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阿sir,嘘,不许动TXT下载阿sir,嘘,不许动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阿sir,嘘,不许动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阿sir,嘘,不许动txt下载     阿sir,嘘,不许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9章 还是不能不见你(2更2)

    监狱。

    探视室。

    杰克被押进,看守将他的手铐所在桌面下的横栏上,便收了钥匙走出了门去。

    杰克茫然地等待着。

    今天不是常规的探视日,而他更没有勾选任何申请来探视他的人雠。

    他自己的罪行是很让家人丢脸的,所以他也拒绝家人来看他。他宁愿就是父母没有生养过他一场。

    他的刑责跟马克的案子不一样,他是自己直接在警局审问的时候就自己签字认罪了。于是负责他案子的检察官选择不必开庭审理,由地方检察官办公室与法官合议之后直接定了刑期紧。

    这样与警方和检察官配合的犯人,在监狱里也受到了相当的优待。他在狱中可以当图书管理员的助手,因此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书,优先带回自己的牢房中阅读。

    他自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段宁心向学的美好时光,他只需好好用功读书就够了,再不必眼里心里纵生死放不下那个美丽到了嚣张的女孩子。不必再傻傻地等在走廊窗户旁,只为看一眼她从学校大草坪上走过;却是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记住得最多的只是她栗金色的长发与火红的发带的交相辉映……

    说不想,可是这一再度想起那心驰神迷的情景时,他便又忍不住呆住了。

    如何能想象,那样一个倾心爱慕了那么久的女孩子,竟然就死在自己的手上?

    他刚被捕的时候还曾经有一段的心意坚定,觉得自己终于做了一件可以扬眉吐气的很酷的事;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那颗近乎癫狂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回到了原位,他便越来越无法接受那个现实,越来越无法原谅自己。

    心绪万千之中,探视室的门轻轻一响,一个人走了进来。

    杰克猛然回神,望过去,便是一怔。

    “?怎么是你?”

    .

    走进来的正是汤燕卿。

    为了让杰克能放下心防,汤燕卿此时没穿警服,依旧还是穿在康川大学讲课的时候穿的那套休闲的西装。

    只是因为季节变了,于是在外头又添了件羊毛呢的外套。风格和色系都是依旧,带着大学教授的潇洒不羁。

    汤燕卿在桌子对面坐下来,认真看着杰克。

    杰克瘦了,脸上微微的婴儿肥早已不见踪影。从前微长的发丝按着监狱的规矩剪断,露出他面目轮廓的线条来。这样看过去便再也不是那个眼神羞涩、冷不丁看上去像是个女孩儿的杰克。

    现在的杰克白皙修长,目光冷静而隐忍。

    ……仿佛也成了某一类人的模样。

    想到这里,汤燕卿不觉轻轻挑了挑眉。

    “杰克,近来好么?”

    杰克笑了,垂下头去:“也好,也不好。”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汤燕卿便点头:“是啊,人失去自由坐牢,哪里有什么好的;可是坐牢却可以洗脱自己的罪孽,让心变得平静下来,这便也是好。”

    杰克抬起头来静静凝视汤燕卿:“果然是t教授,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他苦笑了下:“实则当初我去报您的行为分析课,只是因为s她也报了,我就想能在一个教室里静静地多看她几眼……可是到现在这个时候,来看我的师生也只有您一个。”

    汤燕卿摇摇头,心下也是恻恻:“我来得也是不早。杰克,我没有更早地来看你,只是因为那时候你的心还在黑暗的亢奋状态里,我与你说什么都是白说;可是现在来看你,我却看出来你已经平静下来了。现在是可以好好聊聊的时候了。”

    杰克眸光一闪:“聊什么?”

    汤燕卿稳稳坐好,凝神细细观察杰克一言一行。

    “聊聊507,聊聊s究竟因何而死。”

    杰克便是一震:“t教授您什么意思?”

    汤燕卿迎着杰克的目光,缓缓点头:“没错,s是你杀的,可是却不是被你一个人杀的。你已经认罪伏法,愿意为了s而赎罪;可是却依旧有人装作无辜,逍遥法外。”

    “是谁?!”

    杰克腾地想要站起,却忘了此时自己是牢犯,手被手铐锁在桌面下的横梁上。这一猛然起身,手铐便与金属横梁摩擦撞击出刺耳的声响。

    ——那声音也仿佛是他激烈心跳的铿锵回声。

    汤燕卿仔细观察杰克。

    在发怒的时候,第一时间拍案而起,毫不犹豫,这便证明杰克的惊讶和震怒是真实的。

    汤燕卿便点头,示意杰克坐回去:“你别激动。今天我来找你谈这个问题,不是由我来告诉你答案,而是由你来给我答案。”

    “我?”杰克拘谨坐回去,有些愣怔:“我怎么会知道?如果我真的知道的话,我又怎么会放过他们?”

    汤燕卿叠起长腿,伸出修长的手指竖在唇前:“嘘……杰克,不要起这样的恶念。这也曾是我的担心,所以在你

    认罪之后被关进来,我才没有早早地来找你谈。”

    “他们是同样作恶,但是轮不到你来惩罚他们,还有法律,还有警方、检察官和法官、陪审员呢。”

    杰克抿起唇角,垂下头去:“那我至少要知道,那些人是谁!”

    汤燕卿却放缓了语速,用近似于柔缓隐约的语速和语调缓缓说:“跟我聊聊你眼中的507、你眼中的室友。他们每一个人在你眼里都是什么模样,你心里对他们都是什么态度。”

    汤燕卿没有告诉杰克的是,现在的507早已空了,只剩下了钟馗和玛丽娜两个人。

    曾经的热闹,曾经的身影穿梭,早已仅能从回忆里找寻。

    .

    康川大学。

    学期末尾,行为分析课的期末考试完毕。

    汤燕卿给出的考题是三个真实案例,让学生们根据案情描述自行做出分析,给出结论。

    考试的过程中,学生们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静静作答。汤燕卿坐在自己的作为上,坐在那圆弧的中心,目光则静静地只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时年。

    揭开身份之后,时年后期便不怎么来上课了。但是她毕竟是曾经正式办理过入学手续,而没有去办相应的退学手续,所以从档案的字面上来说她依旧还是康川大学的学生。

    尤其近来神秘的理事长频频现身,而只要理事长出现的场合,他身边一定有她玲珑的身影作陪,于是大家就都知道了她与理事长的关系。

    出于这一层考虑,系办还是在考试时间确定了之后,将日期通知给了时年。至于具体来不来考试,那都是时年自己的自由。

    时年还是来了。

    彼时汤燕卿依旧来得最晚,是踩点儿走进教室,却刚走进教室门便一眼撞上了她的目光。那一向从容优雅到有些清傲的年轻教授,竟然便愣怔在门口,呼吸停顿,呆呆盯住她数分钟,完全忘了自己今天是来干什么来了。

    所有学生便也都惊愣抬眼盯着教授。

    学生的人数终究巨多,那么多目光一起投来的压力唤醒了汤燕卿。他长眉匆匆一皱,便赶紧转身抬步走上讲台。

    发卷、开考,终于能走下来静静地凝视那在心底抹不掉的容颜。

    .

    显然他的凝视也给她带来了困扰。以她的敏锐,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凝视着她。

    况且就算他不是这样放肆地凝视她,只要他和她同时出现在一个空间里,两人的存在感也足以叫对方心头悸动。

    她虽然始终深深垂着头,看似一直都是自认真思索题目,谨慎作答,可是他看得出她秀眉不时皱起,眼睑轻颤。手中的笔更是不时停下,深深吸气。

    他的心下便升起酸酸甜甜的味道。很悲伤,很难过,却也很享受当下,很喜欢看她如此地受他影响。

    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这种感觉揉碎了他的心,却也叫他体尝到了从未感受过的、爱情的滋味。

    他便深深吸气,缓缓微笑。

    因为是她,所以即便是如此,也是心甘。

    .

    考试结束,学生们陆续离去。起身之后都循例向汤燕卿躬身:“谢谢教授。”

    时年垂着头依旧在躲避他的目光,侧身想要快步离开。

    他从容地迈开长腿,依次走过学生的座位,收起学生们留在桌面上的考卷。最后才走到时年座位前,却也是不早不晚恰好拦住她的去路。

    时年尽力收摄心神,可是这样近地面对着他,还是乱了马脚。

    她只得清清嗓子,也向他躬身:“谢谢教授。”

    说完了便绕开座位想要离去。

    他的目光却清清静静落下来,语声平缓,却不容抗拒。

    “nana同学,你留堂。”

第250章 只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你

    学生们陆续都走出去,最后走的是玛丽娜和钟馗。

    玛丽娜先行一步,走到门外去回头。

    钟馗则是含笑站在座位上望着时年,没有急着离去。

    或许也正是因为玛丽娜发现钟馗没有跟上来,所以才在门口停步的。也许依她自己的意思,她是不想留下来的。

    汤燕卿便抬眸盯住钟馗:“考试已经结束了。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钟馗急忙微笑解释:“教授您误会了。我不是因为考试的事,而是看见nana回来了。从前都是507的室友,留下来等着跟她打招呼。雠”

    汤燕卿毫不客气:“打招呼?好,那现在就打。”

    他说着话,目光自然滑向门外等候的玛丽娜。

    果然,那一向桀骜的女生面上露出不耐烦。

    时年便也连忙转向钟馗,抬手挥挥:“嘿,钟馗。近来还好么?”

    时年说着还故意促狭地冲钟馗眨眨眼,伸手暗自指了指门外的玛丽娜:“……都好吧?”

    钟馗尴尬笑笑,指了指门外:“不如我在外面等你。等你和t教授说完了话,咱们再细聊。”

    钟馗的神色明明是欲言又止。

    时年明白,钟馗是在暗示想跟她聊聊他跟玛丽娜之间的事。

    原本也是这个道理,女人在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都有当红娘的隐约愿望。时年自己也是,也希望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所以上次回到507,就对钟馗和玛丽娜的关系表现出了深挚的关心。

    所以按照常规来说,钟馗用这件事当引子是当真有理由引动时年的。

    可惜今天在场的不止时年,还有一个汤燕卿。

    汤燕卿眼珠儿轻慢一转:“你不必等了。我留她的堂,还有许多话说。”

    钟馗宽厚一笑:“没关系,教授跟nana尽管说话,我多等一会儿没关系,反正后面也没有课了。”

    汤燕卿眼底漾起一片白翳,连黑眼珠儿都快看不见了。

    “那你就等吧。”

    门外的玛丽娜看不下去了,走回来立在门边,冷冷地叫:“你到底还走不走啊?你有时间等她,我可没时间再等你了!”

    时年便促狭一笑,冲钟馗打了个手势:“你先去吧,我跟教授说完话,回头给你打电话。”

    钟馗也只好尴尬笑笑,告辞而去。走到门边去想要拖住玛丽娜的手肘,玛丽娜却不高兴地甩开了钟馗的手。钟馗虽然还有心回头看过来,却终究还是疾步追上玛丽娜,两人并肩而去。

    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时年和汤燕卿不由自主都挑眸望了对方一眼。

    这一眼虽然无言,却分明已是转过万语千言。

    .

    教室里空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便陡然再度微妙了起来,时年纵然万千小心,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是冬天,她的面颊还是潮红起来,鼻尖已是微微见了汗。

    她只好求饶:“教授……您叫我留堂,有事么?麻烦您快点说,我稍后还有事。”

    他冷冷抬眼:“急着去见理事长大人么?”

    毕竟是在康川大学校园内,他的身份也还是本校的客座教授,于是汤燕卿还能客气地尊称一句“理事长大人”。

    这么挑刺儿的话……

    时年便咬了要唇,挑眸瞪他一眼:“你管呢?”

    汤燕卿攥紧了拳头,长眉扬起。

    时年却懒得看他,抬起眼睛漫无目的打量这古老的教室:“……这么古老的房子,却能用上这么现代化的教学设备。这其中理事长定然是花费了诸多的心血。”

    她目光兜了个圈子,落回他面上。

    “马克一案的庭审,理事长出庭作证帮助安检取胜的关键还是那份修复导出的监控视频。理事长说庭审那天早晨是整个校园的监控录像系统重新修复和升级成功的日子。”

    汤燕卿便眯起眼来。

    时年莞尔一笑,盯着手中的试卷:“教授叫我留堂,难道是想看看我的考卷么?那教授就请上眼吧,看学生我答得是否惨不忍睹。”

    他眯眼盯着她娇俏平静的笑颜,便也伸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试卷。

    语声依旧傲然:“嗯哼,我倒真没想到你还竟然能来参加考试。”

    时年环起手臂,柔软却坚定地抬起了下颌。

    “教授的意思是说,因为那天在警局教授对我说过那些话,办过那样的事,于是我就该胆子小得躲起来,从此再不敢见教授的面,是不是?”

    “可是真可惜,我不是那么胆小的人。警局是警局,康川大学是康川大学;汤sir是汤sir,t教授是t教授。人在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角色,就像一个人的性格也会有许多的侧面,我早就学会看人不只看一时一面。”

    “所以,就算那天汤sir在警局那样对待过我

    ,也不会影响我来参加考试。终究是上过这一门课,考试的成绩是给我自己的一份交待,跟教授你无关。”

    汤燕卿懊恼地呲了呲牙:“……而我留你的原因也与此类似:虽然你我一刀两断,可是你终究还算是我的学生。我的手下不能出弱兵,而你又太久没来上过课,我真的很担心你考得太难看,回头会给我丢人。”

    “所以留你下来,先看看你的考卷;如果实在太惨,我也好及时给你补补课,回头申请补考机会才行。”

    时年便也愤愤咬牙:“好,那就请教授看吧!我既然来参加考试,那就还有起码的自信:我才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

    汤燕卿又淡淡盯了她一眼,便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修长而坐,不再搭理她,而是将心神都放在了考卷上。

    时年这才深吸一口气,终于也可以“以眼还眼”,可以如他方才对她一样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天生清贵的男子,端坐椅上,肩膀和脊背挺得笔直,淡然垂眸。

    那认真的神态,叫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他阅读极快,没容她偷看他多久,他便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凌空与她相撞。

    时年便一惊,想调开目光去,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被他捉了个正着。

    他长眉微微一抖。

    “……嗯哼,我倒要表扬你。这么久没来上课,天分也不算顶好,试卷竟然也能答得中规中矩。虽远远谈不上优秀,不过勉强及格还是可以。”

    时年悄然攥紧指尖,真想大大含一口盐汽水,然后任性地“噗……”出去。

    她深深吸气,努力微笑:“是么?那就好。60分万岁。”

    汤燕卿将试卷倒扣在桌面上,修长的手指在纸面上有意无意地轻轻滑动,仿佛百无聊赖:“说说吧,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理事长大人帮了你,在你没来上课的这段时间里还给你补了课不成?”

    他的语声自然满是奚落,可是时年却认真点头:“没错,就是理事长帮我补课。”

    汤燕卿便忍不住一声亮笑:“我好歹是从警四年的受勋警探,我有资格成为行为分析专家,可以著书立说。理事长呢?他就算是康川大学的理事长,可是他一来没有这样的专业背景,二来也没有我这样的职业经历,他凭什么能代替我给你补课,还竟然能让你没有落下?”

    他这话说得还是傲气满满,可是那傲慢之下还是流露出了沮丧。

    没想到别人能跟自己一样优秀,所以吃瘪了嘛!

    时年便忍不住小小得意,灿烂而笑:“理事长纵然没有你的专业背景和职业经历,可是理事长睿智好学,他早就将你的那几本专著全都看过了,甚至可说是过目成诵。”

    “而且不止你那几本,康川大学著名的百年图书馆里所有关于心理学、犯罪心理学的书籍,他也全都看过了,而且有的看过不止一遍!”

