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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司马江南     夏鼎记txt下载     夏鼎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一章 弓中之神

    “红衣,你输了,快退下!”

    “是!师傅。”

    一个雄浑厚重的男声传来,红衣箭童忙向夷彅抱拳行礼,便匆忙向远处退去。

    夷彅望向远处,只见一个身着青袍的长者负手而立,正望向夷彅和红衣箭童,目光却似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令人心生敬畏。

    “好,果然英雄出少年!你能三箭洞穿玄青海岩,实力自然不在当世十大箭手之下。可你的箭只有气力,却没有道力。”青袍长者右脚轻轻一点,已掠出数十丈,从海边的老树上折下一根枯干的树枝。青袍长者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那截枯枝,猛然向夷彅方向掷去。

    那截枯枝看似随手一掷,却迅疾如风,转眼已飞到夷彅身前。夷彅不敢懈怠,凌空向后一个空翻,那枯枝从夷彅背上掠过,“叮”的一声射入玄青海岩。夷彅刚站稳身子,只觉背后一凉,原来那枯枝的箭气已将他后背的衣服划破一道口子。

    夷彅正暗自心惊之时,那枯枝已全都没入那块青黑色的海岩石之中。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几千年以后,一位唐代诗人用这首诗来盛赞心中那位自己敬仰已久的西汉飞将军李广。

    夷彅此时内心的震撼,丝毫不亚于这位唐代诗人对飞将军李广的仰慕。

    夷彅望向远处那个负手而立的青袍长者,他的目光深沉如平静的大海。可夷彅知道自己的箭术在他面前就像夜晚的萤火虫遇见光芒万丈的烈日,就像一颗路旁的石子遇见巍峨峥嵘的泰山。

    这个人就那样普普通通地站着,像众多平平无奇的老人中的一个。

    可夷彅知道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他本身就是一枝锋芒锐利的箭。

    可是夷彅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杀气,这枝世上最锋利的箭似乎沐浴在阳光之中,隐隐透出几分暖意。

    “你是来学箭的?”青袍长者问道。

    “是的!我要拜你为师!”夷彅望着他,目光坚定而炽热。

    “哦,你知道我是谁?”青袍长者有些惊讶。

    夷彅展开自己的左手,左手掌心三弯新月纹清晰可见。

    “新月白泽纹,你……是白泽让你来找我的?”青袍长者问道。

    夷彅道:“正是!白泽神君让我见到弓中之神尹般前辈,便把他画在我左手掌心的月纹让尹前辈看。”

    “前辈……弓中之神……”青袍长者若有所思地苦笑道,“这都是白帝爷在世的时候的陈年旧事了!不要再叫我什么前辈、弓中之神的虚名,我现在只是东海边一个种树的小老头罢了!”

    “不,您就是我师傅!我千里迢迢远赴东海,就是为了跟着师傅您学箭!只有学成‘天人之箭’,我才能完成先祖遗愿,辅佐大禹司空治理水患,平定四方!”夷彅忙疾步上前,俯身就要下拜。

    尹般右手轻轻一挥,道:“你要做我的徒弟,还需完成三关试炼。只有你顺利完成这三关试炼,才有资格成为我的徒弟。”

    “三关试炼?”

    “不错!跟我来吧!”尹般轻步在前,领着夷彅走向海边一片深绿的扶桑林。夷彅走近才发现“扶桑林”实际只有两棵扶持缠绕的大扶桑木,树长两千丈,大两千余围,一棵树结着如雪般洁白的白花,另一棵树却结着如血般鲜红的红花。

    尹般道:“此林全在两棵主树,其他都是主树的子孙。此树两两相扶,同根偶生,因此世人称其为“扶桑”。”

    “扶桑?”夷彅道,“前辈,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树扶桑?”

    “不错。天下之高,莫过于此树。此树上至九天,盘蜒下屈,下通三泉。当年神将后羿就是站在扶桑树上,才射落九个太阳。”

第七十二章 一重试炼

    北二百里,曰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名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漳水出焉,东流注于河。

                        ——《山海经·北山经》

    夷彅望着面前的神树扶桑,依稀可以看到昔日先祖高立枝头,弯弓射落九个太阳的壮举。

    回首远眺,只见寒波澹澹,碧海悠悠,一群白鸥贴着海面自由地滑行。一只金色的三足乌背着太阳缓缓飞行。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夷彅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物是人非的悲哀,一代传奇的神将也有化为尘土的一天,山川草木犹在,可那个叱咤风云、弯弓射日的英雄却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尹般似乎看出夷彅心事,道:“人无论高低贵贱,无论老弱病残,都是天地间的一个生灵。有的人是大树,顶风冒雪,傲然屹立;有的人是小草,吸风饮露,平凡一生。有的人死了,他的精神却永远活着,激励着后代的人。你的先祖大羿将军就是这样的人!”

    “你的先祖就是这样的人!”这声音在夷彅的耳边回响,他的心中更是久久不能平息。夷彅暗想:我立誓要完成先祖遗愿,怎能自怨自艾、杞人忧天?心念至此,夷彅双目炯炯,又燃起了那团倔强执著、百折不挠的目光,道:“前辈,请开始第一重试炼!”

    尹般看到面前刚才还愁容满面的少年,转眼就抖擞精神、充满斗志,不禁一捋长须,微笑道:“好!真是后生可畏!那么现在我们就开始吧!”

    尹般带着夷彅来到海边,只见海水白浪滔滔,天边黑云翻滚,数十只文首白喙、红色利爪的小鸟在衔着石子往东海里丢石子。

    “砰!”海面溅起一朵小的浪花,可转眼就消失在波涛之中。“砰砰!”又是两只小鸟投下石子,溅起两圈小小的涟漪。

    “这是?”夷彅不解地问道。

    “此鸟名为‘精卫’。精卫本是炎帝最小的女儿,小名叫‘女娃’,倍受炎帝的宠爱。可炎帝每天忙着管理五谷,采集药草,却不能整天带着她去。有一天,女娃趁父亲炎帝不在家,便独自一人在东海边玩耍。可是这时突然刮起海风,卷起山峦一样高的巨浪,瞬间就将女娃淹没了。当炎帝回来时,女娃已经葬身大海之中。可她的一缕精魂不灭,化作文首白喙、红色脚爪的精卫鸟。她因痛恨无情的大海夺去自己的生命,便一刻不停地从发鸠之山衔来石子树枝,在海面悲鸣盘旋,誓要将东海填平。”尹般悠悠说完,也不禁惋惜不已。

    “据说,精卫的父亲炎帝在她葬身大海后悲痛不已,写下一首诗来纪念自己的女儿。”

    “其诗曰:

    精卫鸣兮,天地动容!

    山木翠兮,人为鱼虫!

    娇女不能言兮,父至悲痛!

    海何以不平兮,波涛汹涌!

    愿子孙后代兮,勿入海中!

    愿吾民族兮,永以大陆为荣!”

    尹般读到炎帝为女儿精卫写的悼诗,言辞慷慨,泫然欲涕。

    “精卫?真是世间的烈鸟,它的性格就像一枝箭!”

    夷彅喃喃自语道。

    “嗯?你说什么?”尹般似乎对夷彅的观点很好奇,他是第一个听到有人说精卫像一柄箭。

    夷彅挺身道:“难道不是吗?精卫的性格就像烈火,嫉恶如仇,而且既是对手是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填平的东海,可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她就像一个猎人射出的箭,不中目标绝不后退!”

    尹般依旧负手而立,只是望着远处衔石投海的精卫鸟,淡淡说道:“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箭是不是真的像精卫一样!第一关试炼的题目就是用你背上的弓箭射落精卫衔着的石子……”

    “这……”夷彅有些不解。

    “别着急,是九百九十九块石子!”

    “什么?九百九十九块!可尹前辈,这里只有几十只精卫鸟呀,怎么能射落九百九十九块精卫衔着的石子呢?”夷彅急道。

    “呵……小朋友,这我就帮不了你的忙了!”尹般青袍一拂,早已掠出数丈之外,只听远远传来一声,“等你完成第一关试炼,再来见我!”

    夷彅望着尹般渐渐模糊的背影,望着海边那几十只盘旋衔石填海的精卫,不禁心下嘀咕:在弓中之神面前说话,果然要留神!这个老前辈,可是有些傲脾气!

    可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夷彅只好拈弓搭箭,向一只衔着青石子的小精卫射去。

    只见箭石相交,“叮”的一声,溅出几点火星,青石应声而落,在海面激起一朵小小的浪花。

    “一个……”夷彅刚准备第二箭,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孩童的声音。

第七十三章 精卫之谜

    夷彅正欲射出第二箭,谁知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童的声音。夷彅回头看去,只见扶桑树后跳出一个人影,定睛一看,正是和他比试箭法的红衣箭童。

    “是你?”夷彅有些吃惊,想不到这个天赋异禀的红衣箭童会在此时出现,一时捉摸不定他的来意。

    红衣箭童笑道:“放心!我不是来为难你的,我只是你的考官而已!”

