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名叫小黑的小白龙
一如前文所言，苏卿是和爷爷奶奶住的，三个人住在一个七层高的自建房里。
身为一家之主的苏爷爷原本是温县一家人民医院的院长，退休后在自己家北门的门店开了个小诊所，而苏奶奶则是一个全职太太，平时没事时候会在苏爷爷的小诊所里帮忙量体温或是扎针之类的。
并非是什么想赚钱什么的，只是为了方便邻里罢了，小诊所的关门时间一般以苏卿的放学时间为准。
简单来说，苏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并不缺钱，而且因为苏爷爷原本当过院长的关系，他在周围邻里间很有威信，社会上的人脉也算得上广。
当然，这些都和苏卿这个小屁孩没什么关系。
“我回来啦！”
苏卿从南门开门进来大喊了一声，随后把书包丢到一楼的沙发上，自己一溜烟的就窜到了二楼——那里正是厨房的所在，苏奶奶正在那做着晚饭，整个楼里都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整天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明明是个女孩子，也不知道安静一些。”苏奶奶系着围裙拿着个锅铲从厨房里走出来，虽是在训斥，然而却难掩严厉表情掩底下的那一抹疼爱。
“嘻嘻，这不是想奶奶了嘛。”苏卿也不在意苏奶奶身上满是油烟的围裙，笑嘻嘻的扑到她怀里蹭了蹭，撒着娇道，“奶奶我好饿啊，什么时候开饭啊。”
“行了行了，你先去洗手，马上就能吃饭了。”苏奶奶笑着摸了摸苏卿的脑袋，转身回到厨房里准备将饭菜装盘端到餐桌上，“今天特意给你买了两条大黄鱼，多吃点。”
“爷爷！吃饭啦！”苏卿跑到楼梯口朝着楼上大喊了一声，这个时间点，苏家爷爷必然是靠在三楼的沙发上舒舒服服的看着电视的。
“哟，小龙回来了啊，知道了，吃饭吃饭。”
苏爷爷一边应和着，一边从三楼走了下来，与此同时，苏奶奶也把菜给端到了餐桌上，苏卿则是很懂事的打了三碗饭到餐桌上。
三人坐定，开始吃饭。
苏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所以苏家三人在吃着饭的时候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大部分时候是二老讲着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苏卿在边上安静听着，只有偶尔二老问到她在学校表现的时候，她才会说两句。
当然，都是报喜不报忧。
很快的，一顿饭吃完，苏奶奶开始收拾桌子，苏爷爷则是端着半杯白酒，就着剩菜有滋有味的眯着，而苏卿却没有如平常一般自觉的到一楼去写作业，而是爬到苏爷爷边上，睁着那双大眼睛布灵布灵的发着光。
“怎么啦？小龙也想来一口？”苏爷爷端着酒杯，摸了摸苏卿的脑袋，“小孩子不能喝酒，知道的吧？”
“嗯~”苏卿摇了摇头，笑眯眯的道：“没有啦，爷爷今天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肩吧？”说着，也没等苏爷爷回话，自顾自的就爬到苏爷爷椅子后面的空隙里，双手搭在他肩上软乎乎的捏了起来。
“哟，这么讨好我？是不是……”苏爷爷眼睛瞟了一眼正在厨房收拾着的苏奶奶，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在学校表现不好啦？和爷爷说，爷爷帮你打掩护。”
苏奶奶对苏卿要求一向严厉，尤其是对学习上的事情，过去的苏卿没少因为这事挨奶奶的打，反倒是苏爷爷对苏卿这个小孙女宠溺的紧，这也是苏卿选择先来讨好苏爷爷的原因。
毕竟，虽说苏家掌管财政大权的是苏奶奶，但只要身为一家之主的苏爷爷同意了，苏奶奶一般也不会反对。
“不是啦，是这样的。”苏卿一边给苏爷爷捏着肩，一边在他耳边软乎乎的说道，“你看我都六年级了，都快毕业了，别人都是骑自行车上学的，所以我也想骑。”
“哦，这样啊……”苏爷爷端着酒杯沉吟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小龙啊，不是我说，主要你那个成绩……我不好和你奶奶开这个口啊。”
“放心！”苏卿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爷爷你知道的嘛，我们每周都有测验，如果这周我成绩好的话，你们就给我买个自行车怎么样？”
“嗯？什么自行车？你想要自行车？”苏奶奶从厨房里出来，脸色沉了下来，“整天要这要那的，作业做完没？赶紧下来做作业去。”
苏卿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的从苏爷爷背后滑下来，又跑到苏奶奶身边撒娇道：“奶奶，我刚和爷爷说，如果我这周测验成绩好的话就给我买个自行车上学，他可是同意了哦。”
“我什么时候……”苏爷爷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一句，结果话说到一半，看到苏卿可怜巴巴的望了过来，连忙改口道：“是是是，我同意了。”
“成绩好，怎么才算成绩好，你如果就进步个一分也算成绩好？”似乎是一说到苏卿的成绩苏奶奶就来气，她瞪了眼苏卿，说道：“这样吧，我也不要求你多，你之前三门考试都才考六十多分，如果你这次考到八十以上，我就算你成绩好，就给你买自行车，行吧？”
“一言为定！”苏卿打了个响指，随后又笑眯眯的道：“那奶奶，如果我考好了，你能再顺便多给我点零花钱嘛……”
“等你考好了再说！别得寸进尺的，赶紧写作业去。”苏奶奶轻轻拍了苏卿的屁股一下，没好气的道，“想要零花钱就多做做家务，要么就给我把成绩提上去。”
虽说穷养儿子富养女，但苏家二老似乎对此并不感冒，在他们看来，苏卿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和他们要，至于零花钱……小学生要什么零花钱？
所以苏卿每个月的零花钱只有可怜兮兮的五块，想要多的话，就只能依靠苏奶奶定的一套奖励制度——帮家里做家务，又或者是学习成绩提高，这些都有着实质性的金钱奖励。
“知道啦！那我做作业去啦。”苏卿答应了一声，一溜烟的就往楼下跑，“对啦，今天作业有点难，你们没事不要来打扰我啊！我等会顺便把爷爷的皮鞋擦一下，记得要给我算钱嗷！”
“知道了，你赶紧做去。”苏奶奶没好气的喊了一声，便接着回厨房收拾去了，而苏爷爷则是依旧坐在那，美滋滋的喝着自己的酒。
“诶，老太婆，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小龙乖了很多啊。”苏爷爷喝酒喝着喝着，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好像是啊……”苏奶奶一边洗着碗，一边应了一句，“怎么了？乖了不好？”
“挺好，挺好。”苏爷爷眯了口酒，语气里莫名其妙的有些担忧，“我就是觉得，她突然这样有些奇怪……你说，她会不会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啊？”
“就你孙女那皮的样子，她不欺负别人不错了，你还担心别人欺负她？我倒是希望她一直这么乖下去，最好把成绩也提上去最好。”苏奶奶拿着块抹布从厨房里出来，没好气的推了推苏爷爷，“赶紧的，喝完没有，我要收拾了。”
“诶诶诶，就一口了，诶你等会……”
……
……
此时此刻苏家的一楼。
苏卿正优哉游哉的坐在桌子前写着作业，只是时不时的会转过头，看一眼边上的小白龙，笑眯眯的说一声：“别偷懒哦，我可是看着呢。”
被苏卿硬生生的从睡梦中摇醒的小白龙此刻正委屈巴巴的趴在边上，两只小爪子费力的举着一支比它还大的皮鞋油。
“嘤嘤嘤，你欺负我。”小白龙眼泪汪汪的控诉着苏卿的暴行，原本洁白的身子已经被皮鞋油染黑了不少，“我睡眠不足会长不大的知不知道！你不仅不让我睡觉，还逼我干活呜呜呜……”
“少废话，就因为你嘴刁吃辣条，我的零花钱都用完了知道吧？你不干活哪来的钱给你买辣条吃？”苏卿转了转手上的笔，笑眯眯的伸手拍了拍小白龙的脑袋，“做龙呢，要学会自食其力，这样以后才能成为一个有用的龙，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小白龙根本不敢反驳苏卿的话，只是委委屈屈的答应了一声，小身子努力的将皮鞋油往皮鞋上挤。
“嗯这样才对嘛……”苏卿心满意足的欺负了一波小白龙，转过身正准备接着做作业，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又转回了小白龙身上。
“小白龙啊，说起来……”苏卿看着已经快被皮鞋油染黑了的小白龙，温温柔柔的开了口，“我都养了你这么久了，都还没给你取个名字吧？总不能一直小白龙小白龙的喊你吧？要不我现在给你起个名字吧？”
“不用啊，我有名字，我叫……”小白龙努力干着活，嘴里说出了一连串苏卿完全听不懂的话。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而且你作为的我的宠物，我是有命名权的。”
“是……是这样吗？”
“是的哦！”苏卿看着一脸呆萌的小白龙，脸上浮起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这样吧，你就叫……小黑怎么样？”
“？？？”小白龙的头上冒出了三个巨大的问号，皮鞋油也不管了，张牙舞爪的飞到苏卿面前，“喂喂喂！为什么是小黑啊！这名字也太随意了吧！而且我哪里黑啊！你叫小白都比叫小黑好吧！不对不对，小白也不好……”
“你自己看看你哪里白了？我觉得小黑很适合你哦。”苏卿指了指摆在桌边的小镜子，小白龙顺着望了过去，只见镜子里一只被鞋油染黑了大半的小龙正和它面面相觑。
“明白了吧！所以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的名字是小黑！”
“啊啊啊啊！都怪你都怪你！丑死了啊！”眼见着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小白龙突然炸了，扑到苏卿脸上衣服上蹭了蹭去，“还小黑，都是你的错！你也给我变黑吧喂！”
“喂喂喂！别闹啊！皮鞋油蹭到校服上很难洗的啊！”
“一起变黑吧坏蛋！！！”
第十六章 今天开始做优等生
天气清朗，万里无云。
当然，这两个形容词有时候并非是说天气很好，尤其是在这五月底接近六月的天气里，明媚的太阳已经渐渐开始显露出自己毒辣的一面——这一面在中午的时候表现的尤其明显。
周围的少年人们自是懒得搭理太阳的毒辣，在他们眼中，自由的追逐打闹比什么都重要，区区的阴晴圆缺，不过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罢了。
哪怕是女生，在这个年纪也是鲜少有在意这些的。
“哼哼，以后你们就知道要为自己的无知付出多少代价。”苏卿举着一把大阳伞慢悠悠的在太阳底下走着，看着周围那些身处地狱尚不自知的小屁孩，脸上露出了怜悯的笑意。
不知道他们以后疯狂往那些防晒美白产品里砸钱的时候，会不会后悔自己此刻的年少轻狂。
“哟，苏卿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啊。”小白龙从苏卿口袋里爬出来，游到了苏卿的肩上，原本被鞋油染黑的身体此刻早已经恢复了洁白，“你本来中午不是要坐那个大箱子回家的嘛？怎么自己走了？”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个叫三轮车。”苏卿没有如过去一般把小白龙按回自己的口袋里去——阳伞很大，连她整个人都能遮住，更别说是一只趴在她肩上的小白龙了，“因为心情不错，所以想走走。”
“嗯？怎么就心情不错了？”小白龙停了一下，突然开始扒拉起苏卿的头发，“喂，你不会又在想着什么法子折磨我吧？”
“别乱弄，我头发都给你弄乱了。”苏卿伸手按了按小白龙的头，“而且什么叫折磨你啊，那明明是让你自食其力，明白了吗小黑？”
“哦……”小白龙老老实实的在苏卿肩膀上趴好，在经过周末两天的时间以后，它似乎已经对“小黑”这个名字认命了，“那你为什么心情好啊？”
“因为啊……今天是周一。”苏卿低头，轻笑了一声。
因为今天是周一，所以心情很好。
周一，是发上周周末测验成绩的日子，几家欢喜几家愁，而苏卿很显然不会是愁的那一家。
除了语文因为作文卷面扣了两分外，其他都是一百分——小学的一百分，就是满分。
很棒的成绩，甚至可以说，完美。
这个成绩当然伴随着老师以及同学的种种质疑，因为不管是谁来看，一个原本堪嵁达到及格线成绩的家伙突然考出这么个成绩，怎么想都应该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手段才对。
比如……作弊？
甚至苏卿还因此又被班主任喊去办公室谈了话，同学之间也开始因为这次成绩对她多了一些流言蜚语。
哪怕是小孩子，对于这种成绩从垫底突然变成第一的家伙也会不自觉的产生某种恶意。
出于嫉妒，亦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但那和苏卿没有关系。
因为伴随着她以后一次又一次的好成绩，这些质疑，流言慢慢都会自我消散，她才没兴趣为了迁就别人的想法故意去扮演一个努力学习然后慢慢提高成绩的家伙。
那实在很无趣。
所以她现在的心情很好。
“中午回去将试卷交给奶奶，或许下午就能有个自行车了？”
苏卿自言自语着，慢慢走到了校门口一直贯穿她大半条回家路线的小河边，看着那此刻依旧清澈而没有什么异味的河水，只觉得心情更好了。
“周一和心情好有什么关系？”小白龙依旧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它抓了抓苏卿的脖子，有些担心道，“喂，我说你啊，你不坐那个什么三轮车回去真的没事吗？你会被你奶奶骂的吧？”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口袋里，但毕竟和苏卿在一起这么久了，小白龙也已经大概知道了苏卿的关系圈，知道那个名为“奶奶”的人类到底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嘛，放心啦，不会的。”苏卿探手摸了摸小白龙的头，笑眯眯的道，“正所谓，今时不同往日，优等生总是有些特权的啦。”
“优等生？就我所知，你应该算是差生吧？”小白龙对于苏卿的自夸嗤之以鼻。
“差生？以前或许是吧，但是嘛……”苏卿轻笑了一下，单手拢了拢先前被小白龙抓乱了的发丝，“虽然有些突兀，但是我今天开始就是优等生啦。”
“这样啊……”小白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了，随后学着苏卿的样子说话道，“那，虽然有些突兀，但是嘛……”
“苏卿，我饿啦！！”
苏卿和小白龙异口同声的念了出来，随后一人一龙沉默了一下，突然都大笑了起来，苏卿一边笑着，一边朝着肩头探出了手，小白龙自觉的爬到了苏卿手上，任由它将自己放回了口袋里。
“知道啦知道啦，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苏卿一边说着，一边转向向着开在小学旁边的小店走去。
托小白龙辛勤工作的福，苏卿这一周末的零花钱收入十分可观，身上足足怀揣了二十块钱的巨款，五毛钱一包的辣条足够让小白龙吃到吐。
买完辣条，小白龙又晃晃悠悠的从苏卿口袋里爬到了肩上，苏卿撕开包装纸，先是给小白龙撕了一条，接着又朝自己嘴里扔了一块，一人一龙就这么躲在伞下一边走一边吃着。
这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宽大的阳伞将苏卿和小白龙与外界隔绝，为它们创造出了一个十分美好的小世界，在这个小世界里，她们很快活。
然而……世上事之不如意，十之**。
或许是看不得苏卿这么高兴，又或许是苏卿平时那句“小学就该是悠闲的啊”的话立的flag太多，总之，苏卿和小白龙还没开心多久，便被一件突然其来的事情打断了。
准确的来说，是三个人。
苏卿先是感觉自己的阳伞撞到了什么东西，随后一股大力将她的阳伞掀掉，随后便看到自己身前站着的三个人。
洗的发白的衣物，乱糟糟的头发，痞里痞气的站姿，以及尚有些青涩的面容——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坏孩子的家伙。
以苏卿那小不点的样子，这三个人往身前一站就仿佛是一堵墙一般堵在了前面，在阳光底下拖出了一道狠厉的阴影。
什么事？
这话苏卿并没有问出口，光看对方那明显将她围堵在河边的站位，以及居中那人手上拿着的美工刀，傻子都知道对方肯定没好事。
“有钱没，借一点？”
站在最当中那个身高最高仿佛是头领一般的孩子问了一句，手上的刀子往前递了递，似是威胁。
苏卿眉头挑了挑。
哦？打劫？
第十七章 我超勇的
苏卿其实对于周围的一切都很没有实感，不管是欺负晏清河这个小同桌，亦或是和殷琪交朋友，又或者是别的日常生活……她没有实感。
虽然周围人没察觉到，但她其实一直感觉自己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和别人比起来，她感觉自己是个异类。
所以她才会在面对晏清河和殷琪的时候经常不自觉的冒出“啊，还是小孩子”啊之类的想法，在面对这些所谓同龄人的时候，她会不自觉的将自己摆到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哪怕是对老师，她也很难产生什么敬畏感。
她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她……很孤独。
所以她才会不问缘由的就收养一条明显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小白龙，会不自觉的就和对方亲近。
因为她明白，她们……都是异类。
所以她现在有些生气。
不止是因为对方打扰了自己和小白龙的欢愉时光，更是因为小白龙此刻的表现——它早在阳伞被掀开的第一时间就窜到了苏卿的马尾下藏好，从那时不时抖一下的触感来看，它似乎是被吓到了？
喂，你们吓到我的龙了！赔钱！
苏卿面无表情的仰头看了看面前这三个家伙，撇撇嘴：“没钱。”
苏卿知道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反正在她的记忆中，学校附近总是少不了这些类似于不良少年的小流氓存在，他们或许读书又或许不读书，专门以欺负或者勒索低年级的小孩子为乐。
是一群怎么都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家伙。
“真的没钱？”领头的高个又问了句，边上的两个小弟很有默契逼上前来，两个人探手向着苏卿身上伸去。
这是准备搜身了。
“喂，我说了没钱了。”苏卿身子往后略微躲了躲，眼神朝着周围示意了一下，“这可是在大街上哦，你们这样真的好吗？”
