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李婆子惊讶:“四小姐被软禁了?”
穆清瑜一副说漏了嘴的惊慌,“你还不知道啊?三婶才下令,叫人看着四妹妹不让她出院子,想来就是软禁的意思吧。”
李婆子眸子里最后一点光亮熄灭了。
她本来巴结着王月娘,但是王月娘出了这遭事。
她想起从前对穆清瑜的不善举动,连忙要过来向穆清瑜赔罪。
就算穆清瑜不领情,她还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就是去向穆清雪表忠心。
穆清雪可是未来的贤王妃,没人撼动的了她在定国公府的地位。
没想到穆清雪竟然被软禁了?
李婆子感觉到,自己心中的如意算盘,啪叽一声碎了。
“二小姐,您院子里下人多,这么点菜恐怕不够分吧,老奴再去厨房拿一些吧。”李婆子赶忙殷勤的说。
王月娘和穆清雪一倒台,在二房,最有威势的就是穆清瑜了!
不等穆清瑜回答,李婆子继续道:“小姐是不是喜欢圆子羹?老奴这就回去,叫人做了,亲自给小姐送来。”
“怎么,早上我吃的那碗圆子羹,你能做出味道一模一样的一份?”穆清瑜眸子闪着光。
李婆子心虚的点了点头。
穆清瑜讥讽一笑:“做圆子羹的人不在府里,你哪里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一份?”
李婆子下意识的在屋子里一张望,果然没看到墨竹的影子。
“有些事我不挑明,妈妈就不要上赶着自找没趣了。要是妈妈还这样,我不介意闹到祖母那里,叫祖母说一句公道话。”穆清瑜冷冷的说。
李婆子身子发虚,都快站不住了。在穆清瑜洞悉一切的目光中,李婆子屈膝行礼。
“从前都是老奴被猪油蒙了心,还请二小姐不要跟奴婢一般见识!”李婆子求饶道。
穆清瑜摇了摇头,“你对我说没用,对别人去说吧。妙香,送客吧。”
“二小姐不肯原谅老奴吗?只要二小姐肯原谅,老奴做牛做马都没有怨言啊!”李婆子急的团团转。
“妙香,送客。”
有穆清瑜这一句话,妙香强行拖着李婆子到了门口。
妙香回屋子里去,又将屋子里的菜都端了出来。
李婆子不敢进屋子里去,只好问道:“怎么都拿出来了?小姐吃什么?”
“小姐说没胃口,就想吃一碗早晨的圆子羹。”妙香说完,端着盘子离开了。
李婆子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只好垂头丧气的带着几个丫鬟回厨房去了。
墨竹办事利索,很快将穆清瑜的话带给她的表哥吴飞,马不停蹄的回府来了。
墨竹才走到半路,李婆子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
墨竹还惦记着这段时日,她在厨房里受的气,接连后退几步,警惕的盯着李婆子。
“哎呦,我的好姑娘怎么这样看着我?”李婆子笑眯眯的上前,拉住墨竹的手,“还没吃午膳吧?走,我给你准备好了,跟我到厨房去。”
“我家小姐还等着我去回话,我不去厨房了……”
墨竹才想反抗几句,李婆子已经强行拉着她到了厨房。
只见厨房里支起了一张小桌子,上头放着菜肴。
李婆子想把墨竹拉过去坐下。
墨竹却警惕的说:“这些菜,按份例只有主子能吃得上。你是何居心?”
难道李婆子是想逼她把这些菜吃下去,然后去穆老夫人或者方氏面前告状,说她吃了主子的份例?
实在是这段时日,她在厨房经历了太多的恶言恶语,她很难把李婆子往好处想。
“你放心,这些都是从我自己口袋里吃的。”李婆子怕墨竹不相信,自己先用筷子夹了几筷子吃了。
墨竹狐疑的坐了下来,对李婆子依然抱着戒备心。
李婆子拿公筷给墨竹夹菜,很是殷勤。
“嘿嘿,我之前有哪里做的不对的,还请墨竹姑娘原谅。”李婆子嘿嘿的笑着。
想起厨房之前对自家小姐的磋磨,墨竹狠狠的皱了皱眉头。
“我的好姑娘,我的好姐姐,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往后要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李婆子哭丧着脸,“还请墨竹姐姐,去二小姐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我就心满意足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墨竹恍然大悟。
二房的几个女眷,王月娘是不成气候了,穆清雪又被软禁着,现下便是穆清瑜一家独大了。
怪不得李婆子前后嘴脸转变的如此之快。
墨竹默默无言,享受着李婆子的伺候。
这段时日她没少受李婆子的刁难,叫她伺候伺候自己,也是应该的。
李婆子伺候墨竹吃饱喝足,一个劲的说着好听话,送墨竹出去,还不忘在墨竹怀里塞满了东西。
墨竹回到穆清瑜的屋子里,将怀里的东西悉数搁到了桌面上。
穆清瑜正在内室,由着妙香给自己重新梳妆。
顶着先前那个繁琐的发髻,着实不自在。
“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穆清瑜笑着说道。
“是李婆子给的,她还为奴婢准备了一桌子吃的。”墨竹从外头进来,洗干净手,擦干之后便走到了穆清瑜身边。
墨竹接过妙香手上的梳子,亲手为穆清瑜梳着头发。
“李婆子特意来讨好奴婢,想要奴婢在小姐跟前,为她美言几句。原本李婆子那样对小姐,奴婢是不能答应的。”
墨竹边说,边从铜镜里观察着穆清瑜的脸色。
“可是奴婢想着她终归是厨房的管事,得罪了她不值当,是以奴婢就答应了。小姐不会怪奴婢擅自主张吧?”
“你做的很好。”穆清瑜夸道。
入口的膳食是最容易动手脚的地方,在没有把握彻底扳倒李婆子以及她的势力时,不能将她得罪狠了。
穆清瑜先前刁难李婆子,不过是想为墨竹出一口气罢了。
从铜镜里,见着墨竹眉心的忧愁一扫而空,穆清瑜便想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穆二爷和王月娘的大喜事没有成,反而成了都城里人人饭后的谈资。
定国公府将会出一位王妃、一位将军夫人,早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借着王月娘这个把柄,那些人可不是要浑水摸鱼,将定国公府这趟浑水搅的越乱越好。
当外头的风言风语传到穆老夫人耳朵里时,穆老夫人怒不可遏,下令一定要彻查王月娘一事,甚至将之前没有放在心上的,关于王月娘的家底也要查个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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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老夫人此次是铁了心了,不仅彻查王月娘一人,连带着跟王月娘有往来的人,都要查个清楚。
王月娘和穆清雪各自被关着,二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束手无策。
二人唯一能期盼的,就是穆二爷回心转意,将二人放出去。
要是王月娘和穆清雪做的事被查出来,够她们喝一壶的了。
在穆老夫人雷厉风行的手段之下,没用几天就将王月娘在外的所作所为都查了一遍。
看着面前桌子上一叠白纸黑字,写着王月娘“罪状”的纸,穆老夫人板着脸,许久都没有消化纸上写的信息。
许久,她冷着声,怒火中烧:“她好大的胆子,旁的我也不说了,竟然去收受贿赂,还是背着人做的。”
王月娘用来放印子钱的银钱,很大一部分便是受贿赂而来的。
不少人想要巴结上定国公府,但是找不到门路。
王月娘此时便跳出来,要为他们牵线搭桥,同时要他们留下一点开路钱。
王月娘按着自己的心情,会在穆二爷面前无意间提一嘴。
至于穆二爷会不会去见那人,就是穆二爷自己的意思了。
就算付出了银钱,却没有见到穆二爷,那些人也没有胆子去找王月娘算账。
是以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东窗事发。
穆老夫人气得肝疼,要是这件事被闹了出去,那些言官可不就是逮着机会了。
“老夫人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王妈妈赶紧倒了一碗热热的茶,“老夫人请喝茶。”
穆老夫人看都没看王妈妈,咬牙切齿的说:“还有什么我一起看了再说,省的等下看又要头疼。”
说着,穆老夫人拿起面前,写着王月娘罪状的纸一张张翻看起来。
有了前头贿赂的事做铺垫,其他的事反而像小巫见大巫,反而没叫穆老夫人那么生气了。
时不时,穆老夫人还会被气得笑两声。
突然,穆老夫人苍老的眸子里露出精光,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看了几遍,顿时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妈妈见状,不动声色的凑过头去,偷偷瞄了几眼。
待看到白纸黑字写的那些话,王妈妈同样大惊失色。
主仆二人震惊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穆老夫人一下子就把纸揉捏成一团,攥在手心里。
“她的胆子也忒大了。”穆老夫人只顾着震惊,都忘记了愤怒。
“她难道不知道,要是她做的事被人发现,是要受杀头之罪的?不仅她,连她的一双儿女,都不能再待在定国公府的。”
王妈妈动了动干燥的嘴唇,没有能说出一句话。
良久,王妈妈提议道:“老夫人,要不要告诉二爷?”
“告诉他做什么?”穆老夫人嗔道,“反正都过去这么久了,总之这次王月娘逃不了的,也算是对秦氏有一个交代了。”
王妈妈垂下眼眸,总觉得穆老夫人的做法没有人情味。
要是往常,她肯定按照穆老夫人说的做了。
可是一想到穆清瑜没了亲娘后孤苦可怜,被王月娘母女欺负的模样,王妈妈就不忍心。
剩下的罪状,穆老夫人无心再看。
“你去二房,把这几个给老二看看。老二再疼王月娘,也不能不顾大局的。”
穆老夫人说着,将关于王月娘收受别人贿赂的几张纸挑了出来,交给王妈妈。
“这个,你拿出去烧了吧。”穆老夫人将手心里,被揉捏成一团的纸交给王妈妈。
秦氏已经走了一年多了,此事再提起来,只会叫家宅不宁。
且势必会叫穆清瑜和穆清雪闹得势不两立,叫二房分崩离析。
王妈妈领命出去了,她先将那团纸烧了,才去二房找穆二爷。
穆二爷看了信纸上写的,和穆老夫人一样震怒。
愤怒过后,他冒出了一层劫后余生的冷汗。
好在一切没有崩盘前,他先知道了,还能有功夫去善后。
王妈妈多嘴问了一句:“二爷准备怎么处置月姨娘?老奴也好回去给老夫人回话。”
穆二爷沉吟片刻,“光有这些,要是没有个人证……”
“老奴听说庄子上的肖管事,是月姨娘的得力干将,要是把他找来一对峙,岂不是人证物证都有了?”
穆二爷僵硬一笑:“还是妈妈有主意,我会去庄子上把肖管事带来的。到时候我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王月娘的。”
王妈妈满意的道:“那老奴就先回去了。”
“妈妈慢走。”
从穆二爷的屋子里出来,王妈妈瞬间收起了笑。
她在心中猜测,要是叫穆二爷知道那件事,穆二爷又会如何处置王月娘?
王妈妈聚精会神的想着,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穆清瑜主仆。
墨竹主动说道:“妈妈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仔细脚下!”
王妈妈回过神来,一眼就看到了穆清瑜的笑容,登时神情复杂,来不及收一收。
穆清瑜的笑意淡了几分,王妈妈见着自己的表情,分明是有事,是关于自己的。
她按兵不动,随意问道:“妈妈是奉了祖母的命令过来的吗?是不是月姨娘的事有结果了?”
