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三堂会审就是三个部门的最高长官同时、同地同场合审理同一件案件。
王怡真为了搞清楚这三堂会审,还特意把杨显忠叫出来过一次,问了问流程。
三堂会审是指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家一起审案子,这过程杨显忠再清楚不过,便对王怡真细细的说了不少。王怡真本来其中更想问的是,在什么情况下,能治李奕年的罪名到什么程度。不过被杨显忠这么一讲解,才知道原来官府判个案子这么麻烦。
首先,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按常理说,杀人这种案子,是归大理寺管没有错了,所以可儿案当初,杨显忠到了场,五城兵马司便直接放手给他了,因为京中这种案子早晚要送到了大理寺的。杨显忠向王怡真保证了,大理寺绝对是各种公正,太子再尊贵,或者王怡真同他再有交情,也一样是讲证据的。
可是,官员犯案却是要归刑部管的,虽然刑部并没有徒刑的权利,可是官员有犯,也需要他们将资料移交到大理寺,才能定刑,也就是说,冠军园的案子,当初事涉国公府家眷,就算不是太子妃严令不让查,杨显忠也不能查,是他越权了,该由刑部来查。而夏家亲太子,会不会偏着太子妃,就不好说了。
王怡真感觉杨夏两家当年抢书这一节,是过不去了,杨显忠这算不算在上夏家的眼药啊?
而三法司的最后一司则是都察院,主掌监察、弹劾及建议,这一司前身还是御史台,专业怼各种权贵,也就是,这一司主要负责监督另两司有没有在认真工作,而且如果真抓出太子有错来,那绝对是要往死里打击的。
所以……
“大理寺中立,刑部若算是右倾,亲太子,那都察院就是左倾,批斗主力?”王怡真问道。
大约就是这样了,也就是说,三堂会审,还是基本能保证公平公正公开的接下来,就看各家准备的证据如何了。
既然是三堂会审,那为了满足同时同地同场合审理,便需要有一个场地。以前随便在哪个衙门里移交一下犯人就行了,但今天被审的、为证的,非公即侯,最后几边一商量,就又重新将场地定在了念园。
这样方便重现现场,于是三法司那边也就通知了诸家,尽可能在三堂会审这一天,凑齐当初的小伙伴们,再来一次原景重现。
于是当王怡真带着一家老小,拎着李奕城,护着李兰兰,跟着一群人进念园的时候,突然就真的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人还是那些人,连人数都没有变,似乎一切都未变过似的……
只不过仔细观察,多少还是有些变化的,最大的变化就是丹阳郡主少了永明县主,纪家那边却多了一个靖安郡主,随着一起入了园子。王怡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靖安郡主,靖安要来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因为永明县主遇害,那么当初是谁、为什么要安排她入住念园,就成为了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事到如今,靖安托王怡真安排的事情,自然也就瞒不住了,靖安此来,也算是多加的人证,只不过靖安以前同永明县主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同着丹阳郡主也像是自家长辈一样的相处,可是今日进念园,靖安却并未陪在丹阳郡主身边,只一路跟着纪家,在王怡真看她的期间,她已经悄悄看过纪松凝好几次了。
王怡真一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有点魔幻了。
之前丹阳郡主脑洞靖安喜欢纪松凝,她还当是老人家伤心过度魔怔了,如今看着……这实在也有点太明显了吧?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女有李杏杏,男有纪松凝,拿的是那种“全世界都爱我的”剧本吗?
大约是王怡真的眼神看的太火热,靖安郡主察觉了,抬起头来看着她笑了笑,然后……就冲了过来,一把将王怡真从李兰兰身边拉走了。
“你来你来,我有事找你。”
“……”求你别,你上次有事找我,找出一条人命来。
如今众人初到念园,三堂会审也还没布置好场地,靖安郡主那模样,就跟逛李兰兰家的园子也差不多了,甩脱了众人,靖安郡主就扯着王怡真问道:“呃,你帮我个事呗……”
“什么事?”王怡真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帮得上靖安郡主的,她这人除了脑洞,一没有权二没有财,上次能帮靖安安排永明县主,是因为李兰兰有个念园,而她对李兰兰姐弟还算说得上话,如今……靖安还有什么事找她呢?
“你帮我跟李兰兰说声呗,中午咱们吃饭的时候,让她把厨房分一块我来用啊。”靖安说道。
“厨房????”
这是个什么鬼?王怡真觉得,自己有时候,脑洞再大,也跟不上贵女们的天马行空。就这么一天在别人吃饭凑合点就行了吧……还得自带厨娘做个人定制啊怎么着?
“啊,你放心吧,你跟她说就是了,我就借来用用,烧了我赔。”靖安一边说着一边拍出一张500两的大银票来……
这到底啥玩意?
王怡真这才理解了靖安的意思,合着她不是要自带厨娘定做,而是打算要自己做?
“……你,这是打算做给谁吃?”王怡真大太确定的问道。
靖安郡主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纪家的人马,然后快速的低下了头:“我……唉,永明不在了,我连个说说心事的人都没有,纪柔佳虽然和我要好,可是这种事……我又不好跟她说,我只告诉你,你可别跟李兰兰说啊,她知道了,一定不会借我厨房了。”
真的……是做给纪松凝吃啊。
一个高高在上的郡主,愿意为了一个男人,洗手做羹汤,连烧厨房的准备都做好了,估计这是生平第一次吧,就为了亲手为他准备一顿吃食?
确实,这种事,是不好跟对方的妹妹讲的,也不好去跟对方的前女友讲,可是跟她讲就没问题吗?她完全是个路人啊好吧。而且你自己都说了,永明刚死了,就这样接盘纪松凝,不怕被丹阳郡主手撕吗?
“你……真喜欢他啊?”王怡真不懂,以前也没看出来啊?
“你不懂啦。”靖安郡主估计这辈子也是第一次喜欢人,一提纪松凝,就低头,这一会儿话题在他身上,靖安的头就没抬过,小声说道:“他跟别人不一样,他是特别的。”
243 会审
王怡真不懂纪松凝哪里特别,在她看来,也就脸长的帅点、文武全才些、身份高贵些、对李兰兰也算情深,对其它的女子不假辞色,其它的……还有什么?
好吧,她承认就她进京见过的人来说,只摆条件,纪松凝还真是相亲的好人选,可是也太没出息了些,事事听从家中安排。
但王怡真懂得,靖安郡主若真的是看上了纪松凝,丹阳郡主绝对就会她给惹火了。想一想,自己还拿了丹阳郡主1000两银子,说好了盯着靖安郡主和纪松凝有无私情,对方却直接自己找上门来承认了……王怡真突然就不太喜欢这些言辞爽利的贵女了,有些事都不知道遮一遮的吗?这叫她往丹阳郡主那边报还是不报啊?
不过幸好,关于靖安和纪松凝,丹阳郡主估计也就是有点心气不顺,而她的关注眼,更多的集中在李家,换句话,李奕年在场的地方,丹阳郡主只怕连她老公是谁都要忘了,光只是打了个照面,丹阳郡主的眼神都能将李奕年射死。
本来,永明县主的案子,就只她一位死者,查过了她来游园的前因后果便好,可是因为王怡真脑洞,一下子扯出来了三桩案子,又口口声声说这是连环案,所以这案子,便从第一桩,可儿之死,开始查起了。
这案子本来大理寺便也已经查了多日,只是收获不多,如今闹到了御前,三个衙门一起,那查法就又不一样了。
首先便是李言义一家,以前死者是普通商户,他供认人命又十分的爽快,虽然有些疑点在,可是都是李言义一人之词,要用他来结三条命案也说得过去,因此他那父母都没有受刑,如今事涉国公府与皇室。
大理寺先是将李言义唯一的亲妹妹倚翠从宋国公府中调了出来,以保证他家并没有亲人再受掣肘,又认真仔细的给他一家三口上了刑,这三个人便都开口说了实话,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果然王怡真的脑洞,大半都成了真。
李言义本人在年幼时,曾给李奕年做过书童,妹妹倚翠则在李兰兰院子里做小丫环,虽然李奕年的书童小厮好几个,李言义也仅是在书房里打扫个卫生,可是李家重男,而且书童和丫环,地位不同,李家父母当然觉得李言义已经是前途可期,却没想到李兰兰母亲后来看中了倚翠灵活,将她调入了李兰兰的屋子里,又有心将李言义一家当作陪房,李家二房那会儿刚承爵,怎么好跟大房抢人,立刻将这一家都划给了大房,虽然说依然还是府里的奴才,可是人算是大房的人了。
李言义便丢了二房(爵位继承者心腹)书童的身份,成为了大房(丢爵没落者)的仆从,为此,虽然大房将他们都消了奴籍,以为他家一定感恩戴德,但其实李言义一家都极恨了大房,言语中常有怨恨,时间久了,连倚翠都觉得是自己抢了哥哥的差事,绝了家里发达的路子,心里对李兰兰也有所不满。就像之前李管事说的那样,有时候,家生子们其实并不想离开国公府这颗大树。
李言义的心里,李奕年一直是他的主子,所以他家不但经营李兰兰那铺子并不用心,反而常常拿着铺子中的东西去讨好李奕年,久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李奕年也觉得他家忠心,偶尔,自己还会去铺子里挑些物件。是这样,碰上了可儿。
可儿资容出色,李奕年喜欢她,但也知道并不能求娶,就算是纳妾,只怕也等不得,大户人家,婚事重要,光是相看、订婚等一系列事件,便得一两年,何况要想纳妾,还得一两年之后,妻子不怀孕才行,万一怀孕了,就不好开这个口,而且这算开口说要纳妾,也该是先纳妻子身边的人,婆婆要是想塞人,还得再一年,妻妾都无孕,这前提条件可有点太多了,可儿却是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其父母也会给她相看婚事,时间不等人啊。
李奕年便想到了一个点子,先将可儿买为奴籍便可,于是找到了太子妃。
让太子妃出面,说是太子看中了可儿,想将可儿买入太子府。
为什么非要太子妃出面呢?
其实是因为身份。
李奕年是国公府的少爷不假,然而他若要纳妾,商户之女也可以纳为良妾,反而签了身契就成了贱妾。
太子却是皇家贵人,他的妾也分良贱,但良贵得是官家小姐,商户之女没资格,想攀高枝,只能做婢女,反正都是妾,得了太子的喜欢,贵贱也就没太大分别。
李奕年的妾,不论贵贱都是妾,生出来的都是庶子,庶了,就不值钱了。
可是太子的妾,生出来的都是皇子,庶皇子,也是皇室血脉,更何况有一天太子若登了其基,庶出也是亲王,甚至……
就是这样,宋国公名头大,若是按国公之子纳良妾来提亲,可儿父母或者还会考虑一下,可是要叫这样疼爱女儿的小康人家,将女儿签卖身契卖掉,那也是不太可能的。可是太子府签的身契就不同了,签身契是唯一能靠近太子的机会,以可儿的美貌,说不定能一步登天。
只有太子府出面,说太子妃相中了可儿,才有可能引得可儿父母心动,到时候只要签下了卖身契,那么两府之间再倒换几个下人,就十分简单了。李奕年想靠这样得到可儿为奴婢,然而可儿只偷听到了太子府上门,说是要收她为妾,便同父母大喊大闹,可儿父母看女儿这种脾气,想想就算去了太子府,可能还没得宠就让锤死了,也就死了心。
其实可儿并不知道,其父母的选择并不是嫁不嫁她,而是卖不卖她,只当父母要拿她攀高枝,心中恐惧之下,便赂王正清抱怨,甚至约了情人想私奔,因为可儿父母禁她的足,不是逼嫁,而是看她苗头不对,怕她真的私奔了。
可儿父母,甚至已经开始找中人,想与莫应家中说亲了,只是两家以前没有交情,可儿父母又自觉是女方,不该先提,想引着莫家主动求亲,因此很是耽误了些时间,结果可儿不明就理,便借着做针线活的名义,让李言义的母亲帮着传话,李言义母亲做从中间搭桥,本来想定下日期,引李奕年来行骗奸之事,也就是说,她在中间传话,其实全都传的是李奕年的话,谁又想到可儿有一天得了机会,反倒要私奔,于是引出了事端。
李言义如今已经是确定的死刑,又没有了亲人在宋国公府中受制,这会儿巴拉巴拉把一切都说了,听的在场的人也是全都挺震惊的。
244 认罪
李奕年就算是不认罪,名声也已经全完了,光是他借着太子的名头,打算骗人卖女的事,就跟他之前温和善良人设全不相符。更何况这些事情往深里面查,人证还不少,虽然太子府的婆子当时来去并没有人看见,可是李言义做为当事人之一,却能讲出那婆子的模样、身着、还有李言义母亲,能讲中间几次传话的过程,她一个放了籍的婆子,想见李奕年,还是需要国公府中不少人通传的,哪一次找李言义,通过的门房、小厮,什么时间什么时辰,是传口信还是书信还是李奕年亲自出来见,传的口信说了什么,书信写了什么,她都还能说出来,甚至有几封信,她还收着,因为那时候只当是个风流事,并没有想到后面要杀人,因此也没销毁。其母留有物证,而举出来的那些人,也都被大理寺提了来,一顿威胁,也有出来做证的。
可儿父母找邻里,暗示莫家想结亲的事,也有乡亲能证明。
果然是行家出手,比之王怡真的脑洞,大理寺这会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如今这案子竟然是就撸顺了。李奕年认识可儿、并计谋骗婚、还找人引诱骗奸,都已经板上钉钉。只不过,其杀可儿之时,到底是月黑风高,这一段,就没有人可以做见证了,想定李奕年的罪,还有些难。
可谁想到的是……李奕年应了。
这一来不只是王怡真,连着围观的小伙伴们都惊了……
大理寺卿杨尽仁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忍住多问了一句。“李大公子,您再说一次,是你?还是不是你?”
