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二章 鸟语花香
转眼过了一个月,沈逍终于回到了国公府。
没错,自从栀姐儿被接到折芦巷之后,也自从沈逍回京以后,他这还是第一次回来。
没有国公爷的国公府,反而比国公爷住在这里时更加生机盎然。
刚刚走过垂花门,沈逍的鼻翼微微一动,他闻到了不应出现在这里的味道。
然后,年轻的国公爷就看到了鸟笼,很多鸟笼。
庑廊下、树枝上、花径旁......
百鸟朝凤是祥瑞。
百鸟乱叫是呱噪。
百鸟造粪......国公爷怒了!
“不要对我说,这些鸟是自己飞来的。”沈逍冷冷地说道。
因为要接栀姐儿,平安回过国公府,关于这些鸟的来历,平安当然知道。
喜乐才是真的不知道。
前几天,沈逍去华三老爷家里蹭饭,看到华三老爷正在指点青语青言种花,便把喜乐派过去学习,喜乐学成归来后,就去丰台买花买树,这些日子就忙这事。
看着喜乐那比国公爷还要错愣的模样,平安得儿意地笑。
何止是一百只鸟,国公府里还多了一百尾鱼一百盆花。
对了,据说那一百尾鱼放进湖里,次日便有一半翻了肚皮,祥伯又让人买来五十尾放进去,次日又死了一片,于是祥伯索性多买了几百尾备着,现在不仅是湖里有鱼,各屋各院,国公府的角角落落,但凡是能养鱼的地方,盆盆罐罐里都有鱼。
就连这一百只鸟,也不全是华大小姐送来的那些了。
国公府的老仆,十之七八都是老老国公爷、老国公爷留下来的老人儿,会打仗、会杀人、会养马,唯独不会养鸟。
第一批鸟送来后,就死了一半,大多数都是给撑死的,祥爷便又多买了一些,后来又买来四个擅长养鸟养鱼的小厮,这些鸟才没有继续死下去。
至于那些花,府里倒是有花匠,那些花一盆没死,但是祥伯担心啊,比对着那些花的种类,又采办了几百盆,万一那些死了,这些新买的就是后补。
“国公爷,这鸟不是自己飞来的,是华大小姐让人送来的。”
终于把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平安激动得就像是他自己要娶媳妇一样。
沈逍以为自己听错了,华大小姐送来的?真是她送来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有听她提起?
早知道府里一片鸟语花香,他还住在折芦巷里做什么。
把国公府围了一圈儿,看着那一尾尾活蹦乱跳的金鱼,那一盆盆争奇斗艳的鲜花,还有那叫声宛如天籁的鸟儿,沈逍发现生活竟是如此美好,徜徉其中,宛若仙境。
至于鸟粪的味道?
问这话的一定有病!
沈逍去书铺找华静瑶,可华静瑶不在。
朵儿家的酱肉铺子开了分号,华大小姐和沈逦、李补儿、小乔氏,一起去贺喜了。
朵儿的兄嫂见来的不仅有东家小姐,还有长公主家的姑娘,两人紧张得手足无措。
好在华大小姐平易近人,出手更是大方。
贺礼是......十头大肥猪,这是华大小姐和李补儿、小乔氏三人合送的,华大小姐出了大头,李补儿出的小头,小乔氏刚刚开始做生意,手头吃紧,她出的是力气。
小乔氏去了通州,到柳家猪场挑了猪,亲自押猪,不,押车回到京城,这姑娘跟着李少白去乡下收过两回药,胆子越大。
华静瑶又订了二十斤猪头肉,二十只猪耳朵送到长公主府,想到公主娘可能从未吃过如些接地气的好东西,她又多订了二十只大猪蹄子。
果然,昭阳长公主看着那猪头肉,似乎看到一头没有身子的猪正在对她微笑,昭阳长公主好半天没有下箸。
华静瑶叹了口气,指着大猪蹄子说道:“娘啊,这个可以美容养颜。”
大猪蹄子上的肉都是提前拆好后才端上来的,昭阳长公主吃了不少,连亏好吃,华静瑶却觉得差了那些一点意思,大猪蹄子当然要拿在手里直接啃才过瘾。
不过,她也只能回到绣园里,避开紫薇几个大丫鬟,带着小艾小夏这两个小丫鬟,关上门大快朵颐。
又过了两天,梁修身的案子经刑部核查,批复下来。
梁修身谋杀秀才白慧宇,伤而未死,当判绞刑。
然,梁修身杀害朝云一案,朝云虽有身契,但却非死契,朝云仍是良籍,梁修身杀害良家子,且,奸而未遂,杖一百,判斩刑。
两罪合一,判杖一百,斩立决。
河间同知梁世白以奸生子冒充嫡长子,又以亲女贿赂上官,治家失德,致使其子连杀两人,为祸百姓,养子不教父之过,朝廷罢免了梁世白正五品官职,同时除掉了他的进士功名。
转眼之间,梁世白就成了白身。
反倒是梁齐家,不但没有被父兄牵连,而且依然留在国子监读书。
白经历先是到国公府求见沈逍,感谢沈逍对白慧宇的救命之恩,无奈去了两次也没能见到,带去的礼物门房也没收。
这次的案子,白慧宇除了挨了一刀以外,也算是安稳渡过,前途没有受到影响。
白经历觉得也应该感谢华大小姐,若不是华大小姐查到真凶是梁修身,说不定这杀人凶手就要算到白慧宇身上,毕竟他也曾经租过那宅子,他也约过朝云。
永国公府进不去,长公主府就更不用想了。
白经历随便找了个读书人一打听,便打听到华三老爷住在折芦巷去折芦巷。
华大小姐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白经历自是不方便,便带了厚礼,去感谢华三老爷。
却没有想到苗红也在,白经历听说这就是那座宅子的苦主,二话不说,也没和家里商量,便要买下铜锣巷的那处宅子。
白家有的是钱,别说是一座宅子,十座八座也能一口吞下。
苗红觉得这和白家没有多大关系,总不能让白家吃亏。
白经历是个较真的性子,从折芦巷出来以后,第二天又到凤阳书院找过苗红,苗红还是没有答应。
白经历和白三老爷商议之后,都觉得不能让苗红吃亏,既然苗红不肯把宅子转卖给白家,那就请衙门出面吧。
次日,白经历便去了顺天府。
几天之后,顺天府判那宅子的买卖契书无效,梁家和牙行须把房款退还给苗红。
苗红得知背后帮忙的是白经历,便又登门致谢,两人年龄差不了几岁,白经历也喜丹青,一来二去,白经历和苗红竟然成了好友。
第五一三章 牌九蛾眉
夏去秋来,慈宁宫的牌局雷打不动,偶尔昭阳长公主不会过去,但是大长公主却每次必去。
大长公主的婆家姓廖。
廖家是扬州大族,到了仁宗年间,廖家嫡房势微,子孙中没有出挑的人材,反倒是一个外室所出的子弟,名叫廖云的高中进士,后来又选上庶吉士。廖云出仕之后,在数次政局动荡中,站队正确,一生官运亨通,孝宗登基时,廖云官拜户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有“计相”之称。
如今在京城的廖家便是廖云这一支。
大长公主的夫君廖谨二十二岁时高中状元,骑马游街时被大长公主一眼看上,把那戏台上的状元尚公主的戏码搬到了现实上。
只是现实中的状元郎在做了驸马之后并没有做那戏台上的八府巡按,而是在瀚林院编了一辈子书,与大长公主对诗品茶,描眉簪花,诗情画意了几十年,前几年驾鹤西去。
廖驸马泉下有知,估计打死也不会相信,雅致了一辈子的大长公主,在他仙逝之后,忽然转性,什么诗啊画啊,哪如打牌有意思,大长公主不但进宫打牌,在府里也是日日坐在牌桌上。
除了打叶子牌,大长公主还喜欢推牌九,而且还必须要真金输赢,否则老太太就嫌不过瘾,没意思。
大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姑姑,宗室里辈份最高的就是她了,谁敢赢她的钱?于是大长公主逢赌必赢,愈战愈勇。
郑妤姑娘就是大长公主在赌桌上见到的。
郑妤的外祖母是廖驸马的亲姐姐,廖老夫人已经去世多年,膝下一儿一女均不在京城,儿子范文阳外派广东,女儿范氏则远嫁蜀地。
去年范文阳升任昌平知州,这才与舅舅家渐渐有了往来。
范氏自从嫁到蜀地,十几年来一直水土不服,小病不断。
范文阳到了昌平后,又得知外甥郑郡已经考取童生,便写信邀请妹妹和妹婿带着一双子女到昌平小住,一来是为了调养妹妹的身体,二来也能给郑郡请位名师。
郑家在蜀中也是诗书传家的仕林大族,但是最近十几年,郑家子弟在仕途上便难有做为。
郑妤的父亲郑隆越与郑婉的父亲郑礼是隔着房头的从兄弟。
郑隆越是从进士出身,做过一任县丞,知道自己在仕途上难有精进,便索性回家了。
郑隆越辞官后,带着一双儿女在蜀地游历,考察民风,几年下来,他写了两本介绍蜀地风物的书,他对两个孩子非常宠爱,这两本书的署名便是父子三人的名字,郑隆越、郑郡和郑峨眉。
郑峨眉便是郑妤为自己取的字。
范文阳也是在看了这两本书之后,才决定栽培外甥郑郡的。
这些年,他一直后悔不该让妹妹嫁去郑家,那时郑家老太爷刚刚致仕,门生故旧众多,郑家一门兴旺。
谁能想到,范氏进门才一年,咏恩郡主就嫁过来了。
那时范文阳就知道,郑家的前程到头了。
咏恩郡主是安王后人,若是安王的后人老老实实做个闲王也就罢了,偏偏赵白安还出了事,是被处斩的。
咏恩郡主是赵白安的妹妹。
若不是这些缘故,堂堂皇女怎会远嫁到蜀地?
名为下嫁,实为发配。
可那时范氏已经与郑隆越做了夫妻,而且夫妻恩爱,范文阳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去年隆安王府出事,咏恩郡主大归,范文阳和整个郑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悬在郑家头上的那把刀终于没有了。
前不久,郑郡进了凤阳书院读书,范氏来到北方后,身体果然大好,郑隆越便带着范氏和范妤在京城小住,游历京城附近的名胜古迹。
廖家的女眷带着范氏和范妤来给大长公主磕头,意料之中,大长公主正在推牌九。
她老人家对范氏还有印像,很是高兴,一方面想要与多年不见的晚辈亲近,一方面又舍不得从赌桌上离开,于是便问范氏:“你会推牌九吗?”
范氏摇头,她也听说这位老公主喜欢玩牌,她还以为是叶子牌,却没想到竟然是推牌九。
大长公主很失望,又看向范妤:“好孩子,你会吗?”
谁家十五六岁的姑娘会推牌九啊。
郑妤就会!
这姑娘跟着父兄走遍蜀地,市井乡村,三教九流全都接触过,推牌九她还真学过。
大长公主立刻对这姑娘另眼相看,喜欢得不成,破天荒地还输了十两金子。
没错,大长公主赌钱都是以黄金论,你说你没带金子,只有银票,那你没有上赌桌的资格。
大长公主喜欢郑妤的还有一点,就是这姑娘的爽利。
女眷出门没有谁会随身带着金子,但是金簪金钗金首饰却是有的。
郑妤当即拔下头上的赤金镶红宝石的金簪子,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用小秤秤了,估了价。
大长公主虽然输了十两金子,可是心情却比赢钱还要好。
不但赏了郑妤好几件她年轻时戴过的钗环,两天后还把郑妤带进慈宁宫,向太后显摆。
谁让太后整天说她的外孙女又破了什么案子呢,谁还没有个外孙女?
