜肴美味可口,香味四溢。
而楼宇内更有艳丽女子,琴奏舞曲甚是美妙,让人流连忘返。
酒楼对面便是青楼娼院醉云楼,有不少浓妆艳抹的女子在门口招揽生意。
遥看醉云楼楼内女子卖艺,一舞倾城,回眸一笑百花羞,窈窕身姿引人入胜,让人赞不绝口。
其中捧场的不凡衣着华丽的王孙公子,官宦公子。
左边再往前几步对面是家当铺,也因为街道繁华热闹招揽了很多生意,但仍然十分寂静不予喧闹。
醉云楼右边再往前行几步便是赌场,此时里面人声嘈杂鼎沸,主人坑蒙拐骗,害的不少人倾家荡产但人群仍是不散。
孝正往下面的“楼外楼”看了看,尤其是那些着装比较裸露的揽客女子,让他俊脸有些羞红:“这京城可真是繁华。”
第一百六十一章 疑云密布
光光注意到了孝正和晨玄统一的目光,有些不高兴的警告道:“三哥,晨玄哥哥你们要是敢不学好,去青楼赌坊,我保准打断你们的狗腿。”
陆婉儿被光光如此粗俗逗趣的话给逗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孝正和晨玄则是齐齐都红了脸。
几人正说笑着,对面的青楼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从里面冲出来不少华服公子,四处奔逃。
有人在混乱中还喊着:“打死人了,内乡侯打死人了!救命啊!”
几人不明所以的都站起了身子,往对面张望。
孝正疑惑的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酒楼里跑堂的伙计过来上菜,就为几人解答:“啊,公子,姑娘们肯定不是我们京城人士了,这啊,是内乡侯在教训世子呢!”
虾米?内乡侯?几人无语,感情这堂堂侯爷也逛青楼的?
小伙计仿佛是知道几人所想,问他们解惑道:“这位内乡侯家的世子是我们京城里有名的纨绔浪荡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更是这醉云楼里常客,大主顾。”
光光感到奇怪:“这勋贵王侯之家出来几个不成器的也是常有之事,不是很正常嘛?这老侯爷也不顾忌点身份,怎么追到青楼来了?”
这种事情,不是会让那些言官抓到弹劾的把柄嘛,像他们这些朝中官员,应该会很爱护自家的名声才对。
小伙计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就凑近了光光孝正几人一点。
他压低了些声音:“客官,你们不知,这于世子是内乡侯府唯一的男丁,平时被娇惯坏了,他性子不好,还有很多喜欢折磨人的怪癖。听人家说,他还男女不忌呢!”
陆婉儿毕竟是个大姑娘,小伙计这么一说,就羞红了脸。
而孝正和晨玄都蹙起了眉头,不过光光是没觉得有什么好害羞的,在异世里,那些原耽同人小说什么的,她可没少看,见怪不怪。
不过在这古代里,这一个侯府世子的癖好,能够闹得街闻巷知,说明这位于公子确实不靠谱到不像话的地步了。
于是她满脸八卦的询问:“不是吧?这什么于世子这么奇葩的?”
“那可不嘛?他前几日刚成亲,娶的是城南的夷兴伯家的千金,今日就是回门日。
这于世子不陪伯爵家姑娘回娘家,却为了个娼门新来的头牌在这里跟别人争风吃醋,你说那内乡侯能不上火嘛?”
孝正嫌弃的撇嘴,这些朝廷重臣,可不见得都是什么清正廉明的好人,最起码这个内乡侯的家风,孝正是不敢苟同的。
醉云楼那边乱了一会儿,就见一行人推推搡搡的出来了,打头的是位手拿鞭子的老者,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常服,外罩了棉比甲。
他并不年轻,灰中加白的头发束在玉冠之中,脸上有着饱经风霜的堆垒皱纹。
不过他的五官很立体英俊,浓眉大目、笔挺的鼻梁,厚厚的嘴唇,颌下留着三寸美须。
他身后跟着不少小厮奴仆,绑着个华衣青年拖着往外走。
因为光光他们所坐的位置是正对着“醉云楼”的,许是察觉到了头顶有人观看,内乡侯抬起头向他们望了一眼。
视线在几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定在晨玄那妖孽出尘的脸上,然后他就愣住了。
内乡侯抬头的一瞬间,光光和孝正也都是大吃一惊,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不可思议。
光光凑近了一点自家哥哥,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三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内乡侯有点眼熟啊?”