会不会他年纪太大,耳朵漏风,把“不是我”,漏了那个“不”字?
“是我。”李奕年垂着头,沉着脸说道:“是我,是我杀的她,我真的很喜欢可儿,她……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又美丽、又乐观、阳光,跟我是正相反的性子,她于我眼中,就如同一束光,照进我了阴暗的人生,我做这一切……我也知道有些过于不择手段,但我也只是想得到她。”
满院哗然。
要知道今天来念园的人证,可是永明公事那一天的全员啊,也就是说,在场有官身的,最差都在四品,全是有资格上殿下的人家的家眷啊,李奕年……竟然就这么认了?宋国公府也随她?
王怡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是说大户人家说话,一句都好几个意思,能拐着说的绝不直着说?怎么她见的人都如此爽利?能承认的杀人绝不推诿?
李奕年不仅就此认了他杀了可儿的事情,甚至连着冠军园之事,都一起认了。
“那个也是我做的。”李奕年说道。“就像王大姑娘说的那样,我送马的时候,被杏花看见了。”
据李奕年说,他深夜回府,却发现杏花一直在马厮里等着他,完全是当天马儿们有一匹不太舒服,杏花这丫头实诚,怕那马儿不出色拉肚子,怕夜里还来察看,结果发现李奕年的马儿不见了,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一直等在马厮,结果等了大半夜,发现李奕年悄悄回府,送马时,被她抓了个正着。
“她……唉……,其实我知道,府里好多的丫环,都知道我和晓妆的事情,我承认,晓妆确实是不太漂亮,但她为人热情、又忠心,很温柔,我喜欢她这样的性子。”李奕年说道:“杏花或许是误会了我喜欢勾搭丫环,也或许是真心喜欢我,她说,我外出一夜的事情,她可以保密,但她也想做我的妾。”
“……”众人不做评论,因为李奕年说的这件事,并没有人能够佐证,但想想杏花的年纪,再看看李奕年的风度,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反正……反正杏花那养马的老子也不可能同丹阳郡主一样窜出来,为了女儿的死咬遍天下,就随李奕年说吧,重点是,杏花还是死了。
“我能怎么办呢?”李奕年苦笑着说道:“我也是第一次杀人,就被人碰上,虽然杏花此时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可是如果可儿的事情深查下去,一定可以查出我来,那时候,我杀人的把柄就会落在她手上了,我便答应了她,说等我成了亲,一定娶她为妾。后来,有次晓妆向我哭诉,问我为什么变心,我才知道,原来杏花拿着我答应娶她的事情,在晓妆面前炫耀……可是我又不能将杀人之事告诉她,于是……于是就只得默认了变心一说。”
“李大公子可真是风流。”丹阳郡主冷笑道:“人都死了,还要在往人身上泼脏水。”
若是杏花逼娶,那么晓妆便是因妒杀人了,李奕年就洗白了。
“不是……”李奕年摇头道:“我知道郡主想说,我再给自己开脱,不是的,杏花,是我指使晓妆杀的。因为我第一次杀人,便被她拿到了把柄,虽然这话不能告诉晓妆,但我对晓妆说,杏花拿到了我的把柄,用以威胁我,若不娶她,便让人名声扫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这样吧。我对晓妆说,若她活着,就不得不娶,还要时时受她威胁,所以……所以晓妆杀人,是我指使的。”
王怡真同丹阳郡主对视了一眼,都没有想到,李奕年认的这么干脆,他这是怎么了?
李奕年继续说道:“不但晓妆杀人是我指使,连着永明县主那里,也是我去联系的。王大小姐料事如神,晓妆确实出于嫉妒,将孩子的事擅自说给县主,可是我并没有生气,那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啊,所以孩子之事,便成了我求县主帮我在冠军园实施计划的投名状。”
据李奕年说,李杏杏是凤女的事情定下来之后,太子妃便定计让她同陈二少私会被抓,李奕年一向觉得长姐是有雄才大略的,而李杏杏这妹妹却过于任性,镇国公府这样的婚事竟然还不满意,完全是脑子有问题。这样做,当然也是为李杏杏好。他便亲自出面,去见永明县主,一是为了道歉,两家既然结亲,搞出个庶长子来,他于情于礼该分说明白,对方有权知道直相,就算要退婚,他也无话可说,也并且也要请永明配合行事,帮着拯救李杏杏,毕竟永明同李杏杏,也是好友。
却没有想到,永明县主立刻同意了,交换条件就是,帮了李杏杏,她要退婚。双方一拍即合,就此结盟。
245 关键
王怡真同丹阳郡主再次对望,如果说上一次对望还是吃惊过多,这一次,两个人的眼神中都有些沉重了。
李奕年竟然将所有的罪名都揽到了身上。
可儿案。太子妃派人是应他所请,而冠军园出事,晓妆也是他在安排?
李奕年竟然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把太子妃摘出来?
这是什么路数?
其实这事……本来也没太子妃什么事啊……
这几桩案子,本来就是李奕年犯案,是主谋主杀,太子妃虽然有心害李杏杏,可是在杀人案子上,连帮凶都算不上,就是个路人。就终要获罪的,还是李奕年。把太子妃洗那么干净,是为哪般啊?
李奕年的段数,这是第一次,王怡真的脑洞都追不上了。
却听着他继续说道:“后来我同永明县主两方都有了退婚的意向,却没有想到……家里不同意。”
丹阳郡主捂着嘴“唔”的一声哭了出来,就连庞夫人,也是低低叹了一声。
就像李家其它人,看李杏杏退婚像是看神经病一样。李家人看李奕年,也是这样啊,堂堂县主都不想娶,你还想上天咋的?李家遗传的是凤女命格,没觉得遗传过精神病啊?
只是李奕年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存在感,温和顺从,所以别人在做计划安排时,也从来不考虑他的意见,反正说什么,他都听嘛。而且他本人也不擅与人争执,说话委婉又有眼色,暗示那么几句,一看庞夫人不同意,立刻也就停了,打算以后从长计议,永明县主就不同了啊,丹阳郡主没有同意纪家求亲,她当场就闹了起来,闹的丹阳郡主撤了她的心腹,改派人盯着她。
永明县主自然要向别人求助的。
靖安是她求助的对象,新结盟的李奕年呢,当然也是,而且李奕年是比靖安更重要的对象,在永明县主看来,李奕年要是硬气起来,能像李奕城那么折腾,两个人一起闹事,成功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于是郡主游园时告诉我,说是要我同她一起向家里抗争,否则就将我同妹妹婢女私通一事曝光,让我名声受损,更言说,若是婚事退不了,她嫁进宋国公府,第一天就要打死晓妆同我那庶长子,我吓的要死,当时便与她说,我会想办法叫她住来念园,两个人方便见面商量,并且还相约,若有事可以让晓妆传信,没想到我才刚住下来,晓妆便来找我,我见她催的如此急,很快便写了一封信给郡主。”
丹阳郡主高声哭道:“你就是……你就是因为这样……为了灭口杀了我儿……”
“不是……不是的。”李奕年大喊道:“我承认……我确实……有过一瞬间,我真的想过……可是我没有啊。”
丹阳郡主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王怡真拦住了。李奕年刚刚的话里,有些地方不太对啊。
听出来这细节差错的不只王怡真一个人。
大理寺卿杨尽仁和刑部尚书夏衍几乎同时问道:“你说,那信是你何时给的?”
“是我入住外院之后,匆匆写成,让晓妆送去的。”李奕年说道。“游园的时候,县主要我答复,我又……我哪里敢真的同家里闹呢,可是又怕我不给她答复,她会闹起来,于是便要了信纸,匆匆写了信,将信给了晓妆,我只是在信里劝郡主不要这样大闹,有话完全可以好好说,闹得两家颜面无光,父母忧心,不是为人子女之道,我真的……我那封信里,就只是劝慰她罢了,并约她再谈。我也只是想……先将她稳住。”
两个官便都问他:“你是在进了院子后,写得信?”
“是的。”李奕年说道:“我让小厮去取得信纸,念园管事库房的人,应该可以作证。还有……晓妆来过一次外院,那时各家公子都在收拾屋子,来往的人不少,应该也有不少的人看见了,可以作证。”
丹阳郡主大呸了一声,捂着心口又想晕,被王怡真死抑了一把大腿,忍住了。
她这是气极了。
事情到了到了这一步,王怡真也明白了。怪不得李奕年前面的罪认的这么溜,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三个案子。
一是可儿被杀,杏花被杀,这是一个因果。
二是李杏杏被害,这是一个原由。
三是永明被害,晓妆被害,这是一次串连。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是第三部分,虽然不想明说,但可儿和杏花这样的身份,真的是无足轻重。她们的案子,在贵人们眼中,只是为了证明李奕年同晓妆共谋罢了。能共谋一起杀杏花,当然就可以共谋一起杀永明,再灭晓妆的口,这是一个推理可证的关系。
但是今天,李奕年干脆利落的承认了杀死可儿、指使晓妆害了杏花,相当于将第一部分的两个案子都结了。
也就是说,李奕年的情杀和灭口之杀,其实都与永明没有什么关系的,两个人的起源于暗害(帮)李杏杏,因此第三部分永明被害这件事,就变成了独立事件了。
李奕年的意思是说,他是在游园会上,被永明威胁,心里才开始害怕,在来到念园,才写了信。那么他就算真的想杀永明,也是临时起意,不可能有机会订做那红蜡烛了。也就是说,李奕年承认了写信,可是晓妆害永明县主,则与他无关。
李奕年这么说了,人证也很快被找来,这几个被找来的小厮和丫环,人虽然是宋国公府的下人,不过永明出事后,念园已经由李兰兰接管,原有的下人都关了起来,官府接管后更是重新询查,每个人的行踪都调查过一遍,所以小厮丫环的口供,倒不是现场提问的,而是将这些地问过的口供调出来比对的,最终证明,李奕年说的是真的。
“那又如何?”王怡真问道:“这只能做为证据,证明李大少爷写过了一封信。”不能证明李奕年没有准备红蜡烛。
所以……最终的证据,还是在于红蜡烛上。
红蜡烛的来历,才是关键点。
246 红蜡烛
那么红蜡烛到底来自于哪里呢?