亲生的外孙女没有,拐着弯的外孙女有的是!
太后没让郑妤陪她推牌九,太后不好那口。
太后见郑妤眉目姣好,落落大方,便问起郑妤在蜀地的事,郑妤对蜀地各府各县的风土人情如数家珍,得知郑家三口在京城只是小住,还要四处游历时,太后便对郑隆越夫妻也有了兴趣。
遂召范氏进宫,范氏大方温婉,豁达乐观,太后见了很是欢喜,难怪能够教出郑妤那样的姑娘。
再后来就是皇帝与太后说起大皇子的亲事,太后问:“他上次看上的是骆家的丫头吧,怎么样了?”
皇帝似笑非笑:“没有下文了。”
太后满意了,道:“好,好,哀家听说上次瑶瑶破的那个案子,就是请骆家姑娘来验尸的,这样看来,还真不合适。”
“嗯,就是看过那姑娘验尸,他才断了心思的。”皇帝说道。
“好,这样多好,他懂得什么是他该做,什么不是他该做的,这就是好。”太后说道。
皇帝又问:“那母后觉得霍家和崔家的两位姑娘如何?”
太后微笑:“皇帝不是早有决定了吗?还要借着哀家的口说出来,皇后和德妃又在你面前提起来了?”
皇帝有些不自然,道:“这与皇后和德妃无关,儿子只是觉得这两家太过强势了。”
太后微一思忖,问道:“听说皇帝提了廖家的外甥范文阳做了昌平知州?哀家还知道范家和蜀地郑家是姻亲吧。”
做了昌平知州,距离进六部仅是一步之遥,其他地方的知州是从五品,昌平知州却是从四品!
第五一四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皇帝心中一动,太后这些年来从来没有管过朝堂之事,范文阳虽然出身和能力全都不错,可是太后也不会凭白无故过问一个昌平知州的事,莫非是因为范家,或者是郑家?
见皇帝没有说话,太后不悦:“皇帝以为哀家想管你那朝堂上的事吗?哀家只是想要早日喝上一碗孙媳茶而已。”
原来是这样。
皇帝连忙陪笑:“儿子是您身上掉下的肉,岂会不知您的心思,儿子只是在想让谁去打听打听,那范文阳家里有没有适龄的女儿。”
太后横他一眼,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道:“皇帝日理万机,臣子后宅之事你不知道才是对的,说起那范文阳啊,哀家倒是见过他的妹妹和外甥女。”
范文阳的外甥女?
那不是蜀地郑家的人吗?
想到蜀地郑家,皇帝便想到了咏恩郡主,更想到了隆安郡王。
见他眉头微微蹙起,太后笑着说道:“虽说都是姓郑的,可是隔着房头,且,那身上有范家的骨血。”
皇帝对范家是有好感的,否则范文阳的仕途也不会顺遂平坦。进士及第,庶吉士观政三年,督察院三年御史,外派广东任肇庆府通判三年,连州知州三年,如今是昌平知州。
这十二年里,范文阳连连高长升却稳扎稳打,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范文阳的仕途履历,完完全全是当朝阁老们的复刻!
而范文阳如今也只有三十七岁,只要他不出大差错,四十出头一个小九卿是稳稳的了。
除此之外,范文阳的祖父范逸曾经做过詹士府少詹士,而他的外家则是京城廖家。
皇帝说道:“儿子还记得,当年曾在詹士府见过范文阳,那时他只有十来岁,举手投足却已有大家风范,一看便是世家望族养育出来的孩子,儿子还曾想让他做陪读,可惜他祖父却以他太过顽劣给婉拒了。”
“还有这事儿,哀家倒是没有听你说起过。范逸能被先帝挑给你用,自是看中他的老成持重,这样的人教养出来的孙儿,又岂会顽劣,看来只是想给子孙留条后路罢了。”
太后叹了口气,这倒也怨不得范逸。
这大周朝啊,但凡是从小就立下的太子,十之七八没有活到登基那日。
范逸既入了詹士府,他这条命便已经和太子绑在了一起,他护不住儿子,却还想护住孙儿,不让孙儿给当时的太子做伴读,便是他能给孙儿的最大保护了。
范文阳也没有令祖父失望,走最稳妥的路,行最中庸的事,在祖父和父亲先后去世之后,他不显山不露水的撑起了整个家族。
“哀家虽然觉得范文阳的外甥女不错,可是......若是没有骆家姑娘的事也就罢了,既然有过,那哀家就想着,让大哥儿自己也瞧瞧,日子还是要他自己过。”太后说道。
皇帝颔首:“母后素来就是最疼孩子的,当年也是这样对儿子说的。”
太后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可不一样,皇帝当年是自己瞧上的不假,可你瞧上的不只一个,而是七八个。”
皇帝嘿嘿干笑,有那么多吗?他不记得了,反正后来全都进了他的后宫,至于都有谁,除了皇后和德妃以及大皇子的生母林嫔以外,还有谁来着,唉,朕的记性不太好,早就忘了。
所以啊,朕看到太后和皇后、德妃,为了大哥儿的亲事着急上火,朕就替她们累,索性就把她们看上的,和大哥儿自己看上的,全都纳了,多省事,多简单!
唉,可惜朕不能说,说了怕是全都要不高兴。
“那就全由母后做主吧,对了,朕还有很多折子没有看,朕先告辞了。”
皇帝起身,向太后行礼,然后快步出了慈宁宫。
......
一场秋雨一场寒,下了两天雨,树上的叶子便所剩无几了。
华静瑶被紫薇软硬兼施地穿上了紫貂斗篷。
分明还没到要穿大毛衣裳的时候,华静瑶透过车窗望出去,可不是嘛,满京城就她一个穿貂儿的。
“小艾,你去彩衣坊给我买件夹棉斗篷,快去。”华静瑶说道。
小艾没动:“紫薇姐姐说......”
“这是你家姑娘说的,快去!”华静瑶加重了口气。
小艾飞快地算算得失,紫薇姐姐会骂她,自家姑娘会罚例钱。
小艾跳下马车,拦了一顶小轿,往彩衣坊去了。
华静瑶进了书铺,只等着小艾买了衣裳回来,她便去找李补儿和小乔氏。
李少白虽说是个骗子,可是骗子多半有几分聪明,李少白就是这样,他和小乔氏的药材生意做得很不错,再加上有李补儿管帐,只用了大半年的时间,便存下三百两。
前几天李补儿过来,说是他们以一年五十两的价钱,租下西华胡同的一个跨院当作坊,又花了二十两买了两个小丫头并一个小子,还添置了一辆骡车,请华静瑶有空时到他们的新作坊去看看。
华静瑶挺高兴的,李补儿就不用说了,只要没有她爹拖后腿,这姑娘能过得很好。
可是小乔氏就不同了,一年以前,谁能想到小乔氏能够靠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在偌大的京城里堂堂正正地活下来呢。
至于李少白,算了,那是废物利用。
又等了约末小半个时辰,小艾就一阵风似的回来了。
“姑娘,奴婢看到尹捕头带人出衙门了,奴婢问过孙小福,他说是西华胡同死人了。”
西华胡同?
小乔氏她们的药材作坊不就是在西华胡同吗?
小艾也是想到了这个,才急匆匆赶回来。
“姑娘啊,您说是不是李姑娘她爹被仇家给杀了啊?”小艾问道。
华静瑶想起上辈子的事,李补儿是为了她爹才杀人的。
上辈子李少白就是个老骗子,可是现在李少白已经改邪归正了啊。
对了,还有个小乔氏,大小乔氏的案子和无为道有关系,那个什么范莲叶至今在逃,小乔氏是那案子的重要证人,范莲叶该不会是要回来杀死小知氏泄愤吧。
华静瑶也坐不住了,小艾买回来的新斗篷她看也没看,就直接穿上了。
“走,我们也去看看。”
第五一五章 皇子岳家
马车在离西华胡同十几丈远的地方停下来,胡同外面已经聚满了人,顺天府的衙役们正在维持秩序,可是衙役们手中横着的哨棍无法阻挡京城百姓旺盛的求知欲,有人拔着脖子,有人跳起来,有那身手敏捷的索性爬到胡同外面那棵大柿子树上。
李补儿说过,她们租的那家在最外面,就是西华胡同的第一家。
小艾说道:“李姑娘还说,房东是位翰林老爷,家里的公子外放出京,没有个三年五载不会回来,家里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便拿出来出租了。”
华静瑶蹙眉,当时她听说西华胡同的小跨院会租给人当药材作坊,也觉得意外,毕竟这里离二皇子府只隔着一条街,这附近住的没有平头百姓,那时她还在想,这家人该不会是日子不好过,才要把家里的院子单另租出去吧。
史乙早就带着人先一步到胡同口去打听,这时刚好回来。
“姑娘,小的打听清楚了,出事的是刘翰林家里。死者是刘翰林的母亲”,史乙说到这里,忽然压低了声音,道,“这就是李姑娘她们租的那户人家,这会儿李姑娘她们都被看管起来了。”
华静瑶心里格登一下,问道:“为什么要把她们看管起来,她们有嫌疑吗?”
“小的问了一声,说是刘老恭人屋内财物丢失,现在不仅是李姑娘她们,府里所有的下人也全都被看管起来了。”史乙说道。
华静瑶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这个刘翰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刘是很常见的姓氏,翰林院里应该不是只有一位刘翰林。
等等,刚刚史乙说什么,刘老恭人?
那是四品官员母亲的诰封。
四品、从四品?
“这位刘翰林是不是做侍读学士的那位刘翰林?”华静瑶问道。
“对,就是那一位,刘咏刘翰林”,说到这里,史乙露出一个有点诡异的笑容,补充了一句,“小的听说刘翰林家的大姑娘十有八、九会成为二皇子妃。”
华静瑶点点头,这事她早在春日宴之后就听说了。
只是因为大皇子的亲事一波三折,二皇子赵谦总不能越过大皇子先行指婚,因此这亲事便也拖了下来。
但是刘翰林的夫人一早就被叫进宫里,该点给她的也都点了,刘大姑娘不会议亲,连京城里的宴请也不去了,这大半年来就在府里等着指婚呢。
真没想到,李补儿她们竟然是租的刘家院子。
想想也是,刘翰林的父亲寒门出身,据说一辈子都在还人情,到了刘翰林这一代,家底也是薄得很。
但凡有子弟外放出京的人家,家里都会留着屋子,像刘翰林家这样,儿子前脚走,后脚就把院子租出去的,一定是等钱用,那一年五十两的租金,对于刘家很重要。
想到这里,华静瑶就更加好奇起来,刘家家底这么薄,刘老恭人手里莫非还藏着宝贝不成?
华静瑶可以确定李补儿和小乔氏是不会为了偷东西而杀死一个老太太的,但她也只敢保证她们两个人,至于李少白,还有刚刚买的那三个人,华静瑶就不能保证了。
她对杨晴说道:“拿上我的大金牌,跟着史乙去和尹捕头说,这案子我插手了。”
拥有大金牌的人,就是这般霸气!
尹捕头求之不得!
你以为他没看到小艾那丫头吗?