这里距离学校已经有一段路了，虽然因为是困倦的中午而导致人流有些少，但毕竟是在马路边上，来来往往的人并不算少，只是因为这里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又都是几个小孩子，所以才没引起人注意。
两个正准备伸手的家伙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领头的那个高个。
高个似乎也犹豫了一下，眼神有些畏缩的朝着四周看了看，双手无意识的握紧，却是突然想到自己手上还拿着把美工刀——那把已经有些陈旧的美工刀似乎带给了他一些勇气，他将其往前又伸了伸，怒道：“少废话，安静点，你们俩去翻翻看她有钱没。”
听到带头的发话，两个小弟又重新向着苏卿的口袋伸手。
“啧。”
苏卿啧了一声，眼睛盯着那把美工刀，低声说道：“我看起来很像是二三年级那些好欺负的小屁孩吗？”虽然就身高外貌来说确实很像……
“你说什么？”三个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
苏卿侧过身子往前猛的一跨，左手握拳击向领头的裆部，右手则是抓向他抓着美工刀的那只手，捏着他的小拇指狠狠的一掰。
当人握拳的时候，怎样能够用最简单最省力的方法让他松开？
答案就是，直接捏着他的一根手指掰。
苏卿确实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个子小力气也小，那哪怕力气再小，那也比对方一根手指的力气大，更何况对方的裆部还被苏卿打了一拳。
是男人都知道那有多痛。
两个小弟只觉得自己眼睛一花，自己的大哥就突然痛苦的大喊了一声弯下了腰去，而原本被他们堵着的那个小女孩手上已经多了把美工刀——正是他们大哥手上的那一把。
“嘁，欺负个小女孩，也不嫌丢人吗？”
苏卿举着美工刀，笑意盈盈看着面前这三个家伙，手指弹动了几下，像是平常转笔一样将美工刀转了个圈，“别看我这样，我超勇的。”
“wcnm……”捂着裆部的高个嘴里断断续续的喊出这么几个字，虽然年纪不大，但很显然已经知晓了一些成年人的肮脏词汇——虽然他们大概率还不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要打死你！你们帮我打她啊！”
两个小弟却不像是刚刚那么听他的话，两个人畏畏缩缩的看着苏卿手上像翻花蝴蝶一般转着的美工刀，其中一人一些畏惧的道：“她……她手上有刀……”
“有刀怎么了，一个小屁孩，她能打过我们？”高个似乎是终于缓过那阵剧痛，身子稍微直起来了一些，看着苏卿面目凶狠。
苏卿挑了挑眉。
高个说的没错，她再怎样也不过只是个没什么力气的小女孩罢了，哪怕是给了对方弱点致命一击对方也能很快恢复过来，能抢到刀，除了些许技巧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出其不意——这是现实，又不是什么小说漫画，她再厉害也不可能是面前这几个家伙的对手。
但别忘了，这可是在大街上……
“喂，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或许是高个刚刚那声痛呼实在是够大声够凄惨，这边发生的事情终于引起了街上行人的注意，一个老大爷朝着这边大吼了一声，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心里有鬼的三个家伙自然是在听到喊声的第一时间就头也不回的跑掉了，任凭老大爷怎么喊都没用，等老大爷走到这边的时候，只剩下苏卿还站在原地。
苏卿双手背到了身后，将美工刀悄悄的丢到了河里，对着老大爷眨了眨眼，神情无辜。
“麦嗯，怎么回事啊？”老大爷皱着眉向着苏卿问道，他说的是温县的地方话，“麦嗯”是小孩的意思。
“刚刚那几个家伙，他们要和我借钱。”苏卿瘪了瘪嘴，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委委屈屈的说道，“我说我没钱，他们就凶我，还说要打我。”
“几个不学好的东西。”老大爷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朝着三个小流氓跑掉的方向吐了口口水，骂了一句，接着又转头对苏卿关心道，“你没事吧？”
“嗯，没事。”苏卿将被丢在地上的阳伞拾起重新撑在头上，用力吸了吸并不存在的鼻涕。
“诶，赶紧回家去吧，别在路上瞎玩，下次再碰到这种事情你就大喊，知道没？”老大爷声音柔和的对着苏卿说道。
“嗯啊，知道了，谢谢阿公。”
苏卿很有礼貌的和老大爷道了谢，撑着伞，继续向着家的方向走去，脸上满是欢愉的表情，哪还有刚刚那仿佛快要哭了的表情？
大概走了一分钟左右。
苏卿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脖子，“喂，胆小鬼，没事了，赶紧出来，辣条你还吃不吃了？”
苏卿感觉到小白龙从自己脖子一点点的爬到了肩上，便拿出之前没吃完的辣条又接着撕了一条递到肩上，却半天没感觉到被扯走的痕迹，不由奇怪的转头看了一眼。
“你怎么了？”苏卿看着趴在自己肩头的小白龙问了一句，因为人体构造的限制，她只能看到小白龙的尾巴。
“对……对不起……”
小白龙终于开了口，声音柔柔弱弱的抬起了头，直到这时苏卿才发现，小白龙那双眼睛里似乎是带着些……水汽？
它哭了？
“喂，没事了啊，你哭啥啊？”苏卿一时间感觉有些摸不到头脑，她有些不明白对方好好的哭啥，“是辣条不香了还是我不宠你了？你哭个啥啊？大不了这周我自己去擦皮鞋好了啊，喂你别哭了……”
“刚刚……很危险吧？”小白龙没理会苏卿那乱七八糟的安慰，向来拟人化的龙脸上露出了自责，“可我却只顾着自己躲起来，让你一个人……”
“嘁，就为这事儿啊？”苏卿翻了个白眼，将辣条丢进自己嘴里，随后伸手把小白龙抓到身前，食指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我说你个小黑，脑袋不大，想的倒是挺多哦？”
“什么啊，我明明……”
“听好了！”苏卿打断了小白龙的话，笑嘻嘻的道，“刚刚那种小场面你家苏卿我一只手就能搞定了，你躲不躲起来根本无关紧要知道吗？你要不躲起来，我反而才感觉麻烦！”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一个人的小白龙啊，我才不想让别人看到你。”苏卿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你是我的小宠物，我保护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呃……”小白龙吸了吸鼻子，呆愣愣的点了点头，“虽然听不太懂，但好像……有被安慰到？”
“是吧？你也听到我刚刚和那些家伙说的了吧？我超勇的！不管什么事我都能解决。”苏卿将小白龙放回肩上，将最后一点辣条丢给它，“你啊，就乖乖吃饭睡觉赶紧长大，我还想试试骑龙是什么感觉呢！”
“噗！”听到苏卿最后一句话，小白龙刚进嘴的辣条一下子喷了出来，它瞪着双眼睛怒视着苏卿，“喂喂喂，你刚刚是说想骑我吧？是吧？”
“对啊，咋了？现实里的龙骑士诶！多酷哦！”苏卿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怀疑的转过头道：“等等，虽然我想不会，但你不会一直这个大小长不大吧？”
“才不会！我会长大的！”小白龙气呼呼的道。
“那就好啦，长大了要给我骑哦！”苏卿开心了。
“不要！让你骑我宁愿不长大！”
“拜托，别那么小气嘛！骑一下怎么了？不会是你其实长不大所以故意用这个借口来搪塞我吧？”
“我说了我会长大！”
“那就给我骑啊！”
“不要不要不要！我就算是长大了也不给你骑！”
“干嘛这么小气嘛……”
第十八章 晏清河小朋友的心路历程
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的。
当看到自己边上那个梳着马尾，长相可爱的同桌又一次将目光瞥向窗外开始发呆的时候，晏清河的心中再一次确认了这一点。
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的。
若非是因为天才的缘故，为什么一个上课从来不听讲，在校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望着窗外发呆的孤僻女生，会从一个吊车尾突然之间成为一个顶级学霸？
不，或许对方本来就是这么一个顶级学霸，只是之前都只是在伪装？
那依旧是一个很厉害的事情。
即便是在小学，因为家长和老师——比如“那个人学习那么差，你和他玩有什么出息”之类耳融目染的话语，而因此导致的因为学习成绩而产生的鄙夷已经露出了一些苗头，作为全班甚至于可能是全校学习最差的女生，这种鄙夷甚至已经近似于实体。
那近似于实体的鄙夷化作了一道极为严密的墙壁将她与外界隔绝，这或许也是对方孤僻的原因之一。
毕竟是同班了六年的同学，晏清河隐约记得，对方在一二年级的时候，因为可爱的长相和安静的性格，还是有那么几个朋友的。
只是那几个朋友，随着时间的流逝，或是因为家长老师的劝说，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全都一个个的离她而去，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依旧是那么可爱的长相，性子更是因此愈发的安静，甚至安静到在班级里几乎透明的程度。
形单影只。
晏清河想到了这个自己最近的学到的成语，感觉用在那时的苏卿身上算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也仅仅只是那时的苏卿罢了。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前面老师的讲课的声音渐渐开始变得遥远，晏清河慢慢的沉浸到了自己的回忆里，试图找出对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啊，他想起来了。
那似乎是上周的事情了，是周一的时候，因为前一天周日晚上自己偷偷看完了水木武士最新的内容而激动不已，想趁着早自习班主任还没来之前将里面那把宝剑画出来。
晏清河有画画的天赋，哪怕家里没有给他报过美术的兴趣班，对于他看过的漫画，只要他想，他都能丝毫不差的画出来。
这是个很厉害的技能，起码对他来说是如此，他喜欢看着自己的线条渐渐化作某种形象的那种感觉，那种感觉让他沉迷，就仿佛是一个造物主一样。
所以哪怕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他画画，他依旧还是自顾自的画着。
因为他自己喜欢。
但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画作中时，这个从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同桌，居然拍了拍自己的背，喊自己“借过”？
喂喂喂，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你干嘛拍我背！
这是晏清河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这让他很愤怒，同时他又想到，这个家伙不知道在旁边看自己画画看了多久。
这让他心里莫名的感觉有些羞耻，就好像自己某个见不得人的兴趣被曝光了一样，哪怕对方可能根本没看到。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和这个家伙多说什么，只是让了条路让她过去就算了。
只是没想到，没过一会，对方居然又转头过来——干什么，偷看一下还不够，还看？
正当晏清河如此想的时候，对方开口说的居然是“早自习该看什么书”？
作为一个小学生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早读应该看什么书，那么答案自然是只有一个——这家伙是在明知故问，意在说她看到自己偷偷画画的动作了。
她怎么敢用这么阴阳怪气的语调和自己说话！
她以为她是谁！她不过就是一个全班最差的吊车尾而已，凭什么敢来质疑我？
他实在是懒得搭理他，随口应了一句，也就打算继续自己画画，然而对方居然第三次来招惹自己，这次更是直接点名了在看自己画画！
她这是偷看诶！偷看别人都不觉得羞耻吗？
正当晏清河打算和对方吵上一架的时候，对方居然说她是真心实意在夸自己？
这是他的画第一次被人夸。
也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这个同桌了一年的女生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好像……比以前开朗了一些？
或许是出于第一次被人认同后的感激，他在稍后的时间里将那把宝剑又画了一幅送她，只是她收下以后似乎就没再拿出来了，也不知看了没看。
这让他有些失落，不过他依旧觉得，她或许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糟糕——起码她说他画的好。
他开始观察她。
说来有些不可思议，虽然同桌了一年，但晏清河真的从来没有怎么看过自己这个同桌，或许是因为那些流言和固有印象的原因，让连正眼瞧这个差生都变成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全班和她说话最多的除了老师，可能就只剩下杨璐那个学习委员了。
夸张些说，他甚至不太清楚她的样子，提到苏卿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印象除了那比自己还矮上一些的身高之外，就只有那千篇一律的，所有女生都会有的马尾辫。
所以他开始观察她。
然后他发现，她似乎……很好看。
她发呆的样子很好看，转笔的样子很好看，哪怕是上课被老师点名批评后，站起来道歉的样子也很好看。
他不会是……那什么什么她了吧？
这个想法让晏清河感觉有些羞耻，并且毅然决然的拒绝自己去想清楚“什么什么”究竟是什么什么。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有些玄幻了。
原本胆小怕事的小女生居然为了他公然在课堂上怼了那个全班都讨厌的老太婆老师，因为这个不可思议的壮举莫名其妙成了班里人气极高的英雄，却又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拒绝了所有人示好的举动——说实话，看到苏卿拒绝那些过来邀请她一起玩的家伙的时候，晏清河心里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快意。
呵，让你们之前不和她玩，现在想玩还玩不到。
再到之后，如同开了挂一样将上周那难的有些离谱的周末测验做出了数学英语满分，语文九十八的可怕成绩——要知道，哪怕是杨璐，上周测验三门成绩也不过才堪嵁保持在九十分以上而已。
大部分人都说她是抄的，晏清河对此只是嗤之以鼻。
抄？她抄谁的？她周围这一圈人可是没一个有一科在八十五分以上的，至于翻课本翻练习册什么的……
语文英语或许能翻一下，数学翻了又有什么用？
而且说句羞耻些的话，晏清河在做试卷偶尔抬头的间隙，目光不自觉的便会看向自己这位同桌，看到的无一例外都是她在望着窗外发呆。
呵，你们这些家伙就看着吧。
我的同桌……是个天才。
就像是那些漫画里的主角一样，她会变得越来越厉害，轻描淡写的达到一个你们所有人都连仰望都无法做到的程度。
“呼。”
晏清河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在自己的练习册上落下了最后一笔，一个梳着马尾的少女侧影跃然纸上。
不是似乎，苏卿真的……
很好看。
第十九章 毕业照
小学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尤其是在六年级的时候。
美术音乐体育的老师总是生病请假，每天的课程都只剩下了语数英，原本便所剩无几的课间时间被一缩再缩，老师和学生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拖堂。
转眼，五月已去，六月也过去了大半。
夏至已至，七月将近。
“今天是个阴天啊……”苏卿望着窗外，发出了今天不知道第几句的感叹。
夏天代表着炎热与酷暑，哪怕是阴天也同样没有丝毫凉意，浓厚的水汽环绕着天地，沉闷压抑的让人心慌。
阴天比晴天更麻烦，因为你不知道它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变化，是会云散天晴？还是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下起一阵倾盆大雨。
一切都是未知的，就像未来一样。
苏卿收回目光，将视线重新投向讲台。
讲台上，数学老师一边记着板书，一边口若悬河的重复着那些她早就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的重点，底下的小学生们哪怕明知道那些很重要，却依旧还是止不住的犯起了瞌睡。
夏日的午后，总是这样让人困倦的，尤其是在这种阴天，沉闷的气压不止会让人感觉胸闷，也会让人下意识的感觉乏力。
苏卿这么想着，胳膊垫在下面趴到了桌上，用一种极度懒散的姿势看着讲课的数学老师发起了呆。
坐在第二排的她做出这种明显开小差的动作很显眼，数学老师自然也是看到了，然而她却没有丝毫提醒一下的意思，反而丢了个粉笔头到后排，将一个已经快睡着的男生砸了起来。
她似乎完全无视了苏卿上课偷懒的动作。
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数学老师一向以来都是无视苏卿的，但现在无视的原因却和之前无视的原因稍有不同——对于一个每次周末测验数学都考满分的学生来说，哪怕在复习的时候开些小差也不过是一件无伤大雅的事情，毕竟对方肯定都会了。
距离苏卿第一次测验满分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中间自然又有过好几次的周末测试，所有老师从最开始的惊叹，怀疑，到现在的麻木，习以为常，这种观念上的转变并没有用掉太多的时间。
他们不知道苏卿到底为什么成绩会突然变得这么好，但这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苏卿现在成绩很好，这就足够了。
现在，没有哪个老师还会觉得苏卿是个差生，就如同她们过去从没觉得苏卿成绩会变好一样。
“铃……”
下课的铃声总是那么准时，然而数学老师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用粉笔敲着黑板，对着下面一脸懵懵懂懂表情的小学生们痛心疾首的问着：“你们到底听懂听不懂啊？”
下课铃声准时，但下课从来都不会准时。