    “所以我敢说,理事长大人犯罪心理学、行为分析的方面,至少从理论知识的层面,丝毫都不亚于教授你!有他在,我怎么会被挡在这样一张纸卷的合格线之外?”

    汤燕卿面色越来也冷,手指下意识将时年的试卷一点一点团入掌心。

    时年盯着他的手,仿佛十分担心自己试卷的命运,便忍不住低声提醒:“教授……我的试卷!”

    汤燕卿深吸口气,松开手指,将试卷释放回桌面。然后霍地起身,抬步就走。

    时年担心地追上去:“教授,您的试卷!”

    那么多同学的试卷,就还那么摊在桌子上呢,他怎么就都扔下不管了?

第251章 一室波光

    他仿佛没听见她的话,或者是压根儿再不会将她的话给放在心上,所以自顾迈开长腿离去,不停步不回头,也不再看她一眼。

    时年颓然地立在教室门口,伸手扶住门框。

    深深垂下头去,盯着自己的鞋尖紧。

    以他的性子,真的可能上来脾气之后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什么学生的试卷,反正他也只是玩票性质地当个客座教授罢了,他是真的敢全都扔下直接撂挑子走人的。

    他可以这么任性,她却不可以。

    因为他发脾气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她只好蹲下来,将他疾步行走带起的风所吹落在地的试卷全都捡起来,连同她自己的全都归拢齐了,犹豫地望向汤燕卿背影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只得认命地追上去。

    .

    时年没猜错,汤燕卿拂袖而去,不是离开了学校,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雠。

    她小心敲门,以为说不定大少爷还会盛怒之下不给她开门。却没想到只敲了一下,办公室的大门就打开了,她险些马失前蹄直接跌进门内去。

    扶着墙壁勉强站稳,坦言却见他站在三步之外,环抱手臂,右拳撑着下巴,袖手旁观她的狼狈。

    时年恼得呲了呲牙。

    上前将手里的一叠试卷全都泄愤似的砸在他怀里,愤愤说:“教授说走就走了,难道相让大家都白考了这一场么?我知道教授是生我的气,那我把试卷给教授送回来了,教授就别因为我的缘故迁怒大家了,行吗?!”

    时年一股脑说完,还没等换一口气。那立在三步之外的男子忽地就跨到了眼前,将她推到门板上……

    他扬手丢了那一叠试卷,试卷纷纷扬扬如雪花飘落。

    而他的身子也随之覆在她身上,他的唇也准确地吞噬了她的唇。

    她喘不上气来,只得拼命从他口中索取。

    他便也慷慨给她,唇舌全都任她缠绕,只用身子碾紧了她,修长的指尖穿进她指缝里去,将她稳稳固定在门板上,让她无路可逃。

    她大脑缺氧,无法思考。她觉得自己那近乎痴缠的索取,只是为了他口中抱箍的空气罢了……不是其他的,真的不是。

    可是她却无法解释自己身子自然而然的变化。

    因为他身子的变化,她便也同时产生了因应的变化。

    他越发强硬,她就越见柔软。

    他越见侵略,她就反倒越是包容……

    他几声低低嘶吼,碾压着她,便想突进。

    她可怜地只能要到几分之一的空气,他是故意不肯全部给她,所以她就没有办法攒起全身的力气去说不。

    昏沉、缺氧;激动,难耐。

    他猛然一把抱她入怀。

    沙发上,他变成了真正的沙发,迎她入座……

    .

    玻璃幕墙之外,就是康川大学景色最为优美的人工湖。纵然是冬日,湖畔草木芜黄,但是湖光粼粼依旧映入墙来,映射到墙面上、天花板上。整个房间便盈盈荡荡,仿佛他们两人置身湖水之中,随波起伏,绵绵不休。

    终于,她累到在他怀里。

    他按紧了她,用自己的体温来暖着她,迎接她从叠次巅峰之上平静退下。

    长发汗湿成水藻,之前挽成的平滑发髻早已不知所踪。她累得睁不开眼,耳边便是他汩汩的心跳。

    她摇头轻叹:“教授,你太能欺负人。”

    他笑了,伸手抓过格子毛毯来围住两个人的腰,帮忙保暖。

    他伏在她耳边,目光放远,穿过玻璃幕墙,望向那波光灵动的来处,仿佛顾左右而言他:“即便是冬天,湖上的游船也不见少。依旧有许多的游客慕名而来。为了给游客保暖,船夫就为他们准备了这样的格子毛毯,帮游客们围在身上、盖在腿上,给他们取暖。”

    时年心便怦然一跳。

    他的话她听懂了:他也给她围上了这样一条毯子来保暖,是因为她与他也一样身在船上呀……

    .

    疾风骤雨初歇,时年困倦,却也不敢久留,急忙退开去,四处去寻镜子梳妆。

    一时找不见,她便只能掏出自己的手机,调出自拍的画面,权当镜子用。

    他恋恋难舍,看她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盘头实在辛苦,便自然接过她的长发。手指当梳,灵巧地穿过她的发丝,继而手腕扭转,帮她挽成发髻。

    她不敢看他,红着脸垂下头去。

    “今天只是特例,教授以后别在校园里对我这样……”

    他挑眉:“我可管不住我自己。只要你出现在这里,我不保证我下次还会对你如此。”

    说罢伸手抬起她下颌,强令她转头回望着他。

    他深深、深深地看她,几乎想要将她吞噬一般。

    继而深深吸气,却是松开了手:“……去吧。”</p

    >

    时年心下一晃,眼底已是模糊。

    以他的性子,她宁愿他跟她发脾气,继续与她说阴阳怪气的话,而不是这样明明带着满眼的不舍,嘴上却慨然对她说“去吧。”

    她走到门边,忽然停住,回眸望来:“t教授看过《喜羊羊》么?”

    汤燕卿耸了耸肩:“嗯哼,原本没什么兴趣,不过听说几年前中国曾流行过一句话叫‘嫁人当嫁灰太狼’,所以我就特地找来看了几集。”

    时年颔首一笑:“灰太狼在每集的结尾都会说一句话,说完了那一集就结束了。现在倒是适合说那句台词,宣告咱们这集演完了。”

    说罢毅然拉开了房门,就此走去。

    汤燕卿盯着那重新关严的房门,高高挑起眉尖,目光久久不离。

    .

    回到深谷,皇甫华章如约正在陪伴许心箴。一遍一遍给许心箴弹钢琴,配合许心箴写诗,念诗。

    时年看得不忍,便悄悄用手机录下音来,然后示意皇甫华章,叫他装相偷懒即可。

    皇甫华章忍不住大笑,一把捏住时年的手腕,低低道:“你当真以为她老人家暂时病了,便连你这一点小把戏都看不透了么?没用的,她看得见我的表现,她非要看见我现场弹奏不可。而且别看她没一直盯着我瞧,可是倘若我手指头按错了一个琴键,她都能立马抬头向我看过来。”

    时年忍不住吐了吐舌:“就先生还有这么多耐心哄着,即便是换了我自己,可能也没这么耐心。”

    刘太极有眼色,见皇甫华章只想跟时年说话,便哄着许心箴休息,到院子里去晒太阳散步去了。

    时年和皇甫华章便都含笑目送,直到看着许心箴的背影融入窗外的阳光,两人才都收回目光来,相视一笑。

    时年笑过却还是伤感地抽了抽鼻子。

    皇甫华章忙问:“怎么了?”

    时年指着母亲的背影:“这么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我妈的背都有些佝偻了……”

    四年过来,妈老了。实则妈还不到迅速衰老下去的年纪,可是自从爸走后,妈便也仿佛瞬间跨过了那道门槛,怎么都拉不回来了。

    皇甫华章垂下头去,安抚地轻轻拍着时年的手。

    “别难过,我会陪你一起好好孝顺她老人家。”

    时年含笑却摇头:“那怎么敢当。”

    皇甫华章抬头静静凝望她的眼睛:“我知道你以为我是在暗示你什么……虽然我的确是有这个意思,不过你也不用困扰。因为就算你暂时还不能接受我的那份心意,我也一样还会跟你一起孝顺她老人家。”

    “我与你说过了,她老人家让我想起我的母亲。就算不是为了你的缘故,我也愿意对她老人家尽我的心意。”

    时年认真点头:“谢谢。”

    皇甫华章垂眸盯着她的小手:“今天的考试,还顺利么?”

    时年苦笑:“考试本身没什么的,不过他的态度……他的性子你也知道的,他怎么可能让我顺顺当当考完就走了。”

    皇甫华章依旧垂首看着她的小手,并未抬眼看她的脸。

    “他怎么为难你了?我好歹还是学校的理事长,如果他做得太过分,我还是可以过问一下的。”

    时年叹了口气:“倒也没什么严重的,不过他故意留我的堂,非说我考得不够好,怕我给他丢人。”

    时年屏住呼吸,悄然打量他的神色。

    “好在我争气,也要仰赖先生这段时间帮我补课,所以我没考砸,甚至就连他也不能不承认我及格是没问题的。”

    皇甫华章便也满意微笑:“那就好。”

    终于,他缓缓抬头望来:“……除了留堂之外,他没再做其它为难你的事么?”

第252章 还是一个人,守着一扇窗(2更1)

    “其它的就也再没什么了,”时年盯着皇甫华章的神色,小心应对:“终究那是学校,是先生您执掌的康川大学,他也总得顾忌着身份,不敢胡来的。”

    皇甫华章便点头:“那我就放心了。紧”

    目光却依旧还是锁着她:“原本担心你在警局里跟他闹翻,他会借这次考试的机会拿捏你。既然没有,那反倒是我小看他了。原也是我担心多余了,毕竟他终究是汤家的子孙,气度还是有的;而且他也还拿这份客座教授的职业当回事,在意自己在学校中的言行,倒也不枉我看重他一场。”

    这个话题时年不想多谈。对着皇甫华章这样的人,有时候多说一个字、甚至即便只是多了一个表情,也会泄露心里的秘密。

    时年便笑道:“我妈最近好黏你,占用了先生不少时间,现在趁着她在院子里散步,咱们赶紧逃跑吧?”

    皇甫华章忍不住微笑:“没那么夸张。我也是认真地乐在其中。”

    时年只好伸手捉住皇甫华章的手臂:“先生,快走吧!”

    .

    两人坐上车子,夏佐向后侧眸望过来。

    他回头的角度极有分寸,不超过40°角。这个角度既能叫先生清楚地看到他回眸,而他又不会因此而看见先生和小姐在做什么雠。

    见夏佐回头过来,皇甫华章便偏首去望时年:“我今天都听你的,你说带我去哪里?”

    时年吐了吐舌。

    “先生你误会啦,我带你走,不是要带你去哪里呀。我是要先送先生回去,我还得回公司上班呀。”

    果然,皇甫华章失望地收回目光,微微抬起下颌,透过前风挡玻璃看向远方。

    “……原来,不是约会。”

    时年垂下头去。

    “以先生的身份,如何敢有‘约会’二字?先生可以去哪里呢?先生又能喜欢到何处去呢?”

    她鼓起勇气去看他的眼睛:“先生就像高山白雪,而我不过是个无知的小姑娘。我对这个世界所有的理解,先生可能很久之前便已经都经历过了,以我的阅历是怎么也找不到能取悦到先生的去处和花样的。”

    时年的坦诚倒也叫皇甫华章微微挑眉。

    他垂下蓝眸,定定打量她的眼睛。

    那里面的小小惶惑,甚至小小自卑都坦白而真诚。

    他便笑了:“你把我想的太高大上了。其实这个世界也有太多的精彩,是我所从来没机会领略过的。甚至有些看似我不屑的事物,也不是我不喜欢,只不过是我自己没有能力享有罢了,可是我这个人面子重,不愿承认,于是便装作自己不屑。”

    “哦?”时年抬眼望来。

    这是皇甫华章在与她敞开心扉。

    他点头赧然一笑:“你忘了么,我从小就是一个生活在人群之外的孩子。所有小男孩在孩童期、青春期所经历过的再正常不过的,我都没经历过。那些年少轻狂的时光,对于我来说,就只是窗口倒映进来的电影,我看得见却走不近。”

    时年便一拍掌:“我先送先生回家,然后去公司把公事做完。先生利用下午的时间在家里休息,或者忙自己的公事,等我下班。下班之后我带先生去一个地方!”

    皇甫华章晶芒流转的眸子里登时闪过无法遮掩的喜色。

    “……真的是,约会吧?”

    时年歪头想了想:“那也总要到时候看先生是否喜欢。开心了,才算得上是约会;如果不喜欢呢,那自然就不该叫约会。或者改名叫‘试验’。”

    “呵……”他伸拳堵住唇,垂首低低笑起。

    虽然这低笑的模样依旧藏不住周身的傲然,可是那笑却有了一点点年轻小伙子一般的促狭。

    这个冰山、或者阴影一般的男子,周身上下终于一丝一丝地多了人间烟火气,纵然还是叫人猜不透,但是已经越来越像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了。

    想到这里,时年却不知该悲该喜。

    皇甫华章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应该是因为她。

    .

    时年下午回了公司,却怎么都打不起精神来写稿。只给小麦和叶禾交代了接下来的工作方向,自己便到资料室去,寻了个背人的角落假寐一刻。

    太累了,之前在汤燕卿的办公室真是给他折腾得筋疲力竭。

    他根本就是个刚尝到甜头的大孩子,每一次都非要倾尽了全力,将最后一滴精力都用干了为止。

    虽然今天的那几回都是她在上面,也都是他在用力,可是那样的颠荡还是耗尽了她的体力。更何况每一次淋漓尽致的巅峰也总让女人假死虚脱一回。

    想睡,可是神思一转到那事儿上去,便又睡不着了。

    她的身子随着回忆止不住地又热了起来,热到鼻尖儿上都微微起了细细的汗。

    难以启齿,她终究还是个结婚四年的女人呢,可是直到跟他在一起才学会了食髓知味。每一次

    的颠倒,都让她回味难平。

    ……于是就连自己也控制不住地,开始期盼下一次。

    就算今天是个临时的意外,可是她竟然也无法拒绝,甚至在他突入之前,她自己依然——濡透。

    不能再想下去了,真该死。

    她深深吸气,环抱住自己,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资料室里的宁静还是压迫而来。人就是这样奇怪,越是安静的环境,越说想要专心干一件事,实则越是容易神思飞驰,拉都拉不回来。

    她只得闭上眼,眼前便都是之前的那一幕一幕。

    ——她垂首,看见男子年轻而俊美的面上漾起的桃红。那桃红,是因她而起。于是她便忍不住再收紧……

    ——她情动,终是忍不住双手滑上他的腰侧。男子的肌理紧致幼滑,又肌肉贲张,她双手便掐紧了他那紧窄魂消的腰线,用力辗转……

    身子快要沸腾起来。

    她急忙一把抓住手机。

    好想他,好想他,好想……

    很想打个电话,哪怕能发一个短信也好。

    可是不能,不敢。

    却在此时,仿佛福至心灵,手机突地一跳。

    她急忙划开屏幕,竟然是talk跳出一跳对话框。

    她自己跟自己说:“想你。”

    两个字,却让她心下热潮翻涌,铺天盖地,再也压抑不住。

    天,她知道是他发来的。此时此刻她真想奔上去抱住talk的技术总监mua上一个大的,只因为他始终坚持没有修复talk里自己跟自己说话的这个bug!

    talk的用户曾有在网上抱怨过这个bug,说talk应该是“交谈”,而不是“自言自语”,为什么不修复这个自己跟自己说话也可以发出、收到的bug。可是那位技术宅男则发文回应,说现代社会人们社交的机会多了,无论是现实中的还是虚拟的手段,人们看似拥有了更多的朋友,朋友圈儿里热闹不已。看起来,人们似乎不会再赶到孤单和寂寞了。

    可惜事实却不是如此,而是恰恰相反。人们过多将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这样所谓热闹的交往中去,可是却反而会感觉更加地孤独。

    所以talk坚持留下“自言自语”的功能,就是要让人们即便置身在人群之中,可是当那无处可逃的孤独感还是无可救药袭来的时候,人们至少还可以自言自语一下。

    时年盯着那两个字,心里的燥热终于平息了下来。

    原来刚刚那一瞬的心烦气躁,是——孤单了啊。

    她指尖反复在屏幕上逡巡而过,良久终于将那两个字以“复制”的形式又重新发了一遍。

    不是另外敲进去的,只是复制。所以看上去更像是技术上的bug,而不是她在回应他吧,是不是?