他当然看到了,他就猜那丫头会把这事告诉华大小姐。
所以刚刚有人告诉他,史乙来过,尹捕头便放下心来了。
华大小姐虽然拿的是飞鱼卫的牌子,可是她插手顺天府的案子,只要没把飞鱼卫叫过来,那这案子就还是顺天府的。
华大小姐最大的好处,就是从来不和他们争功,功劳都是他们的,每次破了案子,华大小姐都是事成拂袖去,不留功与名。
就这美德,比黎府尹都要强多了。
华大小姐在尹捕头殷切的目光中,围观百姓八卦的眼神里,昂首挺胸走进命案现场。
刘家报案来得太急,尹捕头没有找到骆仵作,他带来的是顺天府另一位仵作,姓苟,平时顺天府收上来的路倒儿,都是由他验尸,然后再让义庄的人抬走。
所谓路倒儿,就是死在路边的那些尸体,大多都是些流民乞丐,要么是病死,要么是饿死,冬天时也有冻死的,偶尔有打架斗殴而死的,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总之,苟仵作平时验的都是没有技术含量的尸体。
跟随苟仵作一起来的,还有协助检验女尸的婆子。
华静瑶看到来人是苟仵作,便有些失望。
两个月前,玉带河发现一具尸体,鼻孔里干干净净,连根水草也没有,明明是死后被人扔进河里的,苟仵作却认定这是淹死的,最后还是骆仵作重验,在尸体的百会穴发现一枚长钉,确定是死后被毁尸灭迹扔进河里,后来又请了叶行帮忙绘了画像,找到那具死尸的真实身份,查到此人久病在床,其妻与奸夫合谋将其杀害,后又沉入河中。
苟仵作险些造成一起冤案。
看到华大小姐,苟仵作有点不自然。
那个铁钉杀人的案子,就是华大小姐坚持要让骆仵作再验的。
当时华大小姐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苟仵作惴惴不安了好几天,生怕顺天府把他轰走,连路倒儿也不让他验了,屠户可以兼职仵作,可他是贱籍,不当仵作却不能去做屠户。
好在华大小姐后来没有找他的麻烦。
今天听说是人命案子,若不是尹捕头说找不到骆仵作,苟仵作是真的不想过来。
瞧瞧,华大小姐又出现了。
只要有人命案子,华大小姐总能碰上。
“华大小姐,小人还是回去吧。”苟仵作说道。
他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比不上骆仵作,有些东西是需要天赋的,这不服不行。
“不用,苟仵作你不用回去,说不定还有用上你的地方。”华静瑶说道。
她又对尹捕头说道:“我可以请顺天府以外的仵作过来验尸吗?”
尹捕头面露难色,说真的,刘翰林至今还没有同意验尸。
虽然大周律的刑律有明文规定,但凡命案,必须经由县以上衙门指定的仵作查验,并填写尸格,死者家人不得阻止,否则按同案论处。
可是现在死的那位是有诰封的老恭人,刘翰林若是坚持不让查验,顺天府也只能不了了之。
华静瑶道:“劳烦尹捕头对刘翰林说一声,这案子由我来查,我要请的也是一位女仵作。”
尹捕头那颗硕大的脑袋灵光一闪,华大小姐口中的女仵作莫不是骆四姑娘?
除了骆四姑娘以外,尹捕头实在想不出来,这世上还有另一位女仵作。
第五一六章 未来皇子妃
听说长公主府来人找她的时候,骆四姑娘的心里就像揣了只大兔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跳个不停。
那次大皇子向她表白,她想了十几天,最终她当面婉拒了他。
她说她最大的梦想,是想像三叔父那样,成为一名仵作。
她说完那番话,忽然感觉很轻松,然后她发现,大皇子好像也很轻松。
他在笑!
然后,她也笑了。
自从春天时给那个名叫朝云的女子验尸之后,华大小姐便没有再约过她。
午夜梦回时,骆四姑娘想过这个中原因。
想来是因为大皇子吧。
她曾听三叔父说起过,大皇子与华大小姐兄妹感情很好。
华大小姐没有再请她去验尸,也没有约她一起玩,可能是不想尴尬吧。
骆四姑娘有点失落,曾经她还以为能和华大小姐成为朋友。
不知道华大小姐现在派人来找她,是让她验尸,还是有其他事?
如果是验尸......骆四姑娘扬起头来,旁边的丫鬟吓了一跳,四姑娘的眼睛咋像那水晶罩子的大灯笼,贼亮贼亮?
来人自称杨晴,是华大小姐身边的人。
半个时辰后,骆四姑娘走进了西华胡同刘翰林家里。
和上次在顺天府验尸时不同,这次骆四姑娘只带着一个提着验尸箱的小姑娘。
上次她带去四个丫鬟,可是衙门压根不让她的人进去,只让一个有经验的婆子给她打下手。
所以这大半年来,骆四姑娘没有像望夫石一样干等着华大小姐,她培养出一名助手。
她敢说,她这个助手,比起衙门里的那个婆子毫不逊色。
“华大小姐,我来了,这个是我的助手阿手小珂。”骆四姑娘指着身后的小姑娘说道。
原来不是丫鬟啊。
华静瑶表示佩服。
她在家里守孝,孝期的头一两个月,她闲得就差挠墙了。
真的,那时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看话本子,总之是啥也没干。
再看的人家骆四姑娘,同样是在家里待着,就给自己培养出一名助手。
看到骆四姑娘来了,尹捕头松了一口气,这下子看看刘翰林还能怎么说。
就在刚刚,刘翰林引经据典,说了一大通尹捕头和华大小姐全都听不懂的话,总之,就是无论是仵作还是那名婆子,全都不配给他的老母亲验尸!
好了,现在骆四姑娘来了。
正儿八经的开国勋贵家的嫡出姑娘,又是未嫁之身,还不配给你老娘验尸?
果然,刘翰林怔了怔,立刻说道:“女子行仵作之事,成何体统?”
骆四姑娘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铜锣巷女尸案,便是经骆四姑娘之手查验,此事上达天听,圣上亦知晓,并且称赞骆四姑娘有先祖遗风,怎么,圣上赞扬过的事,到了刘翰林口中就成了不合体统了?啧啧啧,看不出来,刘翰林的眼光见识强过圣上。”
刘翰林脸色大变,他指着华静瑶怒道:“你满口胡言,本官何时说过那种话,你......”
“你什么你,一个老头子冲着小娘子指指点点,你不嫌自己有辱斯文,我还嫌你有口臭呢,你不让我们验尸,莫非是心虚?对了,尹捕头,依大周律,死者家人不配合验尸,该怎么来着?”华静瑶似是没有看到刘翰林的怒目而视,转头去问尹捕头。
尹捕头早就对刘翰林忍耐许久了,听到华大小姐这样问,他大声说道:“依大周律,若死者家人不配合仵作查验尸体,当以同案犯人论处。”
“原来如此,刘翰林,不知你可听清楚了?”华静瑶阴森森地问道。
刘翰林冷哼一声,一拂袖子,转身离去。
骆四姑娘还是头回遇到刘翰林这样的人,建明伯府就像是个游乐园子,一大家子凑在一起,要么说赚钱的事,要么也是说各自感兴趣的事,总之,是没有刘翰林这样的。
“他这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骆四姑娘问道。
华静瑶笑道:“读书人讲究的是气节,宁可躲到没人的地方画圈圈踩小人,也要在人前宁死不屈。”
“那他是答应了?”骆四姑娘又问。
“当然是答应了,他敢不答应,我就敢把他绑了。”
华静瑶的声音细声细气,可是听在骆四姑娘耳朵里,怎么就有那么一点恐怖的感觉呢。
刘老恭人年纪并不是很大,五十八岁,身材不算高大,但骨骼粗壮,一双手上满是老茧和裂口。
骆四姑娘拿起刘老恭人的手仔细查看,她没有见过京城里哪一位养尊处优的老太太会有这样的一双手。
就是家里的婆子也不会如此。
约末过了半个时辰,骆四姑娘从屋里走出来,向四下看了看,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四周站着四五个刘家的丫鬟婆子。
华静瑶对骆四姑娘说道:“请问刘老恭人的尸体可还有需要再验的必要吗?”
骆四姑娘却反问道:“不知华大小姐可否能请到永国公帮忙看一看?”
华静瑶瞄了一眼离得最近的一个婆子,那婆子正竖着耳朵听着呢。
“当然可以。”华静瑶毫不犹豫地说道。
她立刻叫了史丁过来,让他去国公府找沈逍。
前一阵子,沈逍在折芦巷偶遇昭阳长公主,然后,他便搬回了国公府。
史丁前脚刚走,刘大姑娘搀着一脸憔悴的刘夫人走了过来。
华静瑶对刘家的女眷没有印像,也不知道以前是不是见过,对她而言,这就是第一次见面。
没想到赵谦的这位准皇子妃长得是这样的。
华静瑶觉得,赵谦真正喜欢的,应是郑婉那种类型。
前世郑婉宠冠后宫,后来宫里又晋的几位嫔妃,也都是和郑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尖脸,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口一点点,拿把扇子就是一幅精工细作的工笔仕女图。
对比之下,这一世的准皇子妃刘彩书长相略显潦草了。
倒不是说刘彩书长得丑,而是长得应该没在赵谦的审美上。
刘彩书有一把又黑又厚的好头发,头发浓黑的人,大多眉毛也是如此。
刘彩书不但有两条墨染般的浓眉,就连整张脸,也给人一种毛茸茸的感觉。
当然,成亲的时候开了脸,或许就好了,可现在她不是还没有成亲嘛。
华静瑶甚至看到了她唇上那一圈儿挺明显的小胡子。
第五一七章 死因
刘夫人与刘彩书站在一起,如果不是知道她们身份的人,绝对不会相信她们是母女。
刘夫人肤如凝脂杏眼桃腮,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可是却保养得很好,骆四姑娘尤其仔细看了她搭在女儿胳膊上的那只手。
那只手雪白细嫩,宛若玉葱一般,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之手。
四人相互见礼,刘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事怪我,不该贪那每年五十两的银子把跨院租出去,没想到会引狼入室,害了婆婆。”
刘彩书柔声劝解:“母亲不要自责,把院子租出去的事,也不是您能决定的。”
华静瑶轻轻扬起一条眉毛,刘大姑娘不错啊,这话说的,很是引人入胜。
刘夫人正要说话,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骆四姑娘忽然开口,她对华静瑶说道:“我要把刚刚查验的结果整理成尸格,可否走开半刻?”
华静瑶问道:“死因确定了?”
刘家报案说的是刘老恭人是被人掐死的,而华静瑶过来以后也曾亲自去看过,刘老恭人的脖颈上确实有几个手印。
骆四姑娘说道:“还要等永国公来了之后方能确定。”
她的话音方落,刘夫人便疑惑地问道:“为何还要请永国公过来,他是男子,如何能查验老恭人的尸身?”
华静瑶在心里冷笑,刚刚说要去请永国公时,那婆子便已经去给你报信了,否则你们母女怎会来得这样及时?
“刘夫人看病,也都是请的女大夫?不知是哪位女医,还请刘夫人帮忙引荐,广济寺的庵堂里,倒是有擅长医术的比丘尼,不是给刘夫人问诊的可是那两位大师?”华静瑶问道。
刘夫人与刘彩书站在一起,如果不是知道她们身份的人,绝对不会相信她们是母女。
刘夫人肤如凝脂杏眼桃腮,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可是却保养得很好,骆四姑娘尤其仔细看了她搭在女儿胳膊上的那只手。
那只手雪白细嫩,宛若玉葱一般,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之手。
四人相互见礼,刘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事怪我,不该贪那每年五十两的银子把跨院租出去,没想到会引狼入室,害了婆婆。”
刘彩书柔声劝解:“母亲不要自责,把院子租出去的事,也不是您能决定的。”
华静瑶轻轻扬起一条眉毛,刘大姑娘不错啊,这话说的,很是引人入胜。
刘夫人正要说话,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骆四姑娘忽然开口,她对华静瑶说道:“我要把刚刚查验的结果整理成尸格,可否走开半刻?”
华静瑶问道:“死因确定了?”
刘家报案说的是刘老恭人是被人掐死的,而华静瑶过来以后也曾亲自去看过,刘老恭人的脖颈上确实有几个手印。
骆四姑娘说道:“还要等永国公来了之后方能确定。”
她的话音方落,刘夫人便疑惑地问道:“为何还要请永国公过来,他是男子,如何能查验老恭人的尸身?”