孝正蹙着眉,他有些吃不准:“大姐夫跟他长得好像。”
光光吞了吞口水,原来不是她一个人那么觉得的,这个内乡侯与唐城的容貌身形最起码能有个七八分相似,是巧合?还是真的有什么狗血剧情呢?
他们胡思乱想之际,内乡侯已经带着人大踏步的上了他们所在的二楼,他脚步匆匆的到了几人面前。
光光和孝正婉儿正准备行礼,哪知道人家眼风都没有扫给他们一个,完全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于震眼眸眯了下,他用手里的鞭子指了指晨玄沉声询问:“你唤做何名?家住哪里?”
晨玄非常平静恭敬的对着内乡侯拜了拜:“草民卢晨玄。是锦州人士。”
光光的瞳孔缩了缩,她心里有了很多不好的猜想,难道这位妖孽少年的身份很不一般,内乡侯认识他?
于震上下打量了一遍晨玄若有所思:“姓卢吗?你好像本侯的一位故人啊!”
晨玄的眼中滑过一道冷光,只是很快,就被他掩藏起来:“草民是第一次到京城来,也不是京城人士,想必是侯爷认错人了。”
于震一双老眼仿佛带着利刃一般锋利,他盯着晨玄的脸仔细的看了又看:“嗯,本侯想也是。”
说了这么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后,他带着自家的下人随从拉着于世子就潇洒的走了。
走出去一段距离,他唤来了身边的心腹:“你去查查这行人的身份,尤其是刚刚那个卢姓少年。”
“是,侯爷。”见有人领命走了,管家上前了几步,小声的询问于震:“侯爷,您是觉得这个少年跟那位有关系?”
于震攥了攥手里的鞭子,语气有些森然:“于田,你知当初我背主投诚,那庄颖王一党死了多少人吗?那些人的余孽时时刻刻都想着让我死,这个少年,与庄颖王年轻时可真是像呐……”
他闭了闭眼睛,仿佛又看到了嫡皇长子庄颖王那张风光霁月出尘绝世的脸。
而此时的酒楼里,孝正和光光都已经失去了继续游玩下去的兴趣了,他们又不傻,都能够看出一些不对劲来。
几人败了兴,就都匆匆回了会同馆。
走在去主院的路上,光光见这里僻静,前后无人,她顿住了脚步回头认真的看着晨玄。
踌躇了下,她说道:“晨玄哥哥,你究竟是谁呢?”
孝正也沉下了脸,这个少年来路不明,他要是只是个普通人但倒还是一个好事,要是他有什么惊天秘密,对于他们韩家来说,可就不太美妙了。
晨玄的眼神有些晦暗,他抿了抿薄唇,想说什么,最终又都如数咽回了肚子里。
一百六十二章 土象山遇刺
见他不肯说,光光也就没有一直追问了,几人到了上房,给韩得平和林氏请了安以后,光光带着小竹单独去了毛子和小六的房间。
毛子和小六听光光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俩人都是紧锁眉头。
“你说那个内乡侯对晨玄非常关注?”
“对,他说的话更是可疑。”
小六说道:“我可是听说过这位内乡侯,他年少时是东宫值守侍卫的统领。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当今陛下登基后他竟然平步青云,一跃就封侯拜相了。不过他在朝中的风评不怎么好。”
光光的心跟着颤了颤,听小六这么一说,那这个内乡侯貌似不是什么好人啊?