但今天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
正在数学老师准备趁着课间的十五分钟再讲一道题的时候，班主任却是突然从外面走进来，附在数学老师耳边说了几句，随后面向同学拍了拍手。
“同学们，准备一下，排好队我们准备去拍毕业照了。”
班主任的这句话在班级里一下子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虽然好几天前就有小道消息说今天要拍毕业照，但真到了这一刻，小学生们依旧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激动。
对于从来没拍过毕业照的他们来说，这是一件很新奇很有意思的事情。
而且，不用上课。
所有人从教室里鱼贯而出，如同平时做早操时候那样在教室门口排成了两队，随后整整齐齐的随着班主任走向了操场。
操场的边缘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上了三层阶梯，此刻上面已经有一个班级在拍照了，一群穿着校服的小学生正规规矩矩的站在上面，任由面前的摄影师指挥着。
“拍了这个照，我们是不是就算毕业了啊？”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原本很热闹的队伍突然安静了下来。
毕业，便意味着分别。
同窗六年，自然有着喜欢的朋友和讨厌的人，然而在意识到即便分别的此刻，哪怕是讨厌的人，现在看起来竟然也有些不舍。
“六（4）班，六（4）班来拍照了！”
摄影师在前面喊了一声，之前的班级从阶梯上退了下来，换上六（4）班的人走了上去。
因为是拍毕业照，所以原本生病请假的音乐美术体育老师的病都好了，面色白里透红的坐在最前面靠边的位置，坐在最中间的则是他们的班主任和数学英语老师。
因为人数问题，狭隘的三层阶梯并不能容纳下所有人，于是班级里几个特别矮的家伙便只能站在阶梯下，站在坐在最前面的任课老师的边上。
苏卿便是其中之一，她站在音乐老师的边上，身边还有一个有些面熟但却不知道名字的男同学。
要毕业了啊。
苏卿看着面前努力想让所有人笑起来的摄影师，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
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现在的六（4）班便会被新的六（4）班顶替，班级里的人则会分散到各个不同的初中——或许有些人会进入同一个初中甚至进入同一个班，但大部分人都会分别，只能在很久以后的同学会上再见一次。
分离总是很伤感的。
但于苏卿而言，和这些小家伙们的相处也不过才一个月而已，班级里叫的上名儿的也就晏清河和杨璐两个，完全感受不到那种同窗六年即将分离的伤感气氛。
她甚至还在想着，等会放学到底要给小白龙买什么零食吃好。
嗯，最近辣条吃的有点多了，虽然不知道龙有没有上火这一说，不过还是换个东西吧。
苏卿低头，悄悄的拉开口袋看了一眼，里面的小白龙似乎是被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刺激到，盘着的身子蠕动了一下，脑袋往身子里蹭了蹭，便接着睡去。
呵，小懒鬼。
苏卿抬头看向照相机，日渐漂亮的五官舒展了开来，跟着所有人一起，大声喊了起来：“茄子！”
笑容明媚。
第二十章 大雨
拍完毕业照回到教室，这节课的时间已是过半，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便要放学，几个老师似乎也懒得在这最后几分钟里讲什么，班主任只在黑板上留了几个作业，便离开放任学生们自习。
这便等于是让学生们休息了，只要下课铃声一响，他们便可以背上书包回家。
和之前偶尔自习的时候不同，刚拍完毕业照回来的小学生们现在很安静，虽然偶尔会有几声窃窃私语响起，但却只会显得整个教室更加安静。
因为意识到即将离别而产生的难过气氛弥漫在整个教室，沉闷压抑的就如同外面的天色一样。
所以说为什么电视剧里人一难过天就会下雨，不是因为人的心情影响了天气，而是因为天气影响了人的心情。
苏卿望了望窗外，思考着到底什么时候会开始下雨。
“诶，苏卿，你能写一下吗？”
苏卿转头，看到一个叫不出名的女生站在晏清河边上看着自己，手上举着个厚重的本子递了过来，本子的封面上用花体印着“同学册”三个五颜六色的字。
啊，到这个环节了么。
苏卿了然，笑着接过对方递来的册子，低头拿起笔写了起来。
因为成绩的提升，苏卿在班里的人缘倒是意外的好了起来，虽然小学还不流行“问学习问题”这个活动，但平常邀请苏卿一起玩的人却不少——虽然她都会拒绝就是了。
她实在是对那些小孩子的游戏提不起什么兴趣。
但这并不妨碍苏卿在班里渐渐变好的人缘，所以有人在即将分别的时候请她写“同学册”自然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给，写好啦。”苏卿笑着将同学册合上递回给那个女生——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所以她在留言处写的是很万金油的“希望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呃，希望对方发现后不要失望才好。
这个女生只是个开头，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即将分别的这个事实，整个班级都趁着放学前的最后时间互相传递着写同学册，早有准备的人递着各种小店买的花样繁杂的同学册，没准备的则是干脆直接拿一本练习册给别人写。
苏卿自然是没有准备“同学册”这种东西的，但她也懒得用练习册去给别人写，至少在她看来，写“同学册”这种东西其实没什么意义。
说不定写完过段时间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除了作为毕业前的固定活动给文具店增加些收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用处。
所以在其他人都在忙碌的互相传递书写的时候，她只是坐在原位，单纯的写。
递给她写的很多。
当苏卿写完第十八份“同学册”的时候，放学铃响。
这宣告着，这一次书写“同学册”的活动暂时告一段落，毕竟他们只是即将毕业，又不是今天马上就毕业。
当然，只是告一段落，可以预见，未来的两个星期直至毕业的这段时间，班级里都会时不时的响起“帮我写个同学册呗”之类的话。
“呼。”
苏卿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腕，将桌上堆积的几份同学册一一递还给了那几个同学，随后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你要回家了吗？”一直坐在座位上的晏清河看着已经背上书包起身的苏卿，轻轻的问了一句。
他之前也一直在写同学册，虽然没苏卿收到的邀请多，但也有那么五六份。
“啊，是啊，怎么了？”苏卿随口应道。
“那，你帮我写个同学册吧？”晏清河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同学册，递给苏卿。
那是一本很好看的同学册，很厚，一看就是文具店里卖的比较贵的那一种，里面的内容也比普通的同学册要花哨一些，边上的空白处还印着一些很好看的图案。
“嗯？你买了啊？”苏卿接过同学册，重新从包里拿出笔，翻开同学册第一页一边写一边有些奇怪的问道：“那你之前怎么不给别人写啊？”
“慢慢来呗，又不急。”晏清河目光别过去，明明很正常的回答，却莫名其妙的显得有些心虚。
“也是。”苏卿随口答应了一声，笔到“临别赠言”这一块的时候顿了顿。
虽然还是想直接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敷衍过去，但毕竟是班级里少有的知道名字的家伙，而且还是她的同桌，呃……
“那就……‘祝晏清河小朋友以后画画越来越好，成为一个能靠画画吃饭的超厉害家伙’这样好了。”苏卿一边说着，一边在“临别赠言”里写了下来，写完后还在句子末尾画了个“^-^”，随后笑着递还给晏清河，“写完啦，还你。”
“什么叫‘晏清河小朋友’哦……”晏清河一如既往的发了句牢骚，却也没有要苏卿重写的意思，珍而重之的收回到了自己书包里，随后，犹豫了一会，开口问道，“话说……你以后想去哪个初中？以你现在的成绩，想去哪个初中都可以吧？”
“不知道呢，我还没想好。”苏卿笑了笑，“那么，明儿见咯。”
她背上书包，从晏清河身后挤了出去，随后朝着他摆了摆手，便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响亮的雷声，随后，憋闷了许久的大雨终于下了下来。
夏至以后的第一场雨，那真的是很大的雨。
如同瀑布般的雨水将整个天地都变得朦胧而模糊，击打在地上四溅的雨水散碎成了一片迷蒙的白雾。
这对苏卿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连晴天都会打伞的她自然不会在明显要下雨的天气里不带伞。
只是不能骑车了。
苏卿想起自己刚骑上没多久的自行车，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便从书包里拿出了雨伞。
这么大的雨，自行车就先在学校的车棚里休息一晚吧。
“那个……能带我一下吗？”晏清河的声音从苏卿身后传来，他走到苏卿身边，有些别扭的道：“我没带伞。”
所以你到底别扭什么啊？
苏卿有些奇怪的看着晏清河，正想答应，教室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苏卿，苏卿！救命啊！！！”
伴随着这声尖叫，殷琪一下子从楼底下冲了上来，在看到苏卿后眼睛一亮，一下子跑到她的身边，扶着膝盖喘息道：“太好了，你还没走。”
她身上的校服和头发湿了不少，看起来应该是本来已经离开，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逼回来了。
“怎么了？”苏卿问道。
虽然苏卿因为有了自行车便没有再坐“校车”，但这并不代表殷琪和苏卿便没有了交集，毕竟两个人的班级就在隔壁，放学的时候殷琪隔三差五就会跑过来拉着苏卿一起走，哪怕苏卿有时候放学比较迟，殷琪也会等她。
虽然苏卿一次也没等过她就是了。
“我没伞，你带带我呗，和平时一样陪我去‘叔叔’那里就好啦”殷琪喘完气，直接扑到苏卿身上，挂着她的脖子撒着娇，“好不好嘛，拜托拜托，雨实在太大啦。”
“赶紧下来，你身上都湿了诶。”苏卿嫌弃的把对方扯下来，无奈道，“说的就好像我什么时候没带你一样，真的是。”
“诶嘿，你最好啦！”殷琪笑嘻嘻的从苏卿身上下来，看了看边上一脸尴尬的晏清河，眨了眨眼，“这位同学，你还在这干嘛？不回去吗？”
“这是我同桌，也没带伞。”苏卿把伞抖了抖，打开，“我答应带他了。”
“啊~~~”殷琪用极度拖长的尾音表达着自己的不满，看着晏清河一脸的嫌弃，“三个人啊……伞遮不住吧？”
很显然，殷琪很不愿意晏清河和她们一起走，至于原因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就不知道了。
“那……我先送你过去，再回来接他？”苏卿想了一会，说道，接着回头问晏清河，“没关系吧？”
晏清河没说话。
嗯，那就算是默认。
苏卿点点头，对着殷琪说道：“走吧。”
“你还回来接他啊？”殷琪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她看了看苏卿，又看了看晏清河，突然道：“算了算了，一起走吧，反正你伞大，无所谓了。”
？
苏卿脑门上冒出一个问号，对于殷琪的反复感觉有些不解，却也没当回事，直接了当道：“那就走吧。”
她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她还得赶紧去给她家小白龙买零食呢。
三个人挤在一把伞底下慢慢的在雨中往外走去，苏卿站在最中间举着伞，晏清河和殷琪则是一左一右的挤在她边上。
雨很大。
站在边上的两人身上湿了不少，即便是苏卿，鞋里也已经进了不少的水，似乎是受到这大雨的影响，哪怕是平时话很多的殷琪，在这一路上也一直保持着沉默。
一直到将殷琪送到“校车”处的时候，她才重新开口说了话。
“苏卿，谢啦。”她笑着对苏卿说了一句，随后指了指站在她边上的晏清河：“话说，你要给他送到哪啊？不会要给送到家吧？”
“不用，送到那边公交站就行。”回答的是晏清河，他伸手指了指校车不远处的地方，那里有个公交站牌，上面有着遮雨的棚子。
“哦，那就好……”殷琪嘟囔了两句，随后表情不善的看向晏清河，“喂，那个谁，以后你记得自己带伞，蹭女生的伞你也不知羞。”
“要你管？”晏清河别过头去，一副根本懒得看殷琪的样子。
明明才是第一次见面，这两个人怎么就好像一副互相看不顺眼的样子。
苏卿有些奇怪的看着两人，感受着两人当中从见面开始便渐渐弥漫的火药味，眉头一皱，随后一松，恍然大悟。
哦！明白了！是一见钟情吧！
像小学的这种小男生，遇到喜欢的人又不会表达，便总会刻意做一些让对方讨厌的事情来引起对方的注意，像揪辫子啊之类的，晏清河就不用说了，殷琪虽然不是男生，但以她的性格也不排除她会有类似的行为。
想明白了这点，苏卿看着二人的眼神便开始变得有些暧昧，嘴角也不知不觉的露出了姨母笑，连那正在下着的暴雨也感觉没有那么讨厌了。
懵懂而单纯的感情啊。
真是美好。
第二十一章 我们一起去吧
“……夏至后的第一场雨来势凶猛，去的也很干脆。
天空的云朵散尽，露出了澄澈如洗的天空，空气里充斥着水汽和泥土混合而成的清新味道，美好的有些梦幻。
只是梦幻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持久，这美好的感觉甚至都没有持续一晚上，潮湿和闷热的气息便重新涌了上来，蚊子嗡嗡叫着，狡猾的在人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包，提醒着人们……
夏天，真的到了。
夏天意味着什么呢？
西瓜，冰棍，游泳池，以及一年中假期最长的暑假。厚重的衣衫如同褪去的壳一般被人们所抛弃，姑娘们换上了漂亮的短裙，充满了青春与活力的大腿白的耀眼。
夏天大概就是这么些东西。
但夏天不止是这些让人想到就止不住开心的东西，还有别的一些东西，比如毕业，比如分别。
起码对于那些正在经历这些的人来说，这个夏天，注定是悲伤的。”
苏卿落下了最后一笔，看着最后岌岌可危的作文空格，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没有超字数，完美。
她抬起头，眼睛朝着周围转了一圈，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一张张青稚的面孔上透着难以言喻的严肃，两个陌生的老师在教室里来回巡视着，视线如鹰隼一般盯着每一个有可能作弊的人——啊，现在是在盯着苏卿了。
也是，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十分钟，仅仅过了半个小时便停笔四望的苏卿实在像是一个因为做不出题目而期待从周围人那里借鉴一些的文抄公。
苏卿耸了耸肩，转头望向窗外。
今天是七月六号，小升初考试的日子。
小升初的考试自然不会在自己班级进行，甚至不会在自己的学校，但苏卿依旧分配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起码苏卿自己很高兴。
窗外是一片苍青的蓝天，蓝天之下是一条碧绿的河流，顺着宽敞的河道蜿蜒向远处的房楼中，比起从大树的缝隙中窥探自由，这里宽阔的视野让苏卿感觉心情愉悦。
似乎是感觉到苏卿开心的心情，还在睡梦中的小白龙动了动，柔软的身体摩擦着苏卿的肌肤，让她感觉肚子有些痒——啊，对了，小白龙现在并不在苏卿的口袋里，而是贴在了苏卿的腹部。
因为渐渐炎热的天气，苏卿也已经换上的短袖，那本来给小白龙当窝的外套口袋自然也是没了，在加上不知道考试之前老师到底会不会搜身检查，小白龙便干脆钻到了苏卿的衣服里。
异常的合适。
也不知道龙算不算冷血动物，反正它贴在皮肤上的时候苏卿都感觉凉凉的——不是冰块那种刺骨的冷，而是如同自己喜欢的人用手轻轻抚摸额头时候那种温柔的凉。
很舒服的凉意，在日渐炎热的夏天显得尤其如此。
而且，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小白龙除了会飞以外的另外一种能力，它在苏卿身上的时候并不会掉下来——不是依靠它的飞行能力或者是抓着什么，而更像是……
怎么说呢？就好像是改变了自身的引力方向，将引力方向从地面改到苏卿身上，趴在苏卿身上睡觉就如同趴在地上一样安稳。
很厉害的能力。
她家的小白龙真的很厉害。
想到这里，苏卿情不自禁又笑了起来，为自己这如同夸自己家孩子一般的想法而感到好笑。
不过，考试，真的是很无聊。
苏卿将头转回来，望着挂在教室最前面墙壁上的挂钟，上面的时针已经过了九的位置，然而分针却还在一的位置徘徊不前，缓慢的让人恨不得上去用手指帮它转一转。
胡思乱想了半天，结果五分钟的时间都没打发过去，这实在是一件很让人泄气的事情。
苏卿转了转笔，盯着挂钟发起了呆。
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回头检查的习惯，不是因为自信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就只是纯粹的懒而已——她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很懒散的家伙。
反正做的都是对的，为什么要检查呢？哪怕是一不小心，因为手和脑子不统一做错了，那又怎么样？错就错了呗……
大概就是这种想法。
所以她每次做完试卷都很难熬。
但值得庆幸的是，平常的考试因为自己老师盯着所以不行，但这种正统的，大范围的考试可是允许提前交卷这种行为的。
虽然有着“提前半小时”这种限制就是了。
苏卿盯着挂钟，看着那分针如一个步履瞒珊的老人一般一点一点艰难的往前爬行着，在看到它终于爬到了四的数字的时候，迫不及待的举起了手。
本就因为苏卿停笔而放了大部分注意力在她身上的监考老师走了过来，俯下身子轻声问道：“什么事？”这是怕声音太大影响别的考生做题。
“老师，我做完了，我要交卷。”苏卿同样轻声回答道，只是那略有些急促的语调显示着她到底有多么迫不及待。
“做完了……？”监考老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又将苏卿的卷子拿起来看了看，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不再检查一下吗？这可是很重要的考试哦。”
“不用啦，我检查过了！”
才怪。
“那……行吧，你去吧。”监考老师将苏卿的卷子收走，挥了挥手，示意苏卿可以出去了。
“谢谢老师啦。”
苏卿道了声谢，便神情愉悦的将自己的笔装回裤袋里，在一众考生偷偷瞥来的或是惊叹、或是羡慕的眼神中高高兴兴的走出了考场。