王妈妈点了点头。
“那就好,”穆清瑜松了一口气,“早日还月姨娘一个清白,月姨娘就能早点出来了。不知道父亲和月姨娘的婚事还能不能成?我也想多个人来疼我呢。”
看着穆清瑜一派天真的模样,王妈妈心如刀绞。
她真想大声告诉穆清瑜,月姨娘才是让穆清瑜陷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方才我看妈妈心不在焉的,墨竹,你送妈妈回去,仔细些,别叫妈妈摔了。”穆清瑜体贴的说。
墨竹说了一声是,便要去扶王妈妈。
王妈妈连忙躲开,道:“小姐放心,老奴能自己走回去的。”
“好,妈妈肯定回去有话要和祖母说,我就不多留你了。”
王妈妈心中感慨,这么好的一个二小姐,王月娘的心肠究竟有多么歹毒,处处不给二小姐留后路?
王妈妈走出一段路,回过头来,还能看到穆清瑜担忧的望着自己,生怕自己再出神不看路摔着。
王妈妈眼睛酸涩,她索性把心一横,快速折返回去。
她不顾尊卑,凑到穆清瑜耳边悄声提醒:“王月娘不是什么好人,秦氏的死是人为。”
说完,王妈妈才匆匆离开。
墨竹陪在穆清瑜身边,目送王妈妈离开后,才瞥见穆清瑜惨白的脸色。
“小姐?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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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竹在穆清瑜身边伺候了许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她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只见穆清瑜面色惨白,嘴唇被自己咬破了皮,流出的一滴血珠子格外刺眼。
“小姐,别伤了自己。”墨竹连忙劝道,生怕穆清瑜再做出什么事来。
穆清瑜几乎是本能的循着声音望过来,她眸子里尚且来不及掩饰的恨意和怒火,直冲冲的朝着墨竹去。
被这眼神一看,墨竹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在阳光下,竟然有一种掉入冰窖的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慢慢结冰凝固。
只一瞬,穆清瑜眸子里的万千情绪都消散了。
墨竹眨了眨眼,只见站在她面前的穆清瑜,又是往日云淡风轻,温温柔柔浅笑的定国公府二小姐。
墨竹揉了揉眼睛,难道是她眼花了?
可是那种感觉太过真切,不可能是幻觉。
穆清瑜已经提步往回去了,墨竹赶紧跟上。
墨竹到底没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方才王妈妈跟你说了什么?”
穆清瑜身子一僵,并未回头,轻巧的说:“她提醒我,月姨娘不是什么好人。”
墨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事。
她感慨道:“王妈妈是个好的,心里想着小姐。”
回到屋子里,外头还是大白天,穆清瑜就合衣躺到了床上,叫墨竹出去,屋子里不留任何人伺候。
墨竹只当穆清瑜是乏了。
穆清瑜面对墙壁,浑身发抖。她咬着自己的手,才克制住立刻要去找王月娘报仇的冲动。
想她浑浑噩噩活了这么久,竟然连她娘亲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都不知道。
要不是王妈妈好心提点,她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穆清瑜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
王月娘竟然敢?穆清瑜发誓,一定要叫王月娘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穆二爷派人继续去查王月娘的事,他查到肖管事身上时,肖管事不惊吓,很快就把这些年,他为王月娘办的事都吐露了出来。
穆二爷失望至极,先将肖管事也关押在了定国公府里。
穆二爷原先对王月娘仅存的一点期待,都没有了。
此事,不严惩王月娘,他没法子跟定国公府列祖列宗以及贤王交代。
肖管事被关押在二房的下人房里,门口有一人把守着。
入夜,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到了这儿。
把守门口的婆子,先是警惕,待看清二人的面容时,脸上却堆起了笑。
其中一人将一样东西交到婆子手里,那婆子更是乐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婆子乐呵呵的开了门。
穆清瑜正想进去,墨竹担忧的说:“小姐,叫奴婢跟您一块进去吧。”
“不用了,”穆清瑜冷声拒绝,“你在外头守着,谁都不准进来。我进去之后,把门关好。”
墨竹依然担心着,那婆子好心的劝道:“姑娘放心,里头那人被捆着,做不了什么的。”
饶是这么说,墨竹依然担心着。
眼看着穆清瑜毫不犹豫的进去了,墨竹只好在后头将门关好。
她竖起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要是有一个不对,她就能冲进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从窗户处,照进来的月光带来的一丝光亮。
肖管事正睡在冰冷的柴房里,睡惯了锦绣床铺的他,怎么吃的了这样的苦?
他浑身被绳子绑着,只能艰难又狼狈的翻身。
猛的看到站在门口处的黑色影子,他还以为是索命的阎罗,吓得差点白眼一翻晕过去。
好在那黑影开口:“肖管事,好久不见。”
黑影越来越近,直到跟前,肖管事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二小姐。”肖管事吐出一口浊气,他的小命保住了。
“我有事要问你。”穆清瑜盯着肖管事,眸子里冰冷一片。
肖管事肥胖的身躯朝天躺着,活像一只翻了身的王八。
他艰难的蹬着脚,往上挪了挪,叫自己的头枕在柴垛上,才道:“小姐有什么话就问吧。”
“你从前是我娘的人,什么时候变成王月娘的人了?”
肖管事笑嘻嘻的回道:“忘了,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反正他把一切和盘托出了,在穆清瑜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
何况在黑夜,能和这样一位美人,在月下交谈,也算是一桩美事。
肖管事的笑容油腻,眼神不怀好意起来。
穆清瑜依然面无表情,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上前一步,质问道:“我娘是怎么死的?”
肖管事目光微闪,心虚的提溜转了一圈。
“先夫人?不是病逝的吗?生了什么病小姐更清楚吧。”
“你不肯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穆清瑜勾了勾嘴角,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在肖管事面前比划了一下。
“好啊,那我就送你去见我娘,让我娘问问你,你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穆清瑜似笑非笑。
肖管事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可是他看穆清瑜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肯定是在虚张声势。
“好啊,要是你下得了手,就来吧。”肖管事嬉皮笑脸的道。
他甚至挑衅的盯着穆清瑜,料定这位娇小姐,看到血都能晕过去。
穆清瑜在肖管事身边蹲下,利索的挥着匕首扎进了他的大腿。
肖管事神情一僵,痛苦的嚎了一声。
穆清瑜将匕首拔出来,肖管事又是一声哀嚎。
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将肖管事的衣裳染成了鲜红色。
“你敢下手?你信不信我出去之后,叫月姨娘她们收拾你?”肖管事痛的龇牙咧嘴,口不择言的道。
“那你也得有本事出去才行。”穆清瑜说完,又将匕首扎了进去。
肖管事痛的五官都扭曲了。
“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穆清瑜说着,匕首已经对准了肖管事的喉咙。
“要是我死了,你就再也不能知道真相了。”肖管事拼尽全力向后仰着脖子,尽量离匕首远一点。
“你以为没了你,我就查不出真相来?如果我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为何会来找你?”
少女鲜艳如血的唇瓣上,仿佛绽放了一朵妖冶的花,花瓣上带着剧毒。
这一次,肖管事相信,这一把匕首会毫不犹豫刺穿自己的咽喉。
“我说……我说……”肖管事败下阵来,“我把一切都说出来,求求二小姐饶我一命!”
屋外,墨竹正聚精会神听着里头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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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屋子里传来的都是肖管事痛苦的嚎叫,想来自家小姐没有吃亏,墨竹稍稍放下心来。
没等一会,屋子门从内打开,穆清瑜出来了。
墨竹赶紧上前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穆清瑜的面容清冷的可怕,她摇了摇头。
那守门的婆子往里头看了一眼,只看见肖管事奄奄一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
她吓了一跳,忌惮的看了眼穆清瑜。
穆清瑜正在此时偏过头,对上那婆子的目光。
婆子吓得连忙低下头去。
“你找几个人,把他丢到后山去。”穆清瑜冷冷的吩咐道。
婆子迟疑的说:“可是他还没死。”
“他今晚死和明天死有什么分别?你就当他死了,你们是怎么处置死人的,就这么处置他。”
“可要是二爷问起来,老奴不好交代。”
穆清瑜摩挲着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冷声说:“父亲想从肖管事口中知道的,肖管事都交代了,留着他还有什么用?要是父亲问起来,你就说肖管事畏罪自杀了。”
说完,那婆子还有顾虑。穆清瑜不过是个深闺里娇养大的小姐,她的话不可全信。
穆清瑜没了耐心,厉声警告:“你说父亲会为了这么一个肖管事跟我置气吗?还是说你要为了肖管事得罪我,难道你跟肖管事是一伙的?”
“老奴冤枉,老奴这就去叫人!”那婆子连忙改口。
谁不知道,现在沾染上王月娘,简直就自寻死路。
“要是父亲问起来,你怎么说?”
“是肖管事畏罪自杀,老奴怕他脏了主子们的眼睛,已经将他丢去后山了。”婆子恭敬的道,不敢再打小主意。
穆清瑜这才满意的带着墨竹离开。
婆子看了眼屋子里,还剩微弱气息的肖管事。
她从肖管事身下的一大滩血渍推测,肖管事应该是失血过多。
她无能为力,只能将门带上,然后去喊人一起把肖管事丢到后山去。
翌日,穆二爷得知肖管事已经死了的消息,并没有多大反应。
于他而言,肖管事已经是个不相干的人了。
外头关于定国公府的推测和谣言越来越多,甚至还把贤王拉入了浑水之中,说贤王也参与了放印子钱一事。
贤王急的不行,明里暗里都要穆二爷尽快处理王月娘一事。
除了贤王,连穆老夫人也在不断暗示,为了穆家列祖列宗,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后患无穷。
穆二爷心知,这次王月娘是逃不过去了。
打定主意之后,当下,定国公府里头传出消息,放印子钱是王月娘一人所为,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圣上念着定国公府的旧情,不处置王月娘。
定国公府感念圣恩,将在三日之后,送王月娘回祖籍,为她寻一处尼姑庵,叫她一生青灯古佛,为圣上祈福。
王月娘的事情敲定之后,穆清雪被放了出来。
她出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穆二爷,要为王月娘求情。
“爹爹,再给我娘一个机会吧,”穆清雪带着哭腔向穆二爷求情,“我娘跟了爹爹这么多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爹爹难道不知道吗?”