曾经贾御医就说过,这当今皇帝跟他的嫡兄皇长子可是敌对关系,俩人曾经为了夺嫡龙争虎斗,你死我活。
内乡侯在皇长子身边当差,皇长子被贬被流放囚禁,他却没受到影响,反而还升官了,这是不是能够说明,他在那场夺嫡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为当今皇帝立了功呢?
而他跟大姐夫唐城又有没有关联?
介于内乡侯风评不大好,光光就没把唐城和他有些相像的事情说出来。
毛子有些担心:“那晨玄咋处理?丫头,我觉着还是给他点银钱让他走吧,留在身边,我总觉得不安。”
光光点头:“嗯,回头我会跟我爹我娘说的。”
过了两天,皇帝的圣旨下来了,不过他并没有召见韩得平,而是赏赐了不少绫罗绸缎下来,一同来的还有赐封林氏为孺人的圣旨。
光光还挺无语的,这封建王朝的制度真够繁复的,你领了旨得千里遥远的过来谢恩,除非皇帝下恩令,免进京,这种事情一般都发生在边疆的封疆大吏身上。
像韩家这种小喽啰,是别想得到什么特令忧待了。
问题是,你不能不谢恩,人家皇帝是可以不见你的,好鸡肋的制度。
最让光光无法理解的还属皇帝赐死大臣的时候。
当然皇帝赐死大臣的时候,并不是说一句话的时候就能随便赐死了,需要圣旨,要经过正规的手续。
当大臣接到圣旨的时候,一般都要谢恩。反正要是换做后世里的人肯定都想不通的,都要被赐死了,为什么还要向皇帝谢恩。
这不就是礼节问题或者愚忠的体现嘛。
“真是迂腐。”
韩得平正高兴着不用觐见皇帝呢,小闺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有些懵逼。
“啊,光儿,你在说啥呢?”
光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尴尬一笑:“没啥,爹,娘,咱们既然已经办完了事情,啥时候启程返乡啊?”
庄园里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年底了家里的各种账目还有年会节礼什么的,都得有人主持,光光怕大姐夫和二哥忙不过来。
韩得平算了算日子,现在都已经腊月十八了,咱们紧点赶路,三十之前应该是回得了家的。”
一家人也没异议,就收拾了包裹行囊,买了不少京城才有的礼物,辞别了对面的陆大人一家就简单的上路了。
光光想着,得找个机会跟林氏说下晨玄的事情,最好是走半路就打发了晨玄与他们一家分道扬镳才行。
不是她心狠,他们韩家没什么根基,要是来点什么狂风暴雨,是经不住摧残的,她不想因为别人被连累。
他们这一行队伍刚出了京城走了三四十里路,就来到了京郊著名的土象山。
他们刚要穿山林而过,四面八方传来了一阵急促马蹄声。一群黑衣人便蜂拥而至,把他们一行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毛子抽出了腰间的大刀,凶狠的对小六和自己带来的几个师弟道:“保护好二爷夫人姑娘公子的马车。”
他瞪着这些人大喝:“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刺杀我家主人?”
虽然江湖上一直有着“逢林勿入”“有山必有寇”的说法,可是这时已然是晚了,他们被人困在了土象山中。
眼下也只能是杀了这些突然出现的刺客,才能冲出重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是命。
这些黑衣人,仿佛是训练有素的专业杀手一样,话不多人却狠,没有人答毛子的话,上来就是无情的撕杀,山林中只见长刃挥动,迸射出夺目的凶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闪,都有血珠喷洒,随着血珠四溅带着血花,四下飞溅。
混乱之中,哀嚎和暴喝声不断,毛子带着人拼死博杀,已经无暇顾及韩得平一家。
因为这些杀手个个都有精湛的刀法技艺和矫健绝伦的身手。而且他们人数众多,显然都是有备而来。
也就只过去了半个时辰,毛子就退回了马车旁。
而此时的荒凉的山间小路上,全是浓稠之极的血,在阳光之下,鲜血泛着一种异样的红,道路两旁倒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有刺客杀手的,也有韩得平家的护卫下人。
韩得平和林氏被吓的瑟瑟发抖,缩在马车一角,不敢说话,孝正和光光还算镇定,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知道,局势对他们很不利。
光光也很害怕,慌乱,不过已经到了千钧一发危险时刻,怕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光光眼睛转了转,看了一下身后的马车,那里坐着晨玄,她对小六小声的吩咐了几句。
小六会意,几个赶车的马夫拼命的扬起了鞭子抽打在了马匹的身上,那马疼痛难忍,瞬间就狂躁嘶鸣起来,几匹马拉着车厢向着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
毛子和小六几个师兄弟是对视一眼,自然而然的都追随着韩得平一家乘坐的马车而去,那些蒙面刺客迅速的分成了几批,向着不同方向的马车追赶。
韩得平焦急大道:“韩福媳妇小竹她们还在后面呢?”