    .

    稍早前。

    皇甫华章目送时年离开,满眼的温柔,满脸的微笑。

    待得时年的四手甲壳虫走得不见了踪影,夏佐回眸悄然望一眼先生,想要问先生接下来的安排。却见先生面色不知何时早已陡然变过。

    那份苍白,那份冷漠,又是从前的先生。

    便连夏佐心下也是一凛,思忖着没敢出声。

    先生则也是一言未发,径自转身,抬步便走进了古堡。直接进影音室,却不是用那专业级别的设备来放映电影,而是切入了康川大学的监控录影系统。

    眼前的巨大液晶屏幕迅速切分成小小的方块画面,这么看过去像是一扇窗,一个方格一个方格仿佛都是窗棂里透入的人间情态。

    而先生独自坐在屏幕前,依旧还像是从前那个孤单一个人守着一扇窗看向外面的孩子。

    ---题外话---稍后第二更~

第253章 别将我一个人留在黑暗里,好么?(2更2)

    屏幕上切开的九个方格,实则不过都是关于一个人。

    她走过大草坪。冬风卷起落叶,绕着她身周`旋舞。她原本面上神色还略有紧张,也许是因为接下来要见到那个人,也许是因为要考试……可是当看见落叶绕着身周起舞,她便眨眼而笑,暂时将紧张都抛到脑后,置身旋叶中心,忍不住也跟着风舞落叶旋了一个圈儿。裙形收腰大摆的红色格子毛呢大衣便也在风中旋转成一朵花儿。

    可是无论那风吹落叶的姿态天然曼妙,还是她的大衣鲜丽动人,却都比不上她面上的笑靥。

    初时的惊喜,接下来的坦然微笑,继而的随之共舞……她的微笑自然清透,毫无遮掩,美好得叫人忍不住随之微笑。

    于是,看见那个方格得画面的时候,先生也在微笑。

    这一刻,夏佐忽然有一点明白了先生当年面对着时年的心情雠。

    以先生的性子,很难想象他竟然只因为守着窗子看向外面的时候,会因为一个十三岁稚嫩的小女孩儿不谙世事的微笑所打动,竟然就能心甘情愿等了六年,等她长大。以至于到如今因为她而做了这么多傻事,甚至是濒临悬崖的危险之极的事。

    只因为,以先生的洞察力,当年的他守着那扇窗,太容易看清窗外的世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那时候围绕着他的是亲情的缺失、亲族的冷漠,上天的不公……能扑进他那扇窗,入得他的眼的唯一的真诚和美好,只是来自于那个小姑娘。

    .

    可是接下来先生的微笑便泯然不见,他修长的手指转而轻轻握紧了沙发扶手。

    夏佐顺着先生的目光望过去,明白先生看见的是她抱着书包走进走廊的画面。

    她努力平静,让自己的目光平直,下颌微微上扬;可是她的肩胛还是泄露了她的紧张,始终无法放平,而是几次下意识地耸起。

    先生教过他,那是【无法压抑的紧张】。

    可是这个画面里,并不曾出现汤燕卿的讯息,所以先生扣紧沙发扶手、显示出紧张的原因不是视野里出现了对手,而是——为她而紧张。

    这是感同身受。

    夏佐都不忍多看,收回目光,轻轻垂下眼睑。

    .

    大屏幕上的画面还分别有这样几幅:行为分析学教室里、东方学系宿舍楼门口和走廊、5楼走廊、507宿舍门口。

    每一个关节点,都依旧还是因为她。

    先生屏息凝神将教室中的画面反复看了几回。那画面戛然而止在汤燕卿的拂袖而去,时年深深犹豫之下还是跟随而去。

    可是至少从考试以及考试之后留堂的过程中看起来,一切还算平静无波。

    可是先生却有些失却从容,烦躁地将九宫格的画面关掉,只留下一幅画面。

    放大,在凹面的巨大液晶显示屏上大到仿佛不是录像画面,而是就在眼前。是另外一个并行的空间,抬步就可迈过去。

    那是汤燕卿的办公室。

    画面里,汤燕卿打开门接过时年砸过来的试卷,抬手都扬了。那些试卷在空中仿佛雪片纷纷扬扬,角度正好模糊掉了监控探头的焦点。而接下来汤燕卿有些烦躁地绕着办公室走了几圈,然后便坐回到办公桌前生了会儿闷气,却也自行控制下去,接着看起试卷来。

    画面便像静止了一般,只是拍摄到汤燕卿静静地阅卷批卷,直到日暮西斜。

    放大的画面,于是画面上的时间戳也跟着放大,夏佐也忍不住跟着眯眼细看那个时间。

    没问题,就是接上汤燕卿和时年相继离开教室的时间,中间有几分钟的时差,也正好是他们从教室走回办公室的过程时间。依汤燕卿的腿长、步伐长度,以及素常习惯的步速来计算,正好对应;再计算时年的腿长、步速,考虑到她可能一路小跑尾随而至,所以这个时间差也没有问题。

    可是先生却就是死死盯着画面,仿佛有些不肯相信。

    夏佐有些担心,怕先生是想多了,钻进了牛角尖儿。

    “情敌”一词对于先生来说也是陌生的啊,先生这些年是有敌人,不过无论是乔治还是詹姆士,抑或是佛德集团在商场上遭遇的那些对手,都不过只是一时的势均力敌罢了。先生很快就战胜了他们,甚至算好了那些人家将来的下场。唯独对这个汤燕卿,先生仿佛总是有些不能释怀,总是处于一种焦虑的状态。

    明明那个汤燕卿年纪和阅历上都无法与先生比拟,先生只需冷静下来,用一贯的气定神闲去应对就好了。可是先生身边多了个时年,所以先生便忍不住地心浮气躁。这样一来,本来对汤燕卿很有胜算,可是如今却总是觉得放心不下。

    情敌……便是从前的向远,先生也从来就没放在心里过。可是眼前这个汤燕卿,看样子才是先生唯一认定的“情敌”。

    情场上的敌对,先生也是第一次经历啊。

    .

    皇甫华章看了良久,终于还是转过头来。蓝瞳

    在幽暗里却比真正的黑瞳看着还要深黑。

    “你瞧瞧,可有什么不对么?”

    夏佐又将时间戳的字体仔细看了几回,再看画面推进的流畅度和汤燕卿言行动作的逻辑合理性……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像是剪接过的。先生担心这是被动过手脚的?”

    皇甫华章点头。

    夏佐便劝慰:“先生别想太多了。这套升级的监控系统,先生是花了大价钱请了全球最为顶尖的‘明镜’公司做的。他们的技术人员连联调局和中情局的技术人员都比不上。”

    皇甫华章靠回靠背,叠起长腿,双眼轻合。

    “夏佐,你恋爱过么?”

    夏佐脸便一红:“先生怎么这么问?属下现在跟随先生,哪里有时间去做那事?”

    皇甫华章却笑了:“我当年在越南的孤儿院里遇见你,想要带你走的时候,你分明有割舍不下。”

    夏佐面色大红:“……孤儿院的弟弟妹妹都受欺负,只有我能保护他们。我若走了,他们就又会受人欺负。”

    皇甫华章轻轻摇头:“可是能保护弟弟妹妹的,却不是只有你一个。你走的那天,那个冲上来的女孩子将你打了个半死。”

    那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不敢想起的人。

    夏佐闭了闭眼睛:“先生……都过去了。”

    皇甫华章点点头:“男人就是男人,总有不甘心被女孩儿挑战的时候。所以如果你是画面里的汤燕卿,当看见她追来送试卷……你会轻易放开她,然后还能冷静坐下来看试卷么?”

    他蓝色眼瞳闪过炽烈的光,“我会强要了她……征服她,让她看见我的心意。汤燕卿的性子也是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

    夏佐吓了一跳:“先生?!”

    皇甫华章面色惨白下来,眼中的光却是越发炽烈:“……我此时在我自己的脑海里,就是汤燕卿;我已经在强要她。所以我眼前这幅画面不对劲!”

    夏佐心下一肃,急忙躬身:“属下这就去查!”

    .

    夏佐的身影离去,皇甫华章闭眼靠进宽大柔软的皮沙发里去。

    脑海中的想象停不下来,他快被想要拥有她的渴望逼疯!

    他的小姑娘,黑暗里依旧柔软清甜的小女孩儿,即便在那么绝望的境地之下,依旧还勇敢地伸手向他摸索来。

    虽然不认得他是谁,却还用坚定的语气告诉他:“你别怕,警方一定不会让坏人得逞太久的。相信我,因为我就是警员的女儿。我爸和警方一定在想办法,他们很快就回来救出我们去。现在即便我看不见你,你也说不出话,可是没关系。我会保护你,陪着你。”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光明。心里有光明,就不会再怕眼前的黑暗。”

    他捉紧扶手,深深吸气。

    ……你就是我的光明,你说过的。你说你会保护我,陪伴我,你说不会将我一个人丢在黑暗里——你都说过的。

    所以我要紧紧抓住你,绝不放开你。

    绝不。

    .

    时年下班赶到古堡,皇甫华章已经恢复了常态。

    时年觑着夏佐没在,便忍不住跟眼神又飘向周围的几个佣人去。

    皇甫华章瞧见了,便笑着低声问:“你有什么背人的悄悄话想要单独说给我听么?”

第254章 我已订下大红的窗帘

    时年点头微笑:“嗯。”

    皇甫华章便将佣人都遣走。

    偌大的房间空了下来,古老的色彩和气息扑面而来。此时此地,只有他们两个人。

    皇甫华章心下一紧,手指忍不住捉紧了手杖。

    以他的性子,最讨厌对什么不能娴熟拥有。那些他不能娴熟拥有的,他便宁肯不要……可是眼前的却是男女情事雠。

    他没拥有过。

    说来也是可笑,35岁了,竟然还没真正有过紧。

    对这件事他青涩而紧张,可是他不想放弃,他想要。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主动,改为被动。

    他便坐下来,伸手召唤她;“来,想说什么到我耳边来说。”

    时年便忍不住轻笑:“方才是因为有人,才需要跟先生说悄悄话。现在先生都遣散了他们了,便不需要附耳过来。”

    他扬眉,立即拍小茶几上的铜铃。佣人们立时又都出现在周遭。

    时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眸中含着促狭笑意,又是抬手唤她:“附耳过来。”

    皇甫华章家里的佣人都是训练有素,即便就站在近旁,可是没有一个抬头看来,或者面上露出表情来的。身为佣人,在主人的家中就应该是有生命的工具,在主人做私人之事的时候,佣人要将自己当成一个花瓶或者一株绿植才行。

    皇甫华章在佣人的簇拥之下依旧能安之若素,时年却终究有些不适应。纵然佣人们都是垂首敛眉,一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模样,可是时年还是紧张。

    便只好绕过茶几去俯身凑在他耳边:“……先生,方不方便改变一下你素日的穿着习惯呀?”

    他扬眉:“你是说,你带我出门约会,我不能穿我往常穿的那些衣服。”

    他没用问句,用的是陈述句。

    时年便点头。

    皇甫华章霍地扬起眸子来,清宁如潭的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炽烈的光芒。他却极力忍住,将那光芒逼成柔和。

    “你要亲自给我搭配么?——我的意思是说,穿衣的风格体现的是一个人的思维定式,衣服可以千变万化,但是服装的样式和搭配的方式却是相对固定的。你既然希望我从穿衣风格上换成另一个人的模样,我自己怕是做不到的,总归由你来做才跟适合。”

    时年便笑了:“好呀。”

    时年说着下意识回眸望向他那宽大的衣帽间,悄然攥紧了指尖。

    在她背后,他终于能恣意展颜微笑,悄然放下心来。

    指尖撑着眉梢,含笑轻哼了声:“怕什么,就按着你的性子任意选就是了。那房间虽然不小,衣裳虽然也不少,但是我的性子一直这样‘古板’,所以选的衣裳其实都差不多,你自动除以个倍数就是了。那样一来,那屋子里的衣裳就也没剩下多少,你选起来就没什么难度了。”

    他的话叫她忍不住莞尔。

    “先生这句话我爱听。”

    说罢便也不犹豫,径自走进去。伺候皇甫华章衣着的佣人森木忍不住抬眸望进去,当看见时年用好不专业的手法将他熨烫得线条笔挺、挂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像进菜市场买黄瓜似的翻翻拣拣的模样……他的心便很痛啊。

    反观先生,却安然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唇角高高扬起。

    森木便忍不住有些愣怔:一向对秩序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的先生,这一刻面对着旁人乱摆他最贴身的衣物,竟然表现得如此开心!!!

    衣帽间外的风起云涌,时年没顾上,她只顾着手里的衣裳。可是翻拣了一圈儿竟然也没能选到让她十分满意的单品。

    ——只是因为皇甫华章所有的衣物都太过高贵,适合商务和社交场合,就几乎没有适合休闲场合的。仅有的几件休闲款式,还都是高尔夫,或者马术的用具,在日常生活里穿出来也有点怪。

    时年无奈,最后选了件相对休闲一点的衬衫,配羊毛开衫。大衣里面选了件颜色最亲和的驼色大衣。

    幸好这几年风尚流行驼色,驼色可以彰显羊毛的品质,而驼色本身又温暖亲和,不至于太严谨。

    将衣服拿出来给皇甫华章,却撞上他略带调皮的目光。

    他的目光是落在那件大衣上。

    时年便忽地恍然,是啊,上次他因她抱怨说他都是一身黑衣的时候,便换了这件驼色大衣。彼时还配了条b家的经典格子围巾,围巾的主色调也是驼色系,里头有细细的红色条纹,正好在大面积的驼色之中增加了一丝跳跃,将大衣本身全都提亮。

    没想到她自己选来选去,竟然也还只是与他的审美一致。所以他的调皮和欣喜这样溢于言表。

    时年便也只能报以微笑,“上次先生的那条围巾也很好。”

    他歪头看她:“好在哪里?你喜欢那个牌子?”

    时年笑了:“不,我喜欢里面那一抹红色。”

    “红?”

    皇甫华章忽地扬头想了想,回头蓦地对那佣人森木说:“上回听你说我新订的一批窗帘样品已经送到了。我记得里头有一件大红真丝织锦的。”

    森木张了张嘴,也只能点头:“是的。”

    订了那批小样,森木实则也被吓了一跳来着。先生这一批订的布品竟然都是鲜亮的颜色,什么大红、玫红、湖蓝、粉紫……森木当时险些以为先生是出现短暂的色盲了,才会选出那么些他从来不用的颜色来。

    皇甫华章开心地勾唇一笑:“嗯,那现在去取那匹料子,裁出一条围巾来。马上给我送来。”

    森木吓着了,瞪圆了眼睛站在原地半晌,不肯奉命去办。

    皇甫华章盯了他一眼:“还不去?”

    森木一着急也跟着结巴了,迭声说:“先先生,那料子是窗帘。您难道想披披着一条窗帘出门去?!”

    时年也惊了,急忙说:“先生!我说配红色好看,不过是一说,没有红色配黑色也是可以的,您千万别为了这个就用窗帘啊!”

    也难为皇甫华章,他从前的生活里可能无法想象衣物里还要保有红色的单品,于是此时便只能去打窗帘的主意。

    他却笑了,微笑凝视她:“没关系,这也是风雅。”

    他点到即止,目光却盯着她。时年随即一转念,便也心领神会,拍掌道:“是呢,就用那窗帘了!”