虽然有些早，但对苏卿来说，今天的考试便算是结束了一门，接下来，只要再考一门数学，再加上下午的英语——英语在小学三门主课中算是比较特殊的一门，它除了笔试之外还有个口语测试也是算进总分里的，不过这个早在三天前便已经测试过了。
所以，只要今天的考试结束，苏卿便可以迎来她美好的暑假时光。
虽然还没想好具体要做什么……但假期，不就是让人想到就会开心的东西么？
苏卿趴到教室外的栏杆上，看着外面寂静的仿若空无一人的学校，脸上露出了一个懒散的笑容。
“你也出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苏卿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殷琪，这个和苏卿家住的很近的小女孩自然也和她分配到了同一个考场学校考试，不仅如此，还就在隔壁班，甚至于还很心有灵犀的提前交卷跑了出来。
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巧。
“嗯啊，在里面太无聊了，就想出来。”苏卿没有回头，懒散回答着，时间明明还没到中午，语调里却带着一股困顿的软腻。
“不愧是我的朋友，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殷琪一如既往元气满满的说了一句，然后就没话了——她似乎也被苏卿的懒散感染到，学着苏卿的样子趴到了她边上的栏杆，默默的晒着尚未开始毒辣起来的太阳。
四周很安静，哪怕是偶尔吹来的热风也失去了原本应有的躁意，温柔的如同自己还是春风。
“苏卿，”殷琪开口，尚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软软的贴在栏杆上，棕色的眼眸里倒映着阳光，干净而明亮，“你以后想去哪个初中？”
这个问题，一个月前她就问过苏卿，而现在，她又问了。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自然是因为想去同一个初中。
小孩子的心思其实很好猜。
“不知道呢，我还没想好。”苏卿回答完这句后，却突然有种莫名的既视感，就仿佛在什么时候说过同样的话一样——然后她恍然，两周前，晏清河好像也问过她想去哪个初中，她当时似乎也是这么回答的。
“怎么会不知道……”殷琪的声音里明显的有些失望，她别过脸，视线如苏卿一般投向空荡荡的学校，低声道，“温县好的初中一共就那么几个，总有一个想去的吧？”
“嗯啊，确实就那么几个……”苏卿应了几句，想了想，说道：“大概会去公立或者晓月吧？我奶奶是这么希望的。”
公立学校是一个以校风严谨著称的初中，用所谓的“军事化管理”严格管控学生，高压之下换来的是每年中考的优异成绩，以及各个文学奥数竞赛上的奖杯，是温县公认的最强初中。
而晓月初中则不然，它并非如公立学校那样有着某种鲜明的特点，中庸的甚至于可以说是平平无奇，每年的中考平均成绩也没有多么出类拔萃，然而它之所以会在温县里和公立学校相提并论，完全是因为这里面的两个班级。
两个很神奇的班级。
那是两个由固定教师组所带的班级，而那个教师组的老师也只教这两个班级，而不像其他老师那样会兼任一些别的年级的课程。
这两个班级的学生常年与公立学校的学生竞争各种奖项名次，并且奇异的总是能压对方一头，比如一个奥数比赛，公立的学生拿了第二第三，那么这两个班级的学生总会拿个第一。
二者颇有些水火不容针锋相对的味道，但毫无疑问都是温县家长们挤破了头都想把自己孩子送进去的地方。
进去了，便意味着会成为精英。
大概就是这么个感觉。
“公立和晓月啊……果然是这两个。”殷琪轻轻呼出一口气，右手前伸，仿佛是想抓住那片散落的阳光，“我爸妈也我想去这两个……果然家长都一样啊。”
她踮起脚，将自己整个人挂在了栏杆上，用一种很憋闷的语气问道：“那你呢？你想去哪里呢？”
苏卿沉吟了一会，有些不确定的道：“如果是我，非要选的话……大概是去晓月吧？”
苏卿是个很懒散的家伙，比起以严苛出名的公立，她自然是更倾向于晓月了——不过晓月初中并不在温县，而是在其下属的虹镇，要是去晓月初中的话，那么苏卿便必然是要寄宿了。
总归还是有些不自由的。
“哈，我就知道，苏卿你这个懒散的家伙肯定要选晓月的。”殷琪笑着从栏杆上蹦了下来，手伸到苏卿脸上揉啊揉。
苏卿任由自己的脸被对方揉捏，表情无辜的眨了眨眼。
“苏卿。”
殷琪扯着苏卿的脸颊，脸突然凑到了离苏卿很近位置，苏卿看着殷琪的眼睛，里面倒映着她被殷琪扯着脸颊的样子。
很好笑。
“苏卿。”
殷琪盯着苏卿的眼睛，认真的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怎么了？”苏卿很自然的应了一句，双手轻轻的虚靠在了自己的小腹前，免的那尚在睡梦中的小白龙被殷琪不小心靠到。
殷琪静静的看着苏卿，沉默好一会，方才将嘴巴凑到了苏卿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可真好看。”
苏卿感觉耳朵有些痒。
呼吸产生的热气尚在扑打苏卿的耳廓，殷琪却是突然松手退开，站在苏卿边上，一脸笑意的望着她。
“苏卿！”殷琪看着苏卿，明媚的眼睛里仿佛含着光，“我们一起去晓月吧，一起去那两个什么班级，然后进同一个班。”
“我们一起去吧。”
阳光下，殷琪的脸颊看起来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因为晒了太久的太阳，还是因为此刻的空气太过温柔。
苏卿看着她，嘴角带上了一丝微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
第二十二章 提前招
小升初的考试结束的很快，除苏卿以外，大部分学生大概都只有在休息和考试的时候才会感叹时间过的很快。
结束便意味着毕业，不用再回到那让他们原本厌恶无比的小学上课，而是可以安心的待在家里。
但小升初考试的结束并不意味着升学考的结束，不同于中考和高考的统一，苏卿感觉小升初的这个考试显得有些混乱而没有意义。
虽然也算的上是统一考试，但成绩却不如中高考那么有信服力这也是自然的，小学的知识点就那么一些，统考也不会出现什么奥数之类的奇怪题目，区区三百分的总分很难拉出多大的差距。
这个分数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区分一下学生对于初中的选择权如果你考的实在太差，那么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去户口所在地的片区学校。
当然，如果恰好户口所在地的片区学校很好，那自然便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但大部分人都不这么幸运，对于家长们来说，去片区学校便代表着自家孩子在起点便输了。
考的那么差的人自然只是少数，大部分小学生的成绩自然都是高于这个标准的，这些小学生们会有着选择的余地，去选择别的学校不是选择别的学校读书，仅仅只是获得去别的学校参加入学考的资格。
对于大部分的小学生来说，这种“入学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升初考试，之前统一的升学考分数仅仅只是取得“入学考”资格的通行证而已。
只有“入学考”的分数达到某个标准，你才能进入这个学校就读，而若是没达到那个标准，只要你达到另一个更低一些的标准，那么只要付出一些“择校费”，你依然还是还是可以进去读，若是有人脉关系的话，这个分数标准还能更低一些。
作为真正的小升初考试，各个学校“入学考”的难度自然是有所不同，但毫无疑问都比小升初的统考要难上很多，甚至于有些还会特意出一些正式课程里没有的，只有小学奥数兴趣班里才会教的奥数题，以此作为拉分的项目。
所以，若是光从这点来看，家长平时压榨小学生的课余时间，给他们报各种兴趣班补习班还是有些道理的。
颇有些未卜先知的味道。
苏卿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皱了皱眉，将最后一片橘子塞进了嘴里。
入学考需要统考的成绩作为通行证，时间安排上自然是在统考成绩下发之后的时间，然而这并非就代表，在统考结束和成绩下发这一星期的空余时间里小学生们就可以自由自在的玩耍了。
例如苏卿，现在就坐在县际班车上，被奶奶扯着去参加一个所谓的“提前招”。
所以说，苏卿才感觉这时候的小升初的升学体系繁杂臃肿的可怕，除了所谓的统考，入学考之外，还有一个独立于其外的，难度据说高的离谱，专门为有自信的好学生所设置的“提前招”。
而更可怕的是家长们居然对这些乱七八糟的考试一清二楚！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提前招这种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考试，也不会发短信去每家每户通知吧？
苏卿咽了口口水，闻着车厢里那股淡淡的汽油味，感觉实在是难受的要命，忍不住将车窗打开了一道缝，哪怕因此让班车里的冷气泄漏出去也顾不得了。
再不这么做，她就要吐出来了。
是的，苏卿晕车，说出来可能有些奇怪，但她确实是直到坐上这趟班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这个毛病。
“小龙啊，还是不舒服吗？”坐在边上的苏奶奶轻轻拍抚苏卿的背，脸上的表情又是心疼又是担心心疼是因为苏卿难受的表现，而担心，则是因为接下来的提前招。
自家小孙女有晕车的毛病，这苏奶奶自然是知道的，为此还特意带了两个橘子出来，没想到还是这么严重。
“这个样子等会考试可怎么办哦。”苏奶奶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些焦急，看了看窗外的景色，担忧道，“大概还有十分钟才到站你能坚持住吗？”
“我没事的，奶奶。”苏卿用力咽了口口水试图压下那不断翻涌着的呕吐感，已经有些苍白的小脸勉强露出了个笑容，“等会下车缓缓就好了，现在其实也还好，没事的。”
才怪！
她难受的都要晕过去了好吗！
手脚已经不止是发凉，而是开始发麻了啊！
为什么她晕车会这么严重啊？
苏卿有些无奈的在心里想着，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没什么事的样子去宽慰苏奶奶她不想让老人家担心。
虽然苏奶奶对苏卿很严格，甚至于有时候显得有些凶恶，但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苏卿又不是小孩子，不至于分不出来。
虽然现在苏奶奶对苏卿的担心只是出于“晕车会影响提前招”而不是担心苏卿“晕车”本身，这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说到底，晕车本就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毛病。
缓缓就好了。
十分钟后，车子到站，苏卿和苏奶奶下了车。
虽然还是有些难受，刚下车的时候甚至有些腿软，但缓过去一会后，苏卿确实是感觉好多了。
虽然还是有点犯恶心，但起码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考试。
这样就好了。
苏卿被苏奶奶牵着走在街上，为了压下那呕吐感的最后余韵，眼睛四处看着，希望用周围的景色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出去。
这里是虹镇，作为温县下辖的小镇，其本身看起来并不比温县差多少，同样有着林立的高楼以及拥挤的人群，除了街道稍微狭窄了一些，倒也没什么区别。
街道边上有着很多没有店门的小摊贩，卖着水果或是一些特色小吃，又或者是别的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相比起后世的整洁自然是显得有些杂乱，但却充满了人间烟火的热闹味道。
反正不怎么让人讨厌就是了。
苏奶奶本就是虹镇出身，只是在嫁给苏爷爷之后才搬到了温县，她的家族在虹镇据说也是一个有名望的家族似乎是当地很有名的一个牙医世家，分支还开着虹镇最有名的一家照相馆。
当然，这些苏卿只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听爷爷奶奶闲聊的一些话语自己猜测和总结的，苏爷爷和苏奶奶并没有和她说过这些。
她只是看到，在从车站走到考试地点的这大概一千米的路上，苏奶奶已经打或者被打招呼了不下十几次了，当中甚至还有停下聊上几句，说些“你最近怎么样”之类话的人。
苏奶奶似乎不管在哪都有熟人，而且关系都很好。
哪怕是陌生人，苏奶奶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和对方熟络起来，并且聊上两句。
和对苏卿的严厉不同，在面对外人的时候，苏奶奶永远都是一副发自内心的亲切笑容，就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一样，若是别人有什么困难，她也总是会很热心的去帮助别人，在任何人眼中，她应该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除了在苏爷爷面前会发发小脾气，以及在教育苏卿学习的时候会很严厉以外，她似乎就从来没有生气过。
嗯，是一个很厉害，很好的人呢。
苏卿在心里给苏奶奶下了个定语。
苏奶奶牵着苏卿，走进了一栋小楼里。
小楼有四层，第二层是商场，往上两层的空间则是被各类补习班给瓜分看起来，不管在哪，各类补习班都很多。
苏奶奶来这里自然不是要给她报什么补习班的，她带苏卿来这里，仅仅只是因为提前招的场所在这里而已。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小孙女现在成绩有多好，虽然这段时间嘴上对苏卿还是骂骂咧咧，但实际上对苏卿却是放纵了很多零食饮料什么的自不用说，甚至是那些在苏奶奶看来很影响学习的漫画小说，如果苏卿要，她最多嘴上说两句，要买还是会买。
嗯，就这点看来，苏奶奶算得上是口嫌体正直？
呃，可以这么用吗？
苏卿挠头。
至于为什么提前招会在这里进行
拜托，前面就说了，这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提前招”，既然不能放在明面上，自然是不可能正大光明的放在自己学校里进行，于是便只能偷偷摸摸的借用这些补习班的教室。
不止是各位家长想将学生送进好学校，各个学校暗地里对于好学生生源的竞争也是十分激烈的。
接待苏奶奶的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面容方正，胡子剃的很干净，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是个一眼让人看去就会产生“正直”、“可靠”之类想法的男人。
他便是负责这次提前招的老师，刘国强。
同时也是晓月初中那两个超级班的班主任，这次的提前招，便是他想为自己接下来新的一届班级提前招收一些好苗子。
只是
苏卿看着刘国强和自己奶奶相谈甚欢的样子，看着他脸上绽放的，看起来充满了阳光积极的笑容，嘴角撇了撇。
她突然有些不想去晓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位刘国强老师笑起来感觉怪怪的。
怎么说呢？
苏卿感觉那笑容，意外的有些市侩？
比起老师，苏卿觉得他更像是个
商人。
第二十三章 啊，好难受，我晕了。
虽然突然产生了“不想去晓月”这种想法，但这其实只是苏卿在看到那老师时候，在第一印象下所产生的下意识想法，倒是不至于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散碎念头而故意去把提前招考砸。
考试终归是考试，总还是要好好去考的。
更何况，殷琪还和她约好了。
如果她故意考砸不去晓月，那小姑娘大概会很难过吧。
怀着这种想法，苏卿拿着苏奶奶递给她的笔和草稿纸，慢悠悠的走进了考场。
她是最后一个进考场的，苏奶奶则是和一堆家长一起在考场外等着。
考场是一个很狭窄的小房间，三四十平米的空间里满满当当的摆了二十多张课桌，桌子与桌子间的空隙小的甚至连让人侧身通过都勉强——这个勉强还是针对尚在发育的小学生，若是成人，要通过就必须要搬桌子了。
整个房间显得很拥挤，甚至于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这么近，这个考试……不怕作弊吗？’
苏卿坐在座位上转着笔，看着边上坐的几乎要挨到自己的“同桌”，皱了皱眉，感觉一路上已经有些压下去了的恶心感又要翻上来了。
她自然不是对边上的这位考生有多么厌恶，仅仅只是因为环境使然而已。
哪怕是在这么狭窄的考场里，整个考场依旧还是坐的满满当当，那些童稚的面容上的表情或是忐忑，或是自信，或是干脆面无表情，不一而足。
人多，拥挤，自然便意味着空气混浊。
这让尚未从晕车中完全恢复的苏卿感觉很难受。
‘没有看到殷琪呢。’苏卿闭上眼吞了口口水，心里想着。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作为名气走出虹镇，乃至于整个温县都有名的晓月超级班的提前招，能知道消息的家长不管自家孩子真实成绩到底如何，全都会将孩子送过来，而那位刘国强老师也全都是来者不拒——只要交一份报名费就好。
那些必然考不进的学生获得了一个机会，一个虚假的希望，而刘国强则是能借此能小赚一笔，虽然说出来可能有些不光彩，但这确实是一个皆大欢喜的事情。
自然，这个狭窄的教室是不可能容纳下那么多报名提前招的学生，所以提前招并非是只进行这么一场，而是在接下来的一整个星期的时间，每天都会进行两场提前招。
要知道提前招可不是小升初统考，没有那么多考试的时间，基本上一门课也就考个四五十分钟的时间，哪怕算上中间的休息时间，三门考完也不过就是三个多小时罢了，上午一场下午一场，时间完全很充裕。
再加上统考成绩下发之后还有入学考，虽然约好了要一起考进这里，但要考进这里的渠道其实很多，苏卿没有在这里看到殷琪实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苏卿睁了睁眼，旋即又闭上深呼吸了一口，整个人直接趴到了桌子上。
她还是感觉很难受，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恶心感有种越来越强烈的趋势。
小白龙依然贴在她的肚子上呼呼大睡，柔软的身体散发着温柔的凉意。
若是可以，苏卿真的很想将它扒下来贴到自己额头上，那样应该会舒服很多——但她如果真那么做，估计接下来的发展会很麻烦。
苏卿讨厌麻烦，所以她只能难受着。
“准备一下，开始考试了嗷，把不相关的东西都收一下哈。”苏卿抬眼，看到那个名为刘国强的老师正在前面笑着发试卷。