    “考官?”夷彅更是一头雾水。

    “嘿!还愣着干甚么!想要当我的小师弟可不容易哦!”红衣箭童半是认真地轻声呵斥。

    夷彅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考官,也是战意燃起,拈弓搭箭便是三箭,“唰唰唰”三声,三枝白羽箭应声而出,转眼又有三只精卫鸟的石子被射落海中。

    “不错不错,二三四……”红衣箭童笑道,“不过……”

    “不过什么?”夷彅感觉这红衣箭童有些故意扰乱他的心神,拖延时间。

    “不过比我当时要慢一点罢了,按你的速度,还得十天才能完成吧!”红衣箭童似乎有意要扰乱夷彅心神。

    夷彅凝神静气,不再理会红衣箭童的冷嘲热讽,重复着自己已经练习上千遍的简单的动作。

    拈弓,搭箭,拉弓,飞箭!

    一枝又一枝白羽箭迅捷又精准地射落精卫白色尖喙衔起的石子,只见灰的、白的、蓝的、黑的、红的、青的各种颜色的石子应声而落,海面也似乎下起一阵小的陨石雨。

    可夷彅射的越起劲,却发现衔石填海的精卫鸟越来越少,从三五成群到零零散散,渐渐在黄昏的天边已经看不到一只精卫鸟的影子。

    夷彅还没有停止,难道精卫放弃了?

    夷彅不禁心中愕然,一向百折不挠、填海复仇的精卫鸟竟然飞得无影无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箭惊走了精卫?那没有精卫鸟,我又如何能通过尹般前辈给我的第一重试炼呢?

    月明星稀,冷风渐起。腥咸的海水一浪叠着一浪涌向岸边高耸巍峨的崖壁,轰然碎裂成万点雪沫,发出忧郁的汩汩涛声,像无人能懂的语言在石碑刻下生命的符文。

    望着高悬的冷月,夷彅不禁想起远赴梁州的禹军众人,想起爽朗仗义的石明大哥,想起心思缜密的伯益和后稷首领,想起运筹帷幄、总是胸有成竹的皋陶先生,当然,他最思念的还是一直器重他、相信他的大禹司空。

    一个人如果背负期望,怎可轻言放弃?

    夷彅想着自己熟悉的朋友和长辈,不觉弯月渐渐从西边落下,启明星在远处冉冉升起。太阳从亘古不变的东方升起,用它的金色光芒照亮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日出扶桑,天下皆明。

    这句话果然不错!

    可天已经亮了,夷彅却仍然没有见到衔石填海的精卫鸟。

    一个善于烹饪的庖丁,面对空空荡荡的厨房,也会犯难。一个百步穿杨的猎人,如果没有猎物,也会陷入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处境。

    “猎物?”夷彅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尹般前辈只让我射落精卫衔着投海的石子,并未让我射落精卫。莫非这些精卫鸟误以为它们是我的猎物?”

    夷彅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给他讲的一个故事,说是海边有一个喜欢海鸥的人,天天带稻米来喂海鸥,时间长了,海鸥一见他来,就从四面八方飞来落在他的身上。可是后来他的亲戚知道这件事,便找他商量,准备等海鸥落在他身上时,用网捕捉海鸥。喂海鸥的人假装像平常一样喂海鸥,带着很多稻米,可海鸥却都躲得很远,不愿意靠近他。

    心念至此,夷彅心中豁然开朗,知道精卫鸟消失的原因。

    他只一心想要通过尹般前辈的试炼,却未想到让精卫鸟配合也是完成试炼的关键。

    只有打消精卫鸟对他的猜忌之心,才能真正完成第一关的试炼。

    可怎样才能打消精卫鸟对他的猜忌之心呢?

    他记得母亲在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对他叮嘱了一句话,“你想要让别人相信你,你就要给与别人你的信任。”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可精卫需要我给它们什么帮助呢?

    “精卫填海……填海……填海需要什么呢?石……石头!对!就是石头!”夷彅兴奋地跳起来,他想起红衣箭童和他的比试。

    他绝不会想到当初和红衣箭童的比试,竟然在今天成为他通关的方法。

    夷彅来到海边的高处,搬动一个又一个磨盘大小的石头。远处的红衣箭童正站在扶桑树上望着夷彅,不知道这个搬石头的傻小子又在动什么心思。

    只见夷彅搬了十几块大石头,列成整齐的一排,然后折回五十步开外的位置,静静地盯着这费尽心机搬来的石头。

    “喂,傻小子,你在干什么?你再不去找精卫鸟,可就没机会做我的师弟了!”红衣箭童依旧是一副奚落嘲讽的口气。

    “是么?那你看好了,师兄!”只见夷彅摸下背上红色长弓,从腰间抽出白羽箭,只见弓如满月,箭疾如风,一枝长箭眨眼之间已经射入一块大石之中。

    “你……你要干什么?”红衣箭童有些吃惊,“师傅让你射的不是地上的石头,是天上的石头!”

    “是么?”夷彅微微一笑,“地上的石头有时候也会飞到天上,师兄如此见多识广,竟然不知道吗?”

    不等红衣箭童接话,便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块大石竟然碎成几百块小石头,向悬崖下坠落。

    红衣箭童看到他一生之中最震撼的景象,几百只精卫鸟铺天盖地地涌向悬崖边,争相掀起这夷彅用箭“造”来的石头。

第七十四章 二重试炼

    几百只精卫鸟铺天盖地地涌向悬崖边夷彅射碎的石块,声势之浩大,令海边的飞禽走兽都四散而逃,不知发生何等大事,就连一直在东海学习箭术的红衣箭童一时之间也是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夷彅见时机已到,跃上一块高大的岩石,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白羽飞箭,扬手便是九枝飞箭。只见九枝飞箭如同迅捷轻快的海鸥,精准地击落精卫口中衔着的碎石。

    海面溅起九朵雪白色的浪花!

    精卫鸟见这夷彅射出的白羽飞箭目标是碎石,并非自己,便渐渐大胆去衔碎石子。顷刻之间,只见夷彅左右腾跃,手臂力量灌注手腕,向空中精卫衔着的石子射去。

    只见飞箭到处,石子纷纷坠落海面,仿佛在海面下起冰雹一般,溅起点点白色浪花。

    “好!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只见青袍长者负手而立,远远地站在一块岩石之上。

    “夷彅!东夷的夷,弓前的彅!”夷彅闻声停住手上的飞箭,远远向尹般拱手行礼。

    “夷彅!好名字!你知道你名字的来历吗?”青袍长者问道。

    夷彅道:“娘说,‘夷’就是一个人背着弓,‘彅’就是背着弓的人只能一直向前,绝不能后退。”

    只见青袍长者沉默半晌,轻点左足,如燕子般轻盈地掠到夷彅身旁。他凝视着这个执著倔强、热血阳刚的少年。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对箭道追求如此执著的人!

    他轻轻拍着夷彅的肩膀,道:“夷彅!记住你娘的话,现在你要闯第二关了。”

    夷彅有些疑惑,道:“可是前辈,我还没有射落九百九十九块精卫鸟衔着的石块……”

    青袍长者微微一笑,道:“第一关考得并不是你射落的石头,考得是你的仁德之心。学箭之人如果嗜血好杀,天下生灵便会对你畏而远之。这样的箭手看似箭气凌厉无匹,实则早已失去箭道的真谛,终生难以再有进境,难以学得‘天人之箭’!”

    夷彅心中顿悟,暗想:幸好我及时悟得‘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否则一味追求射落石子的个数,无辜射杀精卫,岂不是南辕北辙、缘木求鱼?

    青袍长者看着夷彅沉思不语,知他心中定有感悟,也是微笑点头。

    只见这时,五个服色各异的箭童凌空跃至两人身前,这五个童子落地便围成圆圈,向青袍长者叩首拜道:“弟子参见师傅!”

    青袍长者望向夷彅道:“这是我门下的五衣箭童,分别负责东海五方土地的守护。青衣是东方龙木,红衣是南方雀火,白衣是西方虎金,黑衣是北方武水,黄衣是中方麟土。”

    夷彅望去,只见这五个箭童穿着青、红、白、黑、黄五种颜色的衣服,那穿红衣的正是夷彅多次见到的红衣箭童。

    只见青袍长者轻轻挥手,道:“你们都起来吧!这位是神将军大羿的后人,受白泽神兽的嘱托,前来东海学艺。你们今天就布‘乾坤五行阵’给他出第二道入门题吧!”话音刚落,便又凌空轻轻掠起,消失在扶桑林中。

    五衣箭童齐声道:“徒儿领命!”

    五衣箭童目光炯炯,神采奕奕,夷彅看到这五衣箭童气质不凡,一个红衣箭童都如此了得,这五位合力布下的五行阵更是不可小觑,心念至此,不禁暗自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只见黄衣麟土举起右臂,喝道:“聚!”

    青衣龙木、红衣雀火、白衣虎金、黑衣武水便同时举右臂,围在麟土周围,五人手臂放下,合在一起,围成圆圈。

    黄衣麟土又道:“布阵!”黄衣麟土居中不动,四人各自向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退后十步,龙木在东,雀火在南,虎金在西,武水在北,正合五行方位。

    夷彅望着五衣箭童布下的“乾坤五行阵”,心下不由感叹道,“此阵四方呼应,彼此配合,当真是精妙无双!”