穆清雪可怜兮兮的用袖子擦了把眼泪,“我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将来的日子能好过些。我娘只是一时糊涂,爹爹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她做下的事,你都知道?”穆二爷沉着脸质问。
穆清雪的抽搭声明显中断了下,好在她低着头,穆二爷看不到她的心虚。
“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我娘本性善良。”
“你要是还想保住你和贤王殿下的婚约,你就不要再为你娘求情了。”穆二爷沉重的道。
穆二爷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穆清雪聪明的不再多言。
她说了些叫穆二爷保重身子一类,无关紧要的话,便借口离开了。
穆清雪从穆二爷的书房里出来,立刻叫她的丫鬟迎春出去打探,她被软禁起来的这几日,外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迎春出去了快一个时辰就赶回来了,她将在外头打探来的,关于定国公府的传言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当说到贤王的时候,穆清雪吓出来一身冷汗。
原来穆二爷说的是这回事。
要是将贤王卷进这场风波里,贤王肯定要将和穆清雪的婚事一脚踢开。
“小姐,二爷不肯放了姨娘,我们要不要再想别的法子?”迎春忧心的说。
“我都自身难保了,还想什么法子?”穆清雪气急败坏,“往后你不要在我跟前提我娘的事了。”
穆清雪恨不得立刻和王月娘划清界限。
眼下先保住自己的王妃之位才是最要紧的,王妃之位保住之后,才能提将王月娘救出来的事。
迎春被一吼,登时唬的说不出话来。她甚至不明白,为何穆清雪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穆清雪发泄完心中的情绪,才察觉到迎春的不敢置信。
穆清雪缓和了语气:“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吧,至于为什么,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是,奴婢全听小姐的,往后不在小姐面前提起姨娘。”
“好,你出去之后,和我院子里其他人也说一声。”
“是。”
迎春出去之后,穆清雪疲乏的靠在椅背上。
她不停的暗示自己,她与王月娘划清界限,都是为了王月娘好,希望将来,王月娘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吧。
眼看着三天马上就要过去,王月娘被关在院子里,边收拾东西,边等着穆清雪来救她。
许是知道王月娘马上就要离开定国公府了,那些下人谈论起外头的事时,都不会刻意避讳着王月娘。
王月娘知道穆清雪被放出来了,喜不自禁。
穆清雪肯定会想法子救她出去的。
等她出去之后,她定能卷土而来。
因此,王月娘收拾起行李来心不在焉的。贵重的物件一样都没收拾,反正打包起来,又要拆开放回原处的。
这样折腾来,反而容易弄丢东西。
王月娘干脆一样都不收拾。
可是她翘首以盼,等了许久都没见穆清雪过来。
王月娘终于急了。
她连忙叫自己的贴身婢女想法子溜出去,去穆清雪那里走一遭。
婢女从王月娘这儿溜出去,却在穆清雪那里吃了闭门羹。
她无功折返,与王月娘说了之后,王月娘登时变了脸色。
“糟糕,难道雪儿有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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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月娘再也坐不住了,急的在屋子里打转。
怪不得穆清雪这几日没有想法子来见自己一面,或者递个口信进来,原来穆清雪名义上解了软禁,实际上还是被软禁着。
不然她的人去找穆清雪,为何会见不到。
站在一边的婢女犹豫再三,还是把将要说出口的猜测咽了回去。
她觉得,不愿见她,应该是穆清雪自个儿的意思。
等明儿一早,王月娘就要被送走了。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为了穆清雪和穆书睿,她都要再搏一搏。
“你想法子见到二爷,就说我要死了,要见二爷最后一面。”王月娘脸色凝重的吩咐道。
婢女为难的说:“方才奴婢去见四小姐,差点就被认出。奴婢怕自己见不到二爷。”
王月娘沉着脸,走到梳妆台前,拿了一根簪子交给婢女。
“要是你被人发现,你就用自己的性命威胁。只要你把事情闹大了,二爷肯定会来见我的。”王月娘笃定的说。
那婢女惶恐的接过簪子,连手都在颤抖。
王月娘的意思是,要她付出性命作为代价?
婢女慌了神。
王月娘按住婢女发抖的手,哄道:“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会叫雪儿带你一起去贤王府,让你做个侧妃,成为雪儿的左膀右臂的。”
王月娘的话极有吸引力,婢女果然动心了。
“姨娘放心,奴婢一定将二爷带来!”
婢女出去了。
大概是知道明日王月娘就要被送走,定国公府的人对王月娘的下人都放松了警惕。
临近傍晚,穆二爷过来了。
穆二爷只站在院子门口,并不愿进去。
王月娘站在屋门,和穆二爷遥遥相望。最后是王月娘紧了紧衣领,往院子门口走去。
“爷,怎么不进来?”王月娘抬起脸,目光温柔,直视穆二爷。
穆二爷低下头,有片刻的恍惚。
从前他去外头看王月娘时,她也是用这种眼神,跟自己说着自己没来的几日,她是如何想念自己。
这一个眼神,就能叫他的心化成水。
可是现在,想起王月娘背着自己做的那些事,穆二爷神色复杂。
“你有什么想不开的?”穆二爷淡淡的开口,“你还有雪儿和书睿,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穆二爷和王月娘在一起十多年,见到的一直是秉性纯良的王月娘。
他内心最深处,还是不愿意相信,面前这个对自己体贴温柔的女子,是个心情深沉的女人。
王月娘拿手背擦了擦眼睛,抿着嘴苦笑。
“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要是叫雪儿和书睿知道,他们有这样一个生母,肯定会觉得蒙羞,”王月娘没撑住哭了出来,“我还是死了算了。”
听着王月娘低声抽泣,委屈凄楚。
穆二爷听了片刻,脸色柔和了不少。
他伸出手想要拍一拍王月娘的肩膀以示安慰,手伸到半空中,顿了下,还是收了回来。
“你且安心的去外头住几年,你是雪儿和书睿的生母,你做了什么,他们都会原谅你的。”穆二爷安慰道。
王月娘哭的更大声了,她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穆二爷皱了皱眉,听着王月娘哭的快要接不上气了,他宽厚的手掌终于落在了王月娘的肩膀上。
“好了,你也不要这么伤心。等这个风头过去了,要是雪儿和书睿要找生母,不会有人拦着他们的。”穆二爷道。
闻言,王月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放下手,破涕而笑。
“爷的意思是?”
穆二爷牵动了下嘴角,飞快一笑。
这一笑,给了王月娘极大的安慰。
“爷放心,”王月娘带着泪光笑道,“等我出去之后,定日夜为爷,为老夫人祈福。只是回祖籍去太过遥远,能不能就在城外找一处清净的地方,让我清修?”
穆二爷思索片刻,“也好,书睿这个样子也离不开你。要是他想你了,你就悄悄回来看他一眼。”
“多谢爷!”王月娘笑得极为得意。
那些人以为这样就能扳倒自己?简直是异想天开。
要是叫她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挑唆了王封,她一定叫那人在自己跟前跪地求饶!
“对了,能不能让我在走之前,见雪儿一面。”王月娘央求道,她实在是不放心穆清雪。
且她走了之后,只有穆清雪才能照顾好穆书睿。
“你派人去和雪儿说一声,叫她来看你便是。”穆二爷说道。
再站了一会,直到太阳落山,穆二爷才离开。
穆二爷前脚刚走,王月娘就迫不及待的催促婢女,快去把穆清雪带来。
且有了穆二爷这一句话,王月娘要婢女,无论如何都要把穆清雪带来。
婢女便钻进了黑夜之中。
她赶到穆清雪的院子时,正巧碰上厨房里送点心的丫鬟刚出来。
门正好开着,婢女加快脚步,想要从门缝里钻进去。
她几乎是差点就要进去时,只见迎春迎面将她挤了出去。
婢女被逼的连连后退。
“你怎么又来了?”迎春嫌弃的说,仿佛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我是奉二爷的命令来的,二爷说,叫四小姐去见姨娘一面。”
“你都敢胡编乱造了?既然是二爷说的,怎么我不知道?”迎春毫不示弱。
那婢女是铁了心要见到穆清雪,她上前一步,气势汹汹的道:“那我们就闹到二爷面前去,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对面这人说的不像是假话,迎春心有忐忑。
对峙一会,迎春便道:“那你就在这里等一等。”
说完,迎春带上了门,往里头去了。
婢女上前几步,见门虚掩着,便把耳朵凑过去偷听。
迎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去了。
穆清雪正好在院子里慢慢走着消食,见迎春进来,嗔道:“这么着急忙慌的,难道是出什么大事了?”
“是姨娘又派了人来请小姐过去。”
穆清雪蹙眉:“我不是叫你找个借口,叫她回去了吗?”
“她说是二爷的意思,请小姐去姨娘那里说话,”迎春为难的说,“奴婢不敢擅自做主。”
“废物!”穆清雪没好气的说,“就算是爹爹的意思,也不能强行绑了我去吧。你不会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说我昨夜着了凉,现在已经睡下了。”
“是。”迎春赶紧出去了。
她将穆清雪的话,有模有样的学了一遍,将王月娘派来的人赶走了。
156
穆二爷回去之后,开始盘算着,城外哪一处尼姑庵清净,可以供王月娘清修。
尼姑庵还不如庄子方便,哪一天两个孩子想王月娘了,过去方便。
甚至他觉得在府里没趣,过去住一日也是方便的。
就像从前那些日子。
穆二爷正在盘算着,下人来报,说是穆清瑜过来了。
“让她进来吧。”
于是下人领着穆清瑜进来了。
“给父亲请安。”
“坐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穆二爷直接问道。
自从秦氏去世后,穆清瑜很少主动来找穆二爷。
就算过来,也是有事相求。
“我来问问,父亲准备怎么处置月姨娘?”穆清瑜问道。
她不相信,王月娘会甘心被送去那么远的地方。
“当然是把她送出府去,不把她送走,怎么向众人交代。”穆二爷愤慨的说。
穆清瑜仔细观察着穆二爷,她敏锐的发现,穆二爷面上的愤怒竟然是装出来的。
她不由自主的耷拉下嘴角,垂眸说道:“姨娘只是一时糊涂,请父亲不要将姨娘送回祖籍去。先不说舟车劳顿,姨娘的身子受不住。要是将姨娘送的那么远,也不利于弟弟养病。”
如果穆清瑜不是为王月娘求情的,穆二爷敷衍几句打发了她也就是了。
可穆清瑜每一句都是在为王月娘求情,将穆二爷哄得服服帖帖。
“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的。”穆二爷眨了眨眼。
穆清瑜情不自禁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果然王月娘已经有所行动了。
还好她多留了个心眼,特意敢在这个时候过来试探了下穆二爷。
“对了父亲,有个人要见你。”
穆二爷还没问是谁,就见站在穆清瑜身后的丫鬟抬起了头。
待看清那人的面容,穆二爷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嘴巴。
“你的痨病好了?”穆二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
“还请父亲赎罪,当初说翡翠得了痨病,都是借口。”说着穆清瑜对翡翠使了个眼色。
翡翠上前几步,在穆二爷跟前跪了下来。
“求求爷救救妾身和妾身肚子里的孩子!”翡翠带着哭腔央求道。
穆二爷震惊:“孩子?你有身孕了?”
翡翠苦涩的点了点头:“之前是妾身央求二小姐,求二小姐送妾身出府去。不然妾身保不住这个孩子啊!”
“此话从何说起?你先起来,地上凉。”穆二爷赶紧将翡翠扶了起来,目光落在翡翠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妾身有身孕的事被人知道了,那人竟然想要赶尽杀绝,”翡翠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妾身死了没事,可妾身肚子里,爷的骨血绝对不能出事。”
“是谁要害你?”穆二爷追问道。
翡翠害怕:“妾身不敢说。”
“你放心的说,有我在,看谁敢对你动手。”
“是月姨娘。”
翡翠说完,穆二爷将翡翠轻轻推开,满脸都是不相信。
“月娘不是那样的人,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穆二爷说道。
王月娘就算出去放印子钱,也是被迷了心窍。
那种害人命伤天害理的事,王月娘更加做不出来的。
穆二爷自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王月娘。
“爷要是不信,可以把妾身的丫鬟巧儿喊来,她就是当日那个要害妾身的人。”翡翠受伤的说。
“父亲,我已经把巧儿带来了,父亲要不要见一见。”穆清瑜插嘴道。
穆二爷脸色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叫巧儿进来吧。”
巧儿被墨竹带了进来,只见她神情灰败,一副认命的样子。
“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穆二爷质问道。
“奴婢……奴婢是受了四小姐的指使,四小姐叫奴婢把翠姨娘常常喝的补药,换成落胎的药。”
“雪儿?”穆二爷瞬间变了脸色,“雪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在他的心里,穆清雪只是被他宠的骄纵了些,但穆清雪连一只蝼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奴婢可以与四小姐对峙的。”巧儿道。
“父亲,为了四妹妹的清白,不如就叫四妹妹过来吧。”穆清瑜提议道。
“也好,来人,去把四小姐带来。”穆二爷吩咐道。
穆清雪以为穆二爷突然派人喊她过去,是要叫她去见王月娘的。
穆清雪一路忐忑的到了穆二爷这儿,再看到屋子里的穆清瑜时,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口气还没松完,她又看到了翡翠和巧儿,一颗心再次揪了起来。
“翡翠?你不是得了痨病被送走了?怎么又回来了?”穆清雪明知故问,再看巧儿的样子,肯定是出卖了自己。
“巧儿,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穆二爷命令道。
巧儿便重复说了一遍,说完,只见穆清雪气红了脸。
“是谁指使你来污蔑我的?”穆清雪的目光在翡翠和穆清瑜身上移来移去。
“没有人指使奴婢的,是奴婢做了亏心事,心里难安,”巧儿抬起头看向穆清雪,“四小姐,奴婢还知道,那些药应该还藏在四小姐衣柜最下面一层,一块荷花绣帕下面。”
巧儿竟然将一切都说了出来,穆清雪暗暗咬牙,恨不得立刻将巧儿的嘴巴堵上。
“父亲不如叫人去看看,好还四妹妹一个清白,”穆清瑜再次提议,“四妹妹将来是要嫁到贤王府去的,这些事情要是不解释清楚,往后说不定对贤王不利。”
“你说得对,”穆二爷点了点头,“来人……”
“爹爹!”穆清雪惊慌的打断了穆二爷的话。
笑话,要是真的叫穆二爷派人去查了,肯定能把她藏起来的东西找出来,到时候她百口莫辩。
“怎么了?”穆二爷沉声问道。
“爹爹派人去查,岂不是不相信我?”