华静瑶在心里冷笑,刚刚说要去请永国公时,那婆子便已经去给你报信了,否则你们母女怎会来得这样及时?
“刘夫人看病,也都是请的女大夫?不知是哪位女医,还请刘夫人帮忙引荐,广济寺的庵堂里,倒是有擅长医术的比丘尼,不是给刘夫人问诊的可是那两位大师?”华静瑶问道。
刘夫人与刘彩书站在一起,如果不是知道她们身份的人,绝对不会相信她们是母女。
刘夫人肤如凝脂杏眼桃腮,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可是却保养得很好,骆四姑娘尤其仔细看了她搭在女儿胳膊上的那只手。
那只手雪白细嫩,宛若玉葱一般,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之手。
四人相互见礼,刘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事怪我,不该贪那每年五十两的银子把跨院租出去,没想到会引狼入室,害了婆婆。”
刘彩书柔声劝解:“母亲不要自责,把院子租出去的事,也不是您能决定的。”
华静瑶轻轻扬起一条眉毛,刘大姑娘不错啊,这话说的,很是引人入胜。
刘夫人正要说话,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骆四姑娘忽然开口,她对华静瑶说道:“我要把刚刚查验的结果整理成尸格,可否走开半刻?”
华静瑶问道:“死因确定了?”
刘家报案说的是刘老恭人是被人掐死的,而华静瑶过来以后也曾亲自去看过,刘老恭人的脖颈上确实有几个手印。
骆四姑娘说道:“还要等永国公来了之后方能确定。”
她的话音方落,刘夫人便疑惑地问道:“为何还要请永国公过来,他是男子,如何能查验老恭人的尸身?”
华静瑶在心里冷笑,刚刚说要去请永国公时,那婆子便已经去给你报信了,否则你们母女怎会来得这样及时?
“刘夫人看病,也都是请的女大夫?不知是哪位女医,还请刘夫人帮忙引荐,广济寺的庵堂里,倒是有擅长医术的比丘尼,不是给刘夫人问诊的可是那两位大师?”华静瑶问道。
刘夫人与刘彩书站在一起,如果不是知道她们身份的人,绝对不会相信她们是母女。
刘夫人肤如凝脂杏眼桃腮,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可是却保养得很好,骆四姑娘尤其仔细看了她搭在女儿胳膊上的那只手。
那只手雪白细嫩,宛若玉葱一般,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之手。
四人相互见礼,刘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事怪我,不该贪那每年五十两的银子把跨院租出去,没想到会引狼入室,害了婆婆。”
刘彩书柔声劝解:“母亲不要自责,把院子租出去的事,也不是您能决定的。”
华静瑶轻轻扬起一条眉毛,刘大姑娘不错啊,这话说的,很是引人入胜。
刘夫人正要说话,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骆四姑娘忽然开口,她对华静瑶说道:“我要把刚刚查验的结果整理成尸格,可否走开半刻?”
华静瑶问道:“死因确定了?”
她的话音方落,刘夫人便疑惑地问道:“为何还要请永国公过来,他是男子,如何能查验老恭人的尸身?”
第五一八章 官银
制药作坊的所有人都在这里,华静瑶挨个看了一遍。
两个小丫头,胖的十二,瘦的十一,哪个都不像是能掐死一个胖老太太的。
那个小子倒是长得粗粗壮壮,可如今刘家是皇子的准岳家,那后宅里八成连只公苍蝇也飞不进去,这么一个大小子,是怎么混进去的?
根本不可能。
华静瑶看来看去,也就是李少白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
别看他也进不了后宅,但是他有一张相貌堂堂的脸,和一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嘴。
如果他说服了后宅里的某个婆子,然后让那婆子里应外合......
华静瑶觉得这未偿不可。
这样一想,她看向李少白的目光便越发深沉。
李补儿立刻留意到了,她指着李少白,问道:“是你?你干的?”
李少白先是被华大小姐看得发毛,这会儿又被自家闺女质问,他觉得自己比那戏台上的窦娥还要冤。
“没有没有,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咱们搬到这里才三天,除了这院子,别的地方我全都没有去过。”
李补儿怔了怔,可不是嘛,不仅是她爹,她们这些人全是如此,作坊里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停当,哪有空去别的地方?
华静瑶没有说话,她留意到李少白刚刚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一刹那的闪烁。
如李少白这样的资深骗子,真情实感不会写在脸上,正因为华静瑶了解他这种人,所以才会不错眼珠地紧盯着他,果然让她捕捉到李少白眼神里闪过的那丝异样。
好在这院子里现在没有刘家人,更没有衙门里的人,华静瑶使个眼色,杨晴上前一把揪住李少白的衣领,李少白哎哟一声:“闺女,救我!”
李补儿也吃了一惊,华大小姐不打招呼就动手这是几个意思,怎么也该和她这个当家的说一声吧。
“别动他,让我来!”李补儿说道。
华静瑶让杨晴松手,换李补儿来。
李补儿指着李少白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李少白的声音飘飘悠悠,如那飘浮在半空的残花败柳。
李补儿大怒,骂道:“你要是不说实话,就让顺天府把你抓走,和采花贼关在一处,你信不信?”
李少白缩缩脖子,他闺女最大的优点就是说话算话,啧,这也不能算是优点。
他闺女说把他送到顺天府,那肯定是真的,华大小姐就在这儿呢。
“我说我说,你把手指头拿开,你这手指头上一股子药末子味儿。”李少白忙道。
李补儿冷哼一声,严厉一如李少白记忆里的后娘。
“昨天半夜,我出来上茅厕,听到啪的一声,我以为是野猫打翻了瓦盆子,就走过去看了看,结果就看到地上有个小布包,那位置离墙根不远,一看就是隔着墙头扔进来的。我捡起来一掂,沉甸甸的,还以为是金银,打开一看,竟然是半块砖头。”
华静瑶问道:“那布包在哪里?”
李少白揉揉鼻子,道:“砖头扔墙根了,就是那块儿。”
说着,李少白指向墙根,那里果然有半块青砖。
华静瑶正要再问,却听到李补儿在冷笑:“就这?你骗谁呢?说实话!”
华静瑶瞪大眼睛,骗子就是骗子,她差点就信了。
李少白耷拉着脑袋,小声说道:“还有一个元宝。”
“元宝呢?藏在哪儿了?”李补儿问道。
李少白指指院子另一侧的墙角:“埋在那下面了。”
杨晴腿脚麻利,快步走过去,果然看到墙角那里的土与别处不同,她掏出随身带的匕首,三两下就挖出一样东西。
擦去上面的泥土,锃亮的银元宝便显露出来。
十两!
李少白心疼地闭上眼睛,完了,这下子都完了。
华静瑶眉头微蹙,这银元宝的成色也太好了一些。
她把银元宝拿出来,翻过来一看,果然,银元宝密密麻麻刻着一溜字:周建安十三年常平仓粮价银十两匠李林。
“咦,这银子上怎么这么多字?”李补儿凑过来问道。
华静瑶冷冷地说道:“这是官银。”
官银只有重铸成普通银子之后,经由朝廷各衙门或军队,与商户或百姓交易,方才流通出来。
但那样流出来的也是普通银子,而非官银。
百姓不能持有官银,这是重罪。
大多数百姓,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官银什么样,李补儿没有见过,李少白同样没有见过!
此话一出,李补儿吓了一跳,李少白也吓得脸色煞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半夜三更的,我啥也没有看出来啊,只是掂了掂......”
只是掂了掂,估摸有十两,担心被屋里人听到动静,心急火燎就埋起来了。
华静瑶微微眯起眼睛,对李少白说道:“你再把昨晚的事说一遍,从你出屋开始说起。”
李少白艰难地咽咽口水,他是真的害怕了,官银啊,他当了大半辈子的骗子,也没有骗到过官银,如今老老实实做小本生意,这要人命的官银却自己飞到他手里了。
“昨晚,嗯,三更天,不,快四更了,我起夜上茅厕”,李少白指指院子一角的茅厕,继续说道,“刚走到茅厕门口,就听到啪的一声,我以为是野猫碰翻了瓦盆,白天有几个瓦盆没有收进去,就放在院子里,于是我就走过去,看到地上扔着个小布包......”
“等等”,华静瑶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说是小布包,那外面的包袱皮子呢?”
“包袱皮啊......”李少白是真的害怕了,老老实实地说道,“那包袱皮子滑溜溜的,摸上去像是还绣着花,夜里看不清楚,但一摸就知道是好料子,我闺女看不上,可是总有人会喜欢吧......”
李少白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去看他闺女。
“呸,你个老不要脸的,又想着去勾搭那些破鞋老娘们儿,对吧,你也不怕我娘从坟里钻出来抽死你!”
李补儿一口唾沫啐在她爹脸上,她爹用袖子擦了,冲着闺女咧咧嘴:“你娘最疼我,她知道我独自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拉扯你长大,她才不会怪我呐。”
第五一九章 金绣
那包袱皮就藏在李少白的床褥下面,他和刚买来的那个叫阿毛的小子住在一个屋,担心被阿毛看到,天亮以后他也没有拿出来看过。
“咦,这什么破玩意儿,颜色都快褪没了,早知是这样的,我团吧团吧就给扔了。”李少白把那块包袱皮交给华静瑶,嘴里还在嘟哝。
华静瑶把李少白口中的破玩意儿抖开,赫然是一幅百寿图!
“早上那个刘管家带人过来,要搜你们的院子,你们没让?”华静瑶问道。
“当然不让他搜”,李补儿说道,“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他又不是官老爷,他说他们老恭人丢了宝贝,我还说我这里藏了传家之宝呢,他们要动粗,我们也不怕,我和你说啊,我们家是真有功夫的,我爹那是三脚毛的功夫,我可不是。”
华静瑶一早就知道李补儿有武功,否则上辈子她是如何杀人的,只会易容那是千面人,可她的外号是千面人屠,加上一个字,意思就不一样了。
“所以你们就硬挡着,没让刘管家进来?”华静瑶问道。
“他们原本进来了,我带着阿毛,还有我爹,把他们打出去了,那刘管家领着衙门里的人过来,尹捕头不认识我,可他认识小乔,便让我们留在院子里,哪里也不要去,可那刘管家却还一个劲儿地说我们杀了人,奶奶的,这老王八,真不是东西!”李补儿说道。
因为帮华静瑶查案,李补儿去过顺天府好几次,她见过尹捕头,尹捕头也见过她,可是尹捕头几次见到的,却不是同一张脸,所以现在面对李补儿的真容,他反而不认识了。
但他是认识小乔氏的,小乔氏是方家灭门案的重要证人,后来史甲去顺天府给小乔氏办户籍,还是请尹捕头帮忙代办的。
也就是因为办户籍那件事,尹捕头知道小乔氏有靠山了,华大小姐就是她的靠山。
若是别人,刘管家那么一嚷嚷,尹捕头肯定会让衙役们进去搜查,就是因为小乔氏在这里,尹捕头才没有硬来,等着华大小姐过来再说。
华静瑶叹了口气,对李补儿说道:“这个破烂儿是前朝针王路月娘绣的,价值千金,是刘老恭人丢失的四件东西之一,那凶手就是为了偷这些东西才杀死刘老恭人的,若是刘管家,或者尹捕头,他们任何一个在你们院子里搜出这块包袱皮,这就是人赃并获,你们百口莫辩!”
刘家说的是四件宝贝,在华静瑶口中就变成了四件东西。
没听童嬷嬷说吗,其他三件平素里就摆在刘老恭人屋里的百宝阁上。
刘家可不是长公主府,真有价值连城的宝贝,岂会随随便便摆出来?