    而此时“乾坤五行阵”已开始变阵,青衣龙木与红衣雀火移位,一招“青木生赤火”,两人交错之瞬息,两枝飞箭已从东、南两个方向射来。

    夷彅翻身闪过红衣雀火的飞箭,不料刚一起身,左肩便被青衣龙木的飞箭射中,幸而夷彅刚起身左肩略沉,可左肩还是被飞箭划伤,一道殷红的血痕染湿夷彅的左肩。

    一招见效,青衣龙木和红衣雀火迅速又回到原来自己的位置,青衣归东,红衣回南。

    夷彅咬着牙,目光烈烈燃烧,斗志逐渐升起。

    “我是学箭的人!我不能倒在别人的箭下!”

    黄衣麟土见变阵效果立竿见影,道:“白金生黑水!”只见西方的白衣虎金与北方的黑衣武水移位,两人一前一后,又是两支飞箭从西、北两个方位射向夷彅。

第七十五章 五行生克

    夷彅眼见两枝飞箭携风而来,劲道更是刚猛,心下不敢怠慢,闪身躲过一箭,又一个后跃,同时抽弓搭箭,还出一箭。

    只见两箭相交,溅出火花,箭身略偏,但攻势不减,“铮铮”两声,射入各自身后的岩石之中。

    黄衣麟土见夷彅身手矫健,尚有余力还手,不禁淡淡一笑,道:“小兄弟,好俊的身手!不过接下来,你可要小心了!”

    夷彅见他虽面露微笑,却沉肩提膝,沉着冷静,有着不属于他年纪的成熟老练,不禁心下盘算,不知这黄衣箭童又有什么凌厉多变的招式。

    黄衣麟土沉声道,“五行归位,朱雀涅槃!”

    只见青衣龙木归东,白衣虎金归西,黑衣武水归北,黄衣麟土跃向南方。南方的红衣雀火一跃而起,从中央射出三枝红箭。

    “红箭?”夷彅见三枝红箭射来,心下不禁好奇,他有红色的弓,可他第一次见到鲜红如火的箭。

    可这三枝红箭追风逐云,转瞬之间已从上、中、下三路袭来,射向夷彅的头、胸、腿三处要害。

    这三处只有射中一箭,夷彅今天就难以通过这第二重试炼。

    只见夷彅心念一横,反而转身大步跃出,似乎要逃。

    红衣雀火见状笑道:“好小子!你这逃跑的本事我可学不来!看看是你的腿快还是我的箭快!”

    可红衣雀火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很久,便在脸上凝固了。

    夷彅确实是在跑,可他并不是逃跑!

    他跑向不远处的崖壁,双足一蹬,一个轻盈的腾空后翻躲过红衣雀火的三枝红箭,只听“叮叮叮”三声,红衣雀火的三枝箭都乖乖地钻进石壁。

    夷彅轻盈地落在地上,边拍打身上的尘土边转向红衣雀火,笑道:“师兄!你这射石头的本事长进不少啊!这次比上次又深了两寸!”

    红衣雀火的脸上又浮现出羞愤交加的愠怒之色,恨不得立马将夷彅这小子吊在石壁上做箭靶子,看他还敢不敢嘴硬。

    黄衣麟土看出雀火的心思,低声提醒道:“五师弟,赶快归南位,沉住气息,我们的乾坤五行阵万不可轻敌动怒!”

    红衣雀火虽不情愿,但不敢违背大师兄的命令,纵身跃向南方,黄衣麟土与他交换身位,又回到中心位置。

    夷彅见到二人脸色,隐隐觉察道这个乾坤五行阵的关键就在黄衣麟土!

    百兽有首领,万军有主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再厉害的老虎也难以战胜群狼,再勇猛的将军也难抵挡千军!

    自己若一直和五衣箭童缠斗,必然是以一敌多,处处掣肘于人,难有胜算。但如果能控制或擒住这乾坤五行阵法的主将,便可破阵取胜!

    可怎样才能擒住黄衣箭童呢?黄衣麟土站在中央,显然就是让四个方位的箭童构成屏障,进可攻退可守!

    西有白衣虎金,北有黑衣武水,东有青衣龙木,南有红衣雀火!这乾坤五行阵牵一发而动全身,五衣箭童又是同门师兄弟,彼此心意相通。如果攻其一方,必然四方相救!可如果不能擒住黄衣麟土,以一敌五,夷彅更是半分胜算!

    要么,孤注一掷!要么,困守愁城!

    面对这固若金汤的乾坤五行阵,夷彅陷入沉思。

    天地之间,有飞禽走兽,有奇花异草,有星河灿烂,有风霜雨雪,万物都在自然之中,都有隐藏的运行规律。

    烈烈燃烧的火能焚烧一切,却怕遇到水;裂石断木的青铜兵器,却怕遇到火。万物之间,既相生共存,又彼此克制。

    正如最锋利的长矛,也害怕最坚固的盾。但再坚固的盾,也会有一天会被锋利的长矛戳破。

    夷彅正面对着五衣箭童布下的坚固的盾。

第七十六章 旗鼓争锋

    一群雪白的海鸥沿着蓝色的海面自由地飞行,它们时而盘旋向上,时而低掠海面。蔚蓝的海面倒映着这自由的白色倒影。

    夷彅望着自由飞翔的白海鸥,想着自己如果能变成一只生有双翼的海鸥就好了。

    他沉思良久,已经发现这乾坤五行阵的破绽。

    乾坤五行阵看似配合无间,彼此呼应,变化无穷。实则是以黄衣麟土为主,其余四人听从黄衣麟土指挥,一人移动位置攻击,必然会有另一方补位相助。因此,破阵之法,便要先擒下黄衣麟土。

    可乾坤五行阵本就是以藩屏中,中央方位的麟土自然是白衣虎金、黑衣武水、青衣龙木、红衣雀火四人防守的重中之重。

    而五衣箭童眼见几次攻势都被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少年轻松化解,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忌惮。

    只见黄衣麟土道,“聚阵!”

    四方的白衣、黑衣、青衣、红衣箭童迅速回收,向中央跃回数步,紧紧将黄衣箭童围在中央。

    黄衣麟土道:“师傅曾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少年孤身远赴东海,对箭道的追求不逊色于我们五人。临阵对敌,万不可轻敌大意!大家振奋精神,只有认真迎敌,发挥我们最强的实力,才是真正地尊重对手!”

    四人都点头称是,神情严肃,目射寒光。

    夷彅见五衣箭童个个严加戒备,如临大敌,也不禁为之动容,心中暗道:“尹前辈的五位弟子个个天赋异禀,箭术高超,单是一个红衣箭童都和我不相上下,如今五人五箭一心,我若想单打独斗,想破此阵当真是千难万难!可……可如果这试炼不难,我又如何能成为真正的强者呢?”

    心念至此,夷彅望向掌心的新月白泽纹,发现这淡蓝色的痕印越来越淡,似乎化入他的身体。可他的掌心却结着一层薄霜。

    这是怎么回事?

    夷彅随手一挥,想要抖落掌心的薄霜。然而,只见几道冰冷的气刃锋利如刀,竟然破空而去,直袭五衣箭童。

    五衣箭童本来见夷彅沉思伫立,心下迟疑,也不敢贸然抢攻。谁知这少年随手一挥,便是数道丈高的气刃骤然攻来。

    幸好黄衣麟土临危不乱,沉声道:“箭气归元,破!”

    只见白、黑、青、红四个箭童跃向半空,围成圆阵,圆阵转动,四枝颜色各异的飞箭破空而来,将数道气刃挡落。

    而四枝飞箭也被这冰冷气刃割断,只剩四枝射入地面的箭头。

    这一变故当真出人意料,不仅夷彅惊诧莫名,五衣箭童也被这无名气刃的威力震慑得暗自心惊。

    “这少年到底什么来历?”黄衣麟土暗道,“莫非他真是神将军大羿的传人,天生就有神将的能力?可若他真具有神人之力,又怎会千里迢迢孤身远赴东海学艺?也罢,只有用这一招,才能试出他是真正实力!”

    黄衣麟土将四人召集在身旁,耳语嘱咐一番,四人又回到各自方位。只见黄衣麟土从腰间掏出一把金色的小弓,弓身泛着阳光般金色的光辉。

    “黄土瑞麟弓!”红衣雀火一声惊呼,显然是看出大师兄拿出看家本领来对付夷彅。

    白衣虎金喝道,“红衣!快退后!”他一声呵斥,四人都闪到黄衣麟土两侧,显然这“黄土瑞麟弓”是一把威力极强的兵刃!

    “好,有意思!大师兄要亲自出手吗?”夷彅露出欣赏又认真的笑容,心中也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意。他的双臂隐隐有气流涌动,双足已蹬入地面几寸。

    有诗赞道:

    一个是东海黄衣麟土将,一个是渭水夷彅少年郎。麟动风雷,箭啸苍穹,龙虎相斗争英雄,棋逢对手论短长。弓神高徒,指挥若定意如山;将军后裔,临危不惧气拏云。你有黄土麟弓,浑身金光惊天地;我有彤弓素矰,通体箭气泣鬼神!