    森木见小姐也这么说了,先生又一副开心不已的模样,知道拦不住了,便只好点头:“先生小姐稍等,我这就去。”

    他是手头极棒的裁缝,裁一条围巾出来,简单锁个边,对他而言没有难度。

    房间里就又静了下来,门内又只剩下时年和皇甫华章两个人。

    他依旧从容地坐着,眯起长眸,唇角含笑凝视着她。

    时年便有些手足无措,急忙背过身去,装作欣赏他房间内的陈设。

    ——他为什么会订大红的窗帘,她不想问出口。

    她不问,他便也不说。

    这种什么都不必说出口,却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感觉,本就是他最适应的气场。

    对于他来说,要紧的不是他说,而是她明白。

    少顷森木将那窗帘裁成的围巾叠得板板正正,用托盘送了上来。

    他含笑起身,伸手接过来抖开,便围在颈子上。回眸向时年:“你喜欢么?”

    他不问“好看么”,只问“你喜欢么”。

    这世上“好看么”没有固定的答案,一百个人就有至少一百个看法。可是“好看么”却是一个人心中能够确定的答案。总归喜欢的,就一定是好看的。

    时年细看那大红的围巾。红到灼烫,红到耀眼的真丝织锦,上头繁复地织了连绵不到头的变形简洁的龙凤纹。初看飘逸如云,细看才能辨认出是龙凤相缠……

    她轻轻闭了闭眼,缓缓道:“喜欢。”

    他便轻轻笑出了声,如释重负,伸手捉住她的手,回头冲森木说:“告诉他们,这个花样定了。让他们赶工。别说什么要几十个人三年才织得出来,叫他们去全球搜罗技人,所费的工本都加进售价里,我来负担就是。一年,我只给他们一年,多一天我都不肯等。”

    森木看了时年一眼,便躬身退去。

    两人走出古堡大门,时年瞟了一眼司机已经开过来做好了准备的劳斯莱斯,忍不住左顾右盼:“夏佐呢?他不是一向跟先生如影随形的么?”

    ---题外话---【稍后第二更】

第255章 为了你,我没有什么放不下

    皇甫华章点头一笑:“嗯,是有很多年了。他一直跟随在我身边,如影随形。”他说着偏头看她一眼:“可是从前的那些年里没有你,所以他才能如此。现在你来了,他就不方便时时刻刻与我如影随形。”

    身穿驼色羊毛大衣的男子,因为颈子上那条大红的围巾而映得眸色浅了些,不再是冷静的蓝,反而在灯光下现出潋滟的紫来。

    他向她弯下了腰来,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紧。

    “……从现在开始,我要与你如影随形。”

    他的唇虽然没真的贴上她的耳廓,可是耳廓却是太过敏‘感的部位,于是他唇内呵气袭上,也叫她浑身不由自主地又麻且痒。她便忍不住小小打了个激灵,急忙向后退开一步。

    男女之间的化学反应,真的是一件太过奇妙的事。

    皇甫华章看她小兔子一样慌忙逃开的模样,不恼,反而愉快地微笑。

    她感受到了,那就好。纵然她用羞涩来当盾牌,对热烈的话从来都避而不谈,可是她却也还是感受到了他身为男性的渴望。

    男性的渴望,永远不会仅止于精神上的恋慕,而一定是要身子上的强烈拥有雠。

    对于他来说,曾经对性也不是那么的好奇。那种热汗淋漓,弄到一身黏腻的“体液交换”,对他而言真的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可是这一刻,他想要。

    他想要为了她而流汗,想要因为她而让自己周身灼热燃烧,想要将他自己的汗与她的汗交织在一起,想要——与她在最深处,做那最热烈的体液交换。

    想到这里,他笑了。因为那最终的极致的体液交换,将意味着一个孩子。

    一个他与她的结晶,是他们二人生命的延续。

    曾经他痛恨子孙繁衍,认为自己便是不受欢迎的生命。他觉得他这样的孩子是被上天遗弃的,便也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可是,他现在想要一个他与她的孩子。

    那样的话,他跟她就会永远在一起了。纵然生命有限,时光易改,可是他和她的生命却会合在一起,穿越时光,永远延续下去。

    他便笑了,掌心微微出了细微的汗。

    .

    此刻的气氛又有一些微妙,时年便连忙逃开,先一步奔下台阶去,立在劳斯莱斯车边回眸望来。

    “先生,车子……也得换。”

    她有点小小紧张:“我承认我那车子很小,又是个四手的;我自己的车技也不算好,不过最起码的安全还是能保证的。所以……”她在灯光里朝他扬起脸来。那张年轻的脸上扬起珠玉一般柔和却令人迷醉的光华:“先生请上我的车吧。”

    皇甫华章立在高阶之上,整个人披覆着金色的灯光,修长如神。

    他眯眼向她望来,仿佛身在云端,睥睨众生。

    他的司机却先急了,从劳斯莱斯里走下来,先礼貌地冲时年鞠了一躬,然后又向皇甫华章道:“先生,小姐的心情我也明白。可是先生这么多年来出门从不随意选车。这辆车一向是先生出行的保证,所以先生还是继续坐这辆车吧。”

    司机的话自然另有深意:这辆车从表面看起来与其他的劳斯莱斯没有什么分别,可是内里是经过改造的,加装了防弹钢板和玻璃,而且关键时刻汽车引擎可以达到堪与飞机级别比拟的瞬时加速……可是反观时年那辆甲壳虫,还是四手的,如何能保证得了先生的安全?

    时年何等聪明,便也明白了司机的话。她便惊慌一笑,尴尬摆手:“先生,那算了。算我自不量力,胡乱说话。”

    他从高处凝视着她,将她所有的神色全都收归眼底。

    等她话音落地,便凝着她,轻轻一笑,缓步步下台阶来,又用手里的小羊皮手套照着她脑门儿轻轻拍了一记。

    “说什么呢?我连衣裳都换了,车子自然也要换。你那小虫子虽然破,不过却很酷。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象过,坐在里头会是个什么感觉,会不会我得缩着脖子才行。”

    时年惊喜而笑:“先生太夸张了!怎么会呢!”

    他便笑了,摊开手掌伸手向她:“带我走吧。”

    她略一犹豫,抬眼去看向他。

    这一刻他依旧沐浴在夜色之中,他身后的背景依旧是那古老森然的古堡,可是……他的目光已经全都变了。

    不再是那个阴沉的、适合演吸血鬼伯爵的男子。

    眼前的他虽然还没失去克制,可是眼底已经绽放出温暖的光芒,那是人间烟火色,那是——只有情之一字才能做出的改变。

    她小心地抽气,咬了咬唇,还是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好,今晚跟我走吧。”她在灯火里回眸,笑靥娇美如花:“灰姑娘坐上的虽然是南瓜马车,可是南瓜也被魔法变成宫廷马车一般的豪华。可是我今晚却要真正的伯爵大人坐上真正的简陋的南瓜马车哦。我们是要反着来的。”

    他笑起来,反握住她的

    手,将她最后那一点的犹豫全都抹杀在他自己的掌心。

    他含笑跟着她的脚步:“反正我又不是女的,我干嘛要当灰姑娘?如果你要比喻,可以用‘王子与贫儿’啊。”

    时年含笑挑眉:“好,那就请吧,我的贫穷贵公子阁下。”

    .

    时年的甲壳虫启车依旧费劲,终于踹了油门好几回才终于开走了。

    司机、森木,以及城堡里所有的佣人都忍不住追出大门来,立在门口盯着那勉强开走的甲壳虫,一个一个都只能无声叹息。

    先生变了,不再是从前的先生。

    可是先生从前的模样才能确保他的战无不胜……可是此时的先生则为了这个女人开始一样一样解开自己的盔甲,抛下自己原本锋利的武器——那这样的先生就会如同阿喀琉斯一样,露出自己的脚踵。

    这个道理先生自己不会不懂,只是……他明知危险,却还是为了这个女人而走得义无反顾。

    就像先生年少时,曾经那个少年与窗外的世界、窗外的她,隔着一扇窗。窗子很薄,看似容易突破,只需要他用力就可以撞破玻璃冲向外面,冲到她身旁。

    可是窗子却也可以是伤人的啊,以身躯强冲而出,就会被锋利的碎玻璃割到鲜血淋漓,甚至——若是分寸拿捏到位,便有可能是致命的伤害。

    从前先生踯躅未前,可是现在,先生却终于还是决定要去冲向那扇窗。

    而窗外的那片风景,那个她,是否值得?

    玻璃是透明的,可是玻璃也最会创造出幻象来。所以倘若窗外的那些美好都是一场虚幻,先生这样做还值不值得?

    .

    车子开远,时年还在小心从后视镜里打量城堡,看是否会有人跟上来。

    反倒是皇甫华章坐得又直又稳,未曾回眸看过哪怕一眼。

    看她有些分神,才伸手过来轻轻盖在她握着方向盘的小手。

    她的手好凉,他不意外。

    他轻笑:“别去管他们了。他们跟了我多年,便也自动代位成了我的老妈子,总担心我不会照顾自己。他们忘了,我长大了,没有手杖也能自己走得很稳。现在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不是他们。”

    时年心下微微一颤,忍不住转眼来看他。

    “先生,值得么?”

    他笑了:“连问的必要都没有。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既然做了,就绝无后悔。”

    他也转头过来迎上她的目光:“遇见你之前的23年,对我来说一片荒芜,活着跟死了都并无分别;认识你之后,到等待你来到我身边的12年,时光漫长却也迅速。说它漫长,是因为要等待,等你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说它迅速,是因为我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做完所有的事,以便你走到我身边来之后,我就可以放下那些俗物,只专心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他凝神对着她的目光:“……就算说我是为你而活,也不夸张。所以为了你,没有什么放不下,也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他伸手轻轻撩开她额上发丝:“只要有你,就什么都值得。”

    时年喉头一梗,险些一把方向盘打不过来,直接撞到山石上去。

    他朗声大笑,却不是惊慌,而是宠溺。手腕只从容一转,便带着她将方向盘轻松打了回来。

    时年吓坏了,急忙一脚踩了刹车。盯着黑洞洞的山崖,险些落泪。

    他轻轻叹息,伸手将她收入怀里,轻轻拍着她头顶。

    “我说过,有我在的时候,什么事都不用害怕。有我在,嘘,没事了。”

第256章 奔驰的木马,让你忘了伤(2更1)

    皇甫华章说得动情,时年却没停留在他怀里哭泣。而是迅即抹了把眼睛,便推开他的手臂坐直了起来。

    “我也没事了。刚刚是吓了一跳,不过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得好好练练弯道技术了。”她歪歪头,展开笑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皇甫华章眯起眼凝望她的笑颜。

    她推开了他的拥抱……

    这是她的矜持,他不讨厌矜持,可是他却伤感于她对他肢体之间那种明确的抗拒紧。

    他便转开眸去:“倒也不都怪你的弯道技术,更多的是你的车子太老旧了。四手的车子,内部部件的性能已经都不敢保证。且车贩为了让车子能顺利脱手,将钱都花在了外壳的整修上,那就更没什么钱去更换内部的部件。这样的车子在弯道上不失控才怪。”

    时年含笑点头:“不管是车技还是车子本身,其实也都是我的问题。今晚本来说好了要让先生开心,可是却还是发生了这样扫兴的事,都是我的错。先生,忘了方才的事好不好?我们朝前走,咱们出门为的是终点,不是途中这点小小的波折。先生说是不是?雠”

    她宛若小女孩儿一般,捉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晃。

    皇甫华章垂眸凝视着她。

    倒也奇异,心上那个缺仿佛当真被她弥合上了。

    他便垂首含笑:“好。”

    时年随即握拳举过头顶:“那伯爵阁下,坐稳了,我们的翠绿小南瓜又要继续行驶喽!”

    夜色倾城,穿过夜色望过去,夜色里灯火汇聚的地方,真的像是童话里的璀璨国度。

    时年停了车,皇甫华章仰头望着眼前的灯火璀璨,不由得哑然失笑。

    偏头望她:“你竟然带我来嘉年华?”

    时年歪头看向他:“这里是小孩子的国度。就算来到门外的你我还是大人,可是只要走进那扇充气城堡的大门去,我们就也会变回成小孩子了。”

    皇甫华章修长伫立,面上虽然没什么,可是心内已然潮涌万千。

    没有小孩子不爱嘉年华,可是他小时候却永远都没有机会去。

    在中国,嘉年华对应的是游乐场,他在康复医院的时候无数回听同去就诊的小孩子眉飞色舞提及那个神奇的国度。那些男孩子喜欢的凌霄飞车、海盗船,还是女孩子喜欢的旋转木马、摩天轮,几乎都磨穿了他的耳朵。

    有一回一个不怕他脸上冰冻的小男生还凑过来跟他搭话,问他坐没坐过凌霄飞车,问他有没有吓得闭上眼睛。

    问完了,那孩子才被发现得晚了一步的家长给拉走。走廊寂寂,声音回拢,那家长训斥孩子的声音还是传回了他耳边。

    那家长说:“……你怎么那么不懂事,问什么他坐没坐过凌霄飞车啊?他是个小麻痹,他走不了的,他怎么能去坐凌霄飞车?!”

    那家长的出发点也许是善意,可是这样的话落进他的耳朵里还是深深地刺痛了他。他宁愿被那个无知的孩子当成普通人来询问,而以他的智商也完全能够猜想出乘坐凌霄飞车的感觉,他可以编出来给那个孩子听的……那样的话,他不会伤害自尊,而且说不定两个男孩儿之间还可以多说几句话……这是这一切却被那个大人所谓的善意全都给毁了。

    嘉年华,游乐场,从此留给他的是更深更痛的阴影,他再也不准身边有人提起。

    可是今晚,他却站在了那个神奇国度的入口。

    .

    时年歪头看他,伸直手臂在他眼前摇晃。

    “嘿,这位先生,为什么要犹豫?有时间犹豫,不如暂时什么都不想,直接迈进去瞧瞧喽。倘若不喜欢,随时还可以退回来呀,没人会拦阻的。”

    时年说着便主动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嘉年华的五彩灯光全都落在她面上,一片晶丽夺目。

    他便也无法不被她的神色所打动,深吸口气,终于点头。

    “走喽!”

    时年一声欢呼,握住他的手,一步跨过那个门槛,将他带进了那个曾经憧憬,后来却将自己禁锢于门外的那个神奇的国度。

    她之前说得可真对,就算是在门外的时候还是个大人,可是跨进门来之后就会都变回小孩子——他自己是不是还不知道,可是这话已经在她身上应验了。眼前的她不再是25岁的女记者,而仿佛又是12年前那个纯净美丽的小姑娘。

    眸光璀璨,笑靥如花。那份属于生命和尘世的热烈和真挚扑面而来,让他无法被那些光怪陆离的游乐设施所吸引,而只能全神贯注凝视着她。

    时年像个小地主,掐着腰朝四周一挥手:“先生有没有发现喜欢的?只要喜欢,我们就去玩!”

    说着还猫儿似的得意眨眼,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这个月的薪水都带来了,尽情玩儿!”

    他便忍不住笑起来。

    她颧骨上便有些红,冲他瞪眼:“你是在笑话我?哦吼,我知道我这点薪水跟你比不了的,可是

    今晚我做东哦,所以你今晚所有的花销就都得由我来买单!”夜色里,她的小小身子里爆裂出隐藏的霸气来。她伸手点指他腰侧:“你呢,就算再有钱,今晚也没机会花钱的!”