果然,李奕年说,那蜡烛并非人为准备,而是念园本来就有的……
“那红蜡烛并不是我自己准备的,本是念园里常年有的。”
“因之前县主逼我表态,我便先安抚她,说是同住念园,她若想联系我,可以向小丫环索要物品,她的要求必然会报到7妹妹处,由晓妆处理,那时候晓妆便可以借着送东西的机会,找个大件些的、有包装盒的物品,将信塞进盒中,两边便可以联通消息了。我还特意嘱咐了她,念园的蜡烛有安眠之效,叫她夜里不要燃,晓妆可以半夜去找她,代表我商量事情,没想到县主刚入住,就催蜡烛,报到晓妆那里,晓妆知她是催我表态,便找了来,我也只得写了书信回她,却没有想到……”
李奕年说着,流泪道:“没有想到晓妆给她送的竟然是梅花香,但晓妆绝不是故意的,郡主不能闻梅花香的事情,我并没有对别人讲啊,晓妆只是在取安神蜡烛的时候,正巧看到了那红烛带着锦盒,想着正好可以藏信,便一起取了。她半夜里去找郡主商量,可是却发现县主房里有火光,她当时吓的半死,想呼救,又讲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出现于此,更怕被人当成纵火的犯人,于是生出了与我私奔的大胆的念头,趁着李奕城打架的机会溜出来。”
没想到,李奕年是这样说那天夜里的事的……
可是他说的倒也合情合理。
就时间上来说,是李奕城打架在先,永明县主房间里起火在后。但其实被人发现起火时,永明县主房间里都烧成一片了,烧的有烟有灰的,也就是说,刚开始若是先烧着床那会,除非一直盯着屋子的动静,不然没有声响只有亮光,院中诸人又都用了安神香的情况下,很难发现着火。
所以理论上晓妆发现了火灾,心中害怕,没有去救,反而逃跑,说得通。
但是……这有两点需要满足。
1.晓妆半夜去时,正好火起,这也实在太巧了些,时机正好的让人生疑。
2.李奕年又为什么要杀她呢?
对此,李奕年是这样解释的:“她找到了我,说明一切,让我同她一起私逃,我当时就害怕了。她送的蜡烛中藏信,致使县主半夜读信起火,这样的大罪我不可能还保得下她,可是我又怎么可能随她走呢,我确实爱她,但是……家中父母……不,就是我的身份,我也不可能随便放弃。”放着国公爷嫡子的身份同丫环私奔,以为是演琼瑶剧啊,李奕年根本就没有想过。他若是这样正直的人,当初也不会设计可儿自卖贱籍了。
“我肯定不会放弃一切,同她一起走的,可是让她自己走,她又一定是很快会被抓回,到时候一番审问,一定会让人知道是因我而起……我……我也是害怕极了,一时迷了心窍,于是我便……勒死了她,她死之后,我正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尸体的时候,听到外人有人说起火,我……我想起来了这本非是我晚上入住的房间,而是李奕城住的那间,便灵机一动,就干脆将尸体弃在其中了,本想着,就算尸体被找到了,也不该怀疑我,却没有想到……”
没想到王怡真脑洞逆天,从可儿案一点香味上,一路抓了他出来。
不……其实可儿案的香气是关键,王怡真把可儿之死,一直记在心里,随时随地拉出人来匹配一下凶手特征的,也算不得脑洞,只不过若昨天没有王怡真在,那么就昨天晚上的情况来看,当真是抓不出李奕年的,到时候丹阳郡主当场确定不了真凶,李家二房再将下人组织起来串串供,最后只怕太子府那侍卫,好大的机率要背这个锅了。
“至少晓妆去找县主时,正好是火刚起时……这一点,应该只是真的巧合吧,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李奕年叹了口气,再次低下了头。
这是今天他认下的第三条人命,更是自己的恋人,未出生孩子的母亲,只怕心里也不太好受吧。
可是好受不好受的,他把证词说全了,晓妆有意害人,无意杀人,阴差阳错,永明身死,他也因为一时的急切,杀了晓妆,事情,就是这样了。
不过李奕年既然说了,蜡烛是念园旧物,那么这一点当然也是呈堂证供。
其实蜡烛的事,五天前李兰兰就早带人封存好了,李奕年说的也同样是真的,这套蜡烛确实是宣容斋中所售,早就存在念园中的,这蜡烛有个雅名叫《花神令》,是十二支一套,每个月一种花,按着十二个月花神,烛上雕什么花,盒上就绘什么花,燃起来也是这种花香,非常雅致,正常来说是按着月份,哪个月就燃哪一种花,不过这花神令蜡烛因为实在太贵,除了装逼又没多大点用处,却不像那些粉蜡烛,是常常进货的。
这花神令蜡烛已经好多年没有进货了,最后一批货,还是李兰兰母亲仍活着时,进了一整批十二个月。
甚至,官府搜索之下,证明了晓妆都并不是特意挑选的梅花神,因为库房的管事证明,晓妆在取用这花神令时,并没有挑捡花色,是库房管事按顺序取用,这一月的花神,正是梅花神。也就是说,晓妆甚至有可能只是知道永明不能闻梅香,在将这花神令拿到手之后,才生出恶意。
李奕年写信是临时起意,藏信送烛则是晓妆按顺序取用,那这样算来,永明之死看着真的与他无关……
可是……
王怡真看向丹阳郡主。丹阳郡主在冷笑。
如今真的是早有杀意,写信送信这种小细节又怎么可能会不布置好?晓妆取用的是梅花神不错,但那蜡烛都蜡炬成灰泪始干了,鬼晓得永明县主用的是不是晓妆取出的那一根?
晓妆都能在盒子中塞封信,换根蜡烛很难吗?
李奕年都能用太子妃的婆子去逼良卖身,借用宣容斋做根新蜡烛很难吗?
是时候关门放郡主了。
247 证据摆上来
李奕年讲的一切,有人证、有物证。
时间、地点,都说的清楚。
起因、经过、结果,无可挑剔。
三法司搜索来的人证、物证,全都能证明他没有说谎。
没错,李奕年再次认下了晓妆的死,但是……他却彻底从永明的死中脱离出来了。
他显得那么无辜,被永明胁迫、被晓妆欺瞒,他身边净是恶毒的女人,他则是个胆小又怕事的懦夫,怎么感觉听完这故事,王怡真都有点莫名同情呢?
并且不只是官府搜到的证据,宣容斋也十分配合的摆出了帐本和买卖明细来。进货的、出货的、个人零售的、府里批发的,只要是官府要看,就没有什么不能提供,一副查出来算我输的态度。这一篇查下来,发现李奕年不但没有在宣容斋定过什么,甚至他都不曾在宣容斋买过东西,实在是宋国公府这位大主顾,几乎是将宣容斋里各种物件都订全了,李奕年想要什么,宋国公府都有,自家都快成宣容斋半个仓库了。
其实倒还有一种可能,李奕年做为李家小主子,不用去宣容斋买什么,他想订做,吩咐一句就是了,还不留痕迹。不过这一点倒也有些问题,因为宣容斋是以香料为主,做蜡烛是副业,所以做蜡烛的师傅只有一位,而这位师傅则在去年回乡后生了一场病,今年至今还未归京呢,只是宣容斋的安神蜡烛还有库存,又不如安神香卖的好,仍有库存,便不急着再制。也就是说,宣容斋里没有可以为李奕年做蜡烛的人。
这样一来,吃瓜的小伙伴们,倒都有些将信将疑了,莫非李奕年真的是无辜的?
很快的,官府搜到的证据、李家摆出来的证据,都过了堂,全是对李奕年有利的。这一切都让王怡真的心往下沉,她总觉得李奕年不该这么容易就过关的,可是在证据上,确实没有破绽,无法证明李奕年曾经多制了一根十二花神令蜡烛,那么李奕年就应该以无罪被释放。
王怡真看了一眼丹阳郡主,对方还是不急不慢的带着冷笑,王怡真略放了心。看来她是有了足够的证据,证明李奕年有罪。
李家的证据都递完了,三法司正想着商量下案情,丹阳郡主却高喊道:“等一下,我也有证据要提交。”
其实本来轮不到丹阳郡主,不过做为苦主,还是个郡主,她能搜到的证据一定是对李奕年不利的,三法司也自然欢迎。
丹阳郡主拎来的却是一个店小二模样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只看了一眼在场诸人,就指着李奕年说道:“是他。”
李奕年莫名其妙的问道:“此人是谁?”
丹阳郡主冷笑道:“你告诉他们,你是谁?”
那年轻人说道:“大人们,小的是东巷脂粉铺子的伙计,小的虽然脸长的普通,不过胜在记忆好,见过的客人都忘不了,这位爷前段时间常来我们店里,带些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他曾经在我家的店里,买过几次花露,都是梅花香。”
丹阳郡主尖声笑道:“姓李的,你们想不到吧?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查宣容斋,那一夜王大说过了什么?你们忘记了,我没有忘,她说这梅花香气劣质又廉价,刺鼻的很,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李奕年为了怕查到证据,避开了自家的宣容斋,我这五天来,悄悄派人翻遍了京中的脂粉铺子,才找到的这一家,才找到的这个人,他能够证明,李奕年从宣容斋之外的铺子里,买过带梅花香气的东西。”
原来如此,在场的小伙伴们便又恍然大悟了。
只有王怡真有点郁闷,“王大”是个什么鬼?
李奕年不需要新买一支蜡烛,他完全可以自己做啊,蜡烛遇热可熔,中间加上香料,再雕上花……嗯,雕花这个会不会有点困难?
事实证明,不困难。
丹阳郡主第二个拎出来的是个不太起眼的老头,那老头倒有好些人认识,是京中一个名气还算不错的做印章的师傅,还雕些小物件,好些富家子弟都喜欢他刻出来的小玩意,李奕年自然也找过他。
“李大少爷?前两年是常来我这里,也跟我学了几手刻章,富家子弟嘛,都喜欢玩这个,只是他手艺并不太好,梅花?他是喜欢梅花的,可是雕的不好看啊,最多,也就是让人能看出来那是梅花吧,没什么美感,这方面,他并不出众。”老头倒是有话实说,不过会雕就行啊。
当时的情况,永明县主点蜡烛之前,还会嫌弃梅花难看不成?
即是说,丹阳郡主找出来的两个证人,证明了,李奕年在事发之前,买过梅花香气的花露,而且还会雕刻手艺,这样一来,找点红蜡烛重熔,混入梅花香气,再重雕梅花,李奕年一个人就能完成。
丹阳郡主的人证,提交完了,自己一脸的心满意足,看着李奕年有些呆愣的脸,丹阳郡主得意的冷哼了一声,大喊道:“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奕年确实无话可说……
他看丹阳郡主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丹阳郡主并不理会他,而是真接向着三位主审大人请求道:“大人,证据确凿,请判他杀人之罪。”
说完了,却发现三个主审不但脸上没有一点发现新证的思索情绪,反而都皱着眉头。丹阳郡主心里咯噔一声,还不及细想,后面被王怡真拉了一下衣服,一转脸,发现王怡真也是这么一副表情。若说三法司一副不敢恭维的表情,丹阳郡主还无所谓的话,王怡真也这样,可就让她心里没来由得担心了。以往她只要攻击完了,王怡真可是都翘着大姆指直接夸赞她的。
“怎么了?”丹阳郡主小声说道。
“你手里,可还有别的证据?”王怡真悄声问她。
“这还不够?”丹阳郡主也小声说道:“别的再查不出了。”
王怡真看着她的脸,短叹了一句,说道:“若没有别的了,那李奕年可要脱罪了啊。”
248 脱罪
这怎么可能?
丹阳郡主大吃了一惊,来不及细问,就听着三位主审之一的刑部尚书夏衍问那自称记性好的杂货铺店小二道:“你刚刚说,李大少爷去你店中买了什么?”