    黄衣麟土拈弓搭箭,拇指、食指微一用力,那一张金弓便弦绷如筋,满如圆月。夷彅的脸色不禁一变,眉头紧锁。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射箭也是如此。外行人认为射箭大弓硬弓难拉,却不知小弓软弓更难拉。小弓不仅比气力,更比巧劲,准度力道更是要拿捏得丝毫不差。否则,轻则技不如人、贻笑大方,重则失手殒命、血洒当场。因此,敢用小弓的已是罕见,能技艺纯熟的更是凤毛麟角。

    而夷彅面前的这位黄衣箭童,显然正是小弓的绝顶高手!

    他那张小巧的黄土瑞麟弓一张,便有三丈方圆的金光笼罩四周,众人身处金光之中,面面相觑,可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第七十七章 驭鸟之人

    “破!”

    只听黄衣麟土一声低吼,一枝三寸长的黄色短箭破空而去,裹挟起层层黄色尘土,隐约可以看到尘土之间有一个一丈来高的麒麟,向夷彅袭来。

    在场众人皆被黄衣麟土的箭气逼退数步,心中正诧异莫名。

    “箭气化形!!!”一向沉默寡言的黑衣武水也不禁为之动容。

    “什么?”红衣雀火入门比四位师兄要晚,多数不明白的情况要向四位师兄请教。“三师兄,什么是‘箭气化形’?”

    “这……这我也……”黑衣武水虽是三师兄,可一向只勤练箭术,不善言谈,学武之时也是师傅怎么教他就怎么练,从未多问一句。因此,尹般知他五个徒弟数武水天赋一般,但勤能补拙,武水硬是凭借自己数年如一日的苦练赢得师傅和同门师兄弟的认可。尹般知他不善言辞,每次教授他箭术,必定循循善诱,给他讲解全面细致,其他徒弟教一个时辰的功夫,轮到武水往往要教上三个时辰。可武水只听师傅讲过他五人箭术殊途同归,合五行之道,唯有五行相生配合,才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而他们五人最高的个人修为便是“箭气化形”。

    可面对小师弟红衣雀火的问题,他竟一时语塞,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解释。

    幸好身旁的白衣虎金见黑衣武水面露难色,接腔道:“小师弟,这‘箭气化形’是学箭之人的追求,唯有一品的箭手才能将箭气化作形体。师傅当时分别传授我们五位师兄弟箭术,并让我们共同修炼乾坤五行阵,正是以五方对应五行,彼此配合,才能发挥乾坤五行阵的最大威力。当然,这五行阵的威力也和布阵之人的实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我们五个人都练成‘箭气化形’,这乾坤五行阵威力一定更加惊人!”

    “哦,原来是这样!可大师兄的箭气为何会化形成一只麒麟呢?”红衣雀火眉毛一扬,又抛来一个问题。

    黑衣武水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幸亏有虎金接话,不然依着小师弟穷追不舍的问法,他今日定要被小师弟逼问得狼狈不堪。

    “麒麟?这当然更有深意!”谁知白衣虎金倒是好为人师,非要给他这个爱提问的小师弟上一课。“乾坤五行阵中我们五人对应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每个方位都有一个守护灵兽,大师兄在中央,对应麒麟;二师兄我镇守西方,对应白虎;你三师兄镇守北方,对应玄武;你四师兄镇守东方,对应青龙?你……”

    说到小师弟红衣雀火,白衣虎金故意拖个长音,存心要逗一逗他这性如烈火的小师弟。

    “我……我怎么样?我的守护灵兽是什么?我多久才能练成‘箭气化形’?我的箭法是几品?大师兄的小弓是谁做的?……”不等白衣虎金开口,红衣雀火的问题便一股脑地抛出来。

    “这……”白衣虎金转向黑衣武水,不料黑衣武水一脸苦笑正望向他。

    青衣龙木见两位师兄都被红衣雀火问得骑虎难下,忙道:“小师弟,你天资聪颖,这‘箭气化形’师傅早晚会传给你的。你有这精灵古怪的问题,不如直接去问师傅他老人家?”

    红衣雀火被青衣龙木这一捧一激,是又羞又恼,他自知修为尚浅,没有十年八载,难以窥得更高一层的“气箭”境界。可青衣龙木偏反话正说,让他憋着一肚子的闷火。

    四位箭童争论不休之际,夷彅却是背生冷汗,屏住呼吸,双足稳稳钉进土中,似老树生根一般,静如磐石。

    只见黄衣麟土一箭破空,金色箭气已破空袭至夷彅身前三丈之地。夷彅的衣服随风鼓动如海浪粼粼,头发也被吹得如风中劲草一般。夷彅浑身已被黄土瑞麟弓射出的金色箭气裹挟在中间,他双目炯炯,如同两点深夜投影在在深渊的星光。

    夷彅仍然一动不动,仿佛他的面前只是一团秋风卷起的尘土。可这箭气卷起的尘土实在威力惊人,那金色短箭竟然生出一团漩涡,卷起四周的碎石、落叶、灰尘,甚至还有几具枯干的鸟尸。

    众人原来只听过“飞沙走石”,不想今日竟然可以看到“飞箭走石”!

    箭尖正是漩涡的中心,这金色短箭无形之中已将四周的事物都吸入其中。众人只觉耳边风声呼啸,尘土飞扬,不觉又往后退数步,暂避这箭气漩涡的锋芒。

    可夷彅仍是不闪不避,他的头发在风中飞扬如旗,但他的脸色却如同大海一样深沉。麟土的箭气就像海上的墨云翻涌,而夷彅却不为所动,宛若一尊巍然屹立的石像。

    那金色短箭离夷彅越来越近,已经将夷彅四周的草木碎石全都卷起,夷彅也置身在这箭气漩涡,他的面目也被风沙碎石所遮挡,渐渐模糊成一团暗红的身影。

    可就在众人都以为夷彅定然血洒当场之时,只见远处的海边一道白影闪动,几百只海鸥盘旋而来,直向夷彅的箭气漩涡俯冲下来。

    奇怪的是,锐不可当的箭气漩涡竟然逐渐平息下来,半空中陆续坠落碎石、落叶,最后是一层细碎的尘土。

    “这……这是怎么回事?”红衣雀火用力揉着双眼,想要看清楚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怪事。

    可很快他便闭住自己的嘴,因为他看见一只衔着金箭的白海鸥正落在不远处的玄青海岩上面。

    夷彅面不改色地伫立原地,神情坚毅,只是身上已落满一层厚厚的尘土,头发上还有几片残破的落叶。

    “好!夷彅,你临危不惧,面对黄土瑞麟弓的凌厉箭气毫不退缩,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勇气,当真令老夫刮目相看!你已经通过第二关试炼了。”不知何时,青袍白须的尹般已站在众人身后。

    五衣箭童见到青袍长须的尹般,忙俯身拜道:“弟子参见师傅!”

    尹般淡淡一笑,道:“你们都起来吧,今天你们表现得都很不错!尤其是黄衣麟土!不过麟土,你为何会在‘箭气化麟’这一招故意收手呢?”

    黄衣麟土上前拱手行礼道:“启禀师傅,这并非是徒儿手下留情!而是有人用‘驭鸟之术’引海鸥入箭气漩涡之中,徒儿恐箭气漩涡之力波及各位师弟,方才手下三分劲力!”

    尹般满意地点头道:“麟土,你果然没有忘记为师的教诲!临敌对阵,不可只观一隅,要统览大局!用箭之人要善于把握战机,更要随机应变!你刚才那一箭若不收力,不但夷彅和你四位师弟命丧当场,你也会受反噬之力,筋脉尽废!”

    黄衣麟土听到此言,不禁脊背发凉,冷汗涔涔,暗想:不知这驭鸟之人是何方神圣,竟能以海鸥阵破我“箭气化麟”,来救这不知名的少年?若是刚才收势不及,今日必将连累同门,一败涂地!

    这时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少女的笑声,那少女边笑边唱道:“东海边,有扶桑。三足乌,巢树上。五箭童呀,模样凶。井底蛙呀,笑苍穹!”

    五衣箭童初听这少女的歌声倒也清脆悦耳,谁知唱到后来,便面面相觑,不觉心中恼怒不已!

    “五箭童呀,模样凶!井底蛙呀,笑苍穹!”只听这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近,红衣雀火早已忍耐不住,正一个箭步想要上前,衣袖却被一旁的黑衣武水死死拽住。

第七十八章 雪衣鸟正

    只见远处走来一个白衣少女,肌肤胜雪,清秀之中又有三分灵动淘气。她脸上尚有几分孩童的稚气,但身材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腰间斜插着一支三尺长的玉笛。

    夷彅见这少女唱着奚落五衣箭童的歌谣,脸上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似乎浑然不把天赋异禀的五衣箭童放在心上。

    夷彅见她腰间斜插的玉笛,想起刚才闯入麟土箭气阵中的海鸥,不禁暗自揣测:莫非她……

    红衣雀火脸色一团怒气,道:“喂,小姑娘,你为什么骂我们五箭童模样凶,又说什么井底蛙?”