林氏的脸色白的如纸,有些绝望,显然她以为丫鬟婆子的马车要是被那些人追上了,肯定都会没命的。
光光的眼睛眯了眯,她也是在赌,赌这些人是来杀晨玄的,并不是针对他们韩家人来的,或者有可能这些杀手就是内乡侯派来的。
光光只能是希望他们都去追杀晨玄了,而可以放过自家的人和身后那些丫鬟仆妇们。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又遇君,韩家借势
一行人仓皇出逃,犹如丧家之犬一样拼命催赶马车,迎头却遇到一支庞大的骑兵,险些让大批的护卫兵们当做疾驰而来的刺客给砍了。
那些紧追不舍的杀人突然见到如此大队的人马,都毫不迟疑的选择退走了。
光光掀开车帘观望,那马队已经分列左右,后面有大旗飘摆,那大旗之上秀龙画凤,在空中被风刮的咧咧做响。
而旗下走来一匹枣红大马,那马身之上端坐之人,穿一袭绣绿纹的圆领紫色四趾莽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玄色披风。
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方便骑行。
此人头戴金冠,五官俊毅非常,一双剑眉斜插入鬓,眼神锐利有神,腰下挂着宝剑,英气十足。
光光看得呆了呆,然后就惊喜出声:“王爷?”
她认出了此人,正是镇北王盛卿安。
盛卿安蹙起了剑眉,他打量了一下韩家一行人的狼狈模样:“是你?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光光赶紧去叫韩得平和林氏孝正出来给盛卿安行礼。
等一家人把遇杀手伏击的事情说了一遍,盛卿安冷了眸子,他对左右吩咐道:“去搜!”
他身后大批的侍卫骑兵纵马入了山林,不多会儿就带回来了几个丫鬟和婆子,是韩福媳妇和小竹她们。
有侍卫禀报道:“王爷,不见刺客杀手踪迹,不过林中有不少尸体。”
韩得平和林氏这才找回一些神智来:“是,那些都是我家的仆从小厮。”
林氏哭着道:“晨玄呢?这孩子哪里去了?”
他们来的时候带了二三十个护卫下人们,如今就只剩下毛子这几个会武艺的师兄弟们了。
除了这些护卫小厮死了,晨玄也不见了,当时他的马车是往反方向赶的,就与他们一家分开了。
不过据镇北王的这些侍卫禀报,那边的马车空空荡荡,并没有见到什么人。
盛卿安下了马,带着人到了林中,不算宽敞的道路已经被鲜血染红,残肢断臂散落在地,死尸倒的横七竖八。
如此血腥的场面,林氏和仆妇们都差点吐出来,她们都后退了好几步,不敢多看。
有侍卫搜了一遍蒙面杀手的全身,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盛卿安眯了眯眸子,他回身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老实巴交,穿着装扮朴素的韩得平。
然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问道:“韩司丞,你们家是有什么死仇吗?”
韩得平紧张拘谨的回答:“没、没有啊,王爷,我们向来与人为善,不曾得罪过什么人。”
盛卿安勾了勾唇,他瞟了一眼强装镇定的小姑娘:“那孤可就不解了,为何韩司丞家三番两次遭遇刺客呢?”