    他的笑容便不自觉地再度扩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还能笑开成这样大的弧度。

    见到有新客人来到,嘉年华的工作人员,那些化装成各种离奇古怪装束的便都聚拢过来,向他们介绍哪项游乐项目最好玩,向他们推销自己手里的小玩意儿。

    那些奇形怪状的人里头,无法避免地便有三两个小丑。

    小丑走过来讨好女士,递给时年一朵红玫瑰。

    时年笑着接过,皇甫华章却抢先一步轻轻将她带到身侧。

    时年回眸娇笑:“别担心,没事的。”

    果然那红玫瑰呼啦一变,却是变成了一只白鸽,就在他们眼前拍动着翅膀,映着五光十色的灯光,振翅飞上夜空去。

    时年大笑鼓掌,还拿出手机来跟皇甫华章自拍合照。皇甫华章面上表情略有些僵,却还是珍惜这与时年合照的机会,于是便也露出了微微的笑颜。

    闪光灯闪耀而过,方才的瞬间便被定格下来。

    时年将手机收起来,他却郑重地握住了她的手:“照片传给我一份,我要洗印出来。”

    时年挑眉,继而会意微笑:“……先生已经收集了我那么多的照片,还要呀?”

    他垂眸凝视过来,目光里蕴满了重量:“永远不嫌多。你不明白,那些见不到你的日子……我得用那些平面的照片堆叠起来,才能想象出立体的你。”

    人心肉长,时年心下也无法不愀然悸动。

    她便垂眸点头:“好。”

    传好了照片,皇甫华章的心情终于重新飞扬了起来。他立在夜色里,忍不住眉眼轻扬,含笑握紧她的手:“既来之则安之。说说,你喜欢哪个,我陪你去。”

    时年却连忙摆手:“先生,今晚的主角是你,我是要陪你玩的。怎么能换成你来陪我呢?”

    皇甫华章长眉微微一耸,忍不住背过身来,避开众人,低声附到时年耳畔:“……我只对你一个人承认:其实我也有点小紧张。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每一项都不知道该怎么玩。我说先陪你去玩,也有一点我自己的小私心,因为那样一来能帮我开始学习那些项目究竟都是什么。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让我自己适应。”

    时年扬眸望来。

    眼前的皇甫华章,这样的他……竟然已经尝试着向她承认自己的内心。

    时年便点头微笑:“好!先生我要玩儿旋转木马,摩天轮。你知道的,那都是女孩子最喜欢的,无论小时候还是长大了。”

    有多少多少的爱情小说、电影里都无数次无数次闪回过旋转木马和摩天轮的画面?

    他挑了挑眉,便也含笑点头:“我们走。”

    坐上旋转木马,时年特地选了一个做成南瓜的车厢,拉着他坐进去,笑靥如花:“先生看,这才是如假包换的南瓜马车!”

    他个子太高,腿太长,坐进车厢里有些委屈。可是他却也那么委屈地坐着,任她大笑。

    旋转木马开动,灯光和音乐随着一起旋转。木马转轴上贴满的镜面倒影出旁边围观的人脸,那些五官也都在旋转中变化、扭曲、伸展。若以木马为参照物,那么旋转的就不是他们,而是外面的那个世界。

    时年便转眸来望住皇甫华章的侧脸。

    他眼中的世界,会不会也正是如此?

第257章 骑上白马当王子,下了白马当小丑(2更2)

    木马上的世界在旋转,便也同样看不清木马外的人脸。

    围观欢笑着、拍照着的人群背后,两个小丑立在一旁休息。

    其中红头发的一个正是那个送红玫瑰给时年的,另外一个蓝头发的则是他的助手。

    红毛儿的小丑看似在休息,可是眼睛却分明还直勾勾盯着旋转木马,盯着那南瓜车厢里的时年。

    不过木马是旋转的呀,那南瓜车厢在视野中仅仅一瞬,便消失在了背面的角度里去。所以纵然这么死死盯着,能看见的也只是一半的过程。那蓝毛儿从旁觑着,十分理解拍档的心情,便忍不住咕哝了一声:“放心吧,转过去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抱不上也亲不上的。”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就彻底捅了马蜂窝雠。

    红毛儿扭头过来,眼神能冻得死人。

    蓝毛儿只好投降:“对不起汤sir……我保证从现在开始,自己用胶带封了嘴,不说话了。”

    红毛儿正是汤燕卿,蓝毛儿则是关椋。

    汤燕卿也没说话,径直走到道具袋子里翻了翻,翻找出一顶绿色的假发,回头就把关椋脑袋上原本扣着的蓝色假发给摘了,将绿色的给他扣上去。

    好大的火气!

    关椋没敢在沉默中爆发,只好在沉默中继续沉默……

    汤燕卿给关椋扣完了绿帽子,便也噗嗤儿笑了。

    见汤燕卿终于心情好了起来,关椋便又忍不住问:“汤sir既然不放心时年,要进来保护她,其实有很多大型人偶可以掩护身份,又何必要扮成小丑呢?”

    汤燕卿轻哼一笑:“就因为这嘉年华里的大型人偶太多了,让人目不暇接,所以就连我也不敢保证她会看向谁,不看向谁。可是只要咱们扮成小丑,那她就一定会多看一眼。”

    关椋只能挑眉,心下暗笑:这醋吃的,连多看一眼都要争了。

    “所以汤sir才要送上一枝红玫瑰去,表达爱意咯?”关椋双拳堵在下巴颏儿底下,卖萌地眨眼。

    汤燕卿挑眸睨了他一眼:“吉祥物,恭喜你答对了。”

    说着话,木马又转了过来,重入视野。

    关椋陪汤燕卿一起盯着那南瓜的车厢。

    时年一定是浑然不知他们就在她身旁,所以她此时只若有所思地盯着皇甫华章的侧脸看。虽然是若有所思,可是那转瞬即逝的一眼,冷不丁看过去仿佛也是她在痴迷地凝视着他……

    关椋便赶紧想找话打岔。

    没想到汤燕卿却笑了,轻轻摇了摇头。

    关椋倒有点吓着了,连忙问:“汤sir——这从行为分析上来说,叫‘怒极反笑’么?”

    汤燕卿白了他一眼:“这从禅理上叫:开口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事。”

    关椋张了张嘴,骋目去望:“哪儿可笑了?”

    汤燕卿眯起眼来:“……她不喜欢坐在车厢里的。如果是我,会带她坐在旁边那匹白马背上。迎着风,披着光才好。”

    她从不是坐在南瓜马车里,等待着给王子改变命运的灰姑娘;她自己就是骑着白马勇往直前的王子,她会用自己的智慧之剑劈开眼前拦路的迷雾,将罪犯斩落马下。

    关椋转头望向汤燕卿。夜色如纱,光影迷离,汤燕卿脸上更是被油菜填满,看不出他本来的面目——可是即便此刻,也觉得他好动人呢。

    汤燕卿偏头望过来,踹了关椋一脚:“哥是直的,别闹。”

    关椋赶紧朝地上呸了两声:“弟我也是直的,闹什么闹。”

    .

    坐上旋转木马,随光影旋转的光景虽然美好,可是时间有限。随着戛然一声,梦境便走到了终点。

    木马上的所有人,不论大人还是孩子,都有一点怅然若失。离开木马的时候,都忍不住轻轻叹息。

    时年微笑,抬手指着头顶同样燃着彩灯,在夜色半空缓缓旋转的摩天轮:“还有更大的,先生咱们走。”

    摩天轮创造出来的梦境时间自然比旋转木马更长,摩天轮的视野也比旋转木马更为广阔。

    两人居高临下,俯瞰夜色中的城市。

    远处的大海在月色之下,银光粼粼,倒映在吊箱里,与摩天轮本身燃起的彩灯一起,映亮两人的脸。

    摩天轮本身的彩灯选择的颜色都是鲜艳夺目的,可是大海上倒映而来的月色水光却是银白色,一扬一抑两种色系在他们面上交相辉映。

    时年悄然凝视皇甫华章的侧脸。

    随着那些光影变幻,他的面容也呈现出不同的情态——尽管他自己神色未曾改变过,一直都只是在平静微笑。

    时年心下便又失神暗想:光明与黑暗,他更适合哪一个?而他自己选择的,又是哪个?

    不过至少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更适合他,他在这高高的半空之上俯瞰众生的样子更自在,比之之前窝在南瓜马车里更自如。

    “看

    够了么?”

    他转眸过来,眼底有幻彩流光:“如果没有的话,就当我依旧不知道,你可以尽情地——看。”

    时年面上大红,赶紧转开头去,呵呵一笑:“我是在观察先生有没有适应嘉年华的氛围。从旋转木马到摩天轮,先生从容自如多了,看来接下来不需要多久,先生就可以自如驾驭这些游乐项目。”

    他喜欢她语气里对他的自信,便就势转而凝视着她。

    “那你呢?或者说你们女人,为什么都喜欢这种旋转的游戏?你看无论是旋转木马,还是这个摩天轮,实则都是一个大圆圈,上面的人不过都是在绕着一个圆心转动罢了。”

    时年哑然失笑:“先生是在看低我们女人,觉得我们玩儿的太简单了么?”

    她抱起手臂,小小翘起菱唇:“厚,实则先生也错了!虽然旋转木马和摩天轮都是圆周运动,看似简单,可是这也是宇宙间的永远颠扑不破的真理,不是么?”

    “哈哈!”她的急智也叫他没想到,他便在半空之中忍不住朗声大笑。

    他又定定凝视住她,眼中的光芒便更盛。

    “你说的没错,天体之间的运行都是做如此的圆周运动。正因为如此,星体才不会在宇宙中孤单无依地四散混行,宇宙间也才会有自己的秩序。”

    “看,我们女人了不起吧,便是玩儿个嘉年华,都能遵循宇宙大规律。”时年娇俏微笑,像个淘气的猫儿。

    皇甫华章便知道自己的心跳又乱了节拍。

    从走进嘉年华的大门,到登上旋转木马,以至随着摩天轮升上半空……他就一直都想拖住她的手。

    实则他并非没握过她的手,但是那些时候更多的是下意识的或者是趁着她惊慌的时候才能握住,而此时意义不同。

    这算是她和他第一次单独的约会,于是他多想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起高高站在这云端之高,俯视脚下的红尘人间。

    可是也许越是在乎这个时机,他心底反倒越是紧张,于是掌心都不自觉沁满了汗,反倒犹豫着不知该选个什么样的时机伸出去。

    他短暂的静默,也让时年短暂地出神。

    实则什么宇宙间的大规律啊,那都并不是女人心底的真实写照。其实皇甫华章方才的问题问得很好,从这个喜好的选择上,按照行为分析的理论,是可以反推出女人的共同心结的。

    无论是旋转木马,还是摩天轮,这样看似简单、并无实质区别的圆周运动,可能都折射出女人心里一个相同的愿望。

    ——从起点到终点,从终点又回到起点。

    相识一场旋舞,松开一个人的手,中间再历尽波折,却终究还走回原来那个人的身边,重新握住那个人一直都在等待着的那只手。

    ——所有情深,纵经流离,却都能善始善终。

    时年便垂着首,悄然莞尔一笑。

    方才那小丑将红玫瑰递到她掌心的时候,实则重点不在红玫瑰。就像这世上所有的魔术师实则表演的都是障眼法一样,小丑送上的是红玫瑰,红玫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而事实上那小丑真正送上的则是——指甲在她掌心轻轻的一挠。

    不痛,却痒入了心髓。

    让她依旧酥麻至此时。

    于是纵然只与皇甫华章单独两人站在这半空之中,无处可逃,她却也不再害怕。

    她甚至相信,就算她为了逃跑,现在从半空中凌空跳下,下头也一定会有人接住她,不让她伤到一丝一毫。

    ---题外话---【明天见~】

第258章 说好了,不变(2更1)

    摩天轮下,汤燕卿和关椋也在仰头凝望身在半空中的吊箱。

    关椋忍不住咳嗽了下。

    汤燕卿回眸盯住他,知道他那是有什么话想要冲口而出,结果没敢出。语言是可以挡住,可是气息却没办法拦阻,所以一口气急冲出喉咙,猝不及防,这便呛着了。

    汤燕卿叹了口气:“有话就说。”

    关椋按着嗓子,悄然盯住汤燕卿。

    “话说,这是在半空呢,又是两个人独处的小型吊箱。整个摩天轮旋转一周怎么也要半个小时……所以这半个小时里,情形会有些不可控。雠”

    汤燕卿便瞟了他一眼:“我知道。”

    关椋便没敢多说,垂下头去,缓缓问:“我倒是好奇,汤sir怎么知道时年今晚要来嘉年华?”

    汤燕卿歪头盯着他:“还记得我让你黑进一款app的服务器,修改了它们服务器记录的程式么?”

    说到关椋“专业”范畴内的,他便高高站直了,傲然抬高了下巴,不是小弟,变身大哥。

    “talk嘛,自然记得。他们原本就有‘自言自语’的bug,不过你让我修改记录程式,让自言自语的内容只被用户自己的模块记录,而从公司的根目录提取不到。”

    汤燕卿点头一笑:“就是那个talk。”

    汤燕卿语焉不详,关椋听得一头雾水,可是汤燕卿却不肯再多说了。

    汤燕卿自己扬眸望向半空,想起午后与时年在talk上的“自言自语”。他喜欢“自言自语”这个词儿,他跟她本来就是一个人了嘛,当然就是自言自语。

    彼时,在那灵犀微妙的一刻,他告诉她“想你”,她也同样复制回来。

    他原本只希望那两个字能让她看见就够了,甚至没奢望她也能复制回来与他回应。当看见她发回来给他的那两个相同的字,他便傻傻地咬住手指,立在嗖嗖的冷风里,忘了自己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裳。

    随即,她更换了talk的头像。是琉璃灯影之下的摩天轮。

    人在特殊心境之下做出的任何举动都不是随意的,都一定是折射出心理活动的。身为行为分析专家的他,立时便明白了她的深意。

    反推她想要去游乐场的动机,便不难联想到皇甫华章,联想到他那个缺失了正常童年的成长过程。

    他心下一默。

    她的心,他已明白。

    .

    半空之上,皇甫华章终于伸出手来,握住时年的手。

    时年身子约略一僵。

    他是何等敏感的人,于是指尖便也先凉了下来。

    也许一切都会在一瞬间土崩瓦解吧,她会闪躲开,而他这样高高站在半空俯望见的人间繁华都是泡影。

    他指尖的凉也传达到了她的手上。时年深深吸气,却没抽开。

    她回眸望来,笑靥如花。

    “先生怎么了,害怕了么?”