    白衣少女眨眨眼,调皮道:“哦,是我唱错了!我再唱一遍,五箭童,红衣凶!井底蛙,笑苍穹!红衣……”

    红衣雀火本就是火爆脾气,不燃自着,无奈黑衣武水怕他冲动多事,死死拽住他的胳臂,如今遇见这么一位对头,登时气得两眼冒火,不住跺脚叹气。

    只听尹般青袖一拂,道:“雪渺,不得无礼!”

    这白衣少女一听此话,立时便嫣然一笑,盈身拜道:“孙女雪渺拜见爷爷!”

    “爷爷?!”众人面面相觑,夷彅更是呆愣当场。

    只见白衣少女已挽着尹般的臂弯,笑语盈盈,对着红衣雀火眨着她明亮灵动的双眸,道:“爷爷,渺儿这么长时间没来看您,您想不想渺儿呀?”

    尹般在这小孙女面前,丝毫没有一代宗师的冷峻威严,和气得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他挽着雪渺的手,道:“我的雪渺越来越冰雪聪明了,比你娘当年……”说到此处,他的面色微微一变,浮现出一丝悲哀的神情。

    雪渺却似没有察觉,追问道:“娘?娘当年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美人吗?”

    尹般停顿半晌,目光望向远处,道:“不错!你娘当年确实是一位冰雪美人!她本是雪山神女族的后人,幼年便父母双亡,后因避战乱随族人来到东夷。她天生冰雪容颜,却从不与人言笑。她十六岁时便通晓百鸟飞禽语言,白帝少昊爷亲自接见她,封她为玄鸟正。每年祭天仪式,她都一袭白衣立于祭坛之上,轻歌曼舞,飘飖若仙女临凡。她还精通音律,一曲笛声引得凤凰、玄鸟、白鹭、仙鹤、锦鸡、孔雀、云雁、白鹇、鹭鸶、鸳鸯、黄鹂、鹌鹑等百鸟都从四方飞来,落在祭坛周围,围观的族人都是惊叹不已!而这其中,就有你的爹爹!”

    雪渺道:“爹爹?爹爹就在祭典的时候认识娘的吗?”

    尹般道:“嗯。你爹爹当时正值少年,天赋过人,尤其是箭术更是百步穿杨,无人能及!他整天带领族人捕猎,将捕猎的野猪、狗獾、麋鹿、兔子、野鸡都分给众人,自己只留很少一份。你娘每次看到他时,他都会拎着两条猎肉偷偷塞给你娘,也不说话。你娘悄悄收下,对他点头微笑,两人也不答话。就这样,你娘渐渐和你爹熟悉起来。有一天,你娘来山林里找你爹,不料半路一只百灵鸟将她引到一个深沟里。这时一头大狗獾突然跳出来,对你娘穷追不舍。幸好你爹听到她的呼救声,一箭射死那头大獾,才救下你娘。你爹将你娘背回部落,族人提议两人成婚,你娘笑着点头答应了。于是,两人便在族长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那……然后呢?”雪渺忽闪着一对星光般明亮的眼睛。

    “然后……然后就有了你这个小机灵鬼!”尹般笑着轻轻捏了一下雪渺白净的小脸。

    雪渺道:“爷爷,那我怎么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我娘呢?”

    尹般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娘定然是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她有苦衷为什么不告诉我和爹爹!她为何要不辞而别,她这样留下我和爹爹,难道不知道我们会因她伤心难过吗?”雪渺说到此处,早已是泪眼朦胧,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尹般轻叹道:“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吧……”

    “天命?”夷彅心中暗道,也在心底暗想自己的天命。

    望着海边无尽翻涌的浪涛,尹般道:“渺儿,你有多久没有见到你爹爹了?”

    “爹爹?”雪渺沉思道,“从六岁那年,他孤身寻找我娘开始,应该有十年了!”

    “十年?”尹般望着海边那两株虬劲缠绕的扶桑树,“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雪渺喃喃念道。

    “渺儿,现在如果有机会让你去找你爹爹,但会经历很多危险,你愿意去吗?”尹般略带愁容地说道。

    “我愿意!”雪渺清脆响亮的回答让在场每个人都刮目相看。就连起初对雪渺会存着几分恼怒忌惮的红衣雀火,此时也被雪渺寻找亲人的决心打动。

    夷彅本来并不想干预别人的家事,可听到雪渺凄楚之身世,不禁扪心自问,自己从小父亲下落不明,娘亲孤身一人抚养自己长大,自己对父亲的思念何曾比雪渺姑娘少半分!无奈天涯渺茫,不知父亲身在何处,加上娘亲劝阻,只得作罢。如果他有自己父亲的消息,哪怕荆棘深谷、悬崖峭壁,他也一定会去寻找,不会皱一下眉头。

    而此时此刻,一个身世经历和自己如此相似,自己幼年失去父亲怙恃,而雪渺则是孤苦无依,自然生出一份爱怜之情。

    “前辈!”夷彅朗声道,“我愿意陪雪渺姑娘一同前去!”

第七十九章 归墟禁地

    “你?”雪渺转过身来,凝视眼前这位衣衫破旧、目若寒星的少年。

    “不错!”夷彅正色道。

    “你是谁?”雪渺闪动着明亮灵动的眼睛追问。

    “我是大禹司空帐下先锋将军夷彅,奉白泽神君之命来东海向尹前辈拜师学艺。”

    “先锋将军?你才十五六岁的样子,怎么就能当先锋将军,我不信!”雪渺抿着嘴,想要看夷彅如何应对。

    “英雄不问出处,有志不在年高!尧帝爷还当年十六岁就登上王位,领导华夏联盟!”夷彅的对话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好小子!白泽神君的眼力真是不错!夷彅,渺儿,你们俩过来!”身旁站立的尹般本就对夷彅机智果敢,沉着冷静大有好感,不住微笑点头。此时见他以尧帝爷的事迹来回应雪渺,自然显露出他的凌云之志。

    尹般对夷彅和雪渺耳语一番,便牵着夷彅的手,道:“夷彅小兄弟,此行凶险异常,幽微难测,希望你能好好照顾我的孙女雪渺,千万珍重!”说着随手将一块翠绿的凤凰石压在夷彅掌心。

    夷彅有些惊讶,刚要说:“前辈……”眼见尹般微微皱眉,给他递个眼色。他忙改口道:“前辈……前辈放心,夷彅定当全力保护雪渺姑娘,完成任务!”

    雪渺白皙的脸微微一红,羞涩地转过身去。

    旁边的红衣雀火见状忙打趣道:“看看!对我们个个凶巴巴,见到夷彅这小子就小脸通红!”

    雪渺一听此言,秀眉一挑,道:“雀火,你有本事就一起去!”

    红衣雀火一听此言,便忙掩住自己嘴巴,闭口不言。雀火一来是知道雪渺动怒,二来怕师傅责罚,三来也知道二人此行凶险异常。

    尹般走到雪渺面前,牵着雪渺的手轻声道:“渺儿,你此行一定要多加小心,若有危急,万不可硬拼,要智取为上!见到你爹爹,替我给他说一声,‘爹错了,爹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原谅自己’!”

    雪渺有些迟疑,抬头望着尹般道:“爷爷……”

    尹般正色道:“你不必多问!见到你爹爹,一定要将原话转告他!”

    雪渺点头道:“好的,爷爷!您放心,我一定把您的话带到!”

    夷彅转身向尹般行礼告别后,便带着雪渺一起出发。雪渺回头看了几眼爷爷,眼中仍有几分留恋不舍,夷彅轻声道:“别回头,你越回头,就越舍不得离开!”闻听此言,雪渺终是轻咬贝齿,头也不回地便向远处走去。

    天空明净如洗,仿佛一面镜子,将碧波万顷都倒映其中,偶尔有三两只白色海鸥掠过,转顺便没了踪影。

    也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口中都是焦渴难耐,可这海边只有咸涩难咽的海水,如何才能解渴?

    口渴的雪渺望着夷彅,可夷彅只顾赶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眼神也没有望她这边看。

    “喂,你口渴吗?”

    “不渴!”

    “我们还要走多久?”

    “不知道!”

    “喂,你等等我!爷爷让你照顾我,我口渴了,你要给我找水喝!”

    夷彅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道:“第一,我不叫‘喂’,我叫夷彅;第二,我答应你爷爷保护你,但不是做你仆人;第三,我们要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归墟。”

    “可我现在口渴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雪渺蹲在地下,一脸楚楚动人的神情。

    “这……”夷彅从小就和男孩子一起玩耍,后来学箭习武,加入禹军,周围更是剑髯虎须的禹军死士。说起和女孩子打交道,这还是第一回。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心思敏捷,灵巧多变,更是胜过一千个平常人家的少女。

    “大哥哥,你先给我找到泉水,我喝了泉水,四肢有劲才能加快赶路,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雪渺眨着明亮清澈的眼睛,盯着夷彅。

    夷彅无奈地摇摇头,道:“好吧!给你找到水,你是不是就能赶路了?”

    “不口渴的人自然愿意走路。”雪渺道。

    夷彅望着四周,一边是碧波浩渺、海水茫茫,一边是沙石遍布、树木稀疏。一边是咸涩的海水,一边是干燥的沙土,哪里给雪渺找泉水呢?