和之前面对苏奶奶时候的笑容不同，这时候的刘国强笑的更亲切一些，大概是为了让考试的小学生们不要紧张，说话也是用一种类似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说的。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印象作祟，苏卿看着刘国强的样子就是喜欢不起来，那似乎是好心的玩笑语调落在她耳中，就变成了油腻大叔的老不正经。
更想吐了。
苏卿接过前面传来的试卷，抽了一张，将剩下的传到后面，方才看着发到自己面前的试卷。
第一门考的是英语。
没有听力题，单纯的笔试。
苏卿拿起笔，写了个名字，随后开始做题。
然而仅仅只写了几个选择题，她便停下了笔，闭上眼睛用力的深呼吸——并非是题目有多难她不会做，只是不停下的话，她怕自己会吐出来。
试卷上那些原本简单的“abcd”此刻在她眼里已经化成了一条条活泼好动的蝌蚪，到处乱钻，杂乱的令人恶心。
如果就这么吐出来的话，会很难办的吧？
真的是……只是单纯的晕车而已，怎么会这么严重？
苏卿努力的深呼吸了几下，感觉稍微好些了，方才重新睁开眼，慢慢的做了下去。
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做试卷会有这么难熬，难熬到每一秒钟都仿佛有一年那么长。
所幸，终究是做完了。
苏卿在试卷上落下最后一笔，也顾不得教室外面苏奶奶的目光，将胳膊垫在桌上，眼睛一闭就趴了上去。
她实在是太难受了。
不止是想吐，甚至连脑子都开始有些昏沉了，闭眼趴在胳膊上的时候甚至有种奇异的失重感，就仿佛她整个人在黑暗中不停的下坠一般。
“好了，时间到了，考试结束咯，笔都停一下，没做完也不要紧，先交卷。”
不知过了多久，刘国强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那声音听在苏卿耳中却仿佛远在天边一样，缥缈的有些不真切。
她有些愣愣的抬起头，本能的接过后面的试卷，将自己的试卷放上去，再传给坐在自己前面的人，然后，她看到苏奶奶在教室门口表情严肃的对她招了招手。
“你怎么回事，做完试卷好好检查不知道吗？你就能保证你做的都是对的？怎么能趴在那睡觉！”苏卿一出来，苏奶奶就用她那惯常的恨铁不成钢语气训斥道，“你看看别的同学都是怎么做的？都在那检查！你呢？我在外面看着都替你丢脸！”
“对不起奶奶，我，我有点不舒服……呕”苏卿忍不住干呕了一下，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自己真的吐出来。
“别找借口……”苏奶奶习惯性的说了一句，随后看着苏卿的样子，感觉她好像真的很不舒服，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担心，“小龙，你真的不舒服吗？还是想吐吗？我去外面给你买点冰水送送？”
“我，嗯……我还好。”苏卿闭上眼，用力吞了口口水，缓了缓，感觉自己舒服些了，方才睁眼，看着一脸关切的苏奶奶，勉强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没事的奶奶，应该再缓缓就好了，不用冰水的。”
才怪，她都担心自己会不会直接吐试卷上。
“真的没事？我还是给你买瓶冰水吧？”苏奶奶有些担忧的道。
“嗯啊，放心吧，我一会会认真检查的。”苏卿应道。
对着苏奶奶又劝慰了一会，眼见着第二场考试即将开始了，苏卿便回到了考场里继续考试。
苏卿担忧的情况终究还是没有发生，恶心的感觉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慢慢的消退了下去，这让她得以免于“吐在试卷上”这个最尴尬的情况。
然而，随着呕吐感的消退，那股头晕的感觉却是渐渐的强烈了起来，这种头晕的感觉在第三场考试的时候达到了极致，甚至于让她身体的感官都出现了错误。
她感觉有些冷。
明明是在七月闷热的狭小教室，她却感觉很冷，冷到她四肢冰凉，冷到她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团。
甚至于，连原本贴在自己腹部的小白龙，那散发的原本应该很舒服的凉意，也失去了平常温柔的感觉，只剩下了单纯的凉。
真的，很不舒服。
但无所谓，好歹，她总算是把试卷写完了。
虽然因为那难受的感觉，字写的歪七扭，远不如她平时那娟秀的小楷好看，但总归还是写完了。
写完了，就交卷吧。
苏卿想。
提前招自然是可以提前交卷的，前提是你不怕这种行为会让那个刘国强老师产生不好的印象的话——在来之前，苏奶奶便千叮咛万嘱咐，做完一定要检查，千万千万不要提前交卷，不要让人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
虽然提前交卷也可能会反过来让老师留下好印象，然而老人家的思想总是保守一些，宁愿普普通通，也不要特立独行，从众虽然不一定对，但起码不会错——所谓法不责众，便是如此。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是苏奶奶在考试之前，一直对苏卿念叨的一句话。
若是平时，苏卿自然是会听苏奶奶的话，在她面前扮演一个乖乖女，然而她现在实在是有些难受，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然后趴在自己的床上缩到最角落的位置。
“老师，我做完了，要交卷。”苏卿直接拿起试卷，从那狭小的缝隙中挤到前面，将试卷放在对方面前，如此说道。
她的声音很轻，显得有些虚弱无力——她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说话。
刘国强似乎说了些什么，但苏卿没听清，只是摇了摇头，便昏昏沉沉的向外走去。
外面等着的是面色极其难看的苏奶奶。
苏奶奶瞪着苏卿，迎面而来的自然又是一顿数落，然而苏卿却什么都听不清楚，只感觉那声音嗡嗡嗡的，很吵。
“奶奶，别说了。”苏卿努力的张开嘴，有气无力的说道。
她实在是很不舒服，只想找个地方躺下，现在的她别说站着了，哪怕睁眼看东西都感觉很吃力。
她想睡觉。
苏奶奶似乎又说了几句什么，似乎是意识到有些不对，脸上的神情也开始变得担忧了起来。
苏卿听不清苏奶奶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对方或许是在担忧她刚刚的考试。
于是她看着苏奶奶，勉力让自己笑了笑，轻声道：“没事的，奶奶。”
“我考的很好。”
“放心吧。”
她看着苏奶奶，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看到的景象越来越暗，然后……
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发烧
苏卿感觉自己身处于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沉重，整个人就好像悬空了一样，一种奇异的失重感感拉扯着她的身体不断的向下坠落。
然而那股失重感却并非是均匀的，她的脑袋受到的拉扯更多，就好像是她的头先下坠，然后才带着自己的身体下坠一样，但她又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应该是靠在什么东西上，其结果就导致，在她的感官里，她在不断的重复头带着身体坠落的过程。
这感觉真的很不舒服，而且让人心慌。
于是，她睁开了眼。
“小龙？小龙你终于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苏卿一睁眼，先看到的是一个挂在衣架上的吊针瓶，之后才看到坐在边上，脸上满是心疼的苏奶奶。
苏奶奶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快要哭了还是刚哭过。
“奶奶，我没事……”苏卿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哑的可怕，便是嘴里也是一股子干涩的，仿佛刚吃过沙子一般的味道，“奶奶，我有点渴……”
“好好，奶奶给你去倒水。”苏奶奶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比平时重了许多的下楼声显示着她现在心情到底有多么难受。
‘也不知道晕了多久。’
她现在正躺在自己家四楼的卧室床上，从虹镇到温县，哪怕是打车也要半个多小时，再加上苏爷爷给她看病开药的时间……这么算来，她晕的时间也真是够久的了。
苏卿当然清楚，晕车是不可能真的能让人晕过去的，那么很显然，她是生病了，至于是什么……
苏卿左手抬了抬，小心的挪动着身体，免得影响到挂着盐水的右手，将尚放在床头柜上的体温计抓过来看了看。
“37度……”
苏卿有气无力的感叹了一句，这可真是很严重的高烧，差一点就到烧坏脑子的地步了。
她都能想象到在自己晕倒后，苏奶奶是怎么慌慌张张的带着自己从虹镇一路念着“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保佑”回到家里的。
嗯，说不定还打了车，这估计会让苏奶奶在接下来念叨好几天。
毕竟，苏奶奶一向节俭，三十多块的打车费足够让她心疼了。
苏卿嘴角扯了扯，勉强算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楼梯处响起了脚步声，苏卿连忙把体温计放回原处，随后，卧室的门被打开，进来的除了端着水杯的苏奶奶，还有苏爷爷跟在身后，表情很看起来有些可怕。
最疼爱的小孙女发了这么高的烧，换做谁估计表情都不会好。
“小龙，来，起来一点，喝水。”苏奶奶扶着苏卿的背，用难得的温柔语气说着话，小心翼翼的给苏卿喂着水，“别喝太快，慢慢喝……”
苏爷爷一直等到苏奶奶给苏卿喂完水，方才问道：“小龙，有感觉舒服一些么？”
因为苏卿发的烧实在太高，苏爷爷选择的是见效最快的挂水，而不是吃退烧药之类的缓慢手段，此刻盐水已经下去了大半瓶，所以才会如此问了一句。
“嗯啊，好多了。”苏卿回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中气足一些，“我没什么不舒服了，应该再休息会就好了。”
她不想让老人家太担心。
当然，她说的也不算是假话，比起之前那种全身都要造反的感觉，现在的苏卿确实算的上是好多了，厚实的棉被紧紧的包裹着她的身体，这让她再没有那种寒冷的感觉，甚至还感觉有些热——这是苏奶奶特意从储藏柜里重新翻出来的。
毕竟，在这七月的炎热天气里，除了那些喜欢空调打很低的人以外，没人还会再盖这么厚实的棉被。
“怎么会好，你这次烧的可不轻……”苏爷爷没有拿温度计，只是拿手探了探苏卿的额头，皱了皱眉，“温度确实低了点，不过还是很烫，估计还得挂两瓶盐水才行。”
“真的是，好好的怎么就发烧了……平时让你多吃点饭你就是不听，弄得身体那么差，现在倒好，难受了吧？让你不听话……”苏奶奶在边上惯常的唠叨了起来，虽然是责备的语气，却也还是难掩那心疼小孙女的心思。
刀子嘴豆腐心，大概就是说的苏奶奶这种。
苏卿眨了眨眼，没接话。
平常吃饭的时候，苏家二老确实是一直给苏卿夹着菜，“多吃点”、“都是为你买的”这类话更是从头念到尾，如果真的听他们的都吃完的话……
苏卿那小小的胃，大概是要再大上那么两三倍才行吧？
“行了，你现在念叨什么？让小龙好好睡觉不行？”苏爷爷有些不满的在旁边说道，倒是惹得苏卿有些惊奇的看了自家爷爷一眼。
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在苏爷爷和苏奶奶之间已经算得上是一句“重话”了，要知道，苏爷爷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妻管严”——套用一句后世某武打片主角的话来形容，就是……
我不是怕老婆，而是尊敬。
“我这不是担心小龙么？”果然，苏奶奶有些不满的瞪了苏爷爷一眼，接着念叨着，“再说了，早不病晚不病的，偏生这时候病了，也不知道考试考没考好……”
得，苏卿稍微看起来好了一些，苏奶奶的担心就习惯性的从她的身体转到了学习的方面去了。
然而，苏奶奶这一句话，却是让苏爷爷本就不好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你还说？要不是你非带着小龙大早上的去考试，她能发这么高烧？”苏爷爷罕见的对着苏奶奶发了火，张牙舞爪的宛如一只护犊的母狮子，“我都说了，孩子刚考试完让她休息两天，你就非得今儿就去弄那个什么提前招，说什么要给老师留个好印象，留个啥印象？考不考的进去不还得是看成绩的，迟两天怎么了？那提前招又不是就今天一天！”
“那我不是……不是怕他人招够了，后面去迟了人家不要了怎么办？成绩好的孩子那么多……”苏奶奶难得的在苏爷爷面前示了弱，语气委屈的小声辩解着，“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好端端的发烧了嘛……”
“学校又不止那一家，不要了就去公立，要么去，咱小龙这成绩哪个学校进不去？”苏卿最近的成绩，苏家二老自然是清楚的，所以苏爷爷这话说的格外有底气。
苏奶奶没再辩解，只是端着个杯子撅着嘴，坐在那不说话。
见苏奶奶这样子，苏爷爷也就没再往下说，转过头来摸了摸苏卿的脑袋，宽慰道：“小龙啊，没事，就算这次考差了也没事啊，咱不着急，你别听你奶奶瞎说，你想上哪个学校都是能上的，现在就好好休息，别瞎想，听见没？”
老爷子这是怕苏奶奶无心的几句唠叨让苏卿有心理负担，连休息都休息不好。
“嗯。”苏卿点了点头，一幅乖巧的模样。
苏爷爷的话苏卿自然是信的，她只是身体是小孩子而已，又不是真的是小孩子，自然明白，苏爷爷的那句“想上哪个学校都是能上的”这句话，不仅仅只是一句安慰而已。
因为职业原因，哪怕是一个普通医生，其人脉也是极其宽泛的，更别提曾经身为一院之长的苏爷爷了，加上他曾经办过几期医学知识普及的公益课堂，说是小半个温县的人都认识也不为过。
再加上苏家的积蓄……别看苏奶奶三十几块打车费都要心疼的样子，那不过是老人家从苦日子里过过来所留下的习惯而已，事实上，别说不穷，苏家甚至都可以算得上是富裕。
虽说没有玩跑车开游艇那么夸张，但在普通人眼中，苏家无疑算是个有钱人的家庭——就在不久前，苏卿还在餐桌上听到苏家二老在商量着要不要在京都市中心买房子的事情……虽然现在京都的房价还没后世那么离谱，但也不是什么能被人随便提出来商量的事情——既然能拿出来商量，自然是有了能买的钱。
要知道，这时候的分期付款还是个新鲜事物，别说老年人，就是年轻人里能接受的也没有几个，如果是买房，那么必然便是全款。
苏爷爷，其实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别说是现在，哪怕是过去成绩很差的“苏卿”，苏爷爷这句话兑现起来也同样没有什么问题。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下去给人看病了。”现在还是中午，苏家楼底下的诊所自然是还开着门的，既然孙女好一些了，苏爷爷自然是得接着下去看诊了，顺便再给苏卿把接下来的盐水配好。
“你在这陪着小龙啊，等会我喊你你下来把接下来的盐水拿上来，等她这瓶打完了续上。”苏爷爷转头又对着苏奶奶吩咐道。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我又不是不会打盐水，还要你教我这些。”苏奶奶白了苏爷爷一眼，明显还记着苏爷爷刚刚吼她的事情。
苏爷爷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转身便出了房间，顺着楼梯向下走去，嘴里有些疑惑的嘟囔着：“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发烧了呢……”
苏卿躺在床上，看着挂瓶里一滴滴往下落着的盐水，眨了眨眼。
她自然是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发烧的。
晕车算是一个诱因，那导致了她本就弱小的身子抵抗力降低，而主因，自然是因为她家那条小白龙了。
哪怕是吹空调，不停的对着吹，总也是会让人生病的，更何况是小白龙——自打昨天考试开始，它那冰冰凉凉的身体可是二十四小时贴在苏卿身上的。
最容易让人感冒的从来不是夏季的暴雨，而是春天那裹夹着丝丝凉意的绵绵细雨。
再温柔的凉意也是凉意，浸染的久了，总是要生病的。
不是感冒，就是发烧，要么，就是拉肚子。
‘你可真是让我遭了好大的罪啊……’
苏卿习惯性的想摸摸小白龙，然而手伸到肚子上，却是只摸到了她自己柔软而平坦的小腹。
？
？？
？？？
歪？我家龙丢了，请问你看到我龙了吗？就是这么大，这么长的一条小白龙……
请问有看到吗？
急，在线等。
第二十五章 小白龙不见了
苏卿恍然间意识到，似乎自她醒来，就再也没在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感受到那股温柔的凉意了。
苏卿猛的一下子坐了起来，也是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不是早上出门的那套短袖长裤，而是她那套印着可爱卡通人物的睡衣。
昏迷中的她自然是不会换衣服的，会给她换衣服，只有苏奶奶。
“小龙，怎么了？想上厕所吗？”坐在边上的苏奶奶被苏卿突然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走上来，“你动作慢点，还挂着盐水呢，小心点……”
“奶奶……”
苏卿一脸快哭了的表情，看着苏奶奶张了张嘴，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张口欲言变成了欲言又止。
她能怎么说？奶奶你给我换衣服时候有没有看到我家小白龙？
她要这么问，估计等会苏爷爷就得带她去见见他那几个精神科的老同学了。
“怎么了？”苏奶奶虚扶着苏卿的背，有些担心的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和奶奶说。”
“呃……”苏卿想了想，换了个比较委婉的方式问道：“你刚刚给我换衣服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苏奶奶回忆了一下，有些奇怪道：“没有啊，就你裤兜里有几块钱和两包零食，我都给你拿出来啊。”
“这样吗……”苏卿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句。
这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苏奶奶在给苏卿换衣服的时候真的看到了小白龙，那大概在苏卿刚醒的时候就该发问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若无其事的配着她。