韩得平百思不得其解,什么人会花那么大力气来杀自己一家:“下官也不知。”
光光和孝正倒是有了一些猜测,不过他们不会说出来的,因为就算她跟镇北王说,她怀疑是内乡侯派人来杀晨玄的,他会相信吗?就是相信了又如何呢?
他又不会为了自家去报仇去讨公道。
盛卿安并没有在杀手一事上多做计较,他看了看韩家剩的几个人,就道:“既然遇到孤了,孤就好人做到底吧!”
他吩咐手下的侍卫统领派了一队人马负责护送韩得平一家回乡。
韩得平和孝正对着他是再三叩拜跪谢。
盛卿安上了马,他低头俯视韩得平,淡淡道:“韩司丞珍重,孤还要进京,不奉陪了。”
然后他一夹马腹,就潇洒的扬长而去。
有了镇北王的人护送,一行人都松了口气,不过他们家的下人死了那么多,想要都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去,显然是困难的。
韩得平就亲自带着毛子他们在树林里找了石头树枝给这些人掩盖了,也算是处理上了。
林氏还另外叫人四处搜寻了好久,想要找找看,能不能寻到晨玄的影子,可惜是一无所获。
孝正对林氏劝道:“娘,那晨玄的身份异常,这些人没准就是冲着他来的,咱们也不是不救他,是没有能力,既然寻不到就算了。
而且咱们家损失了那么多人命,哪里还有善心去管那祸端的死活。”
林氏虽然善良淳朴,可是并不傻,对于自家的下人小厮她有无限的愧疚:“那只是个半大孩子,咋就有人会狠心的要他的命?”
在几辆马车分开的时候,那些杀手都去追晨玄了,这还有什么不够明了的,林氏自然也是知道,那些杀手是为了晨玄来的。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关于朝堂纷争什么的,光光不想让林氏和高得平多参合,她只希望随着晨玄的消失,那内乡侯不要再祸及自家,她们韩家是很无辜的好吧?
而且现在有了镇北王府的人护送,光光想着,这也许能够让内乡侯忌惮几分,不敢再轻易动手。
有了镇北王府的侍卫保护,他们一行人也算是有惊无险的在腊月二十九回到了村子里,韩得平给这些侍卫每人都包了五十两的银票,打发他们回贺州去了。
只是一进家门,韩福就迎了上来。
“老爷,夫人,姑娘,你们回来啦?”
光光见韩福脸色不大好,就询问道:“福伯,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韩福为难的看了一眼韩得平,犹如便秘,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把韩得平和林氏弄得莫名其妙。
光光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就说道:“我二哥呢?”
“啊,在……在老宅那边。”韩福吞吞吐吐的样子,让韩得平眼皮狂跳。
“韩福啊,老宅那边咋啦?你倒是说啊?”
光光给他使了眼色,让他大胆的说就好。
“老爷,你们走后,老太爷就被送回了老宅那边。然后老太爷和太夫人就天天打架吵架,闹得动静可大了,而且啊……”
韩得平听的皱眉黑脸:“而且什么?”
韩福一脸的怪异的道:“二姑娘走之前不是让我们在过年之前,把府城宅子那边的下人都带回村子里过年嘛?
老太爷之前在府城宅子里竟然收用了一个通房丫鬟,人在昨天送老宅那边去了……”
韩得平和林氏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韩得平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回头气急败坏的瞪了一眼小闺女质问:“光儿,这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乱糟糟难辨是非
这家里所有的下人,包括庄园里的工人,都听闺女的,她要是不默认,不放纵,那丫鬟肯定不敢爬床的。
光光一脸的无辜,她委屈的道:“爹,你这话说的也太伤女儿的心,我一个小姑娘,你觉得我能往爷的房里塞人不成?”
就算这事有她的推波助澜,不过她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林氏看着韩得平不满的反驳:“你说啥胡话呢?那、那老爷子有那种心,做那种事,你咋怨起闺女来了?咱光儿是那种不着调的人嘛?”