夏衍就是夏良英的父亲,夏家世代官宦,其长子年幼时给太子做过陪读,一向亲近太子,他问这句,不用想,一定对李奕年有利。
那店小二点头道:“买了一瓶梅花花露,还买了一个荷包,一副银制首饰,两朵绢花,都是些少女喜欢的小玩意,我那时还想着,这公子是有意中人,想讨姑娘喜欢呢,可是他打扮富贵,怎么却来我们这种不上品级的小店里买东西?因此我就格外的多看了几眼,记得更牢些。”
夏衍问道:“李大公子何以去东巷的小店里买东西?”
李奕年苦笑着说道:“我确实在那铺子买过梅花花露,只是因为我自己喜欢梅花香,那花露却是买给晓妆用的,我虽然与婢女有私情,可是也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啊。”李奕年说道。他身上用的香,都来自宣容斋,而晓妆一个婢女,哪有资格用这种高档香?所以李奕年送晓妆的物件,都是特意去些不上档次的小店中买,适合婢女身份。
当然,他还有一点没有说,王怡真猜得出,东巷那杂货铺,不就是莫应他家开的吗?可儿有情于莫应,同样常去那里买东西,李奕年去的勤了,便有机会能见到可儿,也怪不得他认得莫应。只是如今他都认罪了,这一点提不提没有区别了。
“你还在狡辩。”丹阳郡主尖叫道:“那些零碎东西不过是你掩人耳目用的,你最终的目的还是梅花香,大人们,这两个人就是人证,证明了李奕年有自制蜡烛的材料和手艺,请大人们判他杀人之罪,证据给你们找的那么全了,你们还不判,是不是想包庇犯人。”
“仅是这两点,不能证明李大公子自制蜡烛吧。”夏衍说着,看向了王怡真:“听闻王家大小姐有大才,通晓世间知识,不如王大小姐来说一说,为什么不能证明?”
丹阳郡主也叫道:“王大,你无知不知,什么都懂,你来说,我的人证到底能证明不能证明?”
王怡真被看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我先申明一点。”王怡真喊道:“我也只是记忆力好些罢了,年幼时在母亲书房中见过一些书籍,读过几本偏门旁科的知识,记了些无用的常识罢了。无所不知、通晓一切,这可真不敢当,求大家别再提了啊。”王怡真觉得,这误会得先解释清楚,要不然过两天,说不定当然向肖婉儿求书求知的人,就得来找她了。
“另外就是……自制蜡烛这件事……”王怡真看了眼丹阳郡主,说道:“这两个证据,确实无法证明。”
“王大……你……”丹阳郡主捂着胸口要倒,被王怡真一把扶了回来。
面对着丹阳郡主那种看负心汉一样的神情,王怡真也只能叹气说道:“郡主高贵,大约从来没有过自制蜡烛的验吧。”
自制蜡烛,其实很简单,收集蜡油、加热、重熔。但有一个问题……
不能往里加水啊。
“蜡油这玩意,与水不融,若是在重熔的蜡油中加了水……那就会变成一个一个的蜡点蜡块,再不可能做成蜡烛了……李奕年若是买的是梅花香粉也就算了,梅花花露这个……实在难为证据。”王怡真说道。蜡烛里加些许的粉,不影响成形,可是加些许的水,那可就完全成不了形了。
丹阳郡主愣了下,没有想到,问题在这里,她天生高贵,以前蜡烛在她面前,都是从新的开始烧,烧余下半根的,就会被撤走,再换一根新的,她连蜡油都没怎么注意过,蜡烛能重熔,还是听王怡真说的。
“不……不能有水?”丹阳郡主特别单纯的问道。
“不能。”
“那……”丹阳郡主想了想:“那你快改口啊,说他买的是香粉,说啊。”她朝那店小二吼道。
店小二全身发软的跪下,就算要他改口,也没有这样当众吼的啊。而且叫他指证国公府少爷,已经很可怕了,他愿意站出来,那也是为了人间的公理正义,当然也因为拿了钱,可是叫他当堂说假话做伪证,他真的是不敢了。
夏衍喝问道:“再说一遍,他买的是什么?”
那店小二也只能再说道:“梅花香的香露。”
“不不不……一定是弄错了,他买的是香粉,是香粉。”丹阳郡主吼道。
“就算是香粉也……”王怡真又开口道:“蜡油里加香粉,倒也能成形,可是……成形后的质地会受影响啊。”
蜡油里加水不行,加香粉可以,那也仅是指蜡烛能成形。
可是成了形之后,还要考虑成色,之前红裳也说过,那是支红蜡烛。所以蜡油里加过了粉,还有一个能不能和蜡油充分混合的问题,毕竟那是姑娘们往脸上擦的粉,是白色的,两者混合的好了,就会变成粉色,混的不好,就会红一块白一块,要想做成红蜡烛,那也非常有难度,除非往香粉里加的是胭脂红或口红,那颜色倒是没问题了,你还要考虑蜡烛的硬质。加入的物品不同,蜡油混合后质地也不同,这个用不着别人说,王怡真前世在手工皂DIY店里,40元钱做块肥皂,被小姐姐普及过一下午科学知识,简单是被动读了一本化学书。
蜡油质软,香粉质硬,比例多少能调整成形,这就不是普通人做得出的,要专业匠人,而就算多次试验能调整好了软硬,可还有雕花呢?你往已经成形的蜡油里加这个粉那个料的,加出来蜡油整体都会有粉尘质地在其中,一雕花,各种粉扑扑的掉,这蜡烛还能看吗?别说润滑精致冠以花神之名,装在锦盒里面了,只怕几刀下去,整支蜡烛要呈现沙雕的效果了。
红裳当夜的证词,那红蜡烛看起来就高端大气上档次,所以就直接给永明递了进去,这样的蜡烛,绝对是专业人士才做得出的。
所以,要说李奕年想避过同自家有关系的宣容斋,私下找人做了仿品,她信。
要李奕年这种外行,买瓶花露买几根蜡烛,一把小刀就能成形雕花,绝无可能。
王怡真不是不想帮丹阳郡主,可是就事论事,这话,就算王怡真不说,别人也知道,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丹阳郡主这样,对蜡烛缺乏常识。
这下可真的是精彩了,本来是最恨李奕年的丹阳郡主,找出来的证据,却偏偏可证其无罪。
249 凉州虞家
王怡真的话说完了,丹阳郡主也给听傻了,她喃喃道:“我以为,蜡烛很容易做呢。”因此之前王怡真说烧了重熔就行。
但那是普通人家用的,十二花神令这种蜡烛,光是雕花这一项,对蜡烛质地的要求就要逆天,虽然说不可能每枝蜡烛都手工雕,可是就算是想在模器中成形,蜡油的材质也需要非常顺滑啊。
李家二房的庞夫人拍着笑道:“王大小姐果然无所不知。”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不是?
庞夫人笑道:“那不如王大小姐再来猜猜,这个京城中,能做出十二花神令的匠人有几个人?”
王怡真刚刚还真猜过,十二花神令敢以花神为名,其工艺基本上已经跟艺术品差不多了,宣容斋这么高档的皇室铺子,竟然也只供了一位擅制香蜡的匠人,他走,别人就做不了,这么专业。那京城之中,就算不能超越他,只怕同级、或者差不多水平的匠人也是不多,估计不会超过10个人吧?可是庞夫人这么一问,她更不敢确定了。
庞夫人自己笑着说了答案:“一个都没有。”
那这十二花神令?
王怡真突然看向了李家之前提供的帐本。
之前李家带来的这些账,不只有出货本,还有进货本,出货本可以证明李奕年没有购买或索取,进货本带来干嘛?
“我们也是连夜查看出入货物记录才知道,原来这十二花神令,并非是宣容斋所制,王大小姐嘴巴啪啪的话又多,虽然废话不少,可是一点说得极对,十二花神令这种蜡烛,对工艺的要求太高,普通匠人根本制不出来,宣容斋在皇后娘娘尚在时,进货了花神令,想要试制,可惜一直未成功,而且这十二花神令有一个缺点,就是无法用高级香料,只能用些劣制的香料,价格又贵,所以除了大房用过一段时间之外,别的人家用的也少,在前几年,便不再进货了。李家念园里存着的,是宣容斋进货的最后一批十二支,一直在库房中,无人去拿取,大家且说说,我儿又怎么可能事先布局,用十二花神令来杀人呢。”
王怡真试着做最后的一博。“从哪里的进得货呢?李家的铺子,李大少爷又常去,想在京外找到这制做花神令的匠人,也并不难吧?”
这一次,说话的是太子妃:“这普天之下,哪里的匠人最好,王大小姐你还不知道吗?”
……跟我有个毛线关系?王怡真忍下了去看傅卫东的冲动,自家这师傅手艺虽然好,可是也是养在深山人未识,他做的东西,从来不在世面上流通,而且他只做器具,不用调香。
“凉州……”倒是丹阳郡咬着牙说道:“凉州虞家?”
“谁家?”王怡真求教,地名冠在家名前,听着就很牛逼的样子。
“凉州虞家。”庞夫人笑道:“那还是王大小姐的母亲肖夫人扶起来的人家,当初虞家的小子落难京城,是肖夫人救起了他,还赠之以书,使得虞家充诗书而入商道,从此成为凉州第一巧匠世家,王大小姐竟然不知道吗?也有可能。”庞夫人点着头说道:“毕竟那是在王大小姐出生之前,毕竟肖夫人救过的落难的男子也太多了点。”
庞夫人抿着嘴笑,李奕年脱罪,她的心情大约非常好吧,都有心情当众说肖婉儿的闲话了,王怡真也知道当初肖婉儿同不少的男人来往亲密,被好多人说男女关系混乱,问题是……你这么说好吗?现在三位主审之间就有一个当初被肖婉儿救过的人哟。
你看你看,大理寺卿在瞪你哟。
庞夫人说完,丹阳郡主也小声解释道:“当年凉州有战事,我随父王多年在那里,凉州本来没有虞家,后来他家子弟来京中经商,被你母亲看中,赠了他家两本书。”
“等会儿?这不对吧?不是说一个人只能一本吗?”王怡真问道。银月姨娘可是言之凿凿,这是肖婉儿自己定的规矩,也没听说她破过例啊。
丹阳郡主翻着白眼道:“都说了是虞家子弟,你母亲赠书的对象,是一对堂兄弟。这两个人一个叫虞行舟,一个叫虞望乡,拿到的两本书,一本叫《奇技淫巧》详解天下能工巧技,一本叫《花朝记事》录遍香料香方,兄弟两个本来就是聪明绝顶的人,回去凉州后没有几年,便成了工匠大师、虞家也在凉州扎下了脚,从此巧器同胭脂两项,再无人能出凉州虞家之右。”
王怡真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同傅卫东对了一眼,虽然马上就将眼神移开了,不过内心的惊涛骇浪是骗不了人的,先不管亲娘这些乱七八糟的个人感情,光是《奇技淫巧》这本书,肖婉儿并没有送出去啊?否则傅卫东那书又是哪里来的呢?
而那本叫《花朝记事》的书,又正巧是讲胭脂香方的?怎么听起来同小五得着的那本,极为相似?
这边丹阳郡主跟肖婉儿说着话,那边几个主审已经再次确认了进货单,念园第一批十二花神令,是在十年前开始进货,正好是宣容斋初建之时,也当主打商品卖了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大房失事,这十二花神令气味又不佳,最后一批十二花神令,大约是7年前进的货,那之后李兰兰母亲身故,家里没有人喜欢用了,十二花神令也就不再进货了。
红裳丫环也已经辨认过了,余下的10支十二花神令,跟她见过的那支差不多,也就是说,就算李奕年是找人制了仿品,这仿品也同真品有一样的效果,李奕年想定制,除非是人去到凉州。
当然,其实还有更简单的一种方法,就是找证据证明,李奕年早知道库房中存放的是第一顺序的十二花神就是梅花香,晓妆取蜡烛是早有预谋,可是先不说这种证据有没有,能不能证明,就算真的证明了李奕年知道,那又如何呢?
别忘记,永明县主是不能闻的是梅花香粉,而不是单纯不能闻梅花香。
李奕年长年用宣容斋的香味,宣容斋出品的高级香,都是淡香,不求它香飘十里,只求余韵绕梁足矣,京中高档的梅香,对永明县主并不起作用,否则永明的小伙伴那么多,怎么可能让人人都不擦梅香?