    夷彅沿着岸边走去,目光在土坡的两棵鲜嫩的小树前停住。

    那是两棵半人高的酸枣树。

    一棵是高酸枣树,一棵是矮酸枣树。

    两棵酸枣树上零零星星地结着几十个酸红的枣子,泛着油亮的光泽。

    夷彅跃上土坡,挑着摘了二十多个颜色鲜红的酸枣。

    雪渺望着眼前这个身手矫健、英气过人的少年,不禁看得有些痴了。不觉间,夷彅已捧着酸枣走到她的面前,道:“雪渺姑娘,请吃点酸枣解渴吧!”

    雪渺微笑道:“多谢夷彅大哥!”说着接过几个酸枣放入口中,这酸枣酸甜可口,脆爽多汁,不消片刻已是满口生津,口中不觉焦渴。夷彅也吃了几颗酸枣解渴。

    雪渺站起身来,道:“夷彅大哥,那我们走吧!”

    夷彅见她面色绯红,只当是她嫌天气炎热,便道:“好!我们快些赶路,也能少受这烈日之苦!”

    两人并肩而行,又走了半日光景,绕过两条狭窄偏僻的小路,只觉两边风景不同,岩石磊磊,森然峻立。一块青黑色石壁上题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字形隐隐与齐云山雪涯洞相近。

    “归墟!”雪渺望着石壁的大字道。

    “归墟?这里就是归墟?”夷彅也是心中一惊,他未料到世人相传的东海禁地竟然就是眼前这块青黑色的石壁。

第八十章 龙魂何处

    黑暗没有气息,没有温度,没有感觉。如果一个人长久置身黑暗,便如一块冰冷沉眠的石头。

    没有阳光的深渊,没有颜色的囚牢,这就是归墟禁地!

    世上知道他囚禁此地的人寥寥无几,而且他知道囚禁他的并不是这万丈深渊的黑暗,而是他自己的心!

    他的住处在一堆散乱的珊瑚礁中间,没有床,也没有火光。那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巢穴,更像一个动物从未收拾的窝。

    可这个看不见的杂乱的珊瑚窝,竟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它成千上万的洞穴竟生出流动的气流,将海水阻挡在外面。

    他给这个珊瑚窝取名——海心岩洞。

    深不可测的归墟之地,吞噬一切光亮的涧渊,黑暗是此地唯一的守护神!

    他的名字叫——昧。

    “昧?”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躲藏在归墟禁地的人是不配有名字的,他偶尔想起自己的名字也是几声苦笑。

    他是一个十年没有见过阳光的人。

    “昧?!‘昧’不就是没有阳光吗?”他冷笑道,“我这种人早已不需要阳光了……”

    他虽然这样说,可每到月圆之夜,他还是尽力向上游,想要看一眼明亮的月光。

    可这里是归墟!

    月光只会照在海面,还未游到深海,便像火苗一样永远熄灭在冰冷的深渊。

    他唯一见到的光亮是七年前的一个深夜,一个滚烫的陨石坠落东海,将方圆几百里的海面都照得亮如白昼。他隐约看到有一个灯笼大小的火光向海心坠落,可很快他的希望便随着那颗黯淡的陨石一起熄灭。

    他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有一天会有更大的陨石坠落东海,将归墟照得亮如白昼。

    可又是七年过去了,他并没有等到那颗亮如白昼的陨石。

    他知道这是一种奢望。

    他渐渐习惯这无底深渊黑暗的生活,他可以听到珊瑚洞流动的风声,他可以感受到海虫从他身边游过的水流。

    可他忽然看见远处的海面升起一团绿光,这绿光刚开始像一盏灯笼,逐渐像一团云彩。

    这绿光究竟是……

    而夷彅与雪渺看到“归墟禁地”四个仓颉鬼哭体大字,便依照尹般的耳语指示,寻得石壁第三棵涧壑松,旋转松树根的一块黑圆石三圈。

    只见那重逾万钧的青黑石壁竟然缓缓升起,露出一条宽约三丈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片幽蓝色的处所。

    “夷……夷彅大哥……”雪渺刚进石门,便觉四周寒气透骨,牙关不禁打起寒战。

    “雪……雪渺姑娘,你怎么样?”夷彅刚入洞便觉置身雪窟冰窖一般,幸得他身负祖传纯阳血脉,也不觉得过分寒冷。

    “我……我冷……冷!”夷彅望向雪渺,只见这白衣少女一袭薄衫,脸色发白,双臂抱在身前,显然是耐不住这归墟禁地的奇寒。

    “这……”夷彅心想,如今之计,只有为雪渺姑娘输入纯阳之气,方能为她祛除寒气,可……

    雪渺看他面露难色,心念一转,道:“喂,我刚才驭鸟救你一命,你难道要看我冻死在这归墟禁地?”

    夷彅闻听此言,面露惭色,低声道:“那雪渺姑娘,得罪了!”说着双掌灌注纯阳真气,分别按在雪渺左肩和脊背。

    雪渺只觉脊背和肩膀有两道暖热的气流沿着筋脉流动,四肢百骸都若浸泡在温泉之中一般,额头更是有几缕热气升起。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夷彅渐渐收摄真气,脸色由红转白,将双掌轻轻移开。雪渺苍白的脸色则是白里透红,如雨后花瓣挂着点点露珠的的红玫瑰,说不出的娇美动人。

    夷彅道:“雪渺姑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雪渺一脸羞红,道:“好……好多了!夷彅大哥,还是寻找龙魂重要,我们继续赶路吧!”

    “龙魂?可龙魂又在哪里呢?”夷彅望着远处幽蓝色的深渊尽头,低声自语道。

第八十一章 往事如烟

    归墟,这是一个令无数世人望而却步的地方!

    这本是一处万丈深渊,黑暗栖息在这冰冷阴凉的海域之底。

    可现在却有一盏灯笼似的绿光像水莲花一样从远处飘来,那绿光越来越近,却似乎裹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夷彅大哥……”绿光处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你不害怕吗?”

    “有些事情既使你害怕也无法改变,倒不如坦然面对,它反而会变得简单。”一个少年沉着冷静的声音响起。

    “那你觉得爷爷说的是真的吗?爹爹真的在这深不见底的归墟囚禁十年?”

    “尹前辈是一代宗师,不会说谎。”

    “一代宗师……哈哈……哈哈……”黑暗中传来一阵令人胆寒的笑声,笑声像黑色的夜枭集体穿过一片灌木。

    只见那绿光闪烁晃动,显然是手持绿光的人有些手臂发抖。

    “小子!你敢擅闯归墟禁地,手还会发抖吗?你这点胆量可让我小瞧了!”黑暗中仍是神秘人冰冷的话语。

    不料那绿光渐渐清晰,照出一张少女的脸。

    “爹爹,是你吗?我是渺儿。”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欢喜。

    “渺……渺儿!”黑暗中那神秘人的声音有些哽咽,道:“你……你还是快回去吧!归墟禁地如此危险,你怎敢孤身犯险?”

    雪渺道:“爹,这是夷彅大哥,他是大禹司空帐下先锋将军,爷爷让他保护我,一起来找你和龙魂石!”

    “龙魂石?你们来找龙魂石?”黑暗中神秘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错,前辈,您久居归墟禁地,是否知道龙魂石的下落?”

    “下落?哼!我就是为寻这龙魂石才来到这归墟禁地!可十年了,这里除了海水就是黑暗!哪有龙魂石的影子?这就是世人一个流传的谎言罢了!”

    神秘人几声苦笑,有几分说不出的无奈与自嘲。

    夷彅心中一沉,知他所言非虚,这深海之渊一片漆黑浩渺,想要找这龙魂石,当真无异于大海捞针。

    夷彅想起掌心白泽留的新月白泽纹,随即掌心加劲,将真气注入尹般前辈送他的凤凰石。登时这万丈深渊的归墟禁地亮起一片绿光,照出三人的身影。

    雪渺看见远处的一块红色的珊瑚礁上正斜坐着一位神情憔悴的中年男人。

    夷彅望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很难将他和尹般前辈口中那位意气风发的天才箭客联系在一起。

    可雪渺知道,这就是她日思夜念的爹爹——弓中之神的儿子尹昧。

    “爹,你找到娘了吗?”雪渺道。

    “你娘?她……是我对不起她!”

    “爹,娘她……”

    “她……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于天地如同一瞬。

    可尹昧这十年,经历着无尽的黑暗和孤独,还有对他妻子的思念和愧疚。

    他缓缓站起身,道:“渺儿,你走近些,让爹爹好好看看你……”

    雪渺向前走近几步,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有些陌生,可这声音确实是爹爹的声音。她忘不了十年前爹爹将她抱在脖子上,带她一起去东海看日出。她记得父亲指着远处,笑着说:“渺儿……”

    “渺儿……我的渺儿真的长大了!”尹昧脸上一阵抽搐,硬要挤出几分笑容,可十年深海的黑暗生活,让他的脸都变得僵硬。

    “爹!你受苦了!”雪渺轻轻为他整理额前凌乱的长发。

    “唉!”只听尹昧一声长叹,“渺儿,是爹没用,爹没能找到龙魂石,更没能救回你娘!”