她就差指着韩得平的鼻子,说他的爹老不正经了,韩得平羞的满脸通红。
在这乡下农村里,世世代代的人大部分都是一妻一夫制的,基本上是没有什么会纳妾的人家。
庄户人连温饱都成问题,谁会还想着纳妾啥的,所以也养成了一种习惯和民风,即使现在大柳村的人都富裕了一点,也没见有人打破这种规矩。
而韩老头是比较另类的,尤其是他已经六十出头的年纪了,难免让所有人讲究说道议论。
韩得平也觉得老爹的所作所为丢脸,他看了看小闺女一本正经的小模样,有些怀疑,就小闺女的做事风格,还真有可能给老爷子使坏了,他没有证据,在林氏护崽子的凶恶目光下只能认怂。
韩得平只能转移了话题:“那二公子到老宅去做啥?”
韩福答道:“听说那边闹了一夜,太夫人一直不依不饶的,今个儿有邻居过来说,打的实在厉害,别再出啥事,让二公子过去看看。”
韩得平无奈奈何的点头,就没再往自家大门里走,而是迈步去了村里,光光林氏孝正自然也都跟了上来。
到了老宅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男女老少不少村民,里面更是有哭喊声传来,那凄厉的声音显然是属于陈氏的。
“得平,得平媳妇回来啦?”
“大家快让让。”
村民们发现了这一家,就都让开了道。
进了院子,所有人都皱了眉,陈氏一头白发乱蓬蓬的像鸡窝一样,身上穿的衣服也非常单薄,冻的全身发抖,她跪坐在地上哭嚎着,声音嘶哑难听,手里死死拽着韩老头的裤腿,就是不放手。
而韩老头一手薅着陈氏的头发,一手使劲的在陈氏的脸上招呼着,那手起手落之间,打的“啪啪”直响,一点都没留情。
他的身后站着位清秀年轻的姑娘,显然就是韩老头收的通房丫鬟。
而孝延搓着手站在一边,嘴里不停的说着:“爷,奶,你们别打了,快停手!”
说是这么说,却一直不见他上前或者吩咐人把韩老头和陈氏拉开。
光光才发现,原来自家的二哥这么腹黑,她抿紧了嘴,憋笑憋的双肩抖动,深怕笑出声让韩得平给发现了。
见此光景,韩得平又气又恼,他上前几步,就扒拉了一把韩老头:“爹,你这是做啥?”
他的语气非常不善,他虽然对陈氏算不上有多深爱尊敬,可是韩老头要是为了其他女人,而如此作践陈氏,他也是不依的。
见二子一家回来了,韩老头有些心虚的松开了陈氏的头发:“老二,你、你们回来了?”
韩得平阴沉着脸没有理韩老头,他俯下身子来扶陈氏:“娘,你快起来,地上凉。”
陈氏抬起昏沉沉的眼睛,她被韩老头打的耳朵都有些失聪,只是见到了儿子,她激动的抱住韩得平的胳膊,凄凄凉凉的哭了起来。
“老二啊,娘的心肝啊,娘没法活了,你爹他老不正经的,他找了个小蹄子,他那么大年纪了,就不害臊啊,老二……你要给你娘做主啊!”
这次是真的伤心,真的在痛哭流涕了,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相同,她的声音中透着数不尽的绝望。
林氏不忍心的吩咐婆子拿来被褥被陈氏裹上,不管过往如何,现在的陈氏就是个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女人,林氏唏嘘不已。
韩得平回头不悦的去看韩老头,碍于村里这么多人看着,他不好发作,只能是对着上房暴吼:“老四,你给我滚出来!”
韩得贵这才慢悠悠的从房间里出来,睡眼惺忪的问道:“二哥,你们回来啦?”
韩得平看到他这幅样子,顿时火冒三丈,他走到跟前薅着韩得贵的衣领,对着头脸就是一拳。
“你个混账东西,你在老宅奉养两位老人,你就是这么侍候的?大冷的天,随他们闹去?”