为此,三法司还特意的燃了一支十二花神令,众人当众闻过了,也不能不承认,这香味确实劣质,量大味足十分的实惠,若是在诺大一个园子里,风一吹四散开来,倒也罢了,若是在屋中,实在呛鼻。
李奕年若找人特制蜡烛,那么必然是存心害永明县主。
可是若是拿来早存了多年的蜡烛来用,那就不能说他有心害人了。
因此除非有新的证据,能证明李奕年在别处入手过梅花神蜡烛,否则,永明县主之死,就是晓妆一人所为,而凶手,已经身死。不过在场明眼人都心里清楚,丹阳郡主只怕拿不出这样的证据。
丹阳郡主没有想到,这么机关算尽,还是让李奕年逃过了杀人的罪名,不由得法叫了一声。王怡还当她会晕倒呢,急忙去扶时,丹阳郡主却掐着自己,勉强还醒着。
庞夫人得意的笑声一时间声传四院,太子妃虽然没有说话,不过也是面带笑容。
王怡真屯时就觉得这两个人太欠揍了,有心想安慰丹阳郡主,对方却也脸上带着冷笑,低声道:“你等着吧,她们会有报应的。”王怡真点点头,看来这位也是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了。
三法司三位主审,也俱都心中有数了,虽然还有一些小的证据需要走走流程,但是这件案子,大致上的定案已经很明显了,所以……就先吃饭吧。
谁让审到这时候,又该午饭了呢。
250 惊变
最终王怡真还是没能帮着靖安郡主借到厨房,很简单,因为念园只有一个小厨房,而这个小厨房今天,需要做上百人的饭菜。
来做证的贵妇们、贵公子们、贵女们、大人们,光这些人就已经30多人了,还有丫环、婆子、车夫、小厮、差人、衙役以及证人,总得管人家的饭嘛。
若是平时,这种大型聚会,叫点外卖也可以,但是念园离京都又远,谁家外卖也送不到这里啊,不过好在这些伙食都是从早上就开始准备,而且需要重点准备的其实也只有那30多人,下人们什么的,一个包子不够,那就两个吧,比较好打发。
所以,其实停审的时候,饭菜早都备好了,靖安郡主想烧厨房的心愿,没能实现,不过作为一个恋爱中的少女,她的干劲还是很充足的。
“所以……你要给心上人送饭,拉上我做什么?”王怡真问道。
大家的饭菜都已经备好,下人们自己来取自己家主子那一份就是了,靖安却非要说纪松凝腿不好,要给他送去。
王怡真唯一不明白的是,拉是她做什么?不过其实不拉她,她也会跟来的,她身上一千两的银票,可是早前丹阳郡主给了她,要她盯着靖安和纪松凝的情况的。
“这还用问吗?”靖安斜着眼看她:“每家都是仆从去领饭菜,我自己亲自去领我的饭,已经很不好了,你难道还要我对那些下人说,我要把纪公子的也一起领了?你把我当什么人?让人知道我还要不要脸了?”
“所以?”
“所以你领出你弟弟的那一份来,把它给我,我真接带去找纪松凝不就完了?”靖安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的说着“你笨”。
因为人手有限,所以今天这午餐也无法点餐,大家准备的餐食都是一样的,不过男宾们们同女眷们又不相同,一来量大些,二来一人还有一壶果酒,据说这果酒是李兰兰父亲生前最爱,男宾们来了都是这样的菜式,也算是念园一日游餐点特色吧。
因为来领餐的都是别家的下人,所以王怡真两个人一进厨房,就格外的显眼了。此时领餐刚开始没有太久,被领走的餐点还不多,不过两个人进去时,前面也已经排了不少的婢女了,靖安马上大声喊道:“王大姑娘,我说你也是太小心了些,为了讨好继女妹妹居然亲自来领餐食,唉呀,我也真是好心,还来陪你,快些吧,要是让你那继母等的久了,会不会又怪你啊。”
姑娘,又想讨好帅哥还不想丢脸,把事全推给别人,你这即当又立也没谁了。
不过她这么一喊,别人家的婢女倒不敢争先,便给两个人让路,让她们先取餐,靖安凭着郡主的身份,除了太子妃的下人,也没几个敢排在她前面,王怡真拿了人家好几百两,这种锅背着也全身舒畅,于是点头:“谢谢你陪我,不过我家人多,我这丫环年纪又小,拿不了那么多份,你能不能能先帮我拿拿?”
“行吧,看你可怜。”靖安笑着,就对那管餐的老婆子说道:“给我一份男宾,同一份女宾的。”
贵人们人数数得清,餐点都用食盒装着,早就摆好了,只是女宾只茶无酒,男酒有酒无茶,以做区别。
结果是靖安拿了自己同“王正清”那份,她的丫环却两手空空。而王怡真需要带自己、海氏、王元娘三份,她二手只能拎二个食盒,蓉蓉帮她拎了一个,于是满厨房的丫环们就看着这两对主仆,主人比婢女拎的还多,四个人拎上餐盒就出来了。出来之后王怡真才反应过来:“等下,你把我弟的那份带走,我弟怎么办?”
“笨吧你。”靖安鄙视道:“我进去送餐,肯定要留下陪他一起吃啊,你正好在纪松凝门口守着,他的餐食到了,你在拿给你弟啊?”
“……”你们在屋里郎情妾意的一起用餐,我在外面守门?做个人吧,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就知道了纪家还没有领餐?”王怡真虽然这么问,不过也还是陪着靖安往外院走。纪松凝等贵公子们落脚处还是在外院,王怡真有点后悔,她要不要再进去多要一份男宾餐,一起给弟弟带上啊?
“笨死吧你。”靖安越发的鄙视道:“谁家餐食不是按身份领用?皇室中以太子妃、太子为贵,勋贵中以李家公府为贵,朝臣中又有三法司的官员,须得这些人先领了,接下来才是纪家这样的侯府啊,纪家领餐一定是排在队伍中间,你能领到餐,还是托我的福,要不然,你们王家那样的门户,有得等了。”
“……”这说的,最后王正清还不是一样要等纪家领了才能吃。
王怡真一路陪着靖安进到了外院,虽然外院都是男宾,不过姑娘们进来倒不显眼,因为走在她们之前,就已经有了几位丫环,手里都拎了食堂,而在她们之后,又有着几个丫环,手里也同样拎着食盒,果然就像是靖安说的,这第一批领到了食盒的丫环们,都是贵人身边服侍的,不一会儿,这第一批的丫环们都将食盒送进了主子的房间,于是门一关,主子在里面用餐,丫环们或在旁边服务,或者有小厮服务的,丫环们就在外面站着,等着主子吃好了再将食盒送回。
这边靖安也找到了纪松凝的房间,此时纪松凝刚用完了他腿伤的药,因为那药太苦,小厮去了厨房,正好领餐的时候拿些甜点,并不在纪松凝的身边,于是靖安几乎是蹦跳着进了房去,还直接将房门就关上了。于是王怡真非常悲伤的发现,她一个伯府小姐竟然沦落到了同丫环们一起在门外侯着,非常明显,靖安的丫环因为有人能陪她站门,那眼角眉梢都是笑呢,看着就很高兴。
王怡真想了想,便同这丫环商量:“妹子,要不然我先走吧,一会纪松凝的饭菜送了来,你给我送到内院去啊?”
她现在同蓉蓉还拎着三个女宾食盒,本来领得就早,走内院路还长,要是还要再等纪家男宾的饭送来,怕这三盒会凉啊?
“那怎么行?”那丫环十分急切的看着她道:“王大小姐一定要守在这里啊。”
“……”我是门神吗?
那丫环凑近了她,小声说道:“王大小姐,你道我家郡主为什么非要你陪着来?郡主虽然相中纪世子,纪家也有意撮合,可是两个人到底是男未婚女未嫁的,万一纪世子有什么越礼之举,王大小姐你身上有些拳脚,可以进去救郡主啊。再说我一个丫环我怎么能远离主子身边呢?”
王怡真懂了,就纪松凝那痴情劲,加上靖安这主动劲,还不知道有了机会是谁非礼谁呢?靖安是想借着非礼将关系给定了啊?带她来,还让她在门口等着,这是捉奸的人证对不对?
可是……这不好吧?永明都尸骨未寒呢。五天了,丹阳郡主都不肯将永明县主下葬,就为了等今天结案呢,靖安这不是在人家心口上扎刀子吗?
正犹豫着,突然就
“啊……”靖安郡主在里面尖叫:“纪世子……你……”
这么快……就算要制造酒后乱啥的场景,这是一进去什么都没有做,直接喝的酒吗?
“王大……你快来啊王大……”靖安还在里面尖叫。
所以王大是个什么鬼?
王怡真捏了捏身上五百两的银票,一脚踹开了门,刚想喊点义正词严的话,就愣住了。
纪松凝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
靖安尖叫道:“他死了。”
251 酒中毒
今天,念园这是第二次开放纳客,也是第二次出人命。
王怡真觉得,李兰兰这园子,改建个探险鬼屋,说不定会有市场。
不同的是,今天三法司就在现场,于是很快的,纪松凝的死因就被查出了。
“毒杀,毒下在酒中。”杨显忠说完了问道:“这酒是哪里来的?”有谁碰过?
这一句话说的王怡真都手脚发软。“是念园里领的啊。”毒在酒中?可是这酒本来可是她领给王正清的啊。
“查厨房。”杨尽仁吩咐道。
一番折腾下来,厨房里的酒都摆到了外院,厨房里的人,也都带了来。酒被一一倒了出来细查,人也被单独分开一个一个的问话了。
不过一会,查酒的来报,酒中无毒。人则被带出来了五人,其中四个婆子,一个丫环。
那婆子身穿都是厨房中人的衣物,满身油烟,那丫环的打扮却是极为富贵的,是个贴身的大丫环。
“大人,那酒验过了,存酒的坛中酒无毒,其它男宾酒壶中的酒已经收回,正在验,而碰过了酒菜的厨房婆子,俱已经带到,也已经审过,接触过饭菜的,是这五个人。”这句话说完,那四个婆子没口子的喊冤,丫环则一脸的茫然。
“大人,求大人作主啊,求大人找出真凶啊。”纪松凝的母亲莫氏,哭的死去活来的,被婆子们扶着,要向着三法司的主审们下跪,却因为身子发软,被婆子们拦着,没有跪成。
王怡真也是不胜唏嘘,也是满心的后怕。
几天之前,在这里如此痛哭的还是丹阳郡主,今天,就换成了宁安侯府的莫夫人……不,若是之前靖安没有插队加塞,那现在哭的人……或者是她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念园的后厨会出现毒酒?而且还要害王正清?
王怡真不由得想到了之前银月姨娘说的,王正清出生后遇害的事情,可是,这14年都平平安安的过来了,为什么现在又有人要害他?