    冬日夜风汩汩而来,吹动吊箱。吊箱便以一个极小的幅度在半空之中摆荡。

    他便笑了,偏首凝紧她:“是啊,害怕了。”

    害怕……她会抽开手;

    害怕……今晚所有的快乐不过是一场泡影。

    害怕……他对这人间温暖唯一的期冀却到头来都是一场错。

    时年垂首微笑:“先生又自谦,也怪我问错了。我怎么忘了燕声姐曾经说过的,先生在南亚那些战火纷飞的国家和地区,曾经用直升飞机救过她,在最危急的时候亲自用吊索将她吊上飞机……那时候的高度和摇摆,又如何是眼前这小小的摩天轮所能比的。亏我还以为先生是害怕了,真是该打。”

    “呵……”他愉快地笑起来:“两回事,没有可比性的。况且燕声只是朋友,可是你……”

    他深吸口气,攥紧她的小手。四周的灯火全都浮生起来,聚拢在吊箱周围,一时间光芒璀璨,宛若梦境。

    “你却是我这一生唯一等待的人。”

    时年这一次没有闪躲,而是抬眸认真迎向他的眼睛,点头微笑:“先生……我好像一直忘了跟你说一声谢谢。尽管曾经我也以此为苦,觉得你是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被你那样地等待,对我而言是巨大到承受不起的压力;可是现在,我好像担负得起了。”

    皇甫华章微微扬眉。

    时年转眸去望那璀璨灯海:“很荣幸曾经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先生的生命里,更荣幸能留给先生那样美好的记忆。”她转回头来,笑靥映满灯火:“我希望先生能永远记住那些光明与美好。”

    任何人的心中,都会同时存在光明与黑暗。既然她在他的生命里曾经扮演过唯一的光明和美好,那她就不能松开他的手,否则他就会彻底回到不见天日的、永远的黑暗中去。

    没人能预见到命运际会的方式,可是既然她和他曾经那样地遇见了,那她就应该继续承担起自己那份宛若天定的角色。

    皇甫华章扬眉,定定凝望住她,缓缓微笑:“我会的。傻丫头,你难道以为我会忘了你么?这一生,永远不会的。”

    再绝望再黑暗的时候,只要闭上眼,眼前就是她清纯透明的微笑,那串微光会彻底击退身周的黑暗,让他重新燃起希望。

    而身在黑暗中太久了的他,所有的灵魂便一直都在寻找、在追随着那一束微光,想要走向她的方向,想要立在她的身旁。

    “好。”时年便用了用力,紧紧回握住了他的手。

    灵巧的手指在他掌心一弯一绕,便将两人的小指勾在了一起。

    她慧黠笑着将两人的手抬高,举在眼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便也笑了,故意不去分辨她话中的意思,只盯着两人勾缠在一起的小指。

    曾有传说,月下老人以红绳系上三生姻缘。那红绳,便也是系在男女二人的小指上呢。

    他便含笑点头:“好,不变。”

    手指放下,她纵然勇敢地抬头迎向他的目光,可是终究还是有些尴尬了,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他心下一角便有些疼:她哪里像是个结过婚四年的女人?她对待情事上分明还是这样的青涩。

    由此可见那四年,她未曾真正体尝过爱情的快乐。

    他便伸手,拥她入怀。

    她这才有些惊了,在两人之间隔住手臂,低低惊呼:“先生!”

    他深深吸气,拥住她在她耳边柔声说:“别怕……我说过的,我不会伤害你。”

    尽管心下早已翻腾了许久,尽管……已是这样地想要拥有她,可是他当真将她拥入怀中之时,却只是——双手抬起她的下颌,印下唇去——却不是印在她因惊惧而颤抖的唇上,而是,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一刻,天地和时间都停止了。时年觉得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也都停止了。

    担心之中,心下却忍不住涌起小小的颤抖。

    原来他没有……

    随即神智回位,时年这才惊觉原来时空的“停止”不是错觉,是真的!

    本来在缓缓转动的摩天轮不动了,就那么静止在了半空之中!

    他们这边还好,那些只有十几岁的孩子的吊箱里便已经传来了惊慌的尖叫。

    时年仰头去望皇甫华章。

    他只是淡然地扬了扬眉,含笑道:“也许上天都想让我们单独多相处一刻。”

    不过随即地面传来扩音器的高声引导:“因为系统故障,摩天轮暂停。不过大家请不要惊慌,我们的工作人员正在修理。请大家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那嗓音……

    时年便不由得朝下头看去。

    地面上的关椋自然也听出来了,向汤燕卿瞪大了眼睛:“我说今天怎么皇上到了门口就不见了人影,就我跟汤sir来扮小丑,原来皇上早就埋伏进人家摩天轮的机房里去了?”

    汤燕卿依旧抬头定定凝视着那静止在了空中的大圆盘,唇角轻勾。

    “今晚咱们会打埋伏,可是你以为我那位大表哥就是吃素的,就不会打埋伏么?他永远都希望梦再长一点,能跟时年相处的时间再久一点……我自然要防备他这一招。”

    关椋便也一讶:“汤sir的意思是,摩天轮中间突然停了,是皇甫华章在搞的鬼?”

    汤燕卿抬手指天上:“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就正好在他们所在的吊箱升到最高点、视野最好的时候,摩天轮突然戛然停止?必定是计算过的。”

    他外头朝关椋促狭一笑:“他会破坏,难道我就不会修好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自认是魔,却将我当成木呆呆的道了么?可惜,我汤燕卿从不循规蹈矩,我就是个坏种。”

    ---题外话---【稍后第二更~】

第259章 教我……(2更2)

    摩天轮很快修好,时年和相邻吊箱里的乘客一同举臂高呼。

    “喔,我们得救了!”

    灯光落在她面上,照亮她那年轻的笑脸。所有的欢笑和喜悦都是真诚热烈的。

    皇甫华章悄然扬了扬眉,抑住心底的失落。

    纵然他筹划了这一场让时空为他们两人静止的戏码没有成功维持到最后,可是她此刻的笑容却是这样的真实热烈……便也,都值得了。

    如此想来,他便也轻轻吁了一口气,唇角跟着轻轻扬起,融入她的欢笑里雠。

    摩天轮安全落地,与众人一同走向出口。他天成的优雅俊逸吸引了许多女性的注意,还有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红着脸来跟时年问,他是不是哪位大明星。时年微笑摇头,低声跟他说:“人家一定把我当成了你的小助理。”

    他便也愉快地扬眸微笑:“多少大明星,最后都情定自己身边那个看似黯淡的小助理,你不知道么?”

    时年便吐了吐舌。

    走到外面,他偏首看她:“方才有没有被吓到,接下来还玩么?”

    方才走向外的人群里,便有不少女生拍着心口说后怕,说要回家了,不玩了。

    时年却耸肩:“我也要同样问先生你呢。前面这两个项目算是我的引导,后头的就要先生你自己玩了。先生——敢玩么?”

    她小小的挑衅,那里面却也有小小的期待、小小的鼓励,他看得出来。

    他便笑了,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立在冬夜的风里,悠闲点头。

    风吹起他大衣的下摆,撩动他的围巾,让高高瘦瘦的他呈现出飘然若仙的即视感。仿佛天地尽在掌握,凡事都不挂心。

    此时的他是真正完全放松下来的他,他是真的可以从容应对这个他曾错失的国度了。

    她便笑起来,伸手捉住他手腕,“那还等什么,快走啊!”

    .

    扑进男生们的“领地”,时年带着皇甫华章去领略男生们都喜欢的电子游艺项目。投篮、击鼓、摩托车、赛车、射击……

    皇甫华章的表现也都令人惊艳。

    他本就是弹钢琴的人,击鼓就更是最基本的节奏韵律感,他手到擒来。

    投篮考验的是他的笔力以及对于力道收放的控制力,他也能连投几十颗球而都几乎是以相同的弧线空心落入篮筐中。

    摩托车……起初时年都有一点点的犹豫,觉得以他的性子,怕是没有骑过摩托车,更别提游戏的设置是摩托车在公路弯道上狂奔了。可是却很惊讶,皇甫华章非但骑得很好,尤其是弯道技术,有几次身子几乎要从摩托车上平侧下来,与地面相贴。那柔韧度和判断力都叫人惊叹。

    而最后的赛车和射击……时年倒不意外。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不失时机地欢呼叫好,却悄然将他赛车和射击的模样记在了心里。

    射击是最后一个项目,皇甫华章打完了却歪头来看她。

    “看你这么认真看我射击,分明很喜欢。怎么,不来试试?”

    时年红了脸急忙摆手:“还是不要了,我不会,怕出糗。”

    “不是,”他静静地凝视着她:“你有心结。”

    时年知道瞒不过,便黯然一笑:“……我会想起我爸。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当年能再强大一点,比如会打枪的话,我那时候是不是就有可能救下我爸?”

    努力地笑着,可是冬日冷风还是钻进鼻尖儿,鼻子还是酸了。

    她抽了下鼻子,伸手抱紧自己。

    他长眉一颤,放下枪,伸手将她的头揽在怀里。

    “别再责怪自己。这世上哪个人会强大到什么事都能做到呢?就像现在的我在你的眼里也算强大,可是我当年一样保护不了我的母亲,一样要眼睁睁看着那些悲剧发生……”

    “先生。”时年抽着鼻子握住他的衣袖:“我一定要将真凶绳之以法,我不能让我爸、让那些无辜的人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我明白。”他抚着她发顶,目光在霓虹灯影里明亮,又黯然。

    就像灰姑娘的故事一样,所有的梦境都有走到终点的时候,12点的钟声敲响,曾经欢腾的场地终于回归了黑暗和岑寂。

    时年的四手甲壳虫驶向皇甫华章的城堡,她送他回家。他坐在车上,手指一直摩挲在水晶骷髅头骨上,若有所思。

    终于还是忍不住侧头来望住她:“……今晚这样晚了,不如留下来。城堡里的房间很多。”

    时年微笑:“先生是担心我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么?先生又将我当成12年前的小姑娘,忘了我现在是记者了。为了采访,比这更晚的时间我都自己开车出去过。先生放心,没事的。”

    他笑起来,垂下头去:“我知道我今晚太贪心,想要的是太多了。事实上我今晚握到了你的手,还吻过你,又由你陪着度过了这样一个美妙的夜晚……我获得的已经太多太多,我该知足。”

    他轻叹一声,还是转眸过来:“……可是我还是想要更多,你说该怎么办呢?念,没有真正拥有你之前,我总是不能放心。”

    时年双手握紧方向盘,心下也是激跳。

    她努力提醒自己平静下来。

    “先生,面对您这样的诚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我想,人类之所以千古传诵爱情的美好,就更多是在这种异性相吸的过程中吧?这个过程是两个人彼此观察的时机,也是爱情中最美的一段风景。如果没有这段过程,那人与动物就没有了区别;而倘若这段过程太短,又是对这段感情的不够认真。”

    她平静微笑,转眸望回来:“先生用过12年等我长大,这份心意每每说起都叫我万分感动。可是先生现在怎么等不及了呢?”

    皇甫华章笑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现在与从前又有不同。从前你是小孩子,我知道必须要等你长大,那个急不得;而现在——你是成熟的女人,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分一秒都会让我心猿意马。”

    他眯眼痴痴凝望住她:“你不知道,你对我的吸引力有多大……我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何人类对男女之事如此热衷、不可自拔。”

    他认真地盯住她的眼睛:“念,我想要你。”

    时年心下一跳,却还是死死握稳了方向盘,不管别的,先将车子稳住。

    平稳地靠边停车,她才轻叹一声嗔怪地望过来:“先生是在考验我车技么?难道想看看我这次会不会跟之前那次一样,又差一点翻落山崖?”

    他扬眉,没想到她能这样快地调整好自己。

    心下又是小小的激赏和骄傲,便掩盖住了那一点小小的黯然,歪了歪头,只给她微笑。

    车子的空间本就狭窄,两人之间这样沉默下来,那尴尬便被无限倍数地扩大。

    时年清了清嗓子:“先生……我也是成年人,我明白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交往该走向何样的阶段。我之前的惊慌失措,是因为我还没做好准备。还有,你知道的,在我心中,先生是宛若神祗一样的存在,所以先生的情感表达纵然我有一种,呃,受宠若惊。”

    “可是我终究是个慢热的人吧,在经历过跟向远那一段婚姻之后,我总希望自己下一段感情能再审慎一些,慢一点。所以……先生别怪我的退避。我只是,想多要一点时间。”

    她不再一味躲避,而是能正视这个问题,而且肯与他交流。

    皇甫华章静静听着,终于缓缓点头:“我明白。我也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所谓的神祗,我也是这尘世间最普通的男人。我对自己爱的女人充满了渴望,我想要跟她享受凡人情侣的鱼水之欢。”

    尽管两人都一本正经着,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脸红。

    “咳咳……先生,我脸红了!”

    她背过头去,打开车窗,深吸了好几口冬夜凉风。

    她这样真实又自然的反应,让皇甫华章低低地笑出声。任她背过头去,却还是捉住了她的手。

    “别说你脸红了,我也一样脸红。念,在这方面我甚至比你还要青涩,我从未谈过恋爱,也从未与任何女人有过亲密接触……所以请你相信,在这件事上我实则比你更加慌乱。”

    他揉着她的小手,心跳如鼓。

    “那些事,我都只等着你一个,等着你来——教我。”

    ---题外话---【明天见~】

第260章 绝不放弃(2更1)

    时年轻盈微笑。

    “好啊。只是我也不是随便教人的,”她在夜色灯影里傲然抬起小小下颌,目光灵动:“先生真想拜我为师,就得真心诚意听我的。不仅一时一事,而是要诸时诸事。”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偷换概念。

    皇甫华章笑起来,“你真想让我拜师?”

    时年耸肩:“以先生的身份,还得要个郑重的拜师仪式才配得上。鱿”

    皇甫华章笑起来,错开头去望向窗外的夜色倾城。

    方才他话语中包含着的暧昧,竟然被她煞有介事的认真全都给冲散了。可是单从逻辑的层面却又搏不倒她瞬。

    她聪慧灵黠,他早就知道。如今,她终于悄然向他展现出了棱角。

    他笑过,回眸凝视着她:“念,你很聪明。”

    时年垂首轻叹:“不聪明的人,如何有资格入得先生眼界?”

    “可是我有一点点受伤……你其实是用这样的方法拒绝了我。”皇甫华章唇角依旧挂着微笑,可是眼神还是潋滟出淡淡的哀伤。

    时年歪头,挑眸望来:“先生睿智,自然明白得与失本是相随而来。先生想要那件事成就,又怎么会舍不得付出这样小小一点代价?换言之,既然先生不肯付出那样一点代价,我又为什么要答应先生?”

    这话说得已经很明白。

    皇甫华章微微挑眉,第一次面对着她,有些无言以对。

    她很坦白,不再是从前的防备和躲闪;反倒就是因为她这样的坦白,她这样的肯于走近他,反倒让他无力抵御。

    对抗这样的她,那他也只能同样坦白。可是习惯了身处黑暗的他,想要彻底敞开自己真是太难。

    他便笑笑,伸手包覆住她的小手,认真点头:“好,你容我想想。”

    “不是我不想让你开心,只是——你明白的,这些年我习惯了当那个操控局面的人,习惯了由我来发号施令。而现下情势陡转,你成了那个掌控局势的人,你在向我发号施令,我会有一点点的不适应。”

    时年便笑了,娇俏点头:“好啊。”

    仰头,认真迎上他的眼睛:“先生,不管要多久,我都希望你记着,我会等你。”

    .

    燕舞坊的案子告结。

    乔治出奇地与警方配合,问什么说什么,并且认下了妮莎的命案。

    原因很简单,妮莎暗地里与记者时年交往,给燕舞坊引来了记者,将燕舞坊的秘密捅了出去。纵然媒体没有大张旗鼓曝出燕舞坊的名字来,但是单就那报道本身,就让燕舞坊的许多身份重要的大客户闻风而退,再也不肯踏足燕舞坊,因此而给燕舞坊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为了杀一儆百,妮莎必须得死。

    在乔治的配合下,警方终于在当晚那条小巷铁丝网外荒地里找到了被埋葬的妮莎的尸骸。经过dna比对,确认正是妮莎。

    妮莎尸骸被挖掘出的那天,警监亲自下令特别准许时年到场。

    妮莎尸骸出土,纵然皮肉已经有了腐烂,但是头发和指甲等相关组织还都完好,时年忍着恶心,上前细细辨认了,便哭倒在地。

    回眸看见依旧一脸傲慢的苍白立在原地的乔治,时年发疯一样爬起来冲向他,左右开弓抽了他两个大嘴巴!

    老乔和手下赶紧上前将时年拉开,时年恶狠狠盯住了乔治:“我会用我余生所有的时间来诅咒你下地狱!”

    时年是倾尽了全力,乔治唇角被震裂,淌下一道鲜血来。鲜血与他苍白的面色形成鲜明的对照,这样看上去只觉触目惊心。

    荒地上冬阳依旧刺眼,可是他那张脸仿佛永远改不了那来自地狱一般的苍白。他一双冰凉的眸子盯着时年,依旧傲慢而得意地笑:“你说让我下地狱?小姑娘,你错了。妮莎不是被我杀死的,是被你杀死的。如果你这个该死的记者不是为了挖掘爆料,那她就依旧还是那个安静驯顺的小姑娘,我们的燕舞坊也依旧还是安静地做着自己的生意,与人无碍。都是因为你,为了满足你的职业私欲,你怂恿了她,最终害死了她!”