“怎么了？你不会是藏了什么影响学习的东西吧？”苏奶奶条件反射的想到了这方面，神情也开始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没有……”苏卿的眼睛在房间里左右转了转，确认房间里没有小白龙的踪迹后，有些失落的重新躺了下去，“奶奶，我有些困了，先睡一会。”
小白龙没有被苏奶奶发现，这算是个好事。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小白龙到底哪里去了？
是提前找到哪里躲起来了？
还是……走掉了？
就像是两个月前突然出现那样，毫无预兆的突然消失？
再也不出现了？
想到这里，苏卿突然感觉自己的心里空荡荡的，就仿佛缺了一块很重要的部分一样，巨大的失落感充斥着她的身体，让她感觉难受的要命。
胸口有些闷，有些喘不上来气。
她闭上眼，将脸埋进了被子，小小的身子蜷缩了起来，孤独而无助。
奇异的失重感再次出现，苏卿知道这是什么，人发烧的时候总是会伴随着这种奇异的失重感，这感觉很不舒服，没法脚踏实地的感觉总是让人心慌的。
但无所谓了。
小白龙，不见了。
“小龙，小龙你别这样睡，容易闷着……”苏奶奶把苏卿的被子揭开，想让她好好睡，却在看到苏卿的脸后，慌张道：“小龙你……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啊？我哭了吗？”苏卿愣愣的看着不知所措的苏奶奶，没挂着盐水的左手往脸上摸了摸。
湿的。
啊，好像真的哭了呢。
“你怎么了？你别吓奶奶，你哪里不舒服？”苏奶奶被苏卿反常的样子吓坏了，她家小孙女不是不会哭，可这么面无表情的流眼泪算是怎么回事？
谁家孩子是这么哭的？
“我没有不舒服啊，我很好……”苏卿努力的想笑出来，可是嘴角却像是挂了个坠子一样，怎么都翘不起来，“我没事的，没事……”
苏卿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明明是想平静说话的，可嗓子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上蹿下跳的抖个不停。
喂，抖什么啊，平静下来啊！
那好吃懒做的家伙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它如果走了，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吧？虽然它馋嘴，但也不是什么拿棒棒糖就能跟着走的家伙，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
肯定是有很重要很重要，比她还重要的人想见吧？
对她来说，不过是少了个疯狂蚕食她零用钱的不合格宠物而已，对小白龙来说，是去做它自己想做的，很重要的事情。
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小白龙，都应该是开心才对吧？
她不难受，真的，一点也不难受。
只是……有点寂寞罢了。
“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你和奶奶说，奶奶听着。”苏奶奶心疼的把苏卿的揽到怀里，轻声的说道：“就是你别吓奶奶，如果是觉得奶奶平时对你太差了，奶奶和你道歉……”
“没有呢，奶奶对我很好。”苏卿把头埋进苏奶奶的怀里，嗅着她身上老人特有的沉凝味道，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声音哽咽着说道：“我只是……好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是的，或许小白龙是去见什么很重要的人了，又或者是去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了，甚至于可能是去拯救世界了，但，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小白龙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知道，小白龙走了，离开她了。
她又不是偶像剧里的男二，“只要你幸福就好”这种台词根本就不适合她，哪怕小白龙不喜欢她了，不想待在她身边了，如果可以，她依旧会牢牢的把它绑在自己身边。
她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家伙。
“没事的，没事的。”苏奶奶轻抚着苏卿的背，只当是小孩子发烧了以后的胡言乱语，“很多东西我们以为丢了，其实就放在哪个角落，等过段时间自己就跑出来了，都是这样的，奶奶我的钥匙也是这样……”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苏卿哽咽着，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在苏奶奶怀里不停的哭着，一直哭着。
不知过了多久，苏奶奶感觉自己怀里没了动静，低头一看，却是看到苏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她本就在发烧，再加上又哭了那么久，睡过去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孩子。”苏奶奶摇了摇头，小心的扶着苏卿让她躺回去，接着掖了掖被子，抬头看了眼已经快打完了的吊瓶，“这老头子，说是去换药，怎么半天没上来。”
嘴里埋怨了一句，苏奶奶又看了看苏卿，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便离开房间，下楼去告诉苏爷爷吊瓶已经挂完了。
她没看到，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道白影从窗外如利箭一般直直的射了进来，而目标……
正是躺在床上的苏卿！
第二十六章 小白龙的小冒险
这道白影自然便是小白龙了，至于它为什么会从窗外进来……
这就要从苏卿晕倒的时候说起了。
或许是因为冥冥中的某种感应，一向睡的很死，仿佛连天塌下来都不会醒的小白龙，在苏卿晕倒的那一刻，毫无征兆的就醒了——明明苏卿刚倒下来就被苏奶奶扶住，身上的震动并不大，小白龙的肚子也远远还没到饿的地步，可它就是莫名其妙的醒了。
醒了的小白龙，蹬了蹬腿，伸了伸懒腰，顺便在苏卿的肚子上滚了两圈，宣告着自己醒了这个事情。
这算是它和苏卿之前的某种小默契，每当小白龙这么做的时候，苏卿都会伸手过来隔着衣服摸摸它，然后随便递个什么零食进来。
当然，一般不会是它最喜欢的辣条，那很容易把苏卿的衣服弄脏。
小白龙犹记得，当初因为苏卿给它起名叫小黑的时候，它用鞋油把苏卿校服染黑，结果苏卿随后就被她那个叫“奶奶”的人类狠狠的骂了一通，最后还要让苏卿自己去洗衣服——想也知道，最后洗衣服的人究竟是谁。
对小白龙来说，那真的是一个不想去回忆的过程。
‘不知道今天会吃什么？虾皮？薯片？还是瓜子呢？’小白龙趴在那，美滋滋的想着，期待着苏卿今天的投喂。
然而，等了半天，没有动静。
‘咦？怎么回事？苏卿怎么了？’小白龙又踩了踩苏卿的肚皮，发现依旧没有动静，看着外面透过单薄衣物透进来的阳光，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
现在明明是白天啊，苏卿那家伙也会白天睡觉吗？
小白龙小心翼翼的从苏卿衣角下探出头去，想看看它这个不称职的主人究竟在干嘛，却是突然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脸。
那布满了皱纹的下巴，边缘零散的细碎白发……虽然角度不太一样，但是小白龙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就是那个让苏卿都要老老实实听训的，名为“奶奶”的可怕人类。
危！
小白龙吓的猛的一下缩回了苏卿的衣服里，想了想又感觉好像不太安全——万一苏卿又做了什么错事要被处罚，受苦的不还是自己？
这么一想，小白龙顿时觉得苏卿的衣服里也不安全了，抓耳挠腮的想了又想，最后一咬牙，一狠心，猛的一下就从苏卿的衣服里窜了出去。
对不起，虽然感觉这样不对，但我小黑实在是不想洗衣服了！
小白龙从苏卿的衣服里窜出来，便直直的朝着天空飞了过去，因为它身体实在是太小，速度又快，倒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直到飞到云端，小白龙方才停了下来，心有余悸的看了看下面——以它的目力，哪怕是在这里，依旧还是能看到苏卿的位置。
还好，飞到这里应该就不会被抓过去洗衣服了吧？
说起来，苏卿老是嘲笑自己睡觉多，明明自己也白天睡觉啊。
小白龙看着底下闭着眼睛被苏奶奶抱在怀里的苏卿，心里转着各种小心思，想着怎么利用这件事来回怼苏卿，最好再让她多给自己买些零食。
不对，它小黑作为一条伟大的白龙，怎么会想着贪图那些人类的小零食呢？这仅仅只是为了让苏卿明白她自己的错误而已。
嗯，就是这样。
小白龙慢悠悠的漂浮在云端，一会仰着，一会趴着，一会又翻两个滚，就仿佛是在水里一般自在，懒懒散散的模样和苏卿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诶？等等，怎么回事？
小白龙眼睛朝下一撇，却是看到苏奶奶正抱着苏卿坐进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它知道这东西，苏卿和它说过，应该是叫……“车”？
“喂，苏卿你个混蛋，你是要丢下我了吗？”
小白龙咆哮着，急速的从天上冲了下来，它可是知道这东西跑的有多快，而且根本不知道累，要是它还在天上这么慢悠悠的漂，估计过一会这东西就带着苏卿不见了。
这可不行，苏卿跑了，谁还给它零食吃？谁还能让它安心呆着睡觉？
而且，而且……
来不及多想，小白龙猛的朝着那辆载着苏卿的车子冲了过去，好歹算是在它加速之前扒在了车顶上一块凸起的牌子上。
不过，虽然是赶上了，这感觉却不怎么舒服——倒不是风吹的多难受，要知道，小白龙如果全速冲刺起来，可比这车的速度快多了，只是就像是人没法一直跑步一样，小白龙也没法一直冲刺，所以才会急急忙忙的从天上跑下来扒到车上。
它不舒服，只是因为它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就好像没了苏卿就不行似的。
明明是那么喜欢欺负自己的一个坏家伙……
而且，之前想的那个“而且”后面，是什么来着？
小白龙扒拉在车顶的牌子上，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嘛，算啦，无所谓啦，起码……
和苏卿待在一起，很舒服。
小白龙低了低头，不自觉的“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拿着小爪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这里的沙子这么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乱沙渐欲迷龙眼”？苏卿是这么背的吗？
小白龙贴到了牌子身后，明明爪子也没用力，却是就那么稳稳的垂直站在了牌子上，将自己小身子躲在牌子后面，抵挡着那弥漫在公路上的沙尘。
这到底是要到哪里啊……
小白龙站在牌子上，有些焦躁不安的想着。
它想回苏卿的衣服里了，想闻着她身上那淡淡的，它形容不出来的好闻味道睡觉——哪怕要帮苏卿洗衣服也没事！
想起趴在苏卿衣服里那种宁静、温暖的感觉，再对比现在，小白龙便愈发的感觉难熬了。
事实证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句话不仅仅是对人类，对龙也是一样的，明明两个月前它还是一只意志坚定，能一直飞到饿晕过去的龙……
咳咳，没有，才不是，它才没有饿晕过去，它当时肯定只是犯困了而已。
小白龙将自己脑子里前面那句话狠狠的划掉，并着重将“饿”这个字涂成了一个黑色的方块。
正当小白龙已经感觉有些焦躁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嗯，停了？
小白龙这么想着，然后便看到苏奶奶抱着苏卿从车里走了出来，小小的身子动了一下，正准备兴奋的扑回苏卿怀里，却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苏卿……好像不喜欢它被别人发现？
小白龙犹豫着停下了脚步，眼睁睁的看着苏奶奶抱着苏卿进了家门。
苏卿为什么不喜欢它被别人发现呢？
这个问题小白龙有思考过，苏卿也回答过它，具体记不清了，大概意思就是被别人看到它苏卿会很麻烦，而且作为苏卿的宠物，她不想它被别人看到。
“嘁，明明就是怕我丢脸而已。”小白龙啐了一口，感觉有些不开心。
它知道人类的这种心理，如果一个人类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就会被孤立，被讨厌，苏卿大概也是出于这种心理，所以才不想它被人发现吧？
明明能有它一条高贵的白龙当宠物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却反而怕被人知道后孤立……啧，人类。
然而，虽然有些不开心，但小白龙倒是没有生起什么离开的想法。
它又不是脑子抽了，有吃有喝的干嘛要走？它可不想再过回以前那种餐风饮露的日子了，就现在这样，每天能有辣条吃，有觉睡，挺好的。
哪怕苏卿怕它丢脸，那又怎么样？不过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已，等它以后长大了这个事情自然就解决了。
人类虽然是一种浅薄的生物，但它乐意迁就苏卿的这种浅薄，哼哼，它小黑作为一条高贵的白龙，就是这么大度。
不过现在到底该怎么回苏卿那里啊……它饿了诶。
小白龙有些苦恼的想着。
然后，它脑子上代表思考的“……”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大大的“！”。
对哦！苏卿是睡着了！就要在苏卿的口袋或者衣服里面睡觉一样，苏卿也是有个睡觉时候固定要待的地方的！那个叫“奶奶”的人类应该是要把苏卿放到那里吧？
让它想想，是在哪里来着……
小白龙的身子顺着苏家的房子一点点的上浮，一直漂浮到第四层，才终于看到了苏卿的身影。
但它没有急着冲过去，因为那个叫“奶奶”的人类还待在她边上不知道在干嘛，它需要耐心点，不要被发现……
嗯？
那个叫“爷爷”的人类在干嘛？那个长长的连着一个瓶子的东西是什么？
诶？苏卿醒了？她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啊？怎么了？
咦？她扑在那个“奶奶”怀里干嘛？
……
小白龙在窗外看了半天，只觉得看到了太多它不明白的事情，只是它并不在意，有什么不明白的，等会回去问苏卿就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经过这半天的折腾，它真的是……
好！饿！啊！
好不容易，小白龙终于逮到了一个苏卿单独待着的机会，迫不及待的就从窗户里飞了进去。
“醒醒，醒醒，臭苏卿快醒醒，我饿啦！！”小白龙趴在苏卿脸上，两只小爪子用力的拉扯着她的脸颊。
然而，或许是之前真的哭累了，又或者是因为发烧的缘故，总之苏卿并没有被小白龙叫醒，依旧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睡着。
“怎么就喊不醒呢？”小白龙从苏卿脸上下来，两只小爪子学着苏卿的样子撑着自己脑袋，看着苏卿的侧脸，有些苦恼的自言自语，“你到底怎么了啊……”
第二十七章 我会和你永远在一起哒
苏卿做了个噩梦。
具体梦到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似乎是撞鬼？还是别的什么？
她唯一的印象就是感觉有个很凉的东西在自己全身上下窜来窜去，不是蛇那种阴冷潮湿的感觉，而是那种……凉水？
苏卿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反正不是很舒服。
于是她睁开了眼。
首先入目的依旧是天花板上的吊瓶，此刻上面的吊瓶数量已经从一个变成了三个，前两个已经空了，只有第三个还在滴滴答答的流着，看起来似乎是刚换上的。
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苏卿略略撑起了自己的身子依靠在床头，有些难受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帮助自己还有些昏沉的大脑尽快恢复清醒。
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转暗，炽白的阳光变成了温柔的橘红，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了一片温柔的味道。
苏爷爷和苏奶奶都不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苏卿愣愣的看向窗外，楼底下传来了小孩嬉闹时候的欢叫，以及大人充满了宠溺的喊声，充满了烟火味道的声音只把此刻的房间衬托的愈加孤寂。
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孤寡老人？
苏卿嗤笑着摇了摇头，为自己刚才的幻想感到好笑——又不是什么连续剧的人物，居然还真的有一瞬间会希望小白龙从窗户外飞进来？
真的是……
不在就不在了吧，想想自己之前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情而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扑在苏奶奶怀里哭，苏卿不由的感觉有些羞耻。
啧，小孩子的泪腺实在是太发达了。
苏卿揉了揉眼睛，将里面残留的异物给清理掉，随后习惯性的发起了呆。
不过小白龙的突然离开确实也是一件让她很不高兴的事情，哪怕是现在，心里也感觉有些难受，心口甚至还是有些发凉的感觉……
苏卿抓了抓心口，突然感觉衣服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嗯？什么玩意？
苏卿将手伸进衣服里，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一条细长柔软的东西，随后在她那尚有些昏沉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的手便已经捻着那个东西拿到了自己眼前。
只见……
在她的指尖，一只通体纯白的小龙仿佛刚从睡梦中清醒一般，伸了个懒腰，拿着小爪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睁着尚有些迷糊的眼睛，看向了苏卿的方向。
随后，一人一龙同时瞪大了眼睛。
“苏卿！你终于醒啦！我饿啦!”