三法司没有理会莫夫人,三个部门尽力调配了人员各方突击调查,毕竟那凶手敢在三大司法部门联合审案的过程中下凶手,已经是相当的打脸了。
很快的,调查及审讯便展现出了一些成果。
如今已经知道的是,那是被单纯调出来的那四个婆子,都是念园里煮饭做菜分配饭食的婆子,而那个丫环,则是李府大房的丫环。
婆子一:“大人,我是做菜的没有错,可今日这宴也不可能一个一个菜炒,因此30多位贵人的菜式都一样,我一做一锅,我下哪门子的毒啊,我一下毒,那得一锅一锅的下啊,我今天累的我……我到案发时,我都没离开过锅台呢,我锅里还炒着一个菜呢。”
婆子一是最先接触到菜的,但她却也是最没有可能的,因为她确实没有离开过锅台,菜里也没有毒。
婆子二:“大人,我是负责摆盘装盒盛酒的,我也不可能啊,我盛酒的时候,都是盛好一壶便放进去,我哪知道谁先谁后,谁来提哪壶啊。大人,先前那几位来领饭食的时候,我可还在后面装着盒呢。”
婆子二是最先接触到酒的,但是酒坛里无毒,只能是加在酒壶里,可是婆子二说的也有道理,她并不知道谁家会先来提食盒,那么便无法做到精准投毒。不过,她却也有可能投毒,因为她装盒的时候,身边并不是一直有人的。
婆子三:“大人,我本来是在厨房帮忙炒菜,后来来了人要领食盒,我又帮忙发放,大人,我发食堂都按着顺序,谁先走到我面前,我便拿放好的给她,大人,我都没有揭盒盖的啊,我怎么下毒啊大人。”
婆子三是社会主义一块砖,后厨前台,哪缺人往哪站,婆子一那里打过杂,婆子二那里帮过忙,但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同婆子二两边的工作有重合又分开过。特别是婆子二装后面的食盒时,婆子三是有机会揭开食堂下毒的。
婆子四:“大人……我冤枉啊……冤死我了……我……我就是偷尝了一口啊。”
婆子四是被婆子二供出来的,这个婆子身体一向不太好,被发配到念园后,得大房夫人怜悯,一直在厨房里负责些杂物,但一向贪杯,婆子二装酒的时候,后厨还没有人来领餐,这婆子四进来过,拿起其中一个壶就尝了一口,因为这几个后厨的婆子一向要好,念园里又少有人来,所以平日里要偷吃也是一起,交情都不错,婆子二更同她还有些亲戚关系,笑着将她骂走了,那壶也就随手放在那里,一会婆子三便来装了盒,当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出了人命,交情友情亲情就都不算什么了,凭着婆子二的口供,便将婆子四也抓了。
婆子四喊冤道:“我是抓了一个壶,偷喝,可是我什么身份,我心里有数,我都没敢用贵人们的杯子,我直接抓着壶,凌空往嘴里倒了一线酒,这婆子二可以做证啊。”
婆子二也点了头。下人们偷吃偷喝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又没有人会秤量壶重,一壶酒少个一口不会被发现,婆子四虽然接触过酒壶,可是婆子二眼看着她喝,并没有揭开壶盖。
最后就是那个丫环了。
丫环说道:“我是大房的丫环,是为我家大少爷取餐的,因为我这个人一向仔细,灶上也是知道的,所以婆子3见是我来,便揭了盒盖让我检查,我仔细看了看,我家大少爷的酒壶上有些黑灰,我便让婆子换了一壶。我没有碰那酒壶,是婆子换的。”她指着婆子三。
婆子三点头,补充道:“是大房的姐姐来领,她又是第一个人,看的仔细些,我便将第一盒中的酒壶同第二盒中的酒壶调换了。”又去看婆子四,婆子四是个打杂的,那手上一向不太干净,这么说来,那被丫环嫌弃了的酒壶,就是婆子四喝过的那一壶了吧?
五个人的口供都说完了。
如今三法司的调查也出来了。
首先,那个被婆子四偷喝了一口、又被丫环嫌弃、被婆子三拿到一边换掉的一壶,被证明了,就是纪松凝喝下的那一壶,因为上面那黑灰手指印,得现在也还挺明显的,就在壶上呆着呢。
其次,其它的酒壶已经全部收回,一一检验,全都无毒。也就是说,一整个念园中,竟然只有纪松凝那一壶,是有毒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壶酒里明明有毒,纪松凝喝了立毙当场,可是偷喝了酒的婆子却没有事?
也就是说,酒极有可能并不是在厨房,而是在其它的地方被下的毒吗?
于是三法司再查下去,很快的,王怡真和靖安也被拎出来审讯了。
252 筛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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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怡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要这样众目睽睽的受审问,还是代表国家最高司法机构的三法司联合审讯。
虽然在上午的审讯中,她也这样说过不少的话,但那会更像是原告方状师的身份,如今才是正经受审,做为一个贼匪,能被国家最高权力机关会审,她这算是走上人生巅峰了吧?
不过王怡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疑。
“我同靖安郡主一起去领食盒,我领了弟弟的,拿不了这么多份,便让郡主帮着,郡主看着纪家还没有派人来领,觉得纪世子腿脚不便,好心先给他送了过去,我们两个可以互相为证,全程都没有动过食盒。”
“那在靖安郡主进房之后呢?”
王怡真愣了一下,进房之后?自然就无人看见了。
纪松凝带的小厮排队去领食盒和讨要甜点,纪松凝自己在屋子里,要不然靖安要怎么做下“非礼现场”,让王怡真来撞破啊。
“你的意思是我有嫌疑了?”靖安吼道:“我心仪纪世子啊,只是想同他一起用餐,我为什么要杀他?不信你们问问纪家人,是不是早就说好的,今天我跟纪松凝一起用餐,过后叫他去公主府向我提亲?我神经啊,我为什么要杀自己心仪的夫婿人选?当然我也看得出纪松凝其实也并不喜欢我,可是他家已经应下了,他也没有反对啊。”
靖安越说越激动。
一开始纪松凝死了,她就近在屋里目睹了整个过程,几乎站立不住,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如今这么吼着吼着,倒是吼出些力气来,一边说话一边哭,说完了“心仪的夫婿人选”几个字,靖安直接站在场中间嚎啕大哭开了。
啊啊啊啊……这姑娘真爽快,说的一众老大爷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家姐妹为了纪松凝争夫、人选从国公侄女换到了国公亲女,永明县主为了纪松凝害人、如今县主刚死,又一个郡主看上了他,这纪松凝突然之间在众人的心里就跟个红颜妖孽似的,每次出事这婚事人选还节节高,要是今天死的是靖安,是不是他还得娶公主啊?
可是靖安说的话再有道理,也只是道理,她进了屋之后,没有其它的人,若是抓不出下毒的人来,她总归还是有嫌疑。
靖安还在哭着,跟着她的丫环却紧张到不行,扑过来抓着王怡真道:“王大小姐,你可是我们郡主最好的朋友啊,你不是会查案么?你去查查那几个婆子,到底是谁下的毒。”
她什么时候会查案了?
话说你们郡主最好朋友这个词也太廉价了。
她是亲人遇险时,才会开脑洞的。
可儿案是因为大虎牵涉其中,永明案是因为傅卫东被指认成凶手,其它几次或多或少也有李兰兰这位出钱的大主顾,被怀疑。人被逼到了份上,总会爆发点潜力嘛,可是靖安……说实话,没有这么深的交情。
不过王怡真也不能不管这事,不说她手上还有靖安给的钱,光说这饭盒一开始是给王正清领的,她也不能忍啊。
“婆子2.3.4号,其实都有嫌疑。”王怡真说道:“婆子2号是最先接触酒壶的,有机会放毒,而婆子3号则在2号离开后,有机会,婆子4号看似没有接触过,但是她碰过壶,虽然面上没有揭开,但那是个壶啊,除了壶盖,还有壶嘴不是?一般人喝酒的时候,特别是对嘴喝,都会壶嘴朝向自己,我就问婆子2号,你看着婆子4号没有揭过壶盖,也确认她的手没有碰过壶嘴吗?”至于婆子1号,完全没机会沾边酒的边,大致上可以排除了。
婆子2号想了想,惊了一下:“她碰过的,她虽然没有对上嘴喝,可是凌空倒出来酒,就有几滴顺着酒壶嘴往下流,她拿袖子擦了的。”
众人听说后就去看婆子4号的各种油污的袖子……很好,未来除了不会有人敢在念园住,估计也不会有人想在念园吃饭了。
“也就是说,婆子3.4号嫌疑最大啊。”靖安郡主问道:“那婆子2号是不是也可以排除了?”
婆子2号那边一听郡主娘娘帮她说话,立刻就跪下来大喊着“郡主英明。”
因为按时间顺序来说,婆子2号先盛酒,婆子4号过来,偷了一口酒,婆子3号再装盒。
即是说,4号喝过了酒,也没有毒发,那说明了2号装酒的时候,酒中还没有毒呢。再等到4号拿袖子擦壶嘴,3号装盒后,酒里便有了毒,下毒的人,一定是在婆子3号和4号之间。
思路的话,大约就是这样,婆子2号也没有下毒的嫌疑。
这么一想,3号和4号便最为可疑了,一看嫌疑人只余下两个,这两个婆子也慌了起来,大声的喊了起来,俱都说着“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好好的给酒下毒做什么?”特别是婆子4号,一向身子不好,这么高喊了两句冤枉,一口气差点都没提起来,那虚弱的看着要晕。
是啊。杀人最重要是动机,谁还能没事给酒里下毒玩么?
既然是下了毒,那么一定是想要杀死某个人吧?
婆子4也是随手拿了一壶,她就算下毒也不晓得这酒会被婆子3装进了哪一盒。
而婆子3若是下毒,当然知道毒酒在哪一盒中,可是又如何确保这毒酒怎么送到想杀的人房间中呢?
所以……如果是念园的婆子下毒,那么这酒最初是打算给谁的?王怡真将脑子里的思路过了一遍,转向婆子2开问道:“你装好的酒菜,位置上都是怎么摆放的?”
那婆子2刚刚被靖安郡主金口玉言“没什么嫌疑”,正暗自庆幸呢,突然被王怡真一问,吓的脸色惨白,飞快的回道:“我为着婆子3装盒方便,都是用盘子按份盛好再端来,食盒放在台子右侧,我便将菜啊酒啊都摆在左侧,菜的数样多,放在左侧外边,酒因为只有男宾有,数量少,盛好就放在左侧最溜边,这样只有在给男宾取餐的时候才会加上一壶。”
王怡真又问婆子4道:“你偷酒时,是从左侧最边上取的壶吗?之后又放回最边侧了?”
婆子4张嘴“啊”了一声,又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是从最内侧取出的,可是喝完放在哪里了……放在哪里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出来,我就……我就随手那么一拿,然后随手那么一放。”
王怡真盯着她说道:“我劝你好好想想,到底是放在了哪里,要知道,婆子3投毒的可能性极小,你本就是最可疑的那个,若还语焉不详,就可就要上刑了啊。”
253 认罪
婆子4被王怡真吓的脸色惨白,连连喊冤。特别是受惊之后,神怀都有点恍惚了,整个人被吓的都呆呆愣愣的。
如今念园中人人都知道了,王怡真虽然身无公职,可是脑洞通天,她在毫无证据的猜测下,连李家大少爷都能拉下马来,她说谁有嫌疑,谁当然就一定会有嫌疑。可是她当时真的是随手一放,大约……就是放在台子中间位置了吧?
只是越着急,就越大脑空白,婆子4那种神思不附体的状态,非常明显,嘴上除了翻来覆去的喊冤,怕是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替她说明情况的还是婆子3:“是在台子中央偏右的位置,本来男宾就少,所以是先装女宾的食盒,不过那酒壶当时正摆在台子上,碍事,若要送回左边最内侧,还麻烦,我就干脆先装了一盒男宾的。”
这一盒就是那李家大房丫环来取时的那盒了,也就是说,这是婆子3装的第一盒带酒的。
婆子2还在装盒时,婆子4就来了,她随手拿了一壶喝,因为那时候还无人取餐,而婆子4喝完又是随手一放,这再次的“随手”便将壶放在台子中间,婆子4两次“随手”之后,她拿过的那一壶酒,就变成了酒壶中的C位,即挡了婆子3装盒的地方,又夹在其它的菜品中,格外的显眼。那么,婆子3需要酒时,自然会先拿这一壶来装,也就是说,第一个取餐的男宾,一定会拿到这一壶酒。
婆子4最有可能下毒,因为她的一连串的行动,都会保证这毒酒被第一个取餐的男宾喝下去。
这也是王怡真说婆子3可能性小的原因,因为如果婆子3知道毒酒是哪一壶,那么当这壶酒被领餐的大丫环挑出来时,她就该知道下毒之事不可为,那么她的正确做法,是将这一壶放到其它位置,而不是依然将它放在别人的食盒中,任它再去毒死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冤枉啊冤枉啊。”婆子4大声喊道:“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怎么敢下毒暗害主子们,我是冤枉的。”
“别喊。”王怡真劝道:“我也没说毒就是你下的,我就随便猜猜,我也没证据,是不是冤枉的,等着官老爷们查清楚就行,先让他们搜搜房间,再查查你衣服里面,袖子上面,没有证据,不会有谁屈打成招的。”
“……”本来正想着要喊“拖下去打”的大理寺卿……
其实早就有人去搜索几个婆子,不……应该是念园所有下人的房间了,本来大理寺问案,确实不好没有证据直接开打,只不过王怡真脑洞都审出一个嫌疑人来了,杨尽仁还想着先打两下也没关系呢,这么一来,就只能继续等证据了?