    时年哀痛之下,定定抬眼盯住他,语声凝噎。

    乔治便傲慢一笑,扬起下颌:“燕舞坊的生意职业,妮莎所做的也是她自己的职业,你想要采访和写稿还是一个记者的职业……职业和职业之间,分什么高低正邪,凭什么你就要用你的职业,毁了妮莎和燕舞坊所有人的职业?!”

    老乔都看不下去,上前用身子挡住手臂,一拳打在乔治的胃上。乔治登时疼得一弓腰。

    老乔拎住了他的脖领子,森冷说:“惩治罪犯也是我们警员的职业!”

    乔治被警方押回,老乔的手下上前问时年是否有事,需不需要送她回去。时年道谢说没事,自己稳当稳当就好了。

    目送警方离去,前一秒还悲恸难忍的时年,缓缓站直了身子,用手背将面上的泪全都抹去。

    她回眸望那处挖出一个大坑

    的空地。

    就隔着一道铁丝网,就在那晚她和汤燕卿“初见”的小巷里。

    若是将时空做一个重叠,刨除从她被汤燕卿铐在铁丝网上和妮莎死亡之间的几个小时的时差,那么呈现出来的画面便可能是这样的:她就伏在那道铁丝网上,面对着那片荒地。而那荒地上悄无声息地埋葬了妮莎……本是她想保护的人,却被她自己眼睁睁看着埋入坟墓。

    她明白,凶手选择这个埋尸的地点,脑海里转动着的何尝不也是这样的画面?!从犯罪心理上来说,那个人选择了这个地点来埋葬妮莎,一定程度上就是为了惩罚她!

    时年深深吸气。

    就凭这个埋尸的地点,她也绝不让那个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

    时年邀请安澄一起吃午饭。

    安澄坐下,却没放下那份傲骨,依旧抱着手臂端着肩膀,睨着侍者一道一道端上来的菜品。

    都是她喜欢的。

    安澄就乐了。她长得单薄,肩骨本就玲珑突出,这一笑就更显得不好惹。

    “时年你做了不少的功课啊。别告诉我,你是从汤燕犀那问来的。如果真是从他那来的,我可告诉你,我一口都不吃!”

    幸亏跟安澄相处有些日子了,否则冷不丁相识,还得被安澄着透着骨子的冷给吓着。

    时年就笑:“安检心里的那几个按钮,我也是知道的。汤律师是绝对不能碰的那个,我哪儿敢碰啊。所以安检放心吧,这几道菜我实则是向杜医师问来的。”

    安澄倒也扬眉:“你跟我问的?你也认识他?”

    随即倒也明白了,抱着手臂哼了一声:“也是啊,你身边有燕七呢。只要你想认识的人,他哪个不巴巴地带着你去认识啊?”

    时年垂首微笑:“实则我本人倒是真的跟杜医师有过一面之缘。”

    曾经她被向远吓坏了的那次,就是到杜松林的诊所就医的。彼时杜松林说过几句破含深意的话,让她记忆犹新。

    安澄这才放下心来,垂眸开始看那几道菜。

    时年真的是用了功的,找的馆子是安澄平常最喜欢的,菜式也都是她的最爱,她有些食指大动。

    不过还是搁下了筷子,盯住时年。

    “……你今天该不会是又来游说我去吃某人做的菜吧?”

    此事又是一场老官司了,还是在马克的庭审上,汤燕卿和汤燕犀打赌,说倘若辩方输了的话,要汤燕犀说服母亲请安澄和时年吃顿饭。时年也愿意帮汤燕犀的忙,于是就此事主动联络过安澄许多回,可惜安澄就是不开面儿,全都给否了。

    时年便笑:“放心啦,不是。安检在电话里都差点把我骂到狗血喷头了,我哪儿还敢当面再让安检喷啊。”

    安澄耸了耸肩:“那还差不多。”

    这才终于肯捉起筷子。

    筷子一动,便立时不是起初那个傲娇的她,只见风卷残云,右手筷子,左手也直接上了。这份“专心吃饭”的模样,叫时年很是叹为观止。

    安澄左手扯了个鸡腿,右手筷子上还夹了块笋片,抬眼瞪时年:“看什么看?吃饭啊。”

    时年撑了撑眼角:“秀色可餐,看比吃更爽。”

    安澄翻了个白眼儿,也不理会时年的揶揄,继续专心吃饭。

    终于吃到打嗝儿了才坐直,用湿巾擦净了手指,又是之前清冷高傲的模样。

    抱着手臂耸起肩骨:“说吧,究竟什么事儿啊。费了这么多心思,既然不是替汤燕犀和霍淡如说话的,那又是为了什么?”

    ---题外话---【稍后第二更~】

第261章 名单上只剩下最后一人(2更2)

    时年抬眸:“乔治的案子。”

    汤燕卿说过,安澄是一个事业心极重的女检察官,她一般不会在开庭之前与不相关的人员讨论案情进度。所以要想跟她谈,就得选好时机,得选她高兴的时候。

    譬如,她吃饱了,吃好了。

    安澄挑了挑眉:“那案子还有什么好谈的?乔治在警局不是都认罪了么。”

    “安检也这样认为?”时年收起所有笑谑,摆出一脸严肃:“安检也觉得这案子就这样了,乔治就是真凶?鱿”

    安澄盯着时年,忽地咯咯一串清笑。

    “时年,你别逗我了。听说在掘尸现场,你当场抽了乔治两个大嘴巴。你不也是确认了他就是杀害妮莎的真凶么?瞬”

    时年垂下眸去:“我演戏呢。”

    “如果真的将安检也都骗过了,那我真可以放心了。”

    安澄便抱起手臂来:“你为什么要演戏?或者说,你既然怀疑乔治并不是真凶,你为什么不向警方说明实情,难道你要让我们冤枉了无辜的人?”

    时年深深吸气:“虽然乔治不是我要找的人,可是他也并不无辜。”

    安澄眯起眼睛:“究竟还有什么是你知道,而警方和我们还不知道的?”

    .

    汤燕衣很晚才回到家。

    汤家人都睡了,每个卧室的窗口都没有了灯光。偌大古宅,只剩下廊上幽幽的红灯。

    汤燕衣一路走着,一路也都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踏上楼梯,转角,猛然听得一声:“小衣。”

    汤燕衣惊了一跳,只觉头发根儿都立了起来。

    回眸望去,只见墙角处的廊柱边,汤燕卿斜倚长柱,抱着手臂,乜斜向她望来。

    她这才轻舒一口气,心底涌起淡淡的欢喜。

    “小哥,还没睡?”

    “嗯,在等你。”

    汤燕衣心底呼啦一热。

    汤燕卿却先转身走向书房:“跟我来。”

    老房子的木料都是小叶紫檀,即便是在这样的冬夜里,温度不高,可是在这书房里也有檀香与书香互相叠印,淡然清逸传入鼻息。

    汤燕衣揣着宛若兔撞的心跳,含羞抬眸:“小哥,你想说什么?”

    汤燕卿坐下,扬眸盯着她:“……你独自押解乔治回来,有功。但是我还是不信你一个人就能将他那么顺利押解回来。说说吧,乔治怎么肯这么乖乖束手就擒?”

    汤燕衣心下惊惊一跳:“小哥你怀疑我的能力?况且在中国的时候,还有上海警方的配合,他怎么可能不束手就擒?”

    汤燕卿眯起眼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几个对手,我比你研究得更早、更透,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纵然是有上海警方的配合,倘若乔治想,飞机起飞到了公海的时候,他依旧有办法从你手中脱逃。可是他非但没有,反倒百般配合,乖乖跟你回来受审。”

    汤燕卿一顿,瞟了她一眼:“我不想低估你的能力,可是我也不想夸大你的能力——说说吧,你们两个私下里有什么交换?”

    汤燕衣手指紧紧扣住桌沿儿,深深吸气。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小哥的眼睛。

    她咬唇,别开头去:“好,我承认,我是跟乔治合作了。他答应我乖乖跟我回来受审,而我答应他,一定帮他扳倒皇甫华章!”

    汤燕卿微微扬了扬眉,倒也不意外。

    他轻哼了声:“我倒是没想到乔治为了扳倒皇甫华章,竟然连他自己都能搭上。”

    汤燕衣点头:“起初我也没想到。可是他也说得明白,他跟皇甫华章斗了十几年,没有一次胜算。他渐渐明白单凭普通的策略,他依旧还是输,唯有玩儿最狠的,将自己都赔上,才能将皇甫华章拉下马来。”

    “他想怎么做?”汤燕卿眯眼盯住汤燕衣。

    汤燕衣摇头:“具体的他也没有提前告诉我,只是说,就让皇甫华章继续以为自己胜利了吧。人一得意,便会露出马脚来;人只有在战无不胜之中,才会点点丧失了警惕和防备。”

    汤燕卿听了,长眉高扬,半晌没说话。

    汤燕衣有些担心:“小哥!你……生我的气了?”

    汤燕卿却忽地扑哧儿笑了,“没有,我在想这个乔治。真别说,他说得倒是与我不谋而合。到果然不愧也是佛德家的子孙。”

    汤燕衣眼睛一亮,忙坐过来:“小哥你的意思是,你也认同乔治?或者说你心里对皇甫华章也早有了防备?”

    汤燕卿转眸凝视汤燕衣:“你说呢?”

    汤燕衣便一喜,“太好了!小哥,我们又可以并肩作战!”

    .

    燕舞坊的案子结了,老乔写了报告却迟迟没有上交。

    茶水间,冤家路窄,汤燕卿和老乔又撞到一起。

    从前的汤燕卿,即便是两人撞到了一起

    ,也可以眼高过顶,完全就当没看见老乔,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办自己的事儿,傲慢得让老乔牙根儿痒痒。

    可是今天,汤燕卿却主动跟老乔打了个招呼,盯着他下意识拎在手里走了一路的报告,促狭一笑:“怎么这么用功啊,连来倒杯咖啡都拎着报告过来。怎么着,是想连煮咖啡的几分钟都不想浪费,边等咖啡边写报告么?”

    老乔这才意识到手里拎着那份报告,急忙叱道:“别胡说八道!”

    汤燕卿手肘搭着桌沿儿,翘着脚后跟儿:“那就是你终于办结了一个案子,便恨不得局里上下都知道你神勇,于是拎着这结案报告满局里走,就是跟人显摆呢。”

    老乔恨得眼睛都绿了:“汤燕卿,我说你小子一天不挑刺儿,你就浑身痒痒怎么着?”

    咖啡咕嘟嘟煮好了,汤燕卿嘴欠完了,却先接过老乔手里的空杯子,替他先倒上一杯。

    这么前倨后恭的模样,倒把老乔又给吓了一跳:“嘿!你小子这又是什么意思?你该不是偷偷往我杯子里吐口水了吧?”

    汤燕卿叽叽咕咕地乐,端着咖啡杯凑过来跟老乔肩并肩站着,还故意拿肩头顶了顶老乔:“……你这模样就别怪我又行为分析:瞧你对这结案报告提不起又放不下的模样,分明结案了,却迟迟不愿意交上报告去,就证明你心里对这案子其实还不放心。你自己也很担心这案子结得太简单,怕是还有案情没挖干净。”

    老乔手中的咖啡便一晃,险些泼出来污了报告。

    他急忙将咖啡杯放下,直眉楞眼盯着汤燕卿:“你听谁说的?”

    汤燕卿贼兮兮地笑,伸手指了指老乔的心口:“听那儿说的。”

    老乔防备地瞪了他一眼,抓起咖啡杯走到一边桌椅区去坐下,垂首闷头喝咖啡。

    汤燕卿笑眯眯凑过来:“不如说给我听听,我也说不定能帮你提提意见。”

    “滚蛋!”老乔立即防备地双手将报告按住。

    汤燕卿摇头:“放心,我发誓这是纯私人的,我绝不会说出去跟警监邀功。甚至不会让你的手下知道。这个案子还是你们的,功劳也只是你们的,我不争不抢。”

    老乔还是直眉楞眼的。

    汤燕卿笑眯眯盯着他眼睛:“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想破了头也想不通的,我说不定却能帮你一语道破。老乔啊,所有人都知道乔治认罪了,警监可等着你的报告呢,你总这么拖着不交上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老乔这才深深吸气:“……没错,我也觉得这个案子好像结得太容易了。燕舞坊存在了十几年,秘密做了那么多大人物的生意,这其中的水很深。所以办这个案子我做好了长期的准备,却怎么也没想到办得这么顺利。”

    老乔抬眼望汤燕卿一眼:“顺利得……叫我心慌。总觉得这当中有什么不对劲。”

    .

    夜色深沉。

    皇甫华章借着古老得台灯,看向手中那张还带着皱痕的纸条。

    桌面上平铺的报纸上,有关于妮莎尸体被发现的报道。乔治认罪,因为他的身份,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皇甫华章抬笔将纸条上排位第一的选项:“燕舞坊,及背后掌控人”一项勾去。

    纸条上,只剩下赫然的一个选项:汤sir。

    夏佐无声走进来,躬身道:“公司和佛德家族也都传出话来,说没想到乔治竟然是这样的人。大家都庆幸15年前是选择了先生您作为家族和公司的掌舵人,若是当初选了乔治的话,那今天家族和公司的情形将难以设想。”

    皇甫勾了勾唇:“佛德家的长子……那帮老头子终于下定决心将他从佛德家族里除名了么?”

    夏佐含笑点头:“必然的。”

    “如果说当年先生战胜乔治,可是佛德家族里还有人觉得乔治的血统比先生更纯粹,所以还想对乔治有所维护的话,现在他们也不得不为了家族的声誉而痛下决心了。毕竟那是童妻的生意,是现代社会最无法接受的极大罪孽,他们也担不起这个恶名的。”

    皇甫华章点头微笑:“15年,终于等到了。”

    夏佐悄然错眼看了一眼那张纸条。

    那赫然剩下的、唯一的名字,看似单薄,却意味着何样的重量,两个人心下都是明白。

    夏佐微微沉吟:“……先生,那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么?”

第263章 姑娘近(2更2)

    孟初雁,英文名朱迪,原本是星空网上一个自荐的小野模。骆弦声根据自己经营星空网的模式,在看到她人气上涨之后,将她签入自己旗下,如今已是骆弦声亲自下令力捧的艺人。

    她今晚明明来了,可是骆弦声却力称她没来瞬。

    ——于是之前他问到孟初雁的时候,乔慕风那班发小才会那么发笑。

    骆弦声有意隐瞒的目的,自然也就如骆弦声方才所说的,因为他是他,他是汤家人,是汤燕声的弟弟、汤燕翦的哥哥。所以骆弦声跟孟初雁之间任何的交集,都不方便叫他知道。

    汤燕卿盯着骆弦声,便笑了。

    “没来呀?那我真要失望了。

    汤燕卿拢着袖口走到那一排姑娘面前,挨个儿故意凑过去闻了个香,目光却斜斜抛回来睨着骆弦声:“那么美,又正当红,我也等着排队认识呢。”

    骆弦声只能轻声叹息,上前拖住汤燕卿手臂:“燕卿,你今晚不是来跟哥几个开心的,你是来跟我发脾气的。”

    “我闹出绯闻来,我就不怕你跟我发脾气。本来以为是新闻出来之后你就来找我,当时却没见你动静。哪儿能想到你后知后觉这么久才来跟我算账。”

    汤燕卿笑,将手臂从他掌中抽回来:“谁跟你发脾气啊?小声,这么多年来你闹得上了报纸的绯闻又不是这一桩,我哪次找你发脾气了?你别多想,我这就是想见见孟初雁,觉着她好看。鱿”

    汤燕卿的话也有道理,这些年他的确是没因为这回事闹过意气。骆弦声便不由得转了个念头,低声问:“难道你跟时年,闹矛盾了?”