    “娘!娘还活着!”雪渺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父亲。

    “可……可她已经被雪山神女族族长带回部落,终身不让她下山半步!”尹昧说着,眼中带着几分不甘的泪光。

第八十二章 三眼神狼

    “爹,那雪山神女族在什么地方?娘又因为什么被神女族族长带走?”雪渺急切地问道。

    “这说来话长,那还是十年前的一个春天”,尹昧说着,目光望向遥远的地方,“你娘当时主持春祭,全东夷部落的族人都来祭祀社神和稷神。来的部落大大小小有二十多个,包括凤鸟氏、玄鸟氏、伯赵氏、青鸟氏、丹鸟氏、祝鸿氏、鸤鸠氏、鹘鸠氏、爽鸠氏等各个部落。各个部落名字都是白帝爷以飞鸟名字命名,不同的飞鸟也成为不同部落的守护神鸟,族人会把守护神鸟画在部落的战旗之上。你娘一袭白衣,吹奏玉笛,那出尘脱俗神态当真不逊色于姑射山的神女。你娘笛声一起,千百只飞鸟盘旋庆祝,甚是热闹。忽有一只黑色鹞鹰俯冲而下,往你娘伸出锋利坚硬的爪子……”

    “啊?!”雪渺惊出一身冷汗,忙道:“这鹞鹰要干什么?娘受伤了吗?”

    “当时围观的族人虽多,但因是春祭大典,大多数人都没有携带弓箭兵器。幸亏爹爹当时担任祭典护卫,眼见形势危急,一箭便洞穿了那黑鹞鹰的胸膛!可你娘还是受了惊吓,卧床休息了三天……”

    “哦!还好娘没有受伤!可这黑鹞鹰是为何无故袭击娘呢?”雪渺道。

    “这件事我们也百思不得其解,只在鹞鹰身上发现一块黄色的鳞片……”尹昧默然道。

    “黄色鳞片?”夷彅道,“莫非是奇瑞异兽?”

    尹昧道:“不错,还是夫人她见识广博,认得这是……麒麟的鳞片!”

    “麒麟?”夷彅和雪渺都是一阵惊呼。

    “不错!麒麟,是上古瑞兽。相传麒麟公兽为麒,雌兽为麟。麒麟头似神龙,状如麋鹿,体类高马,尾像野牛。背部有五彩祥云纹路,腹部有金丝细毛,口吐烈火,声如奔雷。麒麟不伤人畜,不毁庄稼,是天地间的仁兽。麒麟现世,自然引发东夷部落的震动。东夷部落族人争论不休,最终推举我率领八百东夷族人寻找麒麟下落。”

    “那麒麟有什么用处?为何要大费周章去寻找麒麟?”雪渺问道。

    “唉,世人传言,‘获麟神佑,其邦永昌’。东夷自太昊伏羲之后,一直纷乱不休,有九黎、三苗等虎视眈眈,自然希望擒获麒麟,得到上苍眷顾庇佑!可是……”

    “可是什么?”

    “我当时也是壮志凌云,带着八百东夷族人沿着黑鹞鹰飞来之处一路北去,誓要狩麟而归。可没想到我们连日行军,越往北走越冷,下着大雪,刮起白风,一些畏寒体弱的族人面色发青,四肢抽搐着接连倒下,身体冻得像冰块一样。这时候,雪地里突然出现一匹白狼……”

    “白狼?”夷彅一个激灵,“它莫非是闻到死人的气息?”

    “我们起初也这样想,个个握紧手中的武器,严加戒备。只见那白狼挨个闻着倒下的东夷族人,还伸出它的舌头舔他们的脸……”

    “啊,难道它要吃人?”雪渺听得心惊胆战。

    “突然,那白狼目射寒光,张开大口,朝向一个族人扑去……我们连忙射箭,十几支箭已射入白狼身体,有的射在背部,有的射在后腿,有的射腹部,白狼登时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地上,浑身的箭伤让它的白毛血迹斑斑。可那白狼还有一口气,挣扎着爬到那族人身前,用前爪在他肩头抓下一个青黑色缩成一团的东西,重重地拍在地面。我们定睛一看,原来是北域最毒的雪蜈蚣!”

    “啊?爹爹,那白狼原来不是吃人,而是救人!”雪渺道。

    “不错!那个族人也是脊背发凉,冷汗涔涔,忙上前看望那白狼,可白狼身中数箭,血流不止,早已奄奄一息,倒在雪地之中。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唏嘘不已,一起商量把这匹救人的义狼安葬。”

    “嗯,这白狼救人危难,殒身不恤,实在令人敬佩!”夷彅听到白狼飞身救人而死,也是暗自敬佩。

    “可在安葬这白狼的时候,我发现这匹狼的额头处竟然还有一只眼睛!”尹昧意味深长地说道。

    “还有一只眼睛?那这匹狼是三只眼睛?”雪渺道。

    “不错。那第三只眼睛竖立额头,隐约有云纹闪现。我当时就感觉不妙,这可能不是一只普通的白狼!”

    “前辈是说,这白狼也是异兽?”夷彅问道。

    “唉,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是雪山神女族的守护神兽三眼神狼!雪山神女族的族长带着族人来东夷讨要说法,说要么交出杀死神狼的凶手,要么就要与东夷部落开战。你娘不愿看到我挺身赴死,也不愿意雪山神女族与东夷兵戎相见。她孤身去见雪山神女族的族长求情,最终雪山神女族答应不再追究此事,可东夷要每年给雪山神女族奉上白玉二百璧,蚕丝三十筐。而且东夷的玄鸟正雪衣大祭司也要重回雪山神女族,终生不得下雪山半步。”

    “什么?这帮神女族的人讲不讲理?三眼神狼是救人而死,为什么要让娘去顶罪?”雪渺气得小脸通红,挥舞着拳头。

    “唉,还是爹爹没用!那雪山神女族的族长带你娘走之前说,只要我能找到龙魂石,就能去姑射山接回你娘!可……可我找了十年,还是徒劳无功!”

    尹昧两眼含泪,边说边挥动右拳,重重砸在身边的礁石,说不出的懊恼与悔恨。

第八十三章 裂石流金

    尹昧两记重拳重重砸下,这归墟禁地竟然剧烈震动起来。夷彅和雪渺都不由自主地晃动起来,只觉天旋地转,手中闪着绿光的凤凰石也不住晃动起来。

    “砰!”只见尹昧也重重摔出数丈,撞在远处的一块石头上。

    地面的晃动略微轻了下来。

    “爹!”雪渺一声惊呼,忙冲向尹昧的方向。

    “前辈!”夷彅也是收摄心神,忙赶上前去。

    “我……我的手!”尹昧嘴角渗出一道鲜红的血迹,缓缓抬起他的右手。

    只见一只大手如同烧焦的木炭,细看又像片片黑色的鳞甲。

    “啊?爹,你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雪渺望着这烧焦黝黑如鳞甲的手,不禁五内翻涌,百感交集。

    “前辈,您看!”夷彅指向刚才尹昧斜坐的珊瑚礁石,只见那礁石泛着神秘的红光,忽明忽暗地闪烁不休。

    “这……我在此地隐遁十年,从未见这海心岩洞有这样的异象?莫非?”尹昧重重咳嗽一声。

    “前辈,您是说这可能与龙魂石有关?”夷彅道。

    “我……我只是推测,这归墟禁地我已苦苦寻索十年,一无所获。可今日无意之中砸动这珊瑚礁石,竟有如此威力,可见这礁石之下,必有古怪!”尹昧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胸口,显然刚才那一震之力,让他损耗不少体力。

    “那晚辈斗胆,要来看看这珊瑚礁的秘密!请前辈和雪渺姑娘暂退到巨石之后!”夷彅双目如电,望向远处忽明忽暗的礁石。

    “这……”尹昧似乎有些不放心。

    “爹,您苦寻龙魂石十年,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探个究竟。您放心,我相信夷彅大哥有这样的实力。我们先暂退到石后,以免他有顾虑。”雪渺望向一脸沧桑的父亲道。

    “那……好吧!小兄弟,你可要千万小心!”尹昧嘱咐道。

    “您放心,前辈!”

    看着雪渺搀扶尹昧绕到身后的巨石旁,夷彅沉气屈膝,拈彤弓在手,右臂运起全身气力,将一张大弓拉得紧绷如帆,全身隐隐裹着皎洁月光一样的气墙。

    远处的珊瑚礁石红光闪动,地面又剧烈抖动起来,碎石如雨点袭来,可都在夷彅身前,轻轻碎成细尘。

    “白泽之力,破!”只见夷彅箭出如龙,一道雪白的光辉如闪电劈出,只听“轰隆”一声,那珊瑚礁石便被射开一道三尺宽缝隙,缝隙之中透出一道夺目灿烂的金光,似乎还有低回的龙吟之声。

    龙吟九天。

    数道金光终于冲破珊瑚礁石,将碎裂的石块震得四散飞落。

    风吹虎啸百兽惧,云动龙吟鬼神惊!