空气正尴尬着,婆子3突然喊了起来,“刘家妹子,你怎么换了套袖了?你今日里来偷酒的时候,穿的是这一身没错,但戴的是深蓝套袖,不是这件黑灰的啊。”
王怡真刚刚说这婆子4下毒最可能是袖中藏毒,借着袖口藏壶从壶嘴投毒,因此众人也就格外关注她的袖口,结果便被婆子3发现,这婆子4的套袖换了。
这一来杨尽仁也就不用再客气了。
婆子4,因为嫌疑太大,如今已经有资格拥有姓氏了,也就是刘婆子,本来就是念园最下等劈柴烧火的婆子,她没有什么需要往贵人面前讨好的机会,那中午时用的套袖,好好的为什么一顿饭的功夫就给换过了?可见得她的那件深蓝套袖是有问题的。
“来人啊,拖下去打。”杨尽仁刚喊完,刘婆子也大喊道:“等一等,别打别打,我招认了。王家大小姐猜的不错,毒就是我下的。”
众人:“……”
王怡真不由得看了一眼李家大房,你看看人家这杀人的,认得多么干脆。
那刘婆子也确实干脆,说是要招认,就真的没有再喊什么冤,先向婆子1.2.3号行礼:“姐姐们,对不住了,因为我一个人,倒叫你们受了牵联,酒中之毒,确是我做下的。”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下毒之案竟然就这么破了,虽然并不愉快,但实在轻松,可以说王怡真的脑洞再次立功,让王怡真自己都有点不相信……她是体育生没错吧?前世早知道自己有这个潜力,她做什么健身教育、体育老师啊,她去考个警校多好。
“你……为什么……”王怡真的声音被宁安侯夫的尖叫声掩住了:“你为什么下毒?你为什么下毒?”莫夫人一边尖叫着一边想上来手撕了刘婆子,可是这到底是三法司审案现场,衙役们此时反倒围成了一个圈,拦住莫夫人同宁安侯府的下人,还得保刘婆子安全。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刘婆子下毒,没意外的话,谁第一个领食盒,就真的领盒饭了。可是李家的丫环将酒换了,酒被王怡真给王正清领了,又被靖安郡主送到了纪家,也就是说,纪松凝是真真正正的冤死的,莫夫人再怎么追究,都只能要了这婆子一条命,可是纪松凝却是无法复活了,所以莫夫人现在能做的,除了要刘婆子判死,还要真相。
就像刘婆子说的,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做什么要下毒,她原本要杀的是谁?
刘婆子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也对着莫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对不住了,老婆子也没有想到,会误伤了他人,这酒中下毒,要害的,当然是老婆子的仇人,谁有资格第一个领餐,谁就是我的仇人。”
众人一听,都吓傻了……
就像之前靖安说过的,领餐也讲究个排队,从尊到卑,由内而外,今日园中身份最尊贵的男宾,还能算做是主人的……当然是……太子?
三法司都忍不住的向太子下半身描去,太子可是出了名的好人啊,除了女色上有点把持不住,别的行为一点让人挑不出毛病,他能跟这李家的老太婆有什么关系……莫非……
太子这天然怂的性格,被众人这么一看,也是懵懵的,喊道:“等下,我不喜欢年轻大的,而且我也不饮酒的。”
一瞬间园中诸人都满头黑线,他们其实心里想的是:莫非太子怎么了这刘婆子的女儿孙女?但太子这句自白一出……总感觉越描越黑,说还不如不说呢,不过第二句话……
倒是真的,太子不饮酒,这件事还是相当有名的,起因是太子这个人,酒量实在太浅,以前有过几次酒后误事……其实就是乱性,所以后来他便不饮酒了,而且也没有人敢劝酒,劝酒这事,放在别人身上是交情,放太子这里,那跟摆明了陷害差不多,所以在场中人,除了王怡真这外太空来客之外,其它人倒是都知道,太子的食盒中,不会装酒。
那么除了太子之外,身份上有资格第一个领餐的男宾……
很明显,即是身份最高,又是主家。
只有李奕年。
也就是说,刘婆子本来要害的是李奕年?
254 尘封往事
没错,我要杀的就是二房的大公子。”刘婆子眼看着已经被有理有据的揭穿,也就一改之前的演技派,大方承认了。
这一次莫夫人没有再尖叫,换李家二房的庞夫人沉不住气了,尖叫道:“你是李家的下人,竟然想害我儿?这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大房,是不是大房指使你做的?”一边说,一边也想靠过来手撕刘婆子。
那刘婆子仗着在场的三法司的衙役保护,腰也直了气了顺了,冷笑着看着庞夫人说道:“没错,我要杀的就是你们大房这唯一一根独苗苗,却不是大房让我做的,是我自己的主意,你问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
说完,刘婆子便高声尖笑了起来,对着三法司道:“大人们啊,老婆子自知今日必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从现在开始,老婆子句句所说,都是真的,请大人人允许我将话讲完吧。”
王怡真愣了下,这招好像是学的她啊,因为知道自己将要说的话会被打断,所以先求承诺,三法司今日里主审是永明县主被害案,按理说这婆子该是押后再审,但是……耐不住纪家也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宁安侯府的莫夫人一个劲的尖叫着:“让她说。”谁家后宅没死过人了,莫氏生怕这刘婆子一被押下去,万一死了,纪松凝之死的真相,便没有了。
三法司便都点了头:“你说。”
刘婆子笑完,安静了一下,又突然流泪道:“这念园中的下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当初大房没落,二房便将好些腿脚不好的年老的下人塞给大房,大房主母心善,便将这些人打发来念园养老了,1.2.3号姐姐们俱是如此,只有我不同,我一直都是大房的下人。”
“我也是李家的家生子,我的丈夫孩子都在李家,我的丈夫10多年前还是大房一个体面的管事,可是后来李家的大房的老爷死了,是出门巡查产业时,路经山西被山匪所杀,我的丈夫也在他的车队里,那时候一起死了。”
“我一直怀疑,李家可是宋国公府啊,哪里的山匪有这样的胆量,敢截杀李家的车队?又哪里的山匪有这样的能耐,将一队都杀个干净,连护卫们都逃不出一个来?我真傻啊,我那时候心疼丈夫之死,便让儿子四处去打听消息,却没有想到,有一天,儿子对我说,他查到了一些消息,怀疑大房老爷的死,与二房有关,说是他如今在查二房杀人夺爵的实证,我听说后吓得要死,让他不要再查了,可是没过几天,我的儿子也死了,说是喝酒失足落水淹死了,这可真是太可笑了,我的丈夫和儿子一向公事勤勉,从来不喝酒啊。”
刘婆子站着在那里,先笑又哭,但这会说起家仇来,又轻描淡写的像是再说别人的事,一边说,一边还眼神望空,就跟同谁聊天似的……
总感觉,这婆子好似精神有点问题似的,可是她说的话却是惊天骇浪啊。
三法司的主审都傻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宋国公府二房争爵,牵出陈年杀人案来了……
当然,这不过是一个最低等的下人婆子的一面之词,而且这婆子看着精神还不太正常,可是这也不是不可能啊,当初李家大房老爷的死,确实突然,到了现在,也是一桩悬案呢。
对于刘婆子这一番话,首先回应的就是二房,今日里二房几乎是全员出动,庞夫人做为二房嘴炮攻击主力,先就尖叫着喊了起来:“血口喷人,你说这些诛心之话,有什么证据吗?”
那刘婆子狠狠的呸道:“我若是有证据,我还需要等这么多年,还需要偷偷摸摸的下毒吗?我儿子当年亲口对我说,查出了是二房设套杀人,就差证据了,他去查证据,就死了,那还需要什么证据?大房的老爷、我的丈夫、儿子,一定都是二房杀的。”
庞夫人尖叫着“血口喷人”,然后才只叫了两句,她的声音也被别人的尖叫声盖住了。
李兰兰尖叫着对刘婆子喊道:“刘妈妈,你说的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我父亲……我父亲他是被人害死的?是被二房害的?”
刘婆子又开始流着泪,对李兰兰行了一礼,说道:“大小姐,这种事我怎么敢说慌,我又怎么会为了说这样的谎,连自己都陷进来,你父亲他确实是被人害的,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相信就是二房做的,不但是你父亲,就是你的母亲……只怕也……”
“当初我儿死后,我将我儿的怀疑都告诉了夫人,她便将我送来这念园,让我隐忍,一是为了保护我,二是为了暗中查证,没想到我离开李家没几天,就听说夫人病了。那之后夫人常来念园,与我商量查证之事,然而她身体一向很好,可是突然间越来越虚弱,二房对外说她相思成疾,可是她的身体垮的太快了,她手边能用的人手,又都被二房驱离,夫人对于查证之事,已经是有心无力了,她眼看着自己将死,也死了心,只说要你们姐弟平安就好,因此大房老爷被害的事,她一点不曾提起过,也让我不能说,我……我本来也想不要说,只要小主人们能平安,可是……可是二房到底是不肯放过你们的啊,我又……今日里得着了机会,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忍不住了啊,大小姐,小少爷,我知道我做这一切连累了你们,可是我忍不住了啊,二房不是你们的亲眷,那是杀我夫我儿,杀你们父母亲的凶手啊。我知道自己不得活了,可是我还是想说最后一句,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善恶到头皆有报应,一定要护你们平安啊。”
刘婆子说着,哇哇的大哭了起来,哭到伤感处,竟然将那黑灰的套袖扯了下来,满脸的抹着鼻滋眼泪。
李兰兰大约也没想到,父母离世都10多年了,竟然还会有一天听到这样的真相,愣了一下,突然尖叫了起来:“叔叔、婶婶,你们好狠的心啊。”然后冲着庞夫人冲了过去,打算手撕。
而庞夫人也尖叫着:“胡说,胡说,是你们大房,你们大房想夺爵,舍出一个奴才来,毒杀我儿、陷害我夫。”也带领着仆妇们冲了过来。
两边这次手撕的不是证人,三法司下面的衙役也就不阻了,于是今天第一场大战,正式由李家两房点燃。
庞夫人那边人多,李兰兰身边几个丫环却是王怡真调教出来的,更何况还有如狼似虎的李奕城在,李家两房就这么混战在了一起。
那边还有纪松凝的母亲莫夫人尖叫:“凭什么,凭什么你们李家两房相争,要伤了我儿性命。”以及哇啊啊哭个不停的靖安郡主。
一时间,满场的音浪,热闹极了。
255 自尽
这般场合,王怡真怎么可能眼看着李兰兰和几个妹妹被二房围攻,也是怒吼着马上就加入了战团,刚拳打脚踢了两个二房的婆子,突然又有人叫起来。
这叫声不是女性的尖叫,而是男性极为高亢的呐喊,难得的是这位的声音极为洪亮,一喊出来竟然将全场的女性尖叫都压下去了。
“都住手,犯人自尽了。”
……
这句话实在非常的好用,一时间众人都停了下来,就李奕城一个人没有停,但在掀翻一个婆子后,也被极会看场面的大虎死死抱住了。众人都看向了刘婆子,只见刘婆子果真倒在地上,口鼻流血,死状同纪松凝……一模一样。
这人……怎么就死了?