“四妹妹此言差矣,”穆清瑜似笑非笑,“父亲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在乎妹妹,要还妹妹一个清白。”
“你!”穆清雪恨得咬牙切齿,今儿个这一遭,肯定就是穆清瑜策划的。
“爷,都是妾身的不好,”翡翠小声抽泣,“没想到妾身回来,会引起这么多的麻烦,还要叫四小姐受委屈。不如就叫妾身去了。”
“胡闹,你有了身孕,就要保重身子,这些话不要再提了,”穆二爷嗔道,“来人,去四小姐那里查一查。”
“二爷不用去了,”迎春站了出来,“奴婢知道真相!”
157
迎春这句话,将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穆清雪脸色有一瞬的狰狞,怕被人识破,只能用生硬的笑掩饰。
迎春是她的贴身丫鬟,跟了她许久,她做的每一件见不得光的事,几乎都由迎春经手。
要是迎春将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那穆二爷肯定要叫她打包行李,跟王月娘一块走。
“迎春,不枉费我事事都想着你,把你从外头带回了国公府,你一定要还我一个清白。”穆清雪尽量平静的说。
“这件事不关我家小姐的事,”迎春下了极大的决心,“都是月姨娘做的,她假借四小姐的名义,吩咐巧儿去害翠姨娘。”
“四小姐屋子里的那包东西,也是月姨娘藏在那里的。”
迎春说完,穆清雪的眸子闪了闪,她不敢置信的道:“姨娘为什么会背着我做这些事?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是姨娘不叫奴婢告诉小姐的,小姐性子纯良,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吓得做噩梦的。“迎春真挚的说道。
“姨娘好生糊涂。”穆清雪低头抹泪。
“可是当时你说的,明明是四小姐叫我这么做的。”巧儿辩驳道。
“那是你听错了。”迎春道。
巧儿还想说什么,却被穆清瑜打断了。
“父亲,事关重大,不如叫姨娘过来问一问吧,”穆清瑜提议道,“要是不叫姨娘来当面说个清楚,我不相信姨娘是那样的人。”
“不用了吧。”穆清雪脸色难看,看向穆清瑜的眼神里,饱含怨毒。
她已经能肯定,此事就是穆清瑜从中捣鬼。
要是叫王月娘过来,她们母女一对峙,岂不是要自相残杀了。
“父亲,为了姨娘和四妹妹的名声,还是谨慎些好。”穆清瑜坚持己见。
她一口一句都是为了王月娘母女好,穆二爷被说动了。
不顾穆清雪的阻拦,穆二爷叫人,将王月娘带来了。
看着屋子里神色各异的人,王月娘心中打鼓。
“你说,是不是你知道了翡翠身怀有孕,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穆二爷痛心疾首的质问。
“我没有。”王月娘不假思索的反驳。
“可是迎春说,是你做的。”
王月娘看向穆清雪和迎春,看到那二人皆是心虚的不敢看自己。
“迎春,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穆二爷吩咐。
迎春低着头,忐忑的说:“是……是姨娘吩咐奴婢,叫奴婢联合巧儿……去害翠姨娘。”
王月娘在屋子里,迎春这话说的断断续续,底气不足,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
王月娘想起来了,当时是穆清雪说,会去处理好翡翠一事,只是后来翡翠被送出去没了消息,她也将这事忘了。
王月娘将目光移到穆清雪身上,“雪儿,你都知道了?”
穆清雪强行镇定下来,艰难的点了点头。
“要不是翠姨娘回来,迎春说了真相,我恐怕要一直蒙在鼓里。姨娘,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穆清雪失望又愤慨,只是她的眼神飘忽,不敢和王月娘直视。
王月娘苦笑,眼神里闪着细碎的光,“是啊,都是我做的。”
她还有什么话能说的,这就是她一直期盼着的好女儿。
她失望至极,连细枝末节都不想问了,就干脆的把罪责都揽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穆二爷震怒,更多的是失望。
“我和姐姐无冤无仇,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翡翠声泪俱下,“爷,你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睿儿成了那副模样,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威胁到他。”王月娘恨道。
穆二爷摇头,“你太叫我失望了,没想到这么多年,我都被你骗了。”
王月娘沉默片刻,见无人为她说话,只好道:“都是我一时歪了心思,还请爷责罚。”
“我没什么好责罚你的。”穆二爷面无表情,看王月娘的眼神,就和看陌生人一样冰冷。
王月娘正低着头,听到这句话时,暗暗窃喜。果然穆二爷对她还有感情,舍不得重罚她的。
她正想抬起头与穆二爷说几句时,正好对上穆二爷毫无温度的眼神。
她心里咯噔一下,穆二爷是真的动怒了。
“爷。”王月娘急忙上前,想再和穆二爷说几句软话。
穆二爷嫌恶的看了王月娘一眼,连忙吩咐左右:“来人,把她带回去,明儿个一早就送回祖籍去。”
王月娘惊的忘记挣扎了,“爷不是说,不送我回祖籍,要在郊外为我寻一处清净的地方吗?”
“你这样恶毒心肠的人,我把你留在身边,能叫我彻夜难眠。”穆二爷说完,挥了挥手,不愿再看王月娘。
王月娘被拖着往外走,她终于感到了害怕和绝望。
“爷!都是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看在我跟着爷这么多年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雪儿,你为我说一句话啊!”
穆清雪低着头,借由帕子擦泪,用帕子挡住了自己的面容,不去看王月娘的惨状。
很快,就听不到王月娘的声音了。
穆清雪暗暗松了一口气。
穆清瑜好笑的看着缩头乌龟一样的穆清雪,道:“四妹妹,你怎么也不为姨娘求情?姨娘一向待我们好,她只是不小心歪了心思。”
穆清雪恨不得立刻把穆清瑜丢出去,省的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事。
“我也是被吓得没了主意,反正都听爹爹的,爹爹要怎么处置姨娘,我绝无二言。”穆清雪黑着脸说。
穆清瑜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多谢爷。”翡翠眼圈红红的说。
穆二爷铁青着脸,不看屋里众人,只疲倦的道:“你们都散了吧。”
他想一个人冷静冷静。
一想到这么多年,他一直被王月娘的伪装骗了。
他以为的天底下最善良最温柔的人,竟然是个会用见不得光的手段,算计他人的恶毒妇人。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才知道枕边人是一条会吐信子的毒蛇。
他急需自己冷静一下。
穆清瑜率先站了起来,“父亲保重身子,女儿告退。”
穆清瑜先行离开,其他人跟着起来,行礼后离开。
穆清雪盯着前头穆清瑜的背影,不断的飞着眼刀子。
只是那人背影袅娜,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迎春忐忑的问道。
穆二爷现在神智尚不清楚,要是等他反应过来,说不定会找迎春秋后算账。
158
见穆清雪没有回答,迎春再次问道:“小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去找姨娘。”穆清雪凝重的说。
“找月姨娘吗?”迎春愈发不安。
是她擅自做主,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了王月娘身上。
去找王月娘,到时候她们母女二人联手,叫自己有何颜面?
迎春觑着穆清雪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方才奴婢擅自做主,小姐会不会怪奴婢?”
穆清雪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怎么会呢?我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说不定爹爹会连我也厌弃了。”
回想起穆二爷对王月娘的冷酷,穆清雪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迎春帮自己脱身了。
可是穆清雪看着迎春的眼神,又复杂起来了。
有这么一个知道自己底细的丫鬟在身边,穆清雪第一次感觉到了威胁。
“多谢小姐不怪罪,奴婢也是情急之下想到这个法子,希望姨娘不要误会奴婢。”迎春顿时轻松了不少。
“你快去准备些绸缎首饰之类的,我们去见翡翠。”穆清雪吩咐道。
“去见她?”迎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就是她差点害了小姐,小姐为何还要去见她?”
“要是她揪着此事要细查,肯定会查到我身上的。现在她肚子里有个宝贝疙瘩,她说什么,爹爹肯定都会顺着她的。”
穆清雪颇有顾忌的说道,现在去动翡翠,更是不明智的行为。
她见迎春迟迟没有动作,催促道:“你快去准备,我们现在就过去。”
“可是天都黑了。”迎春犹豫。
放着王月娘不管,而是上赶着去翡翠那里,迎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夜长梦多,你快去吧。”穆清雪急的推了迎春一把,迎春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没多久,迎春准备好了东西,跟着穆清雪往翡翠那里去。
穆清瑜带着墨竹才在屋子里坐下来,一个小丫鬟偷偷过来。
“二小姐,奴婢是翠姨娘那儿的人。翠姨娘让奴婢来跟小姐说一声,四小姐过去了,请二小姐过去看一看。”丫鬟说道。
这丫鬟说的隐晦,实际上是翡翠派她,来跟穆清瑜求救的。
翡翠刚回到院子里,正在收拾的时候,竟听说穆清雪过来了。
她不敢肯定穆清雪此行的目的,她猜测穆清雪很大的可能,是来为王月娘报仇的。
按照她对穆清雪的了解,穆清雪肯定能做得出当众摔打自己的行为。
翡翠慎重起见,立刻派了丫鬟去向穆清瑜求救。
穆清瑜从小丫鬟嘴里,听了前因后果之后,反而没有翡翠的顾虑。
方才在王月娘面前,穆清雪害怕担责,就能把一切都推到王月娘身上。
现下穆清雪过去,肯定不是找翡翠麻烦的。
“你回去吧,跟翠姨娘说,我马上就过去。”
穆清瑜把来通风报信的丫鬟支走了。
待丫鬟走了一会,穆清瑜才带着墨竹出去。
不过二人不是去翡翠那里,而是去了王月娘那里。
“姨娘明天就要走了,我有几件衣裳,想叫姨娘过去试一试,让她带走。”穆清瑜对守门的人说。
守门的两人原本想拒绝的,可是二人拒绝不了墨竹递过来的荷包,便笑呵呵的打开了门。
王月娘见到来人,登时冷笑了起来。
“怎么,二小姐是来看我的惨兮兮的样子的?”王月娘回来琢磨了下,穆清瑜肯定从中推波助澜了。
穆清瑜丝毫不恼:“我是要带姨娘出去的。”
“哦?你会这么好心?”王月娘怀疑。
“门都开着了,姨娘跟我来吧。”穆清瑜往外头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看了王月娘一眼,再次往外走。
王月娘见穆清瑜出去之后,门并没有关上。她踌躇一会,还是跟着出去了。
穆清瑜有意无意的放慢脚步,让王月娘不至于跟丢。
“二小姐要带我去哪里?”王月娘拧着眉头问。
她倒不是害怕,在定国公府里,穆清瑜还能把她杀了不成?