充门面有充门面的东西,能摆出来的,都是摔了砸了才能承受的东西。
至于这块包袱皮,平时是和旧衣裳放在一起的。
等等,以刘老恭人对待其他三件东西的态度,不是应该找个框子把这幅百寿图裱起来挂在墙上当画看吗?
为何还要藏到箱笼里?
华静瑶把那幅百寿图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几遍,也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李少白和李补儿却早就脸色大变!
李补儿缓过气来,握起拳头,朝着她爹身上一顿猛捶,李少白没躲,任由闺女的小拳头雨点儿似的打在他身上。
“闺女,爹错了,爹再也不敢了,要不,下个月你扣爹的零花钱,行不?闺女啊,你消消气,别气坏身子......”
华静瑶两辈子加在一起,连条帕子也没有绣过,她不懂刺绣,也看不出这幅针王出品的百寿图好在哪里,若是绣个花样子,她至少还能看出那花绣得好不好看,可这都是字,若不是知道这是百寿图,她甚至不知道除了最上面那两个以外,其余九十八个都是啥。
她把那破包袱皮举起来,放在阳光下,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夹层。
下过秋雨,天空蔚蓝,阳光明净。那破玩意儿在阳光下有点点光芒。
“咦,有金丝。”小乔氏惊讶地说道。
京城里流行金绣的衣裳,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们,都有一两条金绣的马面裙。
华静瑶没有,她不喜欢金光闪闪的裙子。
“我刚刚也没看出来这是用金丝绣的啊,不对,好像又不是。”
华静瑶索性把包袱皮递给了小乔氏。
小乔氏会绣花,虽说绣功一般,可至少比她强。
小乔氏仔细看了,说道:“这个绣娘可真有本事,她用了金线,可却不是整个字都是,而是每个字上只有一笔是用金线绣的,其他的笔划则不是,啧啧啧,一点儿痕迹都没有,还是双面绣,这是高手,真是高手。”
“只有一笔?”华静瑶拿过来再看,这次看清楚了,果然是每个字只有一笔是金丝,每个寿字的写法不一样,这一笔的位置也不同。
可想而知,几百年前,这幅百寿图刚刚绣成之时,定然如同洒落着点点金星,璀璨夺目。
如今岁月久远,绣图陈旧,那些金线也黯淡了,只有拿到阳光下,才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光芒。
华静瑶心中一动,问李补儿:“有纸笔吗?”
李补儿点头:“有啊,我记帐用的,就是墨和纸都不好,是最便宜的那种。”
“行。”华静瑶说道。
她又转身问小乔氏:“你会画花样子吗?”
小乔氏有点不好意思:“我是照着别人的花样子,自己描的。”
“没事,会描就行”,华静瑶重又把那幅百寿图交给小乔氏,说道,“你照着这上面金线的位置,一模一样描到纸上,不用描那些寿字,只描带金线的笔划。”
“好,我试试,应该可以。”小乔氏答应道。
这时,守在外面的衙役推开院门,骆四姑娘带着她那个叫小珂的助手走了进来。
“华大小姐,刘老恭人的尸格做好了,你看看吧,上面有一处我给空着了,因为不敢肯定,要等到永国公过来才能确定。”骆四姑娘说道。
华静瑶接过那份尸格,粗略一看,便看到了两个关键的字——
中毒!
第五二零章 桃隐
华静瑶看向骆四姑娘的眼神充满疑问,这就是刚才在刘家内院时,骆四姑娘欲言又止,借着尸格把勘验结果告诉她的原因吗?
骆四姑娘验出刘老恭人是中毒,但刘老恭人颈上有掐痕,这才是本案蹊跷的地方吧。
“这就是你让请永国公过来的原因?”华静瑶问道。
骆四姑娘点点头,脸上泛起潮红,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敢确定是哪一种毒,三叔父说永国公的鼻子,不,是嗅觉灵敏,也不对,是他天赋异禀。”
“哈哈哈。”华静瑶纵声大笑,骆四姑娘太有意思了,生怕让她误会沈逍是狗,不,沈逍的鼻子比狗还要好用。
沈逍现在是永国公了,皇帝时常会派差事给他,不能像小狸那样随叫随到,反倒是大柱子......
华静瑶想起上次大柱子帮忙找到沾有那啥东西的褥子,瞧,若是让沈逍满院子用鼻子找物证,沈逍一准儿不答应,所以还是大柱子更好用
华静瑶决定见到沈逍就和他商量这件事
当然了,像今天这件事,需要用鼻子识毒的,还是沈逍更有用。
华静瑶想得透彻明白,很为自己变得如此市侩而窃喜。
可是当沈逍真的站到她面前时,小姑娘的脸蛋却热得心慌。
哎呀呀,如果她告诉沈逍,说有的时候大柱子比他好用,沈逍会不会生气?
他生气了犯病怎么办?
“你怎么了?”沈逍压低声音问道。
“没,没事,咱们去看看刘老恭人的尸体。”华静瑶说完就走,沈逍无奈摇头,紧紧跟上。
听说还要再次察验尸体,刘翰林登时急了,何况永国公还真的来了。
身为科举入仕的翰林,刘翰林最看不起的有两种人,一是花银子捐官的,二是如沈逍这种蒙祖荫当官的二世祖。
像沈逍这种毛还没有长全的,从娘胎里就有官职,怕是除了名字以外,大字不识得几个,却稳稳坐在超品的位子上,十七岁的一等爵,呵呵。
刘翰林先前已经先后拒绝过两次了,有的事情,你第一次做,别人给你面子是对你的尊重;第二次做,别人再给你面子是你上了年纪;你第三次还要做,别人再给面子,就是打到你脸上了。
刘翰林怒气冲冲过去,刘彩书得知后,连忙和刘夫人一起追上去。
“母亲,这可如何是好?父亲若是和永国公吵闹起来,即使太后不会当面怪罪,心里也会不悦吧。”刘彩书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是要做皇子妃的人,二皇子本就无依无靠,若是再因为她们家,而惹来太后的怨怼,以后的日子怕是更加难过了。
自从这门亲事口头定下之后,刘彩书用了不少心思,就连这大半年来,赵谦进宫的次数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三次,从春日宴到现在,赵谦总共进宫三次!
而大皇子呢,数不过来,没数了,皇帝随时都会召见大皇子。
三皇子去年被罚禁足,今年便重又生龙活虎,皇帝三天两头把他叫进宫里挨骂。
四皇子就更不用说了,年纪小还是孩子,本就得皇帝宠爱。
刘彩书叹了口气,族里的姐妹们全都羡慕她能做皇子妃,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这个皇子妃的重量。
母亲进宫便应下这门亲事,她想不答应都不行。
刘家的家世太浅,没有拒绝的资格,且,父亲和母亲更希望借着这门亲事提高门楣。
所以她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刘翰林是走到老夫人院门外面,被母女二人拦下的。
“父亲,您不能去,那是永国公,他是太后的娘家人,圣上待他也如子侄一般,你就是不会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女儿,女儿的亲事......”
刘彩书别过脸去,不让父亲看到她眼里的泪水
刘翰林叹了口气,拂袖离去
刘夫人是被女儿硬拽着过来的,见刘翰林走了,她却没有轻松之感,隔着半敞的院门,他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走进停放刘老恭人尸身的内室。
案子尚无定论,顺天府把这院子封锁起来,不让家人进去,只有童嬷嬷一个人与顺天府三名女狱卒在里面守护刘老恭人尸体。
刘夫人和刘彩书只能站在院外。
“书姐儿,既然永国公在里面,你还是回去吧,你现在的身份,不方便见到外男。”刘夫人说道。
“可是......那还有华大小姐和骆四姑娘,女儿留下也算不上失礼,女儿只是不放心父亲和您。”刘彩书心中隐隐有不祥之感,她总觉得祖母的死好像还有内情。
刘夫人把女儿额前的碎发替她别到耳后,柔声说道:“你大哥不在京城,这里总要有咱们家的人守着,你父亲刚正不阿,他不在这里最好,你若是不放心,就会陪他说说话,老恭人去世,最伤心的就是你父亲。”
刘彩书知道刘夫人已经打定主意,只好转身去了父亲的书房。
见她走了,刘夫人眼中的慈爱渐渐褪去,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哼。
这门亲事不好吗?
做皇子妃不好吗?
就凭那长相,能嫁个皇子就该谢天谢地了!
这个女儿没有遗传她的美貌,却遗传了父亲的假清高。
也不想想,刘家是什么家底,有资格清高吗?
刘夫人心中涌起怨怼之气,但是很快,她又恢复平静,又是那位温婉的贵妇人。
屋内,沈逍后退几步,转过身来,对华静瑶说道:“桃隐。”
“桃隐?”对于华静瑶而言,这两个字分开她全都认识,可是放在一起就不认识了,“这是那种毒的名字?”
“嗯,这种毒就是叫做桃隐。”沈逍说道。
“真的是桃隐?”骆四姑娘的声音里透着惊喜,忽然意识到这里还有死者,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开心,骆四姑娘连忙敛神凝气,沉声问道,“国公爷,您能确定老恭人是身中桃隐而亡?”
“我能确定。”沈逍说道。
他似乎是担心华静瑶不明白,便耐心解释道:“桃隐中的这个桃字,并非是桃花桃树的桃字,而是夹竹桃之桃。夹竹桃有剧毒,制作桃隐的主要原料便是夹竹桃的叶子。”
第五二一章 夹竹桃
三人说这番话时,并没有避开童嬷嬷和三名女狱卒。
华静瑶一边说话,一边偷眼瞄向童嬷嬷。
童嬷嬷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底涌起惊惶之色。
适才向童嬷嬷询问时,童嬷嬷应对自如,并无半分异样。
而现在,他们压根儿没有和童嬷嬷说话,可童嬷嬷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像是正在接受审问一样。
华静瑶不动声色,笑着问骆四姑娘:“骆四姑娘该不会也识出那是桃隐了?”
骆四姑娘的脸颊更红了,她赧然道:“我没有见过这种毒,只是在《毒鉴》上看到过,若是忽略掉刘老恭人脖子上的指痕,刘老恭人的症状和《毒鉴》上描述的一般无二。但我毕竟没有见过,所以就劳烦国公爷跑了这一趟。”
沈逍想说,骆仵作的那本《毒鉴》还是他让人抄了送过去的。
原书在岳离那里,小时候每次身体内的毒性发作,他痛苦万分时,岳离便会扔一本书给他,让他大声读出来,这样就会转移注意力,减轻身体的痛楚。
那本《毒鉴》,他不知道读过多少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华静瑶又看了童嬷嬷一眼,故意问道:“你说桃隐制作简单,那能有多简单?再说,你不是说夹竹桃本身就有剧毒吗?那直接摘片叶子让人吃下就好了,何必再制那劳什子的桃隐?”
沈逍解释道:“夹竹桃的叶子虽然毒性很大,但若是真接给人食用,毒发后非常痛苦,势必会引人注意。刘家的老恭人半夜生病,会惊动整座宅子里的人,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要去请大夫,而刘翰林一家更会过来侍疾。这样一来,一定会引起注意。而桃隐的情况却不一样。制作桃隐很简单,只需新鲜夹竹桃叶片,舀碎后取其鲜汁,和山楂冰糖一起煮焖,成汤后酸甜可口,没有夹竹桃的味道,且,桃隐的发作时间长达三或四个时辰,不易被人察觉。”
华静瑶又看向骆四姑娘:“骆四姑娘在尸格里写的,刘老恭人口腔内有山楂味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味道才会怀疑死者的真正死因是桃隐?”