“ntm的死哪里去了！”
二者同时开了口，小白龙依旧是以前那没心没肺的傻乐语气，而苏卿，却是难得的飚了句脏话。
“啊？什么去哪了？你在说什么呀？”小白龙看着苏卿，眨了眨眼，不管是眨眼的频率还是脸上那无辜的表情，全都和苏卿如出一辙，“我一直在你身上睡觉呀~”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概说的就是这种。
“睡觉？”苏卿捻着小白龙凑近了些，冷笑道：“你是觉得，我很像个傻子吗？”
“咦？”
小白龙扭了扭身子，正想说点什么狡辩一下，却是忽然被苏卿抓在手里，还挂着吊瓶的右手伸过来，伸出一只食指，却是在小白龙的身上……
挠起了痒痒？
是的，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一身鳞片的小白龙真的很怕痒。
“嘻嘻嘻，哈哈哈，别挠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嘻嘻嘻，呜呜……”小白龙因为被苏卿捻着，挣脱不得，只能在原地不断的将身体蜷起舒展，又哭又笑的讨着饶。
意料之中的可爱。
终于，在大概的发泄了一番自己的怨气后，苏卿停下了手，小白龙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如同流体一般瘫软在了苏卿的手掌上，只能“嘤嘤嘤”的喘着气。
不是恶意卖萌，小白龙喘气的时候真的就是“嘤嘤嘤”的声音。
“知道错了吗？”苏卿看着瘫在手掌上的小白龙，面无表情的问道。
“知……知道了。”小白龙委委屈屈的回答道。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哪了，但先答应着总是没错的。
“你……”
苏卿正想说些什么，却是突然听到楼梯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在这一刻，一人一龙展现了惊人的默契——苏卿直接掀开了被子，而小白龙则是马上钻了进去，自觉的扒开苏卿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明明没有过任何交流，却流畅的就仿佛排练过千百次一样。
只是在小白龙贴到自己皮肤的时候，苏卿的脸色微微抽了一下。
房间门被打开，进来的是苏奶奶。
“小龙醒了？感觉还好吗？”苏奶奶手上端着一碗粥，还有一个切成两半的咸蛋，“知道你现在应该胃口不好，特意给你弄了点粥，多少也吃一点吧。”
不，胃口不好的时候哪怕是粥也吃不下去的。
苏卿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看着将粥和咸蛋放到床头的苏奶奶，面上只是笑着的应道：“嗯，好，谢谢奶奶。”
“看来睡了一觉心情好多了啊？不哭了哦？”苏奶奶见苏卿似乎心情不错，笑着打趣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刚刚哭的有多厉害？”
大人总是喜欢这么打趣小孩的。
“咳咳。”
苏卿微微有些脸红，她感觉有些羞耻，不只是因为自己之前莫名其妙哭的事情，还因为，这事儿被奶奶讲出来，给现在正趴在自己肚子上的小白龙听去了。
那小馋龙要是敢在她面前提这事儿半句，她绝对会杀龙灭口。
“哟，还害羞了？”苏奶奶看苏卿的样子，忍不住想多打趣几句，然而话刚开口，就被苏卿打断了。
“奶奶！”苏卿鼓起力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中气足一些，“我现在没事了，你粥放这吧，我自己会吃的，你自己先和爷爷吃饭去吧。”
“啊？”苏奶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那你这盐水……”
“没事，我自己会看着的，快好了我叫你。”苏卿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挂钟，接着说道，“而且，现在已经五点了哦，等会你和爷爷吃个饭，差不多就得看天气预报了，然后还有你喜欢的那连续剧……”
在这个网络尚不发达的时代，不论是老年人还是年轻人，最大的娱乐大概就是看电视了。
“那……行吧。”
似乎是被苏卿说动，苏奶奶勉强算是答应了，之后又给苏卿量了下体温，见她体温确实降下来了，方才有嘱咐了两句，重新下了楼。
“走掉啦？”小白龙晃晃悠悠的从被子里探出了个头，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嗯，奶奶走啦。”苏卿朝着苏奶奶放在床头的粥抬了抬下巴，说道，“诺，你不说饿了么，去吃吧。”
“哇！真的吗！爱你呀苏卿！苏卿最好啦！”小白龙欢呼一声，从被子里一下子窜到了粥晚边，也不怕被烫到，直接就探头往里吸溜。
它似乎吃什么都能吃的很香，哪怕仅仅是一碗没有任何味道的白粥。
苏卿看着就差把整个身子都丢进碗里的小白龙，微微笑了一下。
它家的小白龙……意外的好养。
“诶，对了。”小白龙仿佛想起来什么，从粥里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苏卿，“我吃了你吃什么呀？”
如果它没理解错的话，这碗粥……应该是苏卿的晚饭才对。
苏卿看着小白龙，它的嘴巴上挂着一颗几乎和它头一样大的米粒，忍不住伸手过去帮它擦了擦，也没丢掉，十分自然的就放到自己了自己嘴里。
“没事，你吃吧。”苏卿摸了摸小白龙，拿起筷子，将咸蛋扣了一些丢进粥里，“正好我没什么胃口，你帮我吃了吧。”
“噫，你就是单纯挑食吧？你这样子会长不高的。”小白龙鄙夷的说了一句，眼神很嫌弃的看了苏卿一眼。
苏卿扣咸蛋的筷子顿了顿，有些恼羞成怒的喊了一句：“你管我！不吃拉倒，别吃了！”
身高这问题确实是戳到了苏卿的痛处，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她硬生生是一厘米都没高起来。
明明应该是发育期才对啊！
“吃吃吃，谁说不吃的！”小白龙听到苏卿的话，吓的直接把整个头都埋进了粥里，吸溜吸溜的就吃了起来。
“嘁。”
苏卿碎了一口，接着给小白龙把咸蛋扣出来拌进粥里。
“小黑啊……”
当咸蛋弄完以后，苏卿宛如叹息一般的说了一句。
“嗯？”
小白龙应了一声，却没停下吃粥的动作。
“以后不准不说一声的就不见了。”
“知道啦！”
“我是认真的。”
小白龙从粥里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苏卿，那脸上，是它从没在苏卿身上见到过的，无比认真的神情。
“你如果再像今天这样突然一下就不见了……那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
“明白了吗？”
“明白啦！”小白龙大声的答应着，就仿佛是宣誓一般，“我会永远和苏卿在一起的啦！”
“嗯？”苏卿看着小白龙，没有笑，仿佛是在观察着小白龙的神情，“你认真的吗？你确定你说的是……‘永远’？”
“嗯啊，认真的！”小白龙低下头，继续吸溜起了白粥，含混不清的说道，“放心啦，我真的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啦！”
苏卿看着小白龙低头狼吞虎咽的样子，沉吟半晌。
随后，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嗯！”
第二十八章 毕业
苏卿的高烧来得急，去的也快。
那天，在三瓶盐水打下去后，苏卿又被苏奶奶逼着捂了一晚上被子，闷出了一被窝的汗，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除了脸色还有些虚弱之外，倒是完全不像是病了一场的样子。
这大概算的上是家里有个医生的好处？
苏卿望了望天上的太阳，心里如此想着。
今天是七月十三，周一，小升初出成绩的日子。
班主任早在三天前便电话通知了这件事情，所以此刻苏卿正一边单手骑着自行车，一边撑着阳伞，晃晃悠悠的朝着小学行去。
因为今天不过是去拿个成绩单而已，所以苏卿很悠闲。
又因为今天是周一，对比起过去匆匆忙忙的上学，今天的悠闲就显得更加的悠闲。
自行车在小河边骑出了歪歪扭扭的痕迹，苏卿躲在遮阳伞的阴凉之下如猫儿一般眯起了眼睛，一根红绳坠着丝制的护身符袋在她的胸前晃晃荡荡，里面那条嗜睡馋嘴的小白龙正舒舒服服的睡着觉。
是她最喜欢的悠闲时光。
十字路口，红灯。
苏卿停下，将护身符在自己心口按了按，接着又顺着自己的脖子蹭了一圈，夏日的炎热立刻被驱散了些许，清凉的感觉让她忍不住舒服的叹出了一口气。
红灯转绿，苏卿继续慢慢悠悠的踩起了单车。
之前的高烧虽然让苏家二老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苏卿自然是清楚原因出在几家小白龙身上，她虽说称不上体弱多病，但总归不是什么抵抗力超强的非人身体，让小白龙一直贴在她肚子上很明显不现实。
而且，苏卿虽然一直一幅发育迟缓的样子，但发育迟缓也总归是会发育的，小白龙宠物归宠物，总归是个会说人话的，一直呆在她衣服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小白龙的性别一直是一个谜，说话的声音也是男女莫辨的童音，不过苏卿猜测，它大概是个男孩子？
毕竟，会“嘤嘤嘤”的，也只有男孩子了吧？
苏卿心里是如此笃定的。
如果小白龙不是男孩子，别说什么龙骑士了，她苏卿以后就让小白龙骑她！
所以苏卿其实一直是把它当个男孩子在欺负……啊呸，在养的，毕竟，女孩子才需要温柔以待，男孩子的话……多干干活，帮它主人多赚点零花钱补贴家用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苏卿松开了唯一把持着车把的右手，把护身符在额头按了一下，随后在车头歪掉之前，迅速的抓回了把手，然后她就像是完成了什么极有成就感的事情一般，开心的笑了起来。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所以给小白龙另外找一个容身之所就是极其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幸运的是，或许是被苏卿的这次高烧吓到，虔诚信佛的苏奶奶第二天便到寺庙里给苏卿求了个护身符回来，也就是苏卿现在身上戴着的这个。
“一佑你身体健康，百病不侵，二佑你学业顺利，事业发达，三佑你平安喜乐，富贵安康，所以你要一直戴着，除了洗澡以外，哪怕睡觉都不能摘下来，”当把护身符交给苏卿的时候，苏奶奶是如此郑重告诫的。
虽然这保佑的东西有些重复虚幻，但苏卿还是被苏奶奶感动到了，于是在苏奶奶离开的瞬间，她马上就把护身符里那枚铜牌拿出来压到了书包的最底下，然后招呼小白龙出来喜提新家。
有一说一，对于苏奶奶这种瞌睡了送枕头的行为，苏卿是真的很感动。
如此一来，苏卿依旧能随身携带小白龙，同时也不会再被它那无时无刻散发凉意的身体弄病，甚至于在夏天还相当于随身携带了一个微型空调。
一举三得啊。
至于小白龙对于新家窄小的些许抱怨……自然是无视就好啦~
不过话说回来，都说蛇性阴冷，纯龙至阳，为啥她家小白龙就浑身冰凉凉的？
阴冷说不上阴冷，纯阳更是谈不上……这到底是龙还是蛇啊？
“噗嗤。”
苏卿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都在想什么啊，世界观都不一样，自己瞎搬硬套的ky个什么鬼？
小白龙就是小白龙，干嘛非得套那些玄幻小说的设定？
摇了摇头，将自行车在河边的栏杆上锁好，苏卿撑着阳伞，悠悠闲闲的朝着小学校门走去。
“可算是，毕业了啊~”
苏卿看着立着“温县一小”的窄小校门，驻足良久后，发出了这么一声感叹。
这大概就是她最后一次来这个小学了吧？
“明明才两个月而已……”苏卿嘀咕了一声，收起自己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叹，对着门卫老大爷笑着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
虽然是周一，但校园里却是很安静——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除了他们这些因为要拿成绩单而回学校的毕业生，学校里早就没有学生了。
暑假可是在五天前就已经开始了。
操场上零零散散的散布着一些小学生，或是拿完成绩单相约出游，或是坐在草地上缅怀时光，穿着校服的反而是少数，大部分都穿着自己的衣服，花花绿绿的逛着校园，发泄着自己之前无法穿衣自由的恶气。
苏卿看了两眼，便朝着自己的教室去了。
她穿的是自己的衣服，短袖短裤，全是白底印着卡通人物的童装，很小孩子的打扮。
温县一小的校服，哪怕是夏季校服的的用料也很厚实，苏卿可没有自虐的习惯。
来到教室门口，苏卿望了一眼。
课桌处空无一人，只有班主任自己坐在讲台上，就像过去每天上课时候那样，然而她身后黑板上用红色粉笔写的“恭喜毕业”的字样，却又明确的昭示着，今天，是不同的。
今天过后，他们便算是正式毕业了，再不是一个可以用“小孩子”来形容的小学生了，而是可以称之为少年少女的初中生。
就仿佛一夜长大那样的感觉。
‘可惜，还是没长高。’
苏卿心里自嘲了一句，走进了班级。
“哟，苏卿来了啊。”班主任从正看着的册子中抬起头来，摘下眼镜面带微笑的对着苏卿打了个招呼。
苏卿眼角朝着讲台瞥了一眼，除了一叠厚厚的成绩卡以外，还有一本正翻开着的相簿，里面是一张张不同的集体毕业照。
“嗯啊，老师好，我来拿成绩单。”苏卿乖巧的应了一句。
班主任在那叠成绩卡里翻了翻，抽出了其中一张递给了苏卿：“给，你的成绩单，考的很不错。”
苏卿接过来看了一眼，语文96，数学100，英语97。
确实当得起一句“考得很不错”。
“你也毕业了啊。”班主任仿佛有些惆怅的感叹了一句，看着还在低头看着成绩单的苏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想当初你刚进来的时候才那么点，现在，呃……也很可爱。”
班主任突然有些语塞，尴尬的收回了手，苏卿撇了撇嘴角，感觉有些无奈。
身高这种东西，总是不像学习成绩一样可以突然提高的。
“老师，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苏卿抬头看着班主任，问了一句。
毕业典礼早在小升初考试前就办过了，接下来自然是没什么事的。
“嗯，没事了，你走吧。”班主任顿了顿，又嘱咐道，“上了初中以后记得要听初中老师的话，平时也要好好学习，不要像小学一样，就最后一段时间冲刺，初中的知识可比小学难多了……”
“还有，记得多吃饭，你这瘦瘦小小的样子总要多吃点才行，女孩子现在正是发育时候，多吃些才能长个子，记得了吗？”
“嗯啊，记得了。”苏卿点了点头，看着如同不放心孩子出远门的父母一般唠唠叨叨的班主任，笑了笑，“那，老师我就先走啦。”
“去吧去吧。”班主任挥了挥手，重新戴上眼镜，低头开始翻起那本毕业照相册，等着下一位来拿成绩单的学生。
苏卿走到门口，回头望了一眼，看着正在那静静翻着毕业册的班主任，心头那莫名其妙的惆怅感突然又翻涌了上来。
很孤独吧？
苏卿想。
朝夕相处了六年的学生都要离开了，然后是下届，下下届，一届又一届，相逢，然后又别离，不断不断的轮回。
很孤独吧。
“老师，我以后有时间会来看你的。”苏卿站在门口，说了一句。
“好好学习。”班主任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随后摆了摆手，示意苏卿赶紧回家。
苏卿转身。
人的感情真的是很奇妙一种东西。