“姨娘跟我去了便知道了,”穆清瑜头也不回的说,“我们到了。”
许久不到这边来,王月娘几乎都快忘了这个地方。
“二小姐带我来这里?是想叫我给翡翠赔礼道歉?”王月娘自嘲一笑,“可惜二小姐煞费苦心,我是不会进去的。”
穆清瑜回过头来,幽幽一笑。
月光下,她的笑容愈发神秘,似乎有一种魔力,想叫人去一探究竟。
王月娘鬼使神差的走了上前,走到了穆清瑜身边。
只见翡翠院子里传来的声音,更吸引王月娘。
院子里,东边厢房处的窗户上透着暖光,女子独有的婉转笑声,就是从这传出来的。
“姨娘,之前的事,我先替我娘给你赔个不是,这些东西你且收下,不是什么好东西,等我得了好东西,再给你送来。”
王月娘瞬间就辨认出,这是穆清雪的声音。
“二小姐言重了,月姨娘的事,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翡翠客气的说。
“姨娘不要安慰我了,我娘差点就要害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弟弟,你怎么可能不在意呢?”穆清雪敛起笑意。
“姨娘心里的怨气,今晚就一股脑发泄出来吧。”言下之意,希望过了今晚,翡翠不要再提此事。
“二小姐多心了,我真的不在意了。”翡翠坚持的说。
王月娘被送走,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法子。
“可要是往后,爹爹再提起这事……”
“四小姐放心,我一定不会再叫二爷想起这事的。”翡翠大大方方的说。
穆清雪此行的目的她非常清楚,既然穆清雪示弱,她也不会拒绝。
在孩子平安降生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穆清雪灿烂一笑,“那就好,我娘是罪有应得,她走了之后,我在府里没有个说话的人了。我能常常过来和你说说话吗?”
“那我肯定欢迎四小姐过来的,我一个人也无聊的。”
二人相视,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二人的笑声,从窗户中传了出去,飘了很远。
正在门口的二人,隔着一扇门,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里头的交谈声。
穆清瑜讥讽一笑,翡翠果然好心计,两面都不得罪人,两面都联盟。
而王月娘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她惨白的脸,已经比惨淡的月光还要苍白。
穆清雪的那些话,就跟刀子一样,在她心上捅了好几刀。
159
穆清雪是王月娘的第一个孩子,是她亲手带大的,事事亲力亲为,没有假手于人。
是以她心中清楚,穆清雪对翡翠的那番话,纯粹是要讨好翡翠。
王月娘心寒无比,用不了几个时辰,她就要被远远的送走了。
穆清雪不但没有在想法子救她,而是上赶着来巴结翡翠。
王月娘的心都在滴血,可是在穆清瑜面前,她不能崩溃。
穆清瑜肯定是料到了这一幕,特意带着她,想要看她被击垮的样子。
王月娘不能让穆清瑜称心如意,更不能在穆清瑜面前表现出,她已经和穆清雪母女离心。
“多谢二小姐带我来看这一幕,雪儿代替我向翡翠赔礼道歉,让我能问心无愧的出府去。”王月娘费了好大的劲,才能叫自己的语气波澜不惊。
穆清瑜好笑的望了王月娘一眼,“那便好,这就算是我送给姨娘的一份厚礼吧。”
“多谢。”王月娘再次道谢。
院子里接连传来的笑声,几乎快叫王月娘听得脑袋里嗡嗡响。
王月娘转身往回去,只留给穆清瑜一个背影。
她的背影狼狈又颓废。
墨竹靠近穆清瑜,小声的说:“小姐,看起来月姨娘毫不在乎。”
“她怎么会不在乎呢?”穆清瑜的眸子能洞悉一切。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王月娘在平地上扭了下脚,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王月娘艰难的又站了起来,状似无事人一样继续往回走。
“我们回去吧。”穆清瑜看够了,收回视线也往自己那儿去。
夜已深,她该回去歇息了。而属于王月娘的黑夜,才刚刚开始。
翌日,天蒙蒙亮。
王月娘呆呆的坐了半宿,才稍微小憩一会,就听到屋门被人从外头强行打开。
她睁着一双熬红了的双眼,斥道:“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是奉二爷的命令,来送姨娘出去,”为首的洪婆子道,“来人,帮姨娘把东西都搬到马车上去。”
王月娘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刻,可是真正发生时,她还是难受。
她望向外头,从窗户看出去,院子的门大开着。
她便盯着门,心底里在盼望着或许有转机出现。
直到洪婆子指挥着人,将王月娘的箱笼都搬上马车后,王月娘等着的人都没有出现。
“姨娘,东西都收拾好了,您请吧。”洪婆子站在门口,既客气又强势,不容王月娘说一个不字。
王月娘只拥被坐着,不言不语,没有任何动作。
洪婆子没有耐心,吩咐道:“你们帮一把姨娘,不要叫姨娘误了时辰,叫二爷怪罪。”
“不用了,我自己能起来。”王月娘声音嘶哑的说。
说罢,她极为艰难的掀开被子,要从床上下来。
昨夜她并没有更衣,因此穿着身上这衣裳就能离开。
她的脚一触碰到地上,一阵锥心的痛楚传遍五脏六腑。
她立刻把脚缩了回去。
“我的脚扭到了,给我请个大夫来。”王月娘吩咐道。
洪婆子嘲讽一笑,“姨娘不要误了时辰,这种蹩脚的借口,只会叫二爷更生气的。”
“我的脚真的扭到了,不信你过来看一眼?”王月娘气得眼睛更加红了。
“老奴不是大夫,老奴怎么看得出来?你们,把姨娘抬到马车上去。”洪婆子伸手指了两个人,吩咐道。
被点到的二人上前来。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是敢动我,二爷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我的女儿是将来的王妃,我是皇亲国戚!你们敢动我,就是要诛九族的罪!”
王月娘口不择言的喊着,只是她的话,没有说动任何一个人。
在洪婆子的冷眼旁观下,王月娘被架了起来,强行往外拖去。
王月娘受伤的脚时不时触碰到地面,她就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在宁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王月娘的叫声持续了许久,直到被强行塞进马车里时,她的叫骂声尚且不绝于耳。
洪婆子的耳朵都快生出老茧来。
她站在马车边,朝里头说道:“姨娘,老奴劝你省省力气吧。要是二爷或者四小姐真的有心救你,早就派人来一看究竟了,怎么会任由你喊了一路?”
“你再这么喊下去,也只是自找没趣。”
洪婆子的话说完,马车里安静了下来。
洪婆子满意,吩咐人守在马车上,不要叫王月娘逃跑后,便离开了。
洪婆子绕着车队走了一圈,见都准备好后,便吩咐打头的车夫启程了。
车队才出了城,没走几里路,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男子,挡住了去路。
男子大喊:“姑妈!姑妈!”
王月娘激动的把头从车窗探出来,只见马车前头站着一男子。
男子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王月娘辨认了许久才认出来,这男子是王封。
王月娘心情复杂,大喊道:“封儿,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好惨。”
王封循着声音跑到了王月娘的马车边上,扑腾着双手,欢欣的说:“姑妈,带我去玩!”
说完,他手脚并用,要爬上马车。
坐在马车门口的婆子刚想阻拦,就听洪婆子一声呵斥。
“你拦他做什么?他是姨娘的侄儿,他想上去就叫他上去。”
那婆子听话的将马车门打开,叫王封进去后再关上。
洪婆子满意一笑,再次吩咐车夫启程。
王封一进到马车里,王月娘就闻到了扑鼻的恶臭。
王月娘连忙用帕子捂住口鼻,问道:“封儿,你几天没洗澡了?”
王封嘿嘿笑了两声,待看到放在茶几上的点心时,双眼光芒大放。
他两只手抢过点心,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王月娘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封儿你慢慢吃,这些是我好几天的口粮,你都吃完了,后面我就没的吃了。”
王封正吃的开心呢,冷不丁见有人上前要抢夺自己手上的点心。
他凶神恶煞的将王月娘狠狠的推开,抱着点心盘子缩到角落里,戒备的盯着王月娘。
他就像是一匹护食的恶犬,要是王月娘再敢上前,他肯定会露出獠牙,将其撕得粉碎。
王月娘被王封推的撞到马车壁上,王封手上没有留情,肯定会留下一片乌青。
王月娘龇牙咧嘴的盯着王封,总觉得自己这个侄儿哪里变了。
定国公府。
送王月娘回祖籍的车队出发了好一会,府里各位主子才开始起身。
160
王月娘闹出的动静不小,几乎定国公府上下所有人都听到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出来看一眼。
穆清瑜洗漱好后,厨房里正好端了早膳过来。
只见早膳极为丰盛,小米粥、南瓜粥、奶黄包、红豆糕等,和前段时日的小粥配咸菜比起来,可谓是云泥之别。
穆清瑜随意用了一点,便放下筷子用帕子擦嘴了。
墨竹边收拾,边嘀咕道:“也不知道厨房的人,会这样子持续多久?”
厨房的人心虚,近几日给穆清瑜送来的菜食,早就超过了穆清瑜该有的份例。
“何必想那么多呢?”穆清瑜不在乎的一笑,“剩下的这些,你拿去和她们分了吧。”
“多谢小姐,”墨竹接着说,“奴婢斗胆说一句,这样的人实在是不配当厨房的管事。”
“你说的对,”穆清瑜的目光落在妙香的身上,“我看妙香的姑妈是个合适的人选。”
正在默默擦桌子的妙香,闻言一怔。
旋即抬起头来,喜笑颜开的道:“奴婢替姑妈谢过小姐,小姐交代姑妈做的事,姑妈定会做的叫人挑不出错处来的。”
“你姑妈的为人,我自然是相信的。”穆清瑜笑得愈发开心。
妙香也愈发勤快的收拾东西了。
妙香端着几碟子穆清瑜动都没动过的早点,就往外去,要去分给姐姐妹妹们。
那些个丫鬟,前段时日跟着穆清瑜过了一段清苦的时日。
看到妙香端来的香喷喷的点心,都扑了上去,说着好话。
“妙香姐姐,你又给我们拿什么好东西来了?”
“你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哇,好香,多谢妙香姐姐,多谢二小姐。”
几个小丫鬟围着妙香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十分热闹。
穗儿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边走还边揉着眼睛。
“洪妙香,你一个大早上的吵什么?”穗儿没好气的问。
听到穗儿的怒吼,那些个雀跃的丫鬟都闭上了嘴,拿了早点就四散离开了。
这位穗儿姐姐最是不好惹,喜怒无常,对她们动辄打骂的,惹不起她们只能避着走。
妙香也是怵穗儿的,可是想到穆清瑜对她们家的赏识,她就有了点底气。
“穗儿姐姐,这是小姐赏的早点,姐姐要不要尝一尝?”
穗儿走过去,嫌恶的看了一眼,“就这么点小恩小惠,值得你去为她卖命?”
“二小姐是我的主子,我不为二小姐卖命,还要为谁卖命?”