“嗯,我只闻到山楂的酸味,却闻不到夹竹桃的味道,所以我不敢确定刘老恭人的死因是桃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今天算是见识到国公爷有厉害了,我真是没有想到,世上还有人只需闻上一闻就能知道是什么毒,真是太神奇,也太了不起了。”骆四姑娘说道。
小姑娘眼底透着真诚,这恭维话自她口中讲出来,毫不违和。
华静瑶问道:“我听说夹竹桃大多是种在南方,北方并不多见,是吗?”
沈逍点点头,说道:“北方的确不多,我没见有谁家种着这种花。”
华大小姐送给他一百盆花,他有一天闲来无事,还真用心数了数,数了三遍也没有数对,不过他能肯定,华大小姐送他的一百盆花里,是没有夹竹桃的。
三人说这番话时,并没有避开童嬷嬷和三名女狱卒。
华静瑶一边说话,一边偷眼瞄向童嬷嬷。
童嬷嬷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底涌起惊惶之色。
适才向童嬷嬷询问时,童嬷嬷应对自如,并无半分异样。
而现在,他们压根儿没有和童嬷嬷说话,可童嬷嬷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像是正在接受审问一样。
华静瑶不动声色,笑着问骆四姑娘:“骆四姑娘该不会也识出那是桃隐了?”
骆四姑娘的脸颊更红了,她赧然道:“我没有见过这种毒,只是在《毒鉴》上看到过,若是忽略掉刘老恭人脖子上的指痕,刘老恭人的症状和《毒鉴》上描述的一般无二。但我毕竟没有见过,所以就劳烦国公爷跑了这一趟。”
沈逍想说,骆仵作的那本《毒鉴》还是他让人抄了送过去的。
原书在岳离那里,小时候每次身体内的毒性发作,他痛苦万分时,岳离便会扔一本书给他,让他大声读出来,这样就会转移注意力,减轻身体的痛楚。
那本《毒鉴》,他不知道读过多少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华静瑶又看了童嬷嬷一眼,故意问道:“你说桃隐制作简单,那能有多简单?再说,你不是说夹竹桃本身就有剧毒吗?那直接摘片叶子让人吃下就好了,何必再制那劳什子的桃隐?”
沈逍解释道:“夹竹桃的叶子虽然毒性很大,但若是真接给人食用,毒发后非常痛苦,势必会引人注意。刘家的老恭人半夜生病,会惊动整座宅子里的人,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要去请大夫,而刘翰林一家更会过来侍疾。这样一来,一定会引起注意。而桃隐的情况却不一样。制作桃隐很简单,只需新鲜夹竹桃叶片,舀碎后取其鲜汁,和山楂冰糖一起煮焖,成汤后酸甜可口,没有夹竹桃的味道,且,桃隐的发作时间长达三或四个时辰,不易被人察觉。”
华静瑶又看向骆四姑娘:“骆四姑娘在尸格里写的,刘老恭人口腔内有山楂味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味道才会怀疑死者的真正死因是桃隐?”
“嗯,我只闻到山楂的酸味,却闻不到夹竹桃的味道,所以我不敢确定刘老恭人的死因是桃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今天算是见识到国公爷有厉害了,我真是没有想到,世上还有人只需闻上一闻就能知道是什么毒,真是太神奇,也太了不起了。”骆四姑娘说道。
小姑娘眼底透着真诚,这恭维话自她口中讲出来,毫不违和。
华静瑶问道:“我听说夹竹桃大多是种在南方,北方并不多见,是吗?”
沈逍点点头,说道:“北方的确不多,我没见有谁家种着这种花。”
华大小姐送给他一百盆花,他有一天闲来无事,还真用心数了数,数了三遍也没有数对,不过他能肯定,华大小姐送他的一百盆花里,是没有夹竹桃的。
华大小姐送给他一百盆花,他有一天闲来无事,还真用心数了数,数了三遍也没有数对,不过他能肯定,华大小姐送他的一百盆花里,是没有夹竹桃的。
第五二二章 毒烟
杨蓝找到了暖房,可是她却没有找到童嬷嬷说的那几株夹竹桃。
“夹竹桃?什么夹竹桃,咱们这里从未种过夹竹桃。”莳花婆子一脸不悦,目光戒备地打量着面前的姑娘。
杨蓝瞪她一眼,推开莳花婆子,大步流星走下楼梯。
暖房一半地下一半地上,为了让阳光能够照进来,暖房里还镶了十几块价格不菲的西洋玻璃。
杨蓝环视四周,全都是花花草草,琳琅满目的花草争奇斗艳。
杨蓝这才想起来,她压根儿就不知道夹竹桃长得什么模样。
这时,两个粗壮婆子闻声赶来,和那莳花婆子一起,向外推搡杨蓝:“你干嘛的,出去出去,你当这里是菜园子啊,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可是那看上去并不高大的杨蓝却纹丝不动,两只脚就像生了根一样。
“都给老娘滚一边去!”
杨蓝双臂一扬,三名婆子便被甩在地上。
没等她们爬起来,杨蓝的脚便踩在那莳花婆子的后背上,稍一用力,莳花婆子便疼得眼泪直流,哭爹喊娘。
“老娘是顺天府的,你们家摊上人命了,老实交待,那几盆夹竹桃藏在哪里,你若是不说,老娘就把你给废了,再交给顺天府。”
说着,她的脚上再次用力,莳花婆子嘶哑着嗓子求饶:“女大王饶命啊,那啥子夹竹桃全都死了,已经扔了。”
“死了?怎么死的?”杨蓝问道。
“不知道啊,原本好好的,后来就不精神了,不到两日便枯萎死掉了。”莳花婆子说道。
杨蓝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两天的事,前天,对,就是前天扔的,花盆还在,就是墙角上放的那几个空盆。”莳花婆子说道。
杨蓝把脚从婆子后背上拿开,弯腰拽起那婆子,说道:“你是人证,跟我走!”
莳花婆子不肯,另外两个婆子被摔得七荤八素,不敢上前撕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土匪拖着莳花婆子走出暖房。
走出暖房不远,便是一条刺槐夹道。杨蓝自幼习武,眼锋锐利,她看到一个丫鬟原本向这边张望,看到她拽着莳花婆子走过来,那丫鬟掉头便跑,草绿色的裙裾消失在夹道尽头。
按照华静瑶的吩咐,杨蓝把莳花婆子押进李补儿她们的小跨院,尹捕头已经等在那里。
尹捕头原本在等那几盆叫做什么夹竹桃的物证,没想到杨蓝没有带回夹竹桃,却带回一个活生生的婆子。
“尹捕头,这婆子说那几盆花全都死了,你帮她好好想想当时发生的事。”杨蓝说道。
她最烦这些叽叽歪歪的老婆子了,把这种事交给尹捕头,大小姐一定更放心。
杨蓝顺手揪了根草叼在嘴里,抱着胳膊靠在门上。
牙齿刚刚碰到那根草棍,她忽然想起什么,呸呸两声,把草根吐了出来。
永国公说那什么夹竹桃从叶子到根茎全都有毒,这随手掐来的草棍说不定也和那夹竹桃一样,任她武艺高强,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倒。
这么一来,杨蓝的脑子反而清醒了。
她想起刚刚看到的绿裙子丫鬟,这事要赶快告诉大小姐去。
杨蓝前脚出了跨院,尹捕头后脚就审完了。
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这么老实的犯人了,他只不过恐吓了两句,那婆子就搜肠刮肚把她知道的,连同她猜想的,竹筒倒豆子全都交待出来,尹捕头感动得差点哭了。
“姑娘姑娘,我看到一个丫鬟,鬼鬼祟祟盯我的梢。”
杨蓝话音刚落,尹捕头便风风火火走进了刘老恭人的院子。
“大小姐,审出来了。”
尹捕头把那莳花婆子的供词说了一遍。
四天前,刘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素娥来过暖房。那素娥素来高傲,仗着亲娘是刘夫人的陪嫁丫鬟,从不把她们这些粗使婆子放在眼里。
那天素娥却一反常态,不但带来了刘夫人赏的点心,还帮着她给花浇水。
莳花婆子受宠若惊,心中猜想了很多种可能,比如夫人爱花及屋,想要提拔她儿子了;再比如夫人把她种的花送给了某位皇太后,太后娘娘赏了金银,夫人一高兴,准备从手指缝里漏点银子赏给她。
素娥走后,莳花婆子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看看素娥浇的那些花。
有些花还没到该浇水的时候,她怕素娥不高兴,强忍着没有说,现在马上抢救说不定还来得及。
根据经验,莳花婆子很快就发现那几盆夹竹桃不妥了。
夹竹桃虽然是天竺那边传过来的,可却很容易养活,对花土花肥没有太多挑剔。
可是现在,几盆夹竹桃的花盆里,全都有淡淡的味道。
这味道并不明显,只有仔细闻才能闻到。
若是再晚上一会儿,味道散了,莳花婆子也不会闻到。
“那婆子说了,那是碱水,她绝不会往夹竹桃的花盆里倒碱水,那婆子还说,那就是素娥干的,可是她不敢说,原本还想要补救,可转念一想,她和素娥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素娥不会好端端地害她,接着她便发现这几盆夹竹桃上全都少了叶子,那叶子是刚刚被摘走的,那痕迹还新鲜着。这莳花婆子经验丰富,祖上几代都是给大户人家侍弄花草的,她知道夹竹桃有毒,平时侍候时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中毒,现在发现少了叶子,素娥又想要弄死这几盆花,她便怀疑素娥想用夹竹桃害人,她唯恐把自己牵连进去,就把那几盆花脱了盆土混在枯枝败叶里扔掉了。”
闻言,沈逍浓眉深锁,说道:“让人把府里负责打扫的人找过来,枯枝败叶多是焚烧后埋进土里,夹竹桃的枝干焚烧后散发的毒烟亦能令人中毒。”
派去的衙役很快就回来了,果然,刘府有个老仆呕吐腹痛,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他儿子也在府里干活,说他爹已经快要不行了。
这对父子负责运送垃圾,顺天府是都城,对垃圾管理非常严格,西华胡同与皇子府一街之隔,常有顺天府的衙役过来查看,正如沈逍所说,枯枝败叶会由各家的仆从放到大火盆里焚烧,之后再把草木灰埋到地里。
第五二三章 丫鬟
那日这对父子就在后墙外面焚烧府里的落叶和枯枝的,根据那儿子回忆,那天确实有几盆暖房里扔掉的花。
好在那天有风,父子二人吸入的毒烟不限,虽然全都有中毒症状,但是儿子抗过去了,父亲年老体弱,这才没有熬过,偏偏不知道自己是中毒,还以为生了病。
片刻之后,素娥被带了过来,杨蓝紧紧盯着素娥,素娥身上穿的,便是一条草绿色的裙子。
“姑娘,在刺槐夹道上盯着我的那个丫鬟就是她。”杨蓝说道。
华静瑶看向尹捕头,笑着说道:“尹捕头,这个丫鬟还是由你来审吧,你是高手,那个莳花婆子和童嬷嬷全都是你审的,你看她们不是全都招了吗?”
尹捕头一头雾水,莳花婆子的确是他审的,要是童嬷嬷是怎么回事,童嬷嬷招认什么了?他怎么不知道?
可是素娥却觉得她已经知道了。
难怪要把她带过来,莳花婆子一定是说了那天她去暖房的事了。
至于童嬷嬷,她......
素娥咬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你们不用审了,我全都招了,老恭人是被我用夹竹桃毒死的,我担心老恭人没有死透,又让童嬷嬷掐了一把。”
华静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让童嬷嬷掐的?那为何刘老恭人脖颈上的指印,与童嬷嬷的手指对不上?那是一双大手,是男人的手。”
素娥一怔,男人?怎么还有男人?