    汤燕卿又高又冷一声笑:“你说什么呐?时年是谁,我跟她闹什么矛盾?”他目光略下来,幽暗阴冷:“她又不是我的谁。从前她是向远的老婆,现在人家又跟皇甫华章走得那么近。我,算什么呀!”

    如此,骆弦声心下便也有了答案。

    多年的发小,燕七这时候发这样莫名其妙的脾气,归根结底就是受了情伤。

    骆弦声却也有些意外:“……时年跟皇甫华章,可能么?”

    汤燕卿一声冷笑:“哈!当年你对我大姐的心情,我也问过你‘可能吗”。这世上男女之间这档子事儿,都是越看似不可能,越八竿子打不着的,反倒越可能是真的。”

    骆弦声便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尴尬地晃了晃酒杯。

    汤燕卿凄楚一笑:“别告诉别人,我这次竟然输得这么惨。”

    “你放心。”骆弦声放下酒杯,伸开手臂拥抱住汤燕卿的肩头:“算了,哥再给你介绍好的。哥身边儿别的不多,就多姑娘。环肥燕瘦,东西合璧,什么样儿的都有。”

    汤燕卿嘿嘿一笑:“我就要孟初雁。小声,你给是不给?”

    “怎么又来了?”骆弦声有些头疼:“除了她啊。她现在是事业上升期,不宜传绯闻。”

    汤燕卿还来了执拗的劲儿:“不,我就要她。是你说的给我介绍姑娘,还任着我挑,那我就挑她了,别人谁也不要。”

    燕七就是燕七,从小到大上来脾气就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谁也改变不了他。

    骆弦声纵然一头的黑线,可是既然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便也耐不过汤燕卿的缠磨,答应打个电话去。

    骆弦声出门去打电话,乔慕风凑过来,搭着汤燕卿的肩头:“燕卿,今晚这是怎么了?咱们哥几个从小就定下的规矩:兄弟的姑娘,再好咱也不争。孟初雁现在是小声的人,你怎么还争个没完了?”

    汤燕卿佯作醉态,眯眼盯着乔慕风:“小乔你什么意思啊,难不成孟初雁跟小声还是真的?小声自己都说不是,他不是还跟我大姐和小妹没完没了呢么。我这不算跟他争啊。”

    乔慕风皱眉:“……按理来说我也没当真。可是小声对这个孟初雁的态度——啧,该怎么说呢,是有一点不一样的。总归,燕卿啊你也听哥这一回,别闹到后头再兄弟之间为了个女人反目,就不值得了。”

    汤燕卿撒娇摇头:“不管。反正今晚上,我非得见见孟初雁。以后是以后,说不定我今晚一见她,就烦她了呢。”

    乔慕风也只好点头。

    燕七也没说错,那种一眼就烦了的典故也没少上眼。便如今晚这些姑娘,姿色身段儿也都算一顶一的,可是燕卿就之前上前闻了个香,然后就再多一眼都没看过。这就又是“一眼烦”了。

    趁着这个空当,有两个没眼色的姑娘却凑了上来。

    这几个姑娘显然也是跟这个圈子一起玩儿过不少回,于是对汤燕卿即便没见过面,却也知道这个圈子里还有个他。

    两个姑娘上来,一左一右坐在汤燕卿身边,便娇滴滴问起汤sir破案的故事,非要汤燕卿给讲讲。

    乔慕风只好摊手,向旁退去,将地方留给汤燕卿。

    两个姑娘本来一左一右都想贴在汤燕卿身上,怎奈汤燕卿的毛衣上四处都是“暗器”,姑娘们白莹莹的皮

    肤怕被刮伤,这才克制下来,保持了距离。

    在这样的安全距离之下,汤燕卿乐享美人恩,便也慷慨答应下来。

    “我刚办结的是一桩美女剜眼案。受害的都是你们这样的美女,都是喜欢昼伏夜出的小野猫~”

    两个姑娘报以娇笑,不依地想去粉拳砸他。只是粉拳到了近处,才想起他现在是个“刺猬”,只要娇嗔着作罢。

    汤燕卿面上挂着笑,眸色却冷淡下来:“凶手习惯午夜狩猎,守在美女们所住的单元门内埋伏。当美女们凌晨结束了狂欢回到家,走进公寓楼便放下了警惕,身心是最为放松的时候。他突然在背后出现,美女们会受到最深的惊吓……趁此机会,他用匕首一刀割断颈动脉,一刀毙命。然后取走美女的眼球。”

    “啊!”两个姑娘吓得花容失色。

    汤燕卿继续神色淡然讲述:“知道凶手为什么选用这样的作案手段么?因为那时候受害者身心最放松,再遇到最深的惊吓的时候,眼睛便会瞪得比其它任何时候都大,都圆。这样剜下来的眼睛,形状才最饱满,眼睛也才最漂亮。”

    他说完朝两个姑娘举杯:“……喏,就跟你们的眼睛一样漂亮。”

    两个姑娘登时一阵不适,互望了一眼,一起起身捂住嘴冲向了门外。

    他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闲适地坐着,淡然晃了晃杯中红酒,优雅送到薄薄的红唇边,浅啜入口。

    从某个角度看过去,他杯中的不是红酒,而该是一杯鲜血。他优雅饮下,毫不迟疑。

    骆弦声收了线,从外面推门进来,看见的正是这样的一幕。

    骆弦声也忍不住挑了挑眉,走过来拍汤燕卿肩膀:“小七,你太坏了。那两个姑娘出门就吐了。所有的美貌都毁了,现在就剩一身的狼狈。”

    汤燕卿白了一眼:“是她们自己凑过来说要我讲破案的故事。求仁得仁喽,关我什么事。”

    骆弦声也只能摇头:“你啊,就是最不会怜香惜玉的一个。”

    汤燕卿只是笑笑,眼前浮现起康川大学的大草坪,金色的斜阳落在大树下。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去,拨开眼前那人儿额角的发丝……小心翼翼得,仿佛那是一件易碎的薄瓷,是稀世的珍宝。

    他笑完,挑眸去盯着骆弦声:“我的朱迪呢?”

    骆弦声无奈叹气:“她刚睡下,病了。燕卿,今晚实在不行。不过我跟你保证,日后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汤燕卿翘起眼角,由下到上斜睨了骆弦声一眼:“你说的,不许反悔。”

    少爷的脾气这是怎么都挡不住了,骆弦声只能点头:“好,我保证。”

    汤燕卿这才哼了声,算是把刚刚那片儿给翻过去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骆弦声聊着他手下的演艺公司的事儿。

    汤燕卿说:“一到年底你就特别忙,总是要带着艺人出国去巡演。是不是今晚上跟哥几个聚完了,你就该消失了?”

    骆弦声也只能叹息:“说的是,幸好今晚你也来了,不然我还想明天抽空跟你单独聚聚。”

    汤燕卿傲娇点头,垂下眼帘去:“这回都有哪儿的演出啊?”

    骆弦声报了几个方向的。说旗下的艺人们都要趁着这个演出季出去赚一笔大的。

    ---题外话---【明天争取加更吧。第一更的话还调整回凌晨~】

第265章 男人都想为王(三更二)

    乔治盯着汤燕衣:“ma‘am汤,不会是事到临头你就不想管我了吧?”

    “怎么会呢。”汤燕衣垂首细思:“虽然我三叔和二哥都不合适,不过本州深具名望的大律师又不止我三叔和二哥,另外还有人选的。”

    “譬如?”乔治心下又燃起了希望,可是也不由得有些审慎。

    从在上海相遇,到后来两人同意结盟,他都是当中那个身为主导的,汤燕衣有被动和屈服的部分。可是眼前因为向远的出现,整个局面便发生了变化:他变成了被动,更多的主动权转到了汤燕衣那边去。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现在也只能依靠汤燕衣。

    汤燕衣略一思忖:“我三叔虽然不能亲自来替你辩护,但是我三叔还有自己的律所,还有合作了多年的老朋友。他们与我三叔一样声名卓著,手上握着无数的经典案例。鱿”

    乔治眼珠转了转,苍白的面上重又涌起了些血色,“好啊,交给你了。”

    汤燕衣走出看守所,立在门外给刘清田打电话。

    刘清田听了便笑:“小衣,这个case我不能接。”

    “为什么?”汤燕衣有点失笑:“难道刘叔叔您还怕打不赢?”

    “不是那个关系,”刘清田在电话里微笑:“是因为你忘了我本人是皇甫华章的律师,这件案子与皇甫华章有内在的利益冲突,我就不方便再替乔治辩护。”

    汤燕衣一想也是,心下很是遗憾。

    她原本打给刘清田,看中的也正是刘清田是皇甫华章的律师这一点,她希望能从中得到有关皇甫华章的更多线索。

    汤燕衣忍不住问了一句:“刘叔叔,假设有一天皇甫华章跟我们汤家也发生了利益冲突,您是还会继续为皇甫华章辩护,还是会走回我们汤家身边?”

    刘清田也有些意外,却依旧保持着微笑:“小衣,你怎么做这样的假设?”

    “刘叔叔您别管我为什么做这样的假设,您就说说吧。”

    刘清田挑了挑眉:“我是律师,你三叔也是律师。从成为律师的那一天起,我们心中就有了我们这一行所要遵从的法则。所以这样的问题也许小衣你会问,可是你三叔,甚至你祖父,都绝不会问起。”

    刘清田挂断了电话,最后的尾音里让汤燕衣听出一点的不快。

    她想了想,还是打给汤燕卿拿主意。

    汤燕卿在电话里仿佛对这一切都不意外,声息清淡,隔着电话仿佛都能想象到他薄薄的红唇勾起唇角的模样。

    永远的睥睨对手。

    “刘叔叔说的没错,他就算现在答应了你,可是到时候庭上瞬息万变,一旦发生乔治的利益与皇甫华章冲突的情形,他到时候再撤下来,也许对咱们的影响更大。与其到时候那样,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接手。”

    汤燕衣心下有些急,“那我该找谁?或者说我不该接乔治这个烂摊子,不该替他找律师?”

    “为什么不呢,你应该这样做,而且做得很好。”他的话里点点撇去了笑谑,认真下来:“你的策略没有错,乔治是一张好牌,争取跟他合作是对的。但是你们两个从前的合作是松散的,彼此都没有实在的利害关系,而且事实上是你被他所牵制,从他那里很难按着你的意图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现在需要依靠你。你为他找律师,将他的利益紧紧扣在自己手里,便不怕他再不肯与你说实话。小衣,现在情势开始对你有利,好好把握。”

    这是汤燕卿在夸奖她,汤燕衣心下一热,已是忍不住喜上眉梢。

    “小哥,既然刘叔叔不方便,你看我再找哪位律师妥帖些?”

    汤燕卿轻轻一笑:“我爸开的可不是‘汤明羿律师事务所’,他经营的是‘汤程刘律师事务所’。”

    汤燕衣也是聪慧,随即便听懂了:“对啊,三叔不方便,刘叔叔也不方便的话,还有程伯伯啊!”

    汤程刘律师事务所,三位冠名合伙人,汤明羿和刘清田之外,另外那位是程向东。

    “小哥我明白了,我现在就给程伯伯打电话!”

    .

    向远提着公事包,面无表情走进家门,面无表情地换鞋上楼。

    穿着银灰色西装的男子,这么远远看过去,竟像是一道印在楼梯上的青烟。

    越发地没有了温度。

    向景盛站在二楼平台上,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扬声叫:“向远,过来一下。”

    父子两人进了书房,向景盛盯着向远:“这么晚了,又忙什么去了?”

    “有case。”向远神态淡漠。

    向景盛书桌上压着报纸,上头有关于乔治案件的报道。他尽量平静地问:“你所说的case,跟乔治的案子没有关系吧?”

    向远垂眸望过来:“爸爸现在都要过问我律所的具体经营了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向景盛

    也是皱眉:“只是乔治这个案子,我担心是个大坑。皇甫华章绝不可能不施加自己的影响,他一定会趁机将乔治置于死地。所以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律师……”

    向远哼了声:“嗯,就是我。”

    向景盛也惊得腾地站起来:“向远!你怎么能接这个案子!”

    “我为什么不能接?”向远神色淡漠地对上父亲的目光:“当初连马克的案子我都接了,乔治的有什么不能接?”

    向景盛深吸一口气:“是皇甫华章找了你?”

    向远悠闲垂眸:“不是他本人,是佛德集团的人。不过我想这当中也没有什么分别。”

    向景盛紧张起来:“向远啊,你既然看得出来,又为什么会答应?”

    “因为这是他给我的机会,不是么?”向远抬眸望住父亲:“爸你老了,许多事已经力不从心。他会开始考察下一辈。他主动向我伸出橄榄枝来,我没有理由不接着。”

    向景盛心跳骤急:“你的意思是,你也想跟着他了?”

    “为什么不呢?”向远面色凄清:“从前我也不是没尝试过反抗他,可是结果只是我跌得好惨。不但失去了时间,华堂也险些倒闭,我的所谓优秀和骄傲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他给了我教训,却没有完全毁了我,我如何还能不明白他那就是在考验我?所以当机会来临,他又向我递出橄榄枝的时候,我就得明白情势,我就应该伸手抓住。”

    向景盛轻轻闭上了眼睛。

    时年跟皇甫华章越走越近的事,也早就塞满了他的耳朵。

    他深吸口气问:“儿子啊……该不会是因为时年,你还不甘心吧?”

    向远低低一笑:“爸你说什么呢。就算没有皇甫华章,也还有汤燕卿,时间的心早已走得远了。我既然失去了爱情,我就不能再失去事业。跟着皇甫华章我能有case接,能有机会让我自己在事业场上越走越高……已经失去了一样,我决不能再失去另一样。”

    .

    星空帝国。

    旭日初升,刚到上班的时间,汤燕卿便整理了整理西装,迈着优雅的步伐,款款走进了星空总部的大门。

    星空帝国的生意涵盖了星空网、星空文化传媒、星空演艺经纪公司等全产品线的许多子公司。

    浩瀚星空里,骆弦声是众星捧月,是所有大大小小的星星的命运主宰;是星空帝国的王。

    这一面的骆弦声,是汤燕卿从前所懒得了解的。可是今日走进,从大楼里扑面而来的各种各样的骆弦声的照片,就都能感觉到这个世界里的骆弦声那巨大的存在感。

    那是【霸道的掌控】,也是【炫耀的荣光】。

    就像一个王国的君王,总要将自己的头像印上钱币,挂上国旗,用各种方式渗透进臣民的生活,让他们知道他的无处不在一样。

    汤燕卿感受完了,轻轻笑了笑,掏出手机打骆弦声的电话。

    “小声,我来了。”

    骆弦声一听也吓了一跳:“啊?你怎么这么大清早到我公司来了?怎么,想好了转行,不当警探了,想来当明星?”

    “说不定哦。”汤燕卿笑意悠然:“不如你为我和孟初雁量身打造一个戏,说不定我就为了她决定转行了。”

    “燕卿,别闹了。”骆弦声边打电话边从办公室里迎了出来。

    两人走到一起,骆弦声上下打量汤燕卿:“干嘛来啦?”

    ---题外话---【稍后第三更】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233/ 第一时间欣赏阿sir,嘘,不许动最新章节! 作者:miss_苏所写的《阿sir,嘘,不许动》为转载作品,阿sir,嘘,不许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阿sir,嘘,不许动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阿sir,嘘,不许动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阿sir,嘘,不许动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阿sir,嘘,不许动介绍:
关于阿sir,嘘,不许动:
【我对你明明动了情,却不敢靠近。】姻却还是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潭死水。丈夫彻夜不归,她...
阿sir,嘘,不许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阿sir,嘘,不许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阿sir,嘘,不许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