众人纷纷看向刘婆子,却发现她早倒在地上,身边一个玻璃小瓶,早就空了。此时众人才回过神来,之前那刘婆子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拿套袖擦脸来着,她给酒壶下毒的时候,能用套袖藏毒,自然如今这套袖里也可以藏瓶。
只恨众人听着她招的爽快,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先搜她的身,再回想她之前说过的话……
“老婆子自知今日必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怪不得她回去专门又换了套袖,不是因为要藏证据,而是她早立下的死志,一旦被怀疑发现,供认完了之后便自杀,要知道,就算她现在招供了一切,等归了大理寺再审的时候,少不得也要好一顿打,更何况宁安侯府也不会让她死的轻省。她如今说完了想说的一切,趁乱服毒,还能死个干净。
三法司的主审们快气疯了。
以前抓个死士杀手什么的,衙役们都首先会先查对方是否藏毒,以防犯人自杀。
今天却叫这么个外行的老婆子,众目睽睽的服毒而亡。
也只怪今天这一郡贵妇贵女们打架太热闹了,让三法司见多识广的老爷们都乱了方寸。
一时间,场上诸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唯有那位声音洪亮的兄台,跺着脚大骂王怡真:“你也是有过办案经验的人,怎么能叫犯人这么轻易服毒。”
王怡真一脸震惊的看着吼她的人:“老杨,你脑子有病吧?这案子已经结了。”再说了,刘婆子将前因后果都说的很清楚,她是婆子中最有时机下毒的人,同李家二房有杀子之仇的动机,遗留下来的事情,唯独大房同二房的恩怨,这个不知真假,就只待查证了,所以刘婆子死了又或者活着,其实区别也并不大。再说了她可不是他大理寺的人啊,冲着她吼个什么劲?
而且她有什么办案经验,就身份论,她才是那个一旦被官府抓到,就会有需要服毒的人好吧。
不过想了想,王怡真也是同情的拍了拍杨显忠的肩膀,想来他想吼的不是她,大约是在场的这些三法司的同事并那几位上级主审吧。杨显忠办案子精益求精,虽然不主动招惹权贵,可是放到他手里的案子,他一定查验仔细,没有实证的时候,他是绝不轻易开口说什么的,只不过他现在身份太低,是不太好当面怒怼全体同僚。
杨显忠果然也并不是针对王怡真,顺了口气,满面遗憾的说道:“禀几位大人,之前已经在那刘婆子的房间中搜查出来了毒药丸和一些物品。”
王怡真的脑洞总是来得快,但其实按着正常流程,搜索房间之后,有了实证,这时候才应该开始审犯人,她又把杨显忠的活给提前干完了。
“行啦老杨,这案子我给你仔细讲讲。”王怡真安慰杨显忠道,有了实证,一样是指证那刘婆子,没有实证,对方不也认了,谁能想到那婆子这么怕痛怕刑,宁可一秒服毒也不不肯入狱呢。
“行什么行啊。”杨显忠把她的手拍到一边,气道:“那毒药找到了,毒酒也再让人试过了,如今欠缺的就是这婆子的口供了,只有两方面对上了,才能知道纪世子是怎么死的,这才只是查案的第一步呢?”
“……”还能是怎么死的……“毒死的啊。”一个两个七窍流血,能是撑死的?
“这毒不会致死。”杨显忠说道。
“哈……我就说嘛……说的什么?”王怡真再度确认道,总觉得她刚才听错了什么?
“这毒……是慢性毒,用银针试下去,确实乌黑一片,但是不致人命。”杨显忠说道。
王怡真看了他,又看了看死掉的刘婆子。
这婆子刚刚公然服毒,毒发迅速,死状同纪松凝一般无两,很明显是同一种毒啊,可是杨显忠却查出纪松凝所喝的酒毒不致人命?那就奇了怪了,两个人又是怎么做的,能死的如此迅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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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公鸡在吃米。
就在一分钟之前,众目睽睽之下,这只可怜的公鸡被人抓到了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硬往从前那嘴里洒了半壶酒,没有人问过它愿意不愿意,这些霸权的人类只是想看看它的酒后反应。
公鸡倒也坚挺,可能是酒的量不够,也没发什么酒疯,莫名其妙的被人围在场中,还被洒了一把米。
这把米,本来是送公鸡的最后一餐,如今倒变成加餐了。
但从这公鸡喝了酒大半天还能正常的吃米来看,这毒,确实不致命。
官府查毒,一是闻味,二是银针试毒。
只是一般的人都喜欢用无味的毒,更何况加入到果酒中,果味本身就已经是足够的掩盖了。
所以之前官府是银针试出来的毒,只能知道这酒中是否有毒,然而是什么毒、毒到什么程度,就需要验毒并且试毒了。
这两种需要专业人士,就会慢一些,再加上搜查,杨显忠觉得人证物证已经齐全,终于可以提审婆子们的时候,没想到外院里王怡真早就用脑洞过完了堂,审完了犯人,甚至犯人都从容自杀了。
“酒中有毒,可是毒不致命,所以,纪世子是怎么死的?”杨显忠一边自问着,一边看王怡真。
你行你上啊……你不是脑洞大过天吗?
唉呀呀……王怡真也沉着脸说道:“能验出来是什么毒吗?有些东西,分开用就是药,合起来用,就成了毒。”
这句话还是五天前银月姨娘说给她听的,这么快就能拿来塞别人的嘴,这现学现卖的速度也算是快了。
“是什么毒,还在查。”杨显忠说道,只不过这个在查,查的是刘婆子服了什么。“但若只喝酒,纪世子断不该立刻流血身亡,他一定是还吃过或用过什么别的东西。靖安郡主,能不能请你在回想一下,你进到屋子里的前后,纪世子可有在吃用什么东西?又或者,与平常的他哪里不同?”杨显忠问道。
这么一说,别的人就算了,莫夫人又坚挺起来了。她的情况同前几天的丹阳郡主很类似,无法接受孩子只是被误杀的可能性,她急需要一个幕后指使,来发泄心中的恨意。
一时间,所有的注意力又再次集中到了靖安郡主的身上。
256 人参喝死人
靖安自从纪松凝死在她面前起,就一直在哭,如今哭的嗓子也哑了,看着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也就停了。
擦着眼泪说道:“我哪里知道啊?我跟他又不熟,我连他日常用的什么香都不知道,反正……反正今天能闻出来,用的杏花香……”
一句话说的莫夫人脸上扭曲,王怡真都不敢直视了。不熟……不熟你非要拎着饭与人共餐,出事了你说不熟啊,这也就是靖安是郡主的身份,要不然纪松凝的亲娘绝对要来撕一撕她的。
还有,纪松凝今天用的杏花香,那哪是他用的啊,之前在内院为了查十二花神令,证明不是李奕年伪做,三法司命人点了一支杏花蜡烛,那香飘十里的呛味,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杏花香好吧。
“我儿……平日里并不用香。”莫夫人咬牙说道。“不知道郡主进去的时候,可同他吃了些什么?”
莫夫人当然恨靖安,好好将王怡真领给王正清的那一份食盒给纪松凝送了来,可是心里再恨,如今为查纪松凝死因,也得求靖安好好回想,毕竟靖安的母亲是这世上仅有的两位公主之一,她在对上心里的重量,只怕是太子都比不上。
靖安听了,点头说道:“就喝了口酒啊,别的还什么都没有吃呢,啊,不过我想起来了,我进去的时候,他桌子上有一个空碗,似乎他刚刚喝过了什么,但是喝了什么呢?我却并不知道,只怕要问他身边的小厮。”
于是那小厮很快的便被带了来,一听说问碗中的东西,便哭着说道:“是药啊,少爷的骨伤还未好呢,这几天又连续外出辛劳,前两天伤口疼,这两天一直在喝着止疼补身的药呢。”
“药方呢?”杨显忠喝问道。
谁家小厮也不会随身带着药方,纪松凝的药是早在家中熬好的,纪家这边便速速的派人去取药方,不过就算没有药方,纪松凝随身服侍的小厮也能记得,药方中几味常用的药才,而比取药方快上一步的,是官府这边,刘婆子的解剖已经完成了。
刘婆子当众服毒,那么她吃下去的东西,消化的再快,在胃中也应该有残存,只是可惜看刘婆子留下的那瓶子也猜得到,她该是喝下去了某种液种,这液体不比固体,从胃里挖出来,大约还能看出是什么垃圾,刘婆子的胃中并没有任何东西。唯一庆幸的是,刘婆子遗下的瓶子里,却还有液体的残留,经过官府的查验,这玩意多半该是……
“人参十全大补汤?”王怡真看着地上的一堆零碎玩意,一阵错愕。
刘婆子遗下的瓶子里,已经被官方证明,是药、非毒,至少银针不黑,绝对同纪松凝酒中的玩意不一样。而这其中以人参含量居多,她被搜出来的一堆东西,则全是补药药材。
“是啊。”同刘婆子有些亲戚交系的婆子2说道:“刘婆子其实身子骨一直不好,她10年前没有了丈夫,长年悲伤,身子虚,有时候犯病,会身子骨痛,我们这些下等的奴才,又没有钱买药,幸好这里是京郊,四处都有野生的植物,刘婆子久病自成医,识得不少的药材,她同管库房的婆子也交好,以前又得夫人的喜欢,平日里就从主家存的人参上剪两根须支,自己熬些止疼补身的药材。她这人参十全大补汤,喝的也有些年头了,就在两天前,她还新熬了一锅呢,废了厨房不少的柴,不过大房的主子们心善,一般不会跟我们这些下人计较柴禾。”
又是止疼养身……也就是说,刘婆子同纪松凝,喝的药是同一功效种类啊。不过……
“你等会儿……”王怡真从那些药材里挑出来一个小物件。
这个小物件极小,混在一大堆的药材中并不起眼,只不过……怕是这一堆的药材都比不上这一件小物,来的值钱。
被王怡真挑起来的是一支人参,虽然说其瘪的只有一指头粗,一手掌长,十分的细小,可是王怡真根据多年经验,还是能确定这是一株野山参,而且是在一株百年老参身上掰下来的一支。
“你们管这种体型的叫参须?”她想看看念园库房里存的原参是多么的巨大?话说大房的姐弟两个心也有点太善了吧。几根柴禾不计较就不计较了,这么值钱的东西也随下人用?以前黑吃黑的时候,这玩意绝对是山匪劫道的最爱,形小体轻易藏易带,一支的价值就比得过一车棉麻布,若是哪次剪道能在商货中发现这么一小株老山参,那只怕一个寨子过冬的钱都有了……
“不是不是。”婆子2慌的忙摆手,“以前她真的只是剪些参须,以前没有过这么大的人参。”
而被拎来的库房的婆子也说道:“刘婆子身上有这样的秘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以前么,只知道她挺得夫人的喜欢,她这病早就有的,是夫人亲口吩咐过,她若要用参,就从念园的库房那老参上剪些须子,但我知晓她是个爱沾便宜的,所以每次都是我剪了给她,她是从来未见过那参的,主人家的人参,我们哪里敢真的去动,那人参又是个贵重物件,是记上了库存的,到现在还在库房里好好的躺着,刘婆子这参,真不是念园存的那支。”
那就有了鬼了。
刚刚婆子2也说,她们这些下等的婆子银钱极少,刘婆子就算再得大房夫人的喜欢,那除非大房夫人给她留了什么遗产,否则她又哪里来的钱……去买一株完整的百年老参?除非……
“这参极可能是别人给的。”杨显忠说道:“那毒应该也是别人给的……我之前搜房时,便问过了门房,两天前,刘婆子曾经离开过念园,是跟着采购食材的车子一起进城,我又调了采购的车夫,他说刘婆子曾借言要见亲戚,主动离开过一段时间,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个大包,说是亲戚给的土产。”
“我想起来了。”婆子2也说道:“就是那天回来之后,刘家妹妹就开始熬新的人参十全大补汤,只不过以前的熬药的药渣她都随手泼了,那天的药渣,她却说泼了可惜,都是补药,便在她养的花儿下面挖了个坑,埋了进去,说要养花呢。”
刘婆子既然在念园做杂物,那么打理花草、浇花上肥当然也是她的工作,那时候听她说,只当她要给花加肥,如今听来,只怕那药渣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