也不知道韩得平用了多大的力气,韩得贵被打的惨叫一声,被那力道给惯的倒在了地上。
江氏跑了出来惊叫道:“二哥,你这是做啥?一回来就教训我们当家的来了?那老爷子和老太太的事情我们哪个敢管?
再说了,这老爷子置妾,不是你们家弄来的人吗?最应该担责任的是你们二房一家。”
被弟媳妇这么一顶,韩得平觉得无比难堪,他叹了口气对着门外的村民们挥手:“大家伙都回去吧。”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村里的人谁还敢跟他正面硬刚,他一发话下逐客令,大家也就都很给面子的散了。
韩得平吩咐带来的婆子们把陈氏给扶到上房去,他回头又吩咐人:“去把你们三爷一家和小姑奶奶姑爷都叫来吧!”
不多会儿,韩得富一家三口和韩乐儿江宣就都来到了老宅内。
众人在上房坐了,韩得平扫视一圈,才垂头丧气的说道:“咱们都是血亲骨肉,都是一家人,虽然平时会磕磕绊绊的,可是说到底血脉相连,同枝同源。
谁出了丑,丢了面子,连累的是咱们整个韩家的名声,你们明白吗?”
没有人接他的话,韩老头有些脸红的把身子扭向了一边。
林氏见没有人说话,这才有些生气的吩咐人把那个丫鬟给压了进来按到了地上。
韩老头站了起来,想说什么,被韩得平盯了一眼,又讪讪的坐了回去。
林氏质问小丫鬟:“秋香,是不是你主动爬床,勾引了老太爷?我们韩家的规矩难道你不知道?
不允许丫鬟仆妇爬主子的床,你们一被买来的时候我可就是说过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反向磋磨
秋香的脸白了白,她可怜巴巴的去看韩老头:“夫人,不是这样的,奴婢是……是被逼的。”
这种事情,他又那么大年纪,被儿媳妇当众说出来,韩老头的老脸一阵白一阵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韩老头没有反驳秋香的话,就是在间接承认他自己所做的好事了,林氏被自家公爹的所作所为给膈应到不行。
韩老头做为长辈,她是儿媳妇,肯定不能够当面教训的,于是林氏她色厉内荏的对秋香道:“我们韩家的规矩就是,男的不能纳妾,女也不能为他人妾,你有胆量爬主子的床,我们家是断断不能留你了。”
这就是要发卖出去,或者直接打死的意思了。
陈氏红着眼睛对林氏道:“老二媳妇,你给我打死这个小蹄子,打死她!”说着她捂着脸伤心欲绝的哭了起来。
韩乐儿坐在一边安抚着陈氏,却起不到什么作用。
林氏眉头紧锁,盯着秋香,眼中有数不尽的厌恶,她刚想说话,尽管她无比讨厌陈氏,可是这一次,同样身为女人,林氏是站在陈氏这一边的。
韩老头激动的站了起来:“老二,老二媳妇,你们不能够打死秋香,不能啊……”
说着,他站到了秋香的身边,小心的拉起了小姑娘护在怀里:“她,她已经有了身孕了。”
一语毕,满堂皆惊,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沉默。
周氏最先嗤笑出声:“我说爹,你这可真是……”
她本来想说可真是有够不要脸的,看了看丈夫和韩得平发青的脸就又改了口:“可真够让人臊得慌的,这十里八村的就没有这么办的。咱家孝元都没抱上娃呢,你老倒好,还弄出人命来了。”
韩老头被儿媳妇说到脸上,尴尬的抬不起头来,腰也挺不直了。
要是换做以往,他是长辈,是韩家的大家长,说话顶用,所有的小辈都听他的,与混不吝的陈氏比起来他确实也挺正派的。
可是出了这种事情,从今以后,他就再也不能够在儿子媳妇面前拿款了,见到村里的人也会让人戳脊梁骨,会矮人一截的。
韩得富没有阻止周氏的嘲讽,显然他也非常不满意韩老头的不着调。
既然秋香有了身子,林氏就不大好处置了,一时之间就没再说话,而且把决定权交给了韩得平。
韩得平看着韩老头,眼神中透着陌生的冰冷:“爹,你打算怎么安排呢?”