虽说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实感，但真的到这种时候，苏卿心里还是能隐约的感触到一些东西的。
人的感情天生便具有一种感染力。
快乐能感染别人，悲伤同样能感染别人，在这个安静的夏日校园里，苏卿感觉自己仿佛也被其中浸染的感情所感染，变得有些忧伤，有些惆怅……
“苏卿！好巧啊！你也拿成绩单啊。”
一声满是兴奋的呼喊打断了苏卿自我感动的伤春悲秋，面对着从楼梯口突然蹦出来的殷琪，苏卿眨了眨眼，没说话。
电话通知拿成绩单的时间是今天上午九点到十一点，若是硬要说的话……确实也算的上巧。
殷琪从楼梯上蹦下来，直接扑到苏卿身上抱着，脸贴着苏卿的脸蹭啊蹭，“啊啊啊，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噫，大热天的，很热诶。”苏卿有些嫌弃的把殷琪推开，倒不是她介意殷琪这过于热情的动作，主要是怕她抱着自己的时候挤到小白龙。
苏卿看着殷琪脖子上出现的奇妙绳结，撇了撇嘴。
虽然还不明显，但殷琪小朋友确实是开始发育了没错。
嗯，现在应该是叫少女了。
“哎呀，真的是，你好冷漠哦，这么久不见，你都不想我的嘛？”殷琪嘴上抱怨了一句，却也并没有真的怪苏卿的意思，毕竟苏卿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这么一副文文静静冷冷清清的样子。
随口抱怨了一句后，殷琪看到苏卿手上拿着的成绩卡，眼珠子一转，突然伸手把苏卿的成绩卡抢过来，随后才笑嘻嘻的道：“让我看看你考多少，喏，我也给你看我的。”
“又没有不给你看……”苏卿有些无奈的应了一句，随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成绩卡看了一眼。
语文95，数学95，英语95。
嗯，莫名很微妙的优异成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苏卿的成绩更厉害呢。
“哇！你数学居然满分啊！好厉害哦！我记得最后那题挺难的诶，里面还有个陷阱来着，你居然作对了！”殷琪惊叹的看着苏卿，转而嗤嗤笑道，“不会是因为那老太婆老是训你，所以你故意考这么好打她脸吧？”
苏卿花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殷琪那个“老太婆”指的是她们那位共同的数学老师。
“也没有吧……”苏卿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句。
数学老师其实就是一个很正常的老师而已，虽然训起人来有些凶，但总归也是一个为学生好的老师。
又不是网络小说，打脸什么的……没必要。
她只是单纯的想考好而已，毕竟这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噫，无趣。”殷琪走上前来，很自然的牵起了苏卿的手，“说起来，明明以前我可讨厌上学了，可现在真的要毕业了，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舍不得了。”
“是吧？”苏卿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手下了楼梯。
“陪我逛逛吧？”殷琪看着教学楼外的操场，声音难得的有些惆怅。
“嗯。”苏卿应道，随后撑开伞，被殷琪牵着开始在操场上绕圈。
一圈，两圈，三圈。
“苏卿。”
“嗯？”
“我们的成绩，应该肯定能进晓月初中了吧？”
“嗯，大概吧。”
“我之前被我妈拉去参加了那个晓月初中的提前招，成绩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你有没有去？”
“嗯啊，我奶奶也带我去了。”
“那，没意外的话，我们肯定是能同校的吧？最差也是隔壁班，要是运气好同班的话，说不定还能是同桌！”
“嗯。”
苏卿应了一句，然后殷琪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一样。
日头渐高，殷琪和苏卿在操场上一边逛，一边聊着一些有的没的——大部分时候是殷琪在说，苏卿应和一句。
然后，殷琪突然松开了苏卿的手跑到了前面，对着苏卿直笑。
“我突然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殷琪毫不畏惧的将自己暴露在正午的阳光里，对着苏卿招了招手，“虽然初中应该也可以……但以防万一。”
“要去哪？”苏卿撑着阳伞，看着站在太阳底下的殷琪，略微眯了眯眼。
阳光底下的殷琪，脸上的笑容耀眼的有些过分。
“你给我来就知道啦~~”
殷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头朝着学校某处走去，苏卿无法，只能跟了上去。
看着殷琪一蹦一跳的身影，看着那在空中甩来甩去，比起当初更长了些的马尾，苏卿的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兔子。
很可爱。
第二十九章 弹琴
殷琪带着苏卿来到了一个位于教学楼一楼边角的教室。
相对于其他教室来说，这个教室看起来更特殊一些，它不像其他教室一样有着前后门，而是只有一个宽大的木门，门上的插栓仅仅只是虚插着，没有上锁。
“耶，运气真好。”
殷琪欢呼了一声，毫无这里不能进去的自觉，直接便把插栓给拨开，拉着满脸无奈的苏卿直接就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音乐教室。
课桌被长凳所代替，最前方的讲台上挂着尚未收起的投影布，右前方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台巨大的钢琴。
对于刚从艳阳之中进来的苏卿来说，整个教室看起来有些昏暗，遮光的窗帘拉着，却又透着一丝丝的缝隙，细密的烟尘在那一线阳光中自在的飘舞着，原本炽烈的阳光也因此而被抚慰的温柔。
温柔的阳光，将原本阴冷昏暗的教室变得有些暧昧。
“苏卿，把门关上。”
殷琪来到钢琴前坐下，动作十分自然的将钢琴盖打开，回头看着关上门后仿佛有些不知所措的苏卿，笑了一下。
“你站那干嘛？过来呀。”
苏卿将伞放到一边，绕过那些长条凳，走到殷琪身旁坐下，神情有些无奈的问道：“你想干嘛啊……”
“没干嘛呀。”殷琪转过头看着苏卿，右手抚在琴键上熟练的弹出了一段流畅的节奏，笑咪咪的问道，“你有什么想听的曲子吗？”
“……所以，你就是拉我来弹琴？”苏卿手指在琴键上按了两下，发出了两个毫无美感的单音——苏卿可没学过钢琴，自然也就别指望她能弹出个什么曲子来。
“倒也不是……”殷琪推了下苏卿，笑的像个偷吃了灯油的小老鼠，“哎呀，你先说嘛，你想听什么曲子。”
“就算你突然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啊……”
苏卿虽说算不上什么完全不听音乐的，但也没有对钢琴曲多了解，真要她说，也就是什么《致爱丽丝》、《出埃及记》、《克罗地亚狂想曲》之类的网红曲目……既然如此，那干嘛不直接在电脑上听呢？
哦，对了，她现在别说电脑，连个mp3都没有。
那没事了。
“致爱丽丝？”苏卿试探着说了个曲子。
“噗。”
果然，殷琪听到苏卿的回答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干嘛要听这么大众的曲子啊，”她看着苏卿，歪了歪头，“虽然这曲子我也很喜欢就是了……”
“因为你突然问我啊，我又不是学钢琴的，能说出来的也就是这种大众的曲子啊。”对于钢琴，苏卿无知的理直气壮。
“呐……好吧。”
殷琪笑了下，仿佛哄小孩一样拍了拍苏卿的头，然后笑着，在苏卿反应过来之前，便转身将双手抚在了琴键上。
如流水一般的音符自殷琪的指间流淌而出，但却不是《致爱丽丝》，而是另外一首苏卿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
并非是多么舒缓的语调，但却带着一股奇特的温柔，就如同是月光下的海岸，微风带着晚潮拍在岸边，轻柔的浪潮，安宁的夜，抚慰着一个关于一个人的美丽梦境。
很好听。
或许是因为琴音的影响，又或许是她的另一面，总之，弹着琴的殷琪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不再是那个蹦蹦跳跳，充满了元气的小女孩，反而是一个文静的，甚至于可以称的上温婉的少女。
便是那平时异常雀跃的马尾，在此刻也安静了下来，柔顺的熨帖在她的脑后，已经渐渐长开的面容上带着温婉的笑意，让苏卿差点以为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然后，她突然转过头来看着苏卿，柔顺的马尾跳脱着甩了过去，看着苏卿慌张移开的目光，温婉的笑容里染上了些恶作剧的味道，仿佛又变回了平时那个张扬跳脱的女孩。
“你在看什么？”殷琪问道。
苏卿没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明明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注视而已，为什么搞得就和偷看一样。
她转而去看殷琪按在琴键上的手指。
殷琪的手指已经褪去了小孩子的肉感，渐渐的显出了些许修长的味道，不同于男生的柔和骨节弯曲成了一个很美妙的角度，被手腕带着，如蝴蝶一般在琴键上翩然飞舞着，带着些许的优雅味道。
每个弹着钢琴的人都有着一种特殊的魅力，而殷琪，此刻毫无疑问的拥有着这种特殊的魅力。
很好看。
一曲终了。
余音在这个空旷的音乐教室中飘荡，消散，直到回归寂静。
“怎么样，好听吗？”殷琪转过身看着苏卿问道，脸上是不同于平常的温婉笑容——就和刚才弹琴的时候一样。
“嗯啊，很好听。”苏卿象征性的拍了拍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弹琴很厉害啊。”
“谢谢。”对于苏卿的称赞，殷琪似乎并没有显得多高兴，她脸上的笑容稍微收了些，凑近苏卿的脸，轻声道，“你都不好奇这首曲子叫什么吗？”
“呃……叫什么？”苏卿不自觉的往后靠了靠——她感觉殷琪靠她太近了，这让她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
不，不止是现在，应该说，从进入这个音乐教室开始，她心里一直都有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现在的气氛似乎……
似乎有些过于暧昧了。
“刚刚的曲子，叫《爱的罗曼史》，原本是一个吉他曲。”殷琪的声音很轻柔，仿佛混在了那一线柔和的阳光里，“你知道吗，它其实是有歌词的。”
“嗯？”苏卿发出了一个代表疑问的单音，双手甚至不得不放到椅子上支撑身体，以躲避殷琪那越来越近的脸。
“噗嗤。”殷琪的手同样撑在椅子上，看着苏卿几乎要躺到椅子上去的样子，她忍俊不禁的道，“干嘛躲我啊，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样子很奇怪诶？”
一个小女孩撑在另一个小女孩身上，这样子看起来确实很奇怪。
殷琪直起身子，不再看苏卿，转而抚摸着琴键，随意的弹出了一段旋律，“完整的歌词就不和你说了，估计你也不想听，就和你说说里面我最喜欢的一段吧，它的大概意思是……”
“你是我夏夜的一颗星星。”
“你是我黎明中一片朝霞。”
“你是……”
琴音戛然而止，殷琪转过头，看着苏卿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笑了笑，道：“好奇接下来是什么吗？”
苏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我整个歌词里最喜欢的一句话……可我就不告诉你。”殷琪做了个鬼脸，那古灵精怪的样子一下子便把她先前堆积的气质破坏殆尽。
苏卿眨眨眼，没说话。
“喂，你都不问我的吗？”虽说是意料之中，但殷琪依旧还是有些不满的撅起了嘴，“这样一点都没意思。”
“呃……那，求求你告诉我？”苏卿试探着开口，话里那哄小孩的语气简直是不要太明显。
“切。”殷琪撇了撇嘴，嘴巴越噘越高，“搞什么嘛，不想知道就直接说啊，这语气很讨厌诶！”
“啊啊啊，抱歉抱歉。”苏卿双手合十，装作一副很虔诚的样子道：“那，求求殷琪大小姐告诉我接下来的歌词好不好，我真的太好奇了，你不告诉我的话我会死掉的。”
“噗嗤，什么啊。”殷琪被苏卿的表演逗的一下子破了功，笑着推了推苏卿，“你在胡说道什么啊。”
“拜托拜托，人家真的很想知道啦~”苏卿依旧在卖萌讨着好，为了哄小孩，她真的是什么脸都不要了。
这个做法显然很有效。
“你真的想知道啊？”殷琪眯着眼睛，用一副探究的样子看着苏卿。
“嗯嗯嗯，我真的想知道，请务必告诉我。”苏卿闭上眼睛用力的点着头，用这种仿佛要把头给点掉的姿态来显示自己的真诚。
“那……去学钢琴怎么样？”殷琪问道。
“嗯嗯，原来是……啊，啥？”苏卿用力点着的头一下子顿住，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殷琪，“学钢琴？”
“嗯啊，学钢琴，只要你学会了钢琴，我就告诉你。”殷琪手抚在钢琴上，轻声道，“而且，你也觉得钢琴很好听吧？不想试试自己弹琴的感觉吗？”
并不想。苏卿在心里默默的回了一句。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从一个歌词转到学钢琴上去了？而且那奇怪的既视感……“我把歌词藏在钢琴的深处了，想要得到它么？去学钢琴吧！”
喂，殷琪你是不是热血民工漫看多了啊？
总觉得，之前那些奇怪的暧昧气氛都是自己多想了而已，完全就只是殷琪那个活泼的小脑瓜突然又蹦出来的什么奇怪点子而已。
会觉得之前的气氛暧昧，自己果然是个肮脏的大人啊。
苏卿心里在自我唾弃，嘴上却是面色如常的开口问道：“那个……为什么突然想我去学钢琴啊？”
就和想她好好学习一样，这完全都是没必要的事情啊。
“因为……我感觉你弹琴应该会很好看，毕竟你本来就这么好看……”殷琪宛如梦呓一般的说出了这句话，看着苏卿掩藏不住的愕然表情，她突然笑道：“开玩笑的啦。”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家吧。”殷琪当先从凳子上站起来，蹦蹦跳跳的跑到教室门口把门打开，转过身看着依旧坐在原地的苏卿，笑道：“怎么了？不走嘛？还想听我弹钢琴？”
“啊，不是。”苏卿连忙起身跟着殷琪就要离开。
“别忘了伞。”殷琪指了指门边。
苏卿会意，将伞拿起来，想了想却没撑开，而是有些疑惑的对着殷琪问道：“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想我学钢琴啊？”
有一说一，苏卿对这个确实有点好奇。
“你猜？”殷琪笑着，挑了挑眉。
“呃……”苏卿装作苦思冥想了一番，开玩笑道：“总不会是你觉得一个人弹钢琴太孤独了，想拉个人和你一起弹吧？那叫啥来着？四手联弹？”
苏卿这就是一句玩笑话，目的就是为了故意说一个错的答案，等着殷琪这小女孩自己把正确答案说出来。
然而，没想到，殷琪却是笑着点了点头：“是哦。”
“啊？”
苏卿愕然，有些不确定道：“不是吧？真的是因为这个？你真的就是单纯想随便找个人……就是想和我一起弹钢琴？”看到殷琪脸上似乎又要晴转多云的脸色，苏卿及时的改了口。
“对哦，就是这个。”殷琪背着手，一下子跳到教室外的阳光里，然后转过身，笑眯眯的看着苏卿。
“我就只是单纯的，想和你谈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