她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没有的事,你骗人。就是我让童嬷嬷掐的,没有其他人。”
华静瑶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宛若洋溢在春风里的喇叭花。
“那你就说说看,你为何要毒死刘老恭人。”华静瑶问道。
素娥握着拳头,大声说道:“大爷外派做官,老恭人悄悄从老家村子里找了个丫头,给大爷送过去做姨娘,我气不过,就和童嬷嬷一起,给老恭人下了毒。”
“你家大爷是刘老恭人的亲孙子吧,她老人家给孙子纳个姨娘,该生气的人好像应该是你们家大奶奶吧,关你何干?莫非你爬过你家大爷的床,他把你始乱终弃了?”
小艾傻了,她都不知道自家姑娘是如何脸不红心不跳把这番话说出来的。
那日这对父子就在后墙外面焚烧府里的落叶和枯枝的,根据那儿子回忆,那天确实有几盆暖房里扔掉的花。
好在那天有风,父子二人吸入的毒烟不限,虽然全都有中毒症状,但是儿子抗过去了,父亲年老体弱,这才没有熬过,偏偏不知道自己是中毒,还以为生了病。
片刻之后,素娥被带了过来,杨蓝紧紧盯着素娥,素娥身上穿的,便是一条草绿色的裙子。
“姑娘,在刺槐夹道上盯着我的那个丫鬟就是她。”杨蓝说道。
华静瑶看向尹捕头,笑着说道:“尹捕头,这个丫鬟还是由你来审吧,你是高手,那个莳花婆子和童嬷嬷全都是你审的,你看她们不是全都招了吗?”
尹捕头一头雾水,莳花婆子的确是他审的,要是童嬷嬷是怎么回事,童嬷嬷招认什么了?他怎么不知道?
可是素娥却觉得她已经知道了。
难怪要把她带过来,莳花婆子一定是说了那天她去暖房的事了。
至于童嬷嬷,她......
素娥咬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你们不用审了,我全都招了,老恭人是被我用夹竹桃毒死的,我担心老恭人没有死透,又让童嬷嬷掐了一把。”
华静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让童嬷嬷掐的?那为何刘老恭人脖颈上的指印,与童嬷嬷的手指对不上?那是一双大手,是男人的手。”
素娥一怔,男人?怎么还有男人?
她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没有的事,你骗人。就是我让童嬷嬷掐的,没有其他人。”
华静瑶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宛若洋溢在春风里的喇叭花。
“那你就说说看,你为何要毒死刘老恭人。”华静瑶问道。
素娥握着拳头,大声说道:“大爷外派做官,老恭人悄悄从老家村子里找了个丫头,给大爷送过去做姨娘,我气不过,就和童嬷嬷一起,给老恭人下了毒。”
“你家大爷是刘老恭人的亲孙子吧,她老人家给孙子纳个姨娘,该生气的人好像应该是你们家大奶奶吧,关你何干?莫非你爬过你家大爷的床,他把你始乱终弃了?”
小艾傻了,她都不知道自家姑娘是如何脸不红心不跳把这番话说出来的。
那日这对父子就在后墙外面焚烧府里的落叶和枯枝的,根据那儿子回忆,那天确实有几盆暖房里扔掉的花。
好在那天有风,父子二人吸入的毒烟不限,虽然全都有中毒症状,但是儿子抗过去了,父亲年老体弱,这才没有熬过,偏偏不知道自己是中毒,还以为生了病。
片刻之后,素娥被带了过来,杨蓝紧紧盯着素娥,素娥身上穿的,便是一条草绿色的裙子。
“姑娘,在刺槐夹道上盯着我的那个丫鬟就是她。”杨蓝说道。
华静瑶看向尹捕头,笑着说道:“尹捕头,这个丫鬟还是由你来审吧,你是高手,那个莳花婆子和童嬷嬷全都是你审的,你看她们不是全都招了吗?”
尹捕头一头雾水,莳花婆子的确是他审的,要是童嬷嬷是怎么回事,童嬷嬷招认什么了?他怎么不知道?
可是素娥却觉得她已经知道了。
难怪要把她带过来,莳花婆子一定是说了那天她去暖房的事了。
至于童嬷嬷,她......
素娥咬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你们不用审了,我全都招了,老恭人是被我用夹竹桃毒死的,我担心老恭人没有死透,又让童嬷嬷掐了一把。”
华静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让童嬷嬷掐的?那为何刘老恭人脖颈上的指印,与童嬷嬷的手指对不上?那是一双大手,是男人的手。”
素娥一怔,男人?怎么还有男人?
她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没有的事,你骗人。就是我让童嬷嬷掐的,没有其他人。”
华静瑶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宛若洋溢在春风里的喇叭花。
“那你就说说看,你为何要毒死刘老恭人。”华静瑶问道。
第五二四章 祖母
内院里,刘彩书陪着刘夫人坐在炕桌前,她偷眼看向母亲,刘夫人面无表情,目光空洞,捻着佛珠的那双手,好像不是自己的。
“夫人,不好了,刚刚外院传来消息,说素娥姐姐全都招了,是她杀了老恭人。”
丫鬟素月匆匆跑进来,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啊?”刘彩书发出一声惊呼,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素月,“素娥怎么会杀人?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奴婢也担心听错了,又让奴婢的弟弟去外院打听了,顺天府的衙役说的,他们说是素娥姐姐亲口承认的,是她和童嬷嬷里应外合,一起杀了老恭人。”素月的弟弟十二岁,还没到出去的年纪,眼下也在内院当差。
刘彩书转头去看刘夫人,刘夫人手里的佛珠捻得越来越快,可是刘彩书却还是看到了,刘夫人那涂着凤仙花汁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再去打听,你们全都退下去,快!”刘彩书喝道。
素月连同屋里的两个丫鬟应声退了出去。
刘彩书走到门口,重新关好门,这才走回到刘夫人面前,压低声音问道:“母亲,祖母是不是您杀的?”
刘夫人猛的抬起头来,她瞪视着刘彩书,眼底渐渐涌起怒意:“你胡说些什么,我怎么会杀死你祖母。”
“因为您恨祖母,恨祖母从不把您放在眼里,更恨祖母操控哥哥的亲事,素娥是替您顶罪的,不是吗?”刘彩书低声质问。
“你”,刘夫人抬手欲打,却终究没有打下去,她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佛珠放在炕桌上,“你祖母不是我杀的。她死了,你至少也要为她守孝一年,你父亲素来愚孝,说不定会让你守上三年,而你与二皇子的亲事至今尚未下旨,一旦你要守孝,这门亲事十有八、九就要黄了,我好不容易才给你争取来的好亲事,岂会就这样白白失去,所以你不胡思乱想,我真的没有杀你祖母。”
刘彩书凝视着刘夫人,感觉母亲不像是在说谎。
她想着刘夫人刚刚的这番话,不由泪盈于睫:“母亲,您真觉得这是好亲事吗?二皇子他......”
“你是要说二皇子是个病秧子,既不得圣宠,又没有母家支持,对吗?”刘夫人反问道。
刘彩书没有说话,泪珠如断线的珠子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可那时若是没有这门亲事压着,你祖母就已经把你嫁给她娘家那个尚未及冠就生了四个庶子庶女的侄孙了,你祖母甚至连信物都给送过去了。”刘夫人声音冷冷,毫无感情。
“不可能!怎么可能,祖母......祖母......虽然不喜欢我,可也不会这样做啊,再说还有我父亲,父亲不会答应的。”
刘彩书拼命摇头,从小到大,刘老恭人确实不喜欢她,当着丫鬟的面,就说她是赔钱货,又说她长得丑,给高门大户当小妾都不配,可是那毕竟是她的亲祖母,她的父亲是从四品的翰林侍讲学士,是能出入御书房的人,祖母即使讨厌她,也不会把她嫁给孙盛那个混帐。
刘夫人冷笑,道:“你不信吗?你祖母是不是让你做了好几件荷包和扇套,说是她要赏给娘家晚辈用的?还再三让你亲手绣,不要假手丫鬟,有这回事吧?”
刘彩书一怔,脸色顿时惨白。
“那些荷包和扇套......难道是......难道是......”刘彩书声音颤抖,不,不会是她想的那样,一定不是!
“没错,就是那些荷包和扇套,全都被你祖母交给了孙盛,这件事情被我知道后告诉了你父亲,你父亲反而把我训斥了一番,说我不顺父母、口多言,七出之条给我安了两条,若不是我自作主张应下了二皇子的亲事,这个时候你已经和孙盛定亲了。”刘夫人自嘲一笑,重又拿起佛珠套在手腕上。
刘彩书如坠冰窟,好一会儿才找回意识。
“祖母既然不是您杀的,那还有谁想杀她,还能有谁......”
“有谁?她得罪的人还少吗?这府里的人,她哪个没有骂过,污言秽语,论起骂街,市井泼妇也不如她,说不定就是把人给骂急了,半夜三更把她弄死了。”刘夫人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刘老太爷是寒门出身,为了读书,全村人勒紧腰带供他考上进士,为了报恩,他娶了村长的女儿孙氏,就是现在的老恭人。
刘老太爷报恩报了一辈子,做官的俸禄根本不够,下衙以后还要抄书赚钱,孙氏在外面接了针线活儿,起早贪黑,没有享过一天福,帮着刘老太爷赚钱还那永远也还不完的人情债。
刘老太爷用了一辈子的时间,终于把债还完了,刘家终于步入正轨。
刘翰林仕途平顺,他不用再还人情债,可是他要报母恩。
刘老恭人每天都要忆苦思甜,讲述她是多么辛苦才换来子孙们现在的幸福生活。
刘老恭人的恩情,刘翰林要报,刘大公子要报,刘夫人和刘彩书也要报。
刘老恭人大字不识,却把二十四孝记得滚瓜烂熟。
她不讲道理,那个大大的“孝”字就是她的道理。
刘翰林的亲事,刘老恭人原本想从同村的闺女里面挑一个,可是刘老太爷却未与她商量,便给刘翰林定下了恩师的孙女,刘老恭人为此很生气。
即使刘夫人带来上万两银子的陪嫁,刘老恭人还是讨厌她,别的婆婆立规矩,顶多就是在屋里站上几个时辰,刘老恭人立规矩,却是让儿媳寒冬腊月里在院子里站着。
因为儿子的亲事,她没能做主,于是到了孙子和孙女的亲事上,刘老恭人说什么也要由她做主。
刘大公子十四岁的时候,刘老恭人便给他订下了娘家的远房亲戚,那姑娘不识字,没读过书,嫁到京城十年,除了在府里料理家务,一次也没有与京城的夫人小姐交际过。
即便如此,刘老恭人还是自做主张,又给刘大公子纳了姨娘。
对于刘彩书的亲事,刘老恭人早有打算,她觉得这个孙女长得不好,不配嫁进高门大户,好在她娘家还有个侄孙子,长得也不好,她看着和孙女还是挺般配的。
孙子的亲事,她已经打了儿媳的脸,现在到了孙女的亲事上,她当然还要继续打儿媳的脸,非要把那个勾引她儿子的妖精打服不可。
第五二五章 臭弟弟
可惜刘老恭人万万没有想到,她那个相貌平平,又只会咬文嚼字的孙女,只不过进了一次宫,就被皇家看中,要做皇子妃了!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她那个狐媚子的儿媳妇使了奸诈手段才换来的这门亲事。
说不定是刘彩书,不要脸的勾引了皇子,对,就是这样,她儿媳妇就是个只会勾引她儿子的娼妇,连带着养出的孙女也是个娼妇。
偏偏赐婚的圣旨一直没有颁下来,刘家等了多久,刘老恭人就骂了多久。
刘大公子受不了,自己寻了个外发的差事,带着妻儿离京。
刘彩书无处可去,只好躲到自己屋里不出来,好在她毕竟是皇家内定的媳妇,宫里几乎每个月都有赏赐送过来,刘老恭人总算是不再扯着嗓子站在院子里骂,改到回到屋里小声骂了。
......