穗儿嗤笑:“好一个忠心的丫头,我以前倒是小看你了。”
她讽刺又刻薄的眼神,在妙香身上转了一圈,随即扭过头,高傲的昂着头回屋子里补觉去了。
穗儿暗暗松了一口气。
二房另一边,穆清雪起身之后,便听到了穆老夫人派人要喊她过去。
她心中忐忑,肯定是为了翡翠的事。
穆老夫人曾经独自支撑定国公府数年,她一出马,就将王月娘做下的所有事都查了个底朝天。
要是穆老夫人要再查一查翡翠的事,势必要把自己查出来。
虽然巧儿说的东西,穆清雪早就叫迎春连夜销毁了,可穆清雪实在是心难安。
穆清雪随意收拾了下就带着迎春,往穆老夫人那儿去。
只见翡翠和巧儿,早就在那候着了。
翡翠正殷勤的给穆老夫人捏肩。
只捏了几下,穆老夫人道:“你是个有身子的人了,不宜太过劳累,快歇着吧。”
“能伺候老夫人,是妾身的福气,就叫妾身再伺候老夫人一会吧。”翡翠讨好的说道。
“那就随你吧。”穆老夫人坦然的享受着翡翠的伺候。
翡翠更加殷勤,只要她加把劲,加上肚子里的孩子,穆老夫人可不是要被她哄得团团转了。
只有站在一旁的王妈妈看得清楚,如若穆老夫人真的重视翡翠,何至于叫翡翠做这些事呢?
看着翡翠一脸畅想,王妈妈不忍心打破她的美梦。
没多久,穆清雪带着迎春进来了。
穆老夫人让翡翠坐下来,翡翠不再推辞。
“翠姨娘也在这里?想必祖母是知道了,翠姨娘会为爹爹添一位爹爹的事了。”穆清雪笑着说道。
“嗯。”穆老夫人随意应了一声,看向穆清雪的目光里,却没有多少喜悦。
“昨夜的事我都知晓了,你爹爹终究是个男子,处理这些事来实在是不妥当。”穆老夫人淡淡的说道。
她说完,穆清雪和翡翠皆一怔,看来穆老夫人叫她们来,是为了秋后算账。
“你们两个心肠歹毒的丫鬟,还不跪下!”穆老夫人板起脸来。
巧儿和迎春一惊,走到穆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二人不停的用眼神,向各自的主子求救。
按照道理,二人虽说做了背主的事,可都将功抵过了。
“这两个丫鬟留不得了,我们定国公府承受不起,王妈,你找个牙婆,把这两人卖了吧。”
穆老夫人说完,巧儿和迎春连忙磕头求饶。
“奴婢知道错了,请老夫人再给奴婢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老夫人,奴婢也知道错了,”迎春膝行几步,到了穆清雪跟前,“小姐为奴婢说几句话吧。”
迎春双眸里含着期盼,她可是为了穆清雪,才把自己也推出来的。
迎春的话,叫穆老夫人的注意力落到了穆清雪身上。
穆老夫人甚至起了疑心,迎春的所作所为,穆清雪有没有参与。
穆清雪一凛,连忙偏过身子避开了迎春的目光。
“你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的,虽说你是我的丫鬟,可我一切都听祖母的。”穆清雪赶紧和迎春撇清关系。
迎春不敢置信:“可是奴婢做的一切都是……”
“够了!我不想听你的狡辩了,王妈妈,请你赶紧去找个牙婆来吧。”
穆清雪打断迎春,生怕迎春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
同时她打定主意,万万不能留迎春在身边了。
“王妈,快去吧。”穆老夫人也催促着。
穆清雪一低头,就能看到迎春不敢置信的眼神,她捏紧手指,生怕迎春再跪一会,又得说出什么来。
“祖母,依我看不如把这两个丫头,叫王妈带着出去,省的扰了祖母的清净。”穆清雪提议道。
她迫不及待要把这二人一脚踢开。
“四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巧儿憋不住了,“当初奴婢还是四小姐派去,伺候翠姨娘的。”
161
“你胡说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污蔑我?”
穆清雪恼羞成怒的站了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的反应夸张,叫屋子里其他人都静默片刻。
“巧儿,你说的话属实?”穆老夫人质问道。
巧儿也是要豁出去了,反正穆清雪和翡翠都要将她视为棋子,丢的远远的,她何不如拉一个下水?
“奴婢说的……”
“老夫人,还是叫妾身说罢,”翡翠接收到穆清雪的眼神暗示,抢先道,“妾身最是了解实情。”
“那你说。”
“巧儿是妾身的丫鬟,绝对不是四小姐的人,这一点妾身能肯定。巧儿方才的话,不过是因为之前和四小姐有过节。”
“实不相瞒,昨儿个四小姐来找过妾身,和妾身把误会解开了。之前要害妾身的事,是月姨娘和这两个丫头所为,和四小姐无关。”
翡翠的一番话,还了穆清雪的清白。
这话出自差点被害了的翡翠之口,穆老夫人都要认真掂量一下。
“不是的,不是的。”巧儿为自己辩解。
只是翡翠和穆清雪已经串通一气,她的辩解苍白又无力。
解决了巧儿,接下来就是迎春。
穆清雪主动矮下身子,将迎春扶起来。
扶起来的时候,她悄声几句话,将迎春那一点小心思完全打消了。
“我们主仆缘分已尽,接下来你就去为你犯的错赎罪吧。”
穆清雪将迎春扶起来之后,后退一步坐了回去。
穆老夫人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打了个转,似乎是看出了一点什么。
她随手拿起茶碗,抿了一口。
“王妈,将这两个丫鬟带出去发卖了。”穆老夫人语气平淡。
王妈便叫人,把仍然不服气的巧儿和早就认命了的迎春,一道带了出去。
王妈将人带到外头,正好碰上墨竹。
“妈妈,您这是要去哪里?”墨竹主动上前问道。
王妈吩咐人,将巧儿和迎春继续往外带去,她停下来和墨竹说话。
“老夫人让我把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丫鬟发卖了。”王妈毫不隐瞒。
“昨晚的事我也知晓了,发卖她们是她们罪有应得的。”墨竹痛斥道。
说完她一改脸色,“这是小姐叫奴婢送来的,是小姐新得的茶叶,妈妈拿去喝喝看,要是喜欢,小姐说再送一些给你。”
能到穆清瑜手上的,都是好东西。
王妈推辞:“这样好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你还是拿回去吧。”
“要是小姐看到我原封不动的拿回去,肯定要生我的气的,妈妈还是收下吧。”
王妈再三推辞,见墨竹满满的诚意,便收下了,收下之后还再三感激穆清瑜。
“我就不耽搁妈妈的差事,先回去了。”墨竹将茶叶交给王妈后,便回去了。
回去之后,她将穆老夫人那儿发生的事,悉数说与穆清瑜听。
昨夜听了翡翠和穆清雪相谈甚欢的笑声,穆清瑜早就料到,翡翠不会再为难穆清雪的。
说不定翡翠忌惮着自己,才想着与穆清雪结盟,制衡自己。
怪不得上辈子翡翠能在王月娘独大的时候,安然产下一子,可见其手段高明。
“你知道像迎春这样有点姿色的丫鬟,会被卖去哪里吗?”穆清瑜问道。
墨竹脸一红,犹豫的说:“奴婢知道,无外乎会被卖去清风楼。”
墨竹的声音越来越低,尤其是清风楼三个字,说的含糊不清。
“什么地方?”
“清……清风楼。”
“好,晚上我们就过去一趟。”穆清瑜道。
府里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不少糟心事,穆清瑜溜出去,没人会留意她的。
“什么?小姐要去那种地方?”墨竹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那种污秽不堪的地方,怎么能是穆清瑜这样的娇小姐能去的?
“叫上你表哥一起去,你放心,我不会进去的。”穆清瑜看出了墨竹心中所想,不由笑道。
“那就好。”
迎春被发卖之后,果然被送入了清风楼里。
她和巧儿被关在一起,巧儿很有精神,仍在骂骂咧咧。
“我为四小姐做了那么多事,四小姐怎么能这样对我?还有翠姨娘来找我,她叫我做的事我都做了,她们两个人过河拆桥,不会有好下场的!”
巧儿骂了一阵,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骂,着实不痛快。
她看向死气沉沉的迎春,道:“你怎么不跟着我一块骂?你可是四小姐的得力丫鬟,也落了个这样的下场,你不恨四小姐吗?”
迎春被捆着手脚,她艰难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巧儿,不愿和巧儿同流合污。
巧儿切了一声,她也背对着迎春躺了下来。
二人静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有了点动静。
迎春和巧儿警惕的抬起头来,竖耳倾听外头的动静。
“花姐,这两个新鲜的‘货’,要怎么处理?要叫她们打扮打扮晚上出来吗?”
“不了,前几日冷家放出消息,要几个可人的,卖到扬州去,能卖一个好价。这两个,就给冷家。”
“好,我这就去联系冷家的人。”
门口二人的窃窃私语,叫迎春和巧儿听了个一清二楚。
巧儿倒是没什么,反正对她来说,去哪里都一样,只是她咽不下这口气。
但是迎春不一样,迎春激动的坐了起来。
她手脚都被绑着,奋力的往门口挪去。
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她用头撞着门,嘴里大喊:“我不去扬州!不要把我卖去扬州!”
外头的人听到动静,将门打开。
只见门口站着的是一个浓妆艳抹,脸涂的惨白的中年妇人。
她一脚踢向迎春,将迎春踢回了屋子里。
“吵什么吵?再吵小心我赏你一顿鞭子!”妇人掐着嗓子嗔道。
“求求你行行好,不要把我卖到扬州去。我的老母亲眼下重病缠身,我不能离开都城。”迎春满脸带泪的哀求着。
这妇人在清风楼里待久了,每一个新来的姑娘,都要向迎春这样哭喊一阵。
妇人的心比石头还要冰冷。
“我把你买了下来,想怎么处置你就处置你。你再多说一句,别怪我不客气。”妇人威胁完,关上门离开了。
迎春再也撑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巧儿切了一声,她被迎春的哭声搅的心神不宁。
“哭什么哭?你哭的再引来人,说不定真的要把你打死了!”巧儿骂道。
162
迎春只好尽量压抑住自己的哭声。
在穆老夫人那儿时,要不是穆清雪用她的母亲威胁,她怎么会一言不发,任由她们把所有罪名,都安在自己身上?
可是现下,她就要被卖到千里之外的扬州去,那她和她的母亲,就再无相见之日了。
迎春不甘心,她扑腾着再次挪到了门口,用头撞门。
“我要见定国公府的四小姐!我要见老夫人!我有话要说!你们送我回去,事后我一定重重有赏!”
“你疯了?”巧儿厉声斥道。
迎春依然在拼命的喊着,巧儿摇了摇头,尽量往里头挪着身子。
待会他们教训迎春的时候,可不要误伤到自己了。
没一会,门再次被打开。
先前那个妇人出现在门口时,手上还拿着一条又细又长的鞭子。
仔细看,鞭子上还带着倒刺。
妇人进来,不分青红皂白,挥着鞭子就往迎春身上招呼去。
迎春手脚被绑住,躲闪不及,生生的挨了好几道鞭子,发出痛苦的叫喊声。
巧儿挨着墙,饶有兴致的看着迎春痛哭流涕。
瞧瞧,这就是先前穆清雪身边,最意气风发的丫鬟,现在就是一条狼狈不堪的丧家犬。
妇人直到累得气喘吁吁,她见迎春奄奄一息,再也发不出扰人的哭声,才满意的离开了。
巧儿看了眼迎春的惨样,啧啧了两声,干脆躺下来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门再次打开,门口的两人将气息微弱的迎春拖了出去。
巧儿只睁开眼看了一下,迎春是个快死的人了,拖走了也省的自己沾染上晦气。
迎春也觉得自己快死了。
她被人拖着,一阵天旋地转,脑袋里是一片浆糊了。
死了也好,她先下去等着她的老母亲。
这两个人应该是要把自己带去乱葬岗。
想她跟了穆清雪后就风风光光的,原以为等穆清雪出嫁后,她能找一个好归宿,嫁人后再到穆清雪身边当管事妈妈。
没想到她的忠心,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突然她感觉到了刺目的光,睁开眼竟然是在一间亮堂的屋子里。
她浑身是伤,动弹一下就有锥心刺骨的痛。
“公子,人给您带来了。”
迎春还记得这个声音,正是拿鞭子打她的人。
“好,这些银子是你的了。”
“多谢公子!多谢!”