韩老头为难的看着儿子:“老二啊,我……我不在这边过,我还回府城那边去……”
韩得平默了默,心凉的同时,觉得这也是个好法子,反正韩老头是不能够再跟陈氏在一起过日子了,这哪是两口子啊,刚刚俩人扭打那劲头,像是仇人似的。
“那我看你就去……”
孝正皱眉打断韩得平的话道:“爹,年后老师升迁调任了,老师说要把我带在身边亲自教授几年学业,我一离开,到时府城那边的宅子可就没人住了。
咱爷这么大年纪,也没个晚辈侍候肯定是不能够放他在府城独自过活的。”
孝延附和道:“不错,我看爷还是留在村子里为好。”
光光在心里乐开了花,韩老头想要摆脱陈氏,那还要看他们兄妹答不答应呢!
以前自家受了那么多苦,如果说陈氏是首恶,那韩老头就是帮凶,没有他的纵容,陈氏也不敢那么虐待他们二房一家的。
所以光光现在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陈氏反过来好好的磋磨磋磨韩老头罢了。
江氏这时兴奋的插嘴:“没人侍候,我们一家去侍候啊,二哥,二嫂,孝正,你看让四叔四婶到府城去侍候你爷行不?”
没等林氏回嘴,周氏皮笑肉不笑的望着江氏说道:“老四媳妇,你做啥美梦呢?那二哥家的宅子是人家自己辛苦劳动挣来的,凭啥让你们一家去住啊?凭你脸大脸皮厚?
你们可别忘了,当初分家的时候,我们二房三房除了四亩地,二两银子,可是啥都没捞着的。”
这话不仅在说江氏,同时也是含沙射影的在说韩老头,江氏刚想跳起来跟周氏理论,就被韩得平给呵斥住了:“好了,别吵吵了。”
两个儿子都不同意韩老头到府城那边去,韩得平就为难的去看林氏:“要不让咱爹住咱们家去?”
这下光光可不干了:“爹,暖和一点你就走马上任去指导人家种旱稻去了,你不在家,等二哥三哥一走,家里就剩咱娘一个妇道人家,咱爷过去不方便呢!”
这儿子不在家,剩下儿媳妇,老公公过去长住显然是不大好听的,林氏就红了红脸,非常不悦的瞪了一眼丈夫。
其实家里还有大把的人在,不仅有下人,还有她和姐姐姐夫,不过光光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韩得平这下当真是沉吟不决了:“啊这……”
韩得富眼睛转了转,似乎是明白了一点二哥家里这几个孩子的意思。
于是他就顺水推舟的对韩得平说道:“二哥,祠堂里不是有两间门房,我看不如让咱爹住那边好了。平时咱们过来探望也方便,生活上咱们多照应一些就是了。”
韩得平眼睛一亮,他看了看韩老头就说道:“爹,那边房子是空着的,等会我就去跟二叔公大伯说一声,应该没啥大问题。至于被褥生活用品啥的,我会着人送来的。”
韩老头想拒绝,可是如今家里陈氏霸占着,他一直住着不走,陈氏没完没了的闹腾,他是真没法子。
其他又没地方可去,总不能去闺女家里吧,那更行不通了,就只能答应了。
等韩老头带着秋香出去了,韩得平又来劝陈氏:“娘,你老就在这里安心过日子,缺啥你就跟我说,我叫人给你送,至于我爹……你消停下吧,已经这样了,你还在这事上纠缠个啥啊?”
陈氏抿着唇,一双老眼之中仿佛没有了光彩,她紧紧抓着韩得平的手,非常用力:“老二啊,娘不甘心,不甘心啊,怎么说我也为你爹生儿育女,保持家务大半辈子,他不能够那么对我啊?”
韩得平也无奈,遇到那么糟心的父母老子娘,是他的悲哀,只能是对陈氏好言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