刘彩书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莫非真的是童嬷嬷?只有她才有杀死祖母的机会。”
刘夫人看了女儿一眼,没有说话。
她当然知道与二皇子的这门亲事不算是好的,外面都说二皇子与刘家的亲事之所以还没有颁下圣旨,是因为大皇子的亲事还没有订下来。
二皇子是弟弟,不能越过兄长。
刘夫人见过大皇子妃的那两位人选,霍大姑娘和崔大姑娘,全都是美人坯子,也不知道霍夫人和崔夫人怎么那样会生,生出的女儿长得都是她们的优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她的女儿,容貌上没有随她,全都随了刘家人。
如果女儿生得再好一点,刘夫人也能给她寻门更好的亲事,早早地嫁出去,断了刘老恭人的念想。
现在倒好,老太婆这一死,女儿的亲事便要耽搁下来了。
这时,外面响起素月的声音:“夫人,外院有话传进来。”
刘夫人坐直身子,道:“进来。”
素月走进来,说道:“奴婢的弟弟又打听来了消息,说是暖房的莳花婆子和童嬷嬷先招供,然后素娥姐姐才招的,清垃圾的王老头和他儿子,也被叫过去问话了,还说王老头不是病了,而是中毒,夹竹桃的毒。”
刘夫人手里的佛珠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母亲,您怎么了?”刘彩书惊呼。
刘夫人面无表情,对刘彩书说道:“你陪我到前院看看,华大小姐和骆四姑娘都是千金贵女,咱们总不能慢怠了她们。”
李补儿他们的小跨院里,华静瑶和沈逍正对着小乔氏画的那张图大眼瞪小眼。
“这分明是舆图啊,就是不知道是哪里的舆图。唉,若是标着地名就好了。”华静瑶抱怨。
沈逍失笑,这是根据那幅绣图的针线描出来的,怎会标有地名。
“会不会是皇宫?”华静瑶忽发奇想。
“不会,皇宫里的路线岂会是这样曲折蜿蜒的?”沈逍反问。
华静瑶想想也是啊,皇宫里到处都是四四方方,就连道路也讲究横平竖直。
“莫非是藏宝图?哎呀,沈逍,咱们要发达了!”华静瑶惊呼出声,喜不自胜。
沈逍无奈地看着她,他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华大小姐还有傻缺的潜质?
不能想,这种想法不能有。
沈逍道:“无论这是什么图,那幅绣图都是无价之宝,也不知道刘老恭人如何得来,不知道刘翰林是否知晓。”
华静瑶噗哧笑了:“你可千万不要去问,刘翰林才不会告诉你。你没有看到刘翰林眼里那满满的鄙视,如你我这般含着玉匙出生的人,在他眼里都是不学无术的臭弟弟。”
沈逍立刻纠正;“我不臭......你也不臭。”
华静瑶哈哈大笑,沈逍怎么就这样可爱呢,太可爱了。
可惜刘老恭人万万没有想到,她那个相貌平平,又只会咬文嚼字的孙女,只不过进了一次宫,就被皇家看中,要做皇子妃了!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她那个狐媚子的儿媳妇使了奸诈手段才换来的这门亲事。
说不定是刘彩书,不要脸的勾引了皇子,对,就是这样,她儿媳妇就是个只会勾引她儿子的娼妇,连带着养出的孙女也是个娼妇。
偏偏赐婚的圣旨一直没有颁下来,刘家等了多久,刘老恭人就骂了多久。
刘大公子受不了,自己寻了个外发的差事,带着妻儿离京。
刘彩书无处可去,只好躲到自己屋里不出来,好在她毕竟是皇家内定的媳妇,宫里几乎每个月都有赏赐送过来,刘老恭人总算是不再扯着嗓子站在院子里骂,改到回到屋里小声骂了。
......
刘彩书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莫非真的是童嬷嬷?只有她才有杀死祖母的机会。”
刘夫人看了女儿一眼,没有说话。
她当然知道与二皇子的这门亲事不算是好的,外面都说二皇子与刘家的亲事之所以还没有颁下圣旨,是因为大皇子的亲事还没有订下来。
二皇子是弟弟,不能越过兄长。
刘夫人见过大皇子妃的那两位人选,霍大姑娘和崔大姑娘,全都是美人坯子,也不知道霍夫人和崔夫人怎么那样会生,生出的女儿长得都是她们的优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她的女儿,容貌上没有随她,全都随了刘家人。
如果女儿生得再好一点,刘夫人也能给她寻门更好的亲事,早早地嫁出去,断了刘老恭人的念想。
现在倒好,老太婆这一死,女儿的亲事便要耽搁下来了。
这时,外面响起素月的声音:“夫人,外院有话传进来。”
刘夫人坐直身子,道:“进来。”
素月走进来,说道:“奴婢的弟弟又打听来了消息,说是暖房的莳花婆子和童嬷嬷先招供,然后素娥姐姐才招的,清垃圾的王老头和他儿子,也被叫过去问话了,还说王老头不是病了,而是中毒,夹竹桃的毒。”
刘夫人手里的佛珠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母亲,您怎么了?”刘彩书惊呼。
刘夫人面无表情,对刘彩书说道:“你陪我到前院看看,华大小姐和骆四姑娘都是千金贵女,咱们总不能慢怠了她们。”
李补儿他们的小跨院里,华静瑶和沈逍正对着小乔氏画的那张图大眼瞪小眼。
“这分明是舆图啊,就是不知道是哪里的舆图。唉,若是标着地名就好了。”华静瑶抱怨。
第五二六章 把柄
华静瑶亲自又见了童嬷嬷。
前天宫里赏了两筐秋梨。
兴许这宫里赏出来的秋梨没有达到刘老恭人对贡品的想像,吃了一个之后,便数落秋梨不好。
刘翰林过来的时候,刘老恭人还在骂:“你们一心一意想攀高枝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就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仗着娘们儿不要脸,硬攀上贵人,人家贵人可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看看这破梨,一看就是人家挑剩下的,你们还当成宝贝?我呸!就那妖精生的小妖精,要模样没模样,要本事没本事,就连那做下贱营生的汉子也看不上的玩意儿,还想着去配皇子,撒泡尿照照,就是脱光了爬上床,那皇子也得把她一脚踹下来!”
屋里除了童嬷嬷,还有两个丫鬟。
刘翰林脸色大变,连忙说道:“娘,这种话您可不能说啊,这是犯上!”
“呵,犯上?咋的了?你自己个的娘们儿带着个赔钱货跑到宫里勾三搭四,还说不得了?我看啊,那宫里的贵人一准儿就看出来了你那一大一小娘俩儿都不是好东西,这才迟迟不给指婚,你当你娘我不认字儿,就啥都不知道了?贵人们真要结亲,那是要下圣旨,还要敲锣打鼓带上厚礼送上门来,哪像这,送两筐破礼,送几匹破绸子,这就是结亲了?呸!这不是结亲,这是打发送上门来的贱货!”
刘老恭人边说边骂,一口浓痰吐到刘翰林的脸上。
刘翰林连忙要用袍袖去擦,刘老恭人骂道:“不许擦!怎么了,嫌你娘脏啊,你的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连个孝字都认不得了?没有我们张家,你们刘家就是个穷光蛋,还想读书,还想考秀才考进士,做梦!现在你当官了,翅膀硬了,就不把你娘放在眼里了?白眼狼,我明天就到顺天府去告你,告你不孝,娶了媳妇忘了娘,还想着给皇子做老丈人,你们刘家也配?一家子没用的窝囊废,没有我一针一钱缝衣裳贴补家用,你爹连纸笔都给你买不起!”
再接下来,刘老恭人便像往常那样,把当年张家村如何集全村之力,供出刘老太爷这个外姓人,她又是如何做活赚钱贴补家用,又说到刘老太爷如何对不起她,给刘翰林娶了刘夫人那个妖艳贱货。
“你那婆娘,不知道给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了,都是当了祖母的人了,还要涂脂抹粉,好人家的女子会这样?你看她生的那个赔钱货,长得多寒碜,一看就是和野汉子生的,就你还当她是宝贝,还想着把那赔钱货送给皇子,若还是在乡下,就那两个贱货,早就绑上石头沉塘了。”
刘翰林一向孝顺,可他并不傻,刘老恭人今天的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不仅是女儿和二皇子的亲事,就是他的前程也要完了。
他苦苦相劝,劝刘老恭人不要再说了,反而又被刘老恭人骂了几句。
童嬷嬷叹了口气,道:“老爷平素很孝顺,从不会顶嘴,无论老恭人骂得再难听,老爷也都是乖乖听着,可那晚老爷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发起了脾气,老恭人那性子,唉,就算是老太爷在世时,老恭人也是想怎么骂就怎么骂,这府里除了夫人,就没有人敢和老恭人使性子的。老恭人很生气,她举着自己的手,老恭人喜欢种菜,以前或许是贴补家用,可现在是真用不着,她就是自己喜欢而已,老恭人的手上都是茧子和裂口,她让老爷看她的手,说她这双手都是为了刘家,为了老爷,老爷欠她的母恩,刘家欠她和她娘家的恩情,一辈子两辈子也还不完。”
华静瑶凝眉,问道:“两辈子也还不完?”
童嬷嬷又叹气:“是啊,老奴不敢说谎,老奴的小孙儿.....唉,造孽啊!那天老恭人就是这样说的,老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就对老恭人说,说老太爷还了一辈子,早就还清了,对了,还说了一个词,就什么挟什么恩,老恭人就打了老爷一记耳光,说老爷是白眼狼,说刘家的根子就坏了,所以才会生出一窝子白眼狼,还说老爷不孝,她要去告老爷,还说老太爷有把柄握在她手里,信不信连老太爷一起告,让皇上把老太爷刨坟鞭尸。”
“把柄?什么把柄?”华静瑶想到了小乔氏描出来的那张奇怪的舆图。
“老奴不知道,当时老奴和丫鬟们全都退出去了,老奴不放心,就在门缝里听着,说到那里时,老爷似是知道有人偷听,就走过来把门猛的打开,老奴吓了一跳,连忙跑下,老爷就让老奴滚得远远的。老奴真不是故意想听主子的私隐,老奴就是担心母子俩个会打起来,所以才......”童嬷嬷面红耳赤,可是偷听总比被当成杀人帮凶要好得多。
“再后来呢,这是前天的事儿,那晚刘翰林还是睡在老恭人这里吗?”华静瑶问道。
“没有,老爷显然是动了气,那晚回了夫人屋里,老恭人平时也不让奴婢们值夜,只让老爷一个人守着,那晚老爷没在,老恭人自己留在屋里,早上老奴进去时,见老恭人把那件翡翠葡萄的摆件给砸了。”童嬷嬷说道。
华静瑶蹙起眉头,问道:“你不是说那什么翡翠葡萄的摆件是让贼人偷走的吗?”
童嬷嬷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说道:“那摆件是老夫人五十大寿时,夫人送的,是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很是值钱,老奴见那摆件虽然给砸得四分五裂,可是那些碎块说不定还能雕成小件,就起了贪心,把碎块收起来了拿回家了。”
华静瑶失笑,刘老恭人性情乖张,想来对下人也不会很大方,童嬷嬷油水少,就打起了破碎摆件的主意。
“那其他几件呢?”华静瑶问道。
“大小姐,天理良心啊,老奴就只拿了几个碎块而已,其他的那几样,一准儿是老爷,只能是他,不会有旁人。”童嬷嬷急得眼泪鼻涕全都流出来了。
华静瑶微微一笑,道:“继续说,这是前天的事,那么昨天呢?说昨天晚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