迎春将要晕过去之前,仍然没想通,这个素不相识的男子,为什么要救自己。
清风楼外,巷子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墨竹趁着夜色,走到马车边。
“小姐,人救出来了,”顿了顿,墨竹补充了一句,“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才几个时辰,怎么就这样了?”穆清瑜疑惑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应该是被打了,血肉模糊的。”墨竹皱着眉头说道。
她倒不是因为可怜迎春,只是惊叹于那些人的手段。
她等了一会,不听里头的人再次说话。
“小姐要过去看看吗?”
“不了,你叫你表哥把她安置好,请个大夫给她瞧瞧,大夫的诊金由我来出。”
“是,奴婢这就去。”墨竹匆匆的离开。
墨竹虽然不理解,穆清瑜为何要救迎春的一条命。
从前迎春帮着穆清雪,明里暗里做了多少对不起穆清瑜的事。
她们就是应该看着迎春自食其果才好。
但穆清瑜要救迎春于水深火热之中,肯定有她的长远打算。
经历过前几次穆清瑜的神机妙算,墨竹对自家小姐敬佩的五体投地。
墨竹离开后,穆清瑜拉开马车的帘子,往外头望去。
夜已深,清风楼前的灯笼愈发鲜艳,就像是黑夜中的指路灯,指引着附近的纨绔过去。
那一个个往清风楼里去的男子,面上都是如出一辙的贪婪和丑陋的笑。
穆清瑜看了几眼,不愿再看。
她正想放下帘子时,眼神无意间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秦家的大少爷秦子恒吗?
她记得秦大夫人才帮着秦子恒,把秦子恒的夫人冯氏劝回来。
秦子恒才在家里安生待了几日,就又出来花天酒地了。
穆清瑜嘲讽一笑。
依她看,真正能救秦家,力挽狂澜的,只有秦子梁。
穆清瑜放下帘子,没等一会,墨竹就回来了。
墨竹上了马车之后,马车往定国公府去。
王月娘被送走,迎春和巧儿被送走后,定国公府里看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同时已经到了盛夏,每日走在外头,就跟被架在火炉上烤着一样。
穆清瑜的屋子里,早早的就放上了冰块。
她怕热,除了清晨傍晚凉快些的时候,几乎都不出门了。
墨竹拿了洗好的葡萄,想要为穆清瑜剥一盘子,被其拒绝了。
穆清瑜玉手剥着葡萄,听着妙香说话。
“奴婢姑妈的来信里说,老宅里的那些人知道月姨娘的底细,都瞧不起她。加上她还带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侄子,老宅里的人都怕她侄子做出什么来。”
“老宅的二太夫人做主,将他们挪到了最偏僻的院子里,只给他们留了个粗使婆子。现在有奴婢姑妈带着人,伺候月姨娘和她侄子。”
“待奴婢姑妈一走,月姨娘和她侄子,想做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了。”
“你姑妈什么时候回来?”穆清瑜眉眼弯弯的问。
“奴婢姑妈她们,应该在三日前就启程回来了。小姐放心,姑妈肯定会把月姨娘的贵重首饰银钱那些都带回来的。”
穆清瑜点了点头。
王月娘的那些个值钱东西,要么是她从不正当的渠道挣来的,要么是从秦氏的嫁妆里搜刮来的。
穆清瑜相信,王月娘肯定用着不安心。
她便做个好人,帮王月娘悉数带回来。
“啊——”
外头突然想起的男子尖叫,差点叫穆清瑜手上的葡萄划走。
墨竹和妙香也吓了一跳。
墨竹走出去,过了一会走了进来。
“小姐,是少爷的叫喊声。天气炎热,他的伤口更难受。”墨竹皱着眉心说。
穆书睿的叫声,格外凄惨。
提到穆书睿,穆清瑜也收起了笑。
自打王月娘走后,定国公府的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将穆书睿遗忘了。
王月娘的事对穆二爷打击不小,穆二爷每日得空了,就在外头和狐朋狗友寻欢作乐,哪里还记得家中还有这样一个儿子。
穆清雪更是对穆书睿避之不及。
没了王月娘在,穆书睿对她而言只是个累赘。
163
“书睿真是可怜,月姨娘恐怕还不知道书睿现下的处境。”穆清瑜惋惜的道。
“小姐,奴婢有法子,能叫月姨娘知道。”妙香主动的说。
洪婆子从那边回来,没有带走所有人,还在老宅里留下了她的心腹,以便将来穆清瑜要做点什么。
“好,那你去吧,务必要叫月姨娘知晓,书睿真实的情况。”穆清瑜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妙香殷勤的出去了。
她已经明白,只要得了穆清瑜的信任,定能飞黄腾达。
定国公府的消息,没用几天就传到了王月娘的耳朵里。
此时正逢大雨过后,冲垮了屋顶上不少瓦片。
王月娘抬起头,盯着屋顶上一个又一个的破洞,束手无策。
她和王封被关在这儿,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婆子供差使。
吃饭洗衣裳,都要她自己动手。
可是修缮屋顶的事,她真的是没有法子了。
王月娘走出去,正要到外头去找个人帮一下忙,只见院子的门先打开了。
王封从门外被扔了进来。
门口站着的是二太夫人的孙媳妇,三少夫人。
三少夫人叉着腰,怒斥道:“你管好你的侄子,他又去厨房偷东西吃了,该不会是你指使的吧?”
三少夫人冷笑两声,“哦,我倒是忘了,你是个没脸没皮的人,你的侄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王月娘气得脸都红了,可是她不敢说什么。
要是她现在敢反驳一句,那接下来的两日,厨房就不会再给他们送菜了。
王月娘只能任由三少夫人骂着。
三少夫人骂的痛快了,见王月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怒意又被勾了一点起来。
“怪不得你儿子成了那样,原来是因为你造下的孽。”
三少夫人这句话,叫王月娘痛彻心扉。
都城里来的关于穆书睿的现状,没想到叫老宅里的其他人都知道了。
王月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穆书睿。
她原本以为,自己离开后,穆清雪会照顾好穆书睿。
没想到穆清雪不仅连自己都不认,连唯一的亲弟弟都抛弃了。
王月娘巴不得立刻就飞回去,亲自照顾穆书睿。
“你瞪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三少夫人啐了一口,“当初你做出见不得人的事,叫人家的夫君彻夜不归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会有报应?”
“我和二爷,是情投意合。”王月娘从牙关里挤出这么一句。
三少夫人像看笑话一样,毫不掩饰的讥讽:“我就说你不要脸,你还不承认?你要是清清白白的,你儿子怎么会遭报应?”
王月娘喉咙腥甜,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王封从地上爬起来,拍手笑道:“血!吐血喽!”
听着王封疯癫的声音,王月娘又吐了一大口的血来。
三少夫人嫌恶的后退了好几步,“晦气晦气,你们把门关上,这段时日,不要叫里头的人出来。”
大门关上,扬起一地的灰尘。
王月娘疲软的坐倒在地上,而王封见着那滩血,兴奋了起来,围着王月娘笑着跳着。
定国公府。
出了王月娘那回事,由穆老夫人做主,将秦氏的嫁妆都交还给穆清瑜,叫穆清瑜自己保管。
穆二爷和穆清雪都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穆二爷将秦氏的嫁妆交还给穆清瑜,连带着把打理嫁妆的周妈也给了穆清瑜。
穆清瑜便吩咐周妈和林伯,一同打理嫁妆里的田庄铺子,将里头王月娘的人都揪出来。
有了田庄铺子利润这一进项后,穆清瑜手头宽裕不少。
“小姐,花样奴婢已经派人送去珍宝阁了。肯定能在八小姐出嫁前,将头面打出来的。”墨竹说道。
章少明和秦姝的婚事定在了今年冬季。
章少明怕秦姝在秦家再迟苦头,巴不得早点将秦姝娶过来。
秦三夫人和秦子梁都是一样的想法,章家是个好地方,章少明是个可靠的人。
秦姝早点嫁过去,能早些脱离秦家的苦海。
因此他们也不管太仓促会不会叫人说闲话,只盼着秦姝能早点过上好日子。
穆清瑜也是同样的想法,她和章少明接触过几次,章少明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章少明往后定会对秦姝好的。
秦姝的婚事定下了日子,穆清瑜的婚事也有了眉目。
宫里传来的消息,要在明年开春,将穆清瑜和李照的大婚典礼办了。
穆清瑜和李照的年纪老大不小了,从圣上赐婚的那一日,穆清瑜就知道很快有这一天。
可是真当这一天到来,穆清瑜难免忐忑不安。
墨竹的这句话,叫穆清瑜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婚典礼,忍不住皱起了眉心。
“小姐也该早些准备起来了吧,”墨竹小心翼翼的说道,“旁的东西都有绣娘帮着操持,可是将军的贴身衣裳,还是小姐亲自绣才好。”
“哪里来的规矩,还要我亲手为他做一身睡衣。”穆清瑜小声抱怨。
墨竹瞅着穆清瑜的样子,嘴上不情不愿的,面上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
她了然一笑,也不点破,省的穆清瑜恼羞成怒。
而另一边,穆清雪也听到了穆清瑜和李照的婚事将在开春举办的消息。
按照道理,长幼有序,是该穆清瑜先出嫁,再轮到她。
可是她和贤王的婚事,一点影子都没有。
穆清雪生怕因为王月娘的事,惹得贤王不快,让贤王厌弃了自己。
她不能坐以待毙。
“来人!给我梳妆,我要出门!”穆清雪大喊道。
午膳后,穆清雪上了马车,往贤王府去。
贤王府的人听到穆清雪的名号,没有阻拦就让她进去了。
王府的下人领着穆清雪往贤王的书房去。
一路上,路过的下人都会向穆清雪行礼问安。
穆清雪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当上王府的女主人。
趁着没人注意,她抻了抻衣角,扶了扶鬓边的步摇。
离书房越来越近,穆清雪都能听到贤王说话的声音。
她羞涩一笑,脚下步子不由的快了起来。
都说长幼有序,可尊卑有别。
贤王比李照尊贵,自然要她和贤王的婚事在先,才轮得到穆清瑜和李照。
只要她比穆清瑜先出嫁,就能压穆清瑜一头。
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说服贤王。
下人领着穆清雪进了书房里。
“王爷安好。”穆清雪屈膝行礼,声音里能掐出一把水来。
她抬起头,笑容瞬间凝固。
164
“起来吧。”
贤王话音刚落,穆清雪准备好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准备叫贤王眼前一亮。
她抬起头,却因为贤王身边坐着的人,笑容瞬间凝固住,眼中甚至染上了怒火和惶恐。
怒火和惧怕交织着,她抖动着下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穆小姐,好久不见。”贤王对面坐着的人,正是孙朗。
孙朗摸着下巴,不怀好意的笑着。
自从上次见过一面后,他就忘不了穆清雪。
会张牙舞爪的小猫咪,叫孙朗心痒难耐。
加上这小猫咪不寻常的身份,让他更是抓心挠肺的。
上次之后,贤王不仅没有怪罪孙朗,还给孙朗送了压惊的礼物。
贤王的态度,让孙朗更加放肆。
穆清雪低下头,避开了孙朗打量的目光。
“你来找本王,所为何事?”贤王问道。
“我有要紧事,想单独和殿下说。”穆清雪低着头说。
“哈哈,那我先到外头等等。”孙朗总算识趣了,主动离开。
孙朗离开之后,穆清雪才松了一口气,再次扬起笑脸。
“殿下,他怎么会在这里?殿下说,会帮我教训他的。”穆清雪带着点撒娇说。
“他的身份你也知道,你不想看着我得罪人吧。”
贤王亲昵的态度,一下子哄的穆清雪忘记了孙朗带来的烦忧。
“殿下说的是,往后我一定不会叫殿下为难的。”穆清雪含羞带怯的看了贤王一眼。
“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看着贤王温柔的笑,穆清雪心中一片温暖。
“我想……我想问问,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娶我过门。”穆清雪大着胆子说。
说到后来细如蚊讷,她局促不安的搅动着衣角。
又怕自己的大胆,吓到了贤王。
贤王愣住,旋即爽朗的笑了起来。
听着这笑,穆清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是唐突了殿下,就当我没来过。”她半是恼怒的说。
“你想什么时候?我听说二小姐和李将军的婚事,是在明年开春。”贤王收起了笑,认真的说。
“自然是越快越好的。”穆清雪一鼓作气的说。
反正她都丢脸了,要是没让贤王把婚事定下来,她岂不是更亏了。
等了一会,都没等到贤王说话。
穆清雪只觉得焦躁的都快站不住了,她抬起眸子,小心翼翼的朝着贤王望去。
贤王认真的样子,似乎是在思考。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贤王扬唇一笑。
“定在初冬,你看如何?”贤王问道。
“真的吗?”穆清雪不敢置信,声音都在颤抖。
“本王不诓人。”
贤王神色认真,穆清雪喜不自禁,情不自禁的咧开嘴笑了起来。
她却没有留意到,贤王的笑容里没有多少喜悦。
贤王用他惯有的客套的笑,应付着穆清雪。
王月娘一事,令贤王非常不满。
差一点,他就要被王月娘拖下水了。现在外头,还有人在传,他和王月娘沆瀣一气,用国库里的银子,拿到外头去放印子钱。
甚至连圣上,都过问了这件事。
还因为穆清雪这个蠢笨的娘,让穆清雪只能以一个庶出的身份出嫁。
不过娶了穆清雪,就能和李照成为连襟。
就算穆清雪是个痴傻的,贤王也会把她娶进门的。
“你放心吧,过几日我就去宫里,请父皇下旨,在秋季,把我们的事办了。”贤王道。
“多谢殿下。”穆清雪欢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等她成了贤王府的女主人,拥有了更大的权力,看谁还敢跟她对着干。
什么穆清瑜翡翠方氏,她都不会再放在眼中了。
“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趟,你在这里休息片刻。”
“殿下放心的去吧,我会等你回来的。”穆清雪体贴的说。
贤王抿唇一笑,大步离开了。
他一走,屋子里的下人都离开,只剩下穆清雪一人。
穆清雪乐得自在,就在方才贤王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
一坐下,还能感受到贤王残留的温度。
全天下女子都仰慕的男人,就要成为自己的夫君。
穆清雪傲气的扬起头,这种被人嫉妒的感觉,令她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
她还没坐一会,听到了开门声。
她几乎是跳了起来,生怕被人看到,她坐在贤王的位置上。
“殿下回来了?”穆清雪试探的问道。
“不是王爷,是我。”从外头嬉皮笑脸走进来的人,让穆清雪吓得后退几步。
“你怎么进来了?要是被殿下知道,定不会饶你。”穆清雪虚张声势的威胁道。
实际上她心中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贤王会为了她,得罪孙朗。
上一次孙朗打了她,现在贤王府的人又放任孙朗进来……
穆清雪不敢细想。
“你怎么知道,殿下不知道?”孙朗笑眯眯的问,说完不怀好意的朝着穆清雪逼近。
穆清雪被问的脸色苍白。
“我是殿下将要过门的妻子,殿下不会那样对我的。”穆清雪对孙朗说,更是对自己说。
“那你可以试一试,殿下会不会为了你,重罚我。”
孙朗捋了捋袖子,眼中冒着绿光,像饿狼一样扑上去。
穆清雪的尖叫声传了很远。
王府里的下人们各司其职,仿佛没有听到撕心裂肺的叫喊。
孙朗还记得是在贤王府里,并不敢太放肆。
他适可而止,没一会功夫就出来了。
他出来之后,一位华服丽人走进了书房里。
下人打了热水,她亲自拧了块热帕子,给满面泪痕的穆清雪擦脸。
“你是谁?”穆清雪嘶哑着嗓子问道。
“他们都叫妾身谢夫人,小姐的头发都乱了,妾身给您重新梳头吧。”
穆清雪怔怔的被谢夫人拉了起来。
谢夫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梳子,轻柔的替穆清雪梳头发。
她的动作轻柔,可梳子上仍然缠上了几根青丝。
这些青丝显然是早就掉了的,缠在头发上,一梳就下来了。
穆清雪的发髻乱成枯草一样,很容易让人想到,这些青丝是生生的被扯下来的。
谢夫人不动声色的将头发拿下,藏到袖子里。
穆清雪双眼无神,好一会才有了点光亮。
“你是被我的叫声吸引来的吗?”穆清雪怔怔的问道。
谢夫人动作一顿,低声道:“是的。”
穆清雪惨笑,别人都能听到,贤王怎么会听不到?
“他让你做过这样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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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雪从贤王府出来时,除了眼圈红红,看不出任何异常。
只有她知道,当她坐在马车上时,手都是抖的。
谢夫人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着。
孙朗的出现是贤王对她的试探,如果穆清雪接受了,往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就不能有任何怨言。
穆清雪很想找王月娘商讨一下,可是王月娘已经被远远的送走了,其中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不一会儿,马车便回到了定国公府,正好碰上回家换衣裳的穆二爷。
几日不见,穆二爷下巴上泛起了不少青黑色的胡渣,沧桑了不少。
穆清雪下了马车,上前行礼问安。
“你从哪里来?”穆二爷随意问道。
“我从贤王殿下那儿过来。”穆清雪心不在焉的说。
穆二爷笑道:“好啊,你多去去王府也好,王爷对你好,是你的福气,你要好好珍惜。”
穆清雪讶异,这段时日穆二爷脸色沉沉,谁都不敢靠近。
穆二爷难得和颜悦色,竟然是因为自己去了王府。
她心中难免苦涩。
王府的那点子事,她又不好与穆二爷明说。
穆清雪抿唇一笑,无声的行了一礼后就往府里去。
她一路往里去,路过花园,碰上了正在花架下消暑的穆清瑜和穆嘉言二人。
二人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就和亲兄妹一样。
穆清雪红了眼,她的亲弟弟现下还在病榻上惨叫呢,这二人还笑得出来。
她的目光灼热,叫人忽视不了。
穆清瑜打着扇子朝着穆清雪看过去,“四妹妹,要过来坐一坐吗?”
“不用了。”穆清雪没好气的说,扭头就走。
墨竹忿忿不平的道:“四小姐又是在哪里受了气,竟然给小姐摆脸色。小姐又没得罪她。”
“她就是这样的人,何必为她动气呢?”穆清瑜毫不在乎的说。
墨竹不再说话。
穆嘉言的视线落在手上捧着的书卷上,他偶尔一抬头,看一眼花园里的绿植。
穆清瑜和墨竹的话,传入了他的耳中,他抬起头来。
“四妹妹是从王府回来,许是在王府里受了气。”穆嘉言猜测道。
穆清瑜眼中闪过惊讶。
连穆清雪是从王府回来的,穆嘉言都能知道。
穆嘉言绝对没有外人想的懦弱无能,上辈子要不是那场意外,他肯定是未来的定国公。
“也不知道四妹妹和王爷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穆清瑜随意的说。
她正出神的时候,额头一痛,本能的用手捂住额头,委屈的看向穆嘉言。
穆嘉言收回修长的手指,“她那样对你,你还为她着想。”
穆清瑜尴尬的咳嗽一声,她不是为穆清雪着想,只是想快些看穆清雪的笑话。
“她是定国公府的小姐,我是为了国公府着想。”穆清瑜正色道。
穆嘉言还没有收回的手,再次弹了下穆清瑜的额头。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穆清瑜抿了抿唇,没有再辩解。
“大哥哥,你躲在这里啊!”
从花架后头传来少年爽朗的声音,随着声音,从后头走过来一十五岁的少年。
许是酷暑的时候没少出去跑,少年一身肌肤晒成了小麦色。
“二姐。”方氏所出,穆家三少爷穆嘉德看到穆清瑜时,笑容收敛了不少。
“三弟。”穆清瑜同样平淡的道。
“我有话和大哥说,二姐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穆嘉德老气横秋的说。
他的语气神态,把自己当成了穆清瑜的长辈,要是不明就里的人,肯定要动怒。
好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穆嘉德就是这么一个性子。
从小被教的,极其大男子主义,认为男人说话的时候,女人就该避开。
甚至穆嘉德对方氏,也是这样的态度。
方氏想要把他的这个毛病纠正时,已经来不及了。
连方氏都不能叫穆嘉德改变,穆清瑜更是不可能。
“正好我有些困乏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穆清瑜起身,带着墨竹离开。
穆嘉德坐到穆清瑜坐过的位置,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大哥,我在外头新学了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我教给大哥,大哥每天早晨练一练,对身体好的。”
穆嘉言的眉毛抖动了一下,前有敦促他定要争得国公之位的穆清菱,后有试图说服他习武的穆嘉德。
只有和穆清瑜待在一起时,才没这么多烦心事。
穆嘉言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虚弱的说:“我的身子,恐怕不适合练武。”
“大哥只要练了我这套拳法,身子骨肯定能好起来的。”
穆嘉德说完,迫不及待的跳了起来,开始比划起来。
穆嘉言微微摇了摇头,趁着他不注意溜走了。
穆嘉德正耍的起兴,还是随从提醒他,穆嘉言走了。
穆嘉德抹了一把汗,“看来我要好好再和大哥说道说道。”
“少爷,既然大少爷不领情,不如就算了吧。”随从苦着脸说。
“大哥将来要执掌国公府,没个好身子骨怎么成?”
“少爷的话可别叫夫人听到了,不然夫人该生气了。”
“我娘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她懂什么?”穆嘉德不屑的说。
方氏没少暗示过,将来定国公一位一定会落在三房的,要穆嘉德更加勤奋。
可是只要方氏一提,穆嘉德就会拿出长幼有序这一套来堵方氏的嘴。
方氏气得没法子,又拿这个宝贝儿子没办法。
穆嘉德耍了一套拳,干脆在花架下睡起了觉。
穆清瑜带着墨竹往回去,远远的就看到穆清雪在二房垂花门处,和一个婆子说着什么。
那婆子手上捧着个托盘,原本盖着的红色帕子被拿走,露出了托盘上,一副精致的白玉头面。
这套头面仿的是玉兰花的样子,雕刻精细,片片花瓣边缘清晰,宛若真的一样,玲珑可爱。
也只有珍宝阁里,手艺最好的师傅,才做的出来。
但是能请得动手艺最好的师傅,肯定要花一番大价钱。
穆清雪盯着这副头面,心里已经打翻了醋坛子。
都是穆二爷的女儿,她和穆清瑜的差别如此之大。
在穆清瑜能拿出一大笔银子,只为一套头面时,她还要过着紧巴巴的日子。
先前王月娘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银子,都被穆老夫人收了回去。
如今穆清雪捉襟见肘,如果她还要去管穆书睿的饮食起居,肯定是要把她的一切都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