    海面一道青色的水柱滔天而起,搅动天边风云变色,雷声隐隐,雾气蒙蒙,海边的精卫鸟不住盘旋低回,却不敢再飞掠海面。

    冲天而起的金光将归墟禁地照得亮如白昼,夷彅、雪渺、尹昧都纷纷伸手去挡住这夺目的亮光。

    金色亮光渐渐弱下来,只听那缝隙之中传来低回不绝的龙吟之声。龙吟声中似乎带有几分痛苦的哀鸣。

    “小……小兄弟,不知你刚才手中所持的绿光神石是不是凤凰石?”尹昧支撑着疲惫虚弱的身体,带着颤声问道。

    “不错,这是弓中之神尹般前辈所赠!临行前他叮嘱我必行寻找龙魂石凶险异常,归墟禁地不见天日,用我体内的白泽真气来驱动凤凰石,或许会有帮助。”夷彅道。

    “那……那就好,传言龙魂石与凤凰石乃是一对灵石,天生相吸,得其一便受用无穷。当年父亲尹般镇守尹城,我欲借凤凰石去寻找龙魂石救我妻子,可我父亲死活不同意,还说什么‘一城之民重,一己之私轻’。从那以后,我便不愿再看他的脸色,一气之下离家游历天下,自己寻找龙魂石!”尹昧说出多年心事,仍难以释怀。

    “爹,爷爷他……”

    “住口,他……他不配做你爷爷!他是弓神,是尹地之主,是东夷部落的守护神!可他却从未想过他的儿子!他可以保护万民,却保不住自己一个家!这样的人,他不配当你爷爷!”尹昧恨恨说道。

    “爹,可是你在归墟十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得吗?”雪渺抬起白皙的脸,脸上泪如梨花带雨,说不出的伤心。

    “爹,爷爷从你离开之后,便离开尹城,天天在东海边守着,每天清晨和黄昏都会在海边。他人老了,也更瘦了。可他还是整天给我讲故事,带我玩,不想让我伤心。每次我想爹娘的时候,他便带我上扶桑树,看远处的大海,他说有一天,爹和娘会乘着一只青龙回来……”

    “渺儿,这么多年你受苦了”,尹昧心酸地摇着头,“可爹爹……”

    “对了,爹,爷爷他让我给您转达一句话。”

    “什么话?”

    “爷爷说他错了,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原谅自己。”

    “爹……爹”尹昧心头一震,望向海面,想起十年前的负气出走,想起十年归墟隐遁,想起年幼无依的女儿,想起天天在海边等待的父亲苍老的背影,他烧焦的手臂又剧烈颤抖起来。可他望向那射出金光的缝隙,依稀又想起被雪山神女族带走的妻子雪衣。他的目光变得愈加坚定,道:“夷彅小兄弟,借凤凰石一用!”

    夷彅见眼前的中年男人面容虽然憔悴,目光却像锋利的剑刃,让他肃然起敬。

    “前辈,请!”夷彅将色如翡翠的凤凰石递给尹昧。

    尹昧左手接过凤凰石,走向闪着金光的缝隙前,念着几句古怪的话,便将凤凰石放进缝隙之中。

第八十四章 一城民重

    只见尹昧将凤凰石塞进那闪着金光的缝隙,便听见低沉的雷声轰响不绝,礁石也随着战栗不休。半晌之后,石底传来龙吟凤鸣之声,一条金鳞龙影和一只翠玉凤凰首尾相对,盘旋而出,虹霓将这归墟之地照耀得一片祥和。

    龙影金光暴涨,将海面都染得如同金汤一般,方圆百里都是如此。那翠玉凤凰在众人上空盘旋三圈,最终飞回夷彅手中,又化作一块翠绿剔透的凤凰石。

    尹昧道:“这就是龙魂石的力量!怪不得世人追求龙、凤、麟、龟四灵之神物,单是神龙精魂残存的石头就有这样恐怖的威力!”

    夷彅道:“前辈,可这世人苦苦寻找的龙魂石为何会深埋在归墟深渊之地?”

    尹昧道:“这我也不太清楚,想是四灵不愿世人轻易找到这神物,以免引发干戈战乱吧!当年兵主蚩尤手下风伯雨师单是呼风唤雨,已经令轩辕黄帝麾下士兵死伤无数,尸横遍野。若是有奸邪之徒得到这龙魂石,必定又会掀起新的动乱,那时受苦的仍然是天下百姓!”

    夷彅道:“这龙魂石果然关系重大!前辈,我们还是将这龙魂石取出去救雪衣前辈吧!”

    “这……”尹昧的嘴颤抖几下,似乎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陷入沉默。

    “爹”,雪渺道,“你难道不想去救娘?”

    “我……我当然想救你娘回来,可……可是……”

    “可是什么?娘已经在雪山神女族等了我们十年,她是在替您和东夷族人顶罪。您怎么忍心坐视不管呢?”雪渺眼中泪光闪动,似乎还带着几分气愤。

    “渺儿,我是在想你爷爷说的话。”尹昧道。

    “爷爷的话?”

    “不错!我当年也是一心救你母亲,被仇恨和愤怒蒙蔽,才对你爷爷心怀怨恨,这一恨就是十年!直到刚才我才体会到他当时的两难处境,才体会到‘一城之民重,一己之私轻’这句话的份量!”

    夷彅道:“或许当年雪衣前辈正是不愿东夷族人和雪山神女族兵戎相见,才愿意牺牲自己,换来两族和平。”

    尹昧道:“这也是我犹豫去雪山神女族的原因……”

    雪渺不甘心道:“可三眼神狼是被误杀,这并不是娘的错。我们带上龙魂石,去雪山神女族找族长解释清楚,总胜过一辈子躲在这归墟画地为牢!”

    尹昧听闻此言,目光低沉,显然是对女儿的误解极为心痛,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夷彅道:“雪渺,不可以这样说!尹前辈有他的苦衷,他觉得当年为两族和平已经牺牲一个家庭,如今如果再起争端,又会祸及更多的家庭!”

    尹昧缓缓抬起沉重的头,道:“不要说她!我亏欠她们母女太多了……渺儿,你说得对,我不能再画地为牢的躲避,这一次,我要为你们勇敢一次!”

    尹昧走向那金光四射的龙影之地,道:“龙魂,这次愿你佑我尹氏一族!”

    龙吟之声洞彻幽冥,在归墟禁地回荡不绝,久久不能平息。

第八十五章 试火龙焱

    龙吟之声呼啸在耳边,尹昧已走到龙魂石旁。他的头发披散凌乱,右手还是枯焦如炭,可他却毫不在意,如同一棵松树傲立山谷,任凭风吹雨打,丝毫不惧。

    山谷风雨临霜立,自是傲雪第一流。

    “尹前辈!”夷彅似乎意识到什么,急忙呼喊道。

    只见尹昧回头看着雪渺,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便毅然上前,纵身跃入雷声轰鸣不绝的龙影之中。

    只见龙影之中火焰熊熊,瞬间燃起三丈多高的火苗,烈焱之中金龙盘旋而上,一道火柱冲天而起。

    火柱之中依稀可以看到那个憔悴瘦削的人影,可转瞬便被焱火吞噬,消失在火光之中。

    “爹!”雪渺哭喊着向前,幸而夷彅死死护住她,背朝这冲天而起的光柱。

    “砰!”一声巨响,火光渐渐黯淡,空中落下万点金鳞,如同夜空悬浮的星光萤火。

    “渺儿,这是爹为你和你娘做的最后一件事。龙魂石外有海心龙焱护体,我以肉身破龙焱,方能解除龙魂石的禁锢。夷彅,你是个有担当、有勇气的好小子,以后雪渺还要你多加照看……”那声音随在点点金鳞落下,渐渐消散。

    “爹,爹!”雪渺没想到爹爹以身喂焱,魂飞魄散。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爹爹,救回娘亲,一家三口能够团聚。可现在呢?爹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个背着她看海的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娘还在千里之外的姑射山受苦,想到这里,她两颊清泪便流个不住,全无往日任性活泼的模样。

    夷彅只得轻轻抱住她,任她趴在他的肩膀上流泪。

    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更有一二事令人无可奈何。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哪件事全可由人掌控?

    后世有哲人总结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上天不因圣人而阴晴,不因邪佞而霹雳。神农氏曾误食毒草,轩辕黄帝也曾困于迷雾之中。尧帝在位十日并出,天下大旱;舜帝在位四凶为祸,洪水肆虐。天下之事,本就是祸福相依,幽微难测。若是没有经历艰难挫折,人生岂不是很无趣么?

    夷彅望向那片片落下的金鳞,伸出左手轻轻一接。那薄如蝉翼的金鳞像一片柳叶,静静躺在他的掌心。他的三道新月白泽纹闪出一道白光,这空中漂浮的金鳞竟然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一样,围绕在夷彅身边。

    掌中的金鳞化作一道金光,融入夷彅的掌心纹路。周围的金鳞如千点萤火飞到夷彅身上,裹得如同一件金色盔甲。忽然,万点金鳞都融入夷彅的四肢百骸,他的全身如同置身一个烧满热汤的温泉,每个穴道一会儿像有千百只蚂蚁爬过,一会儿又像有千百支利刃划过,一会儿又像千百块寒冰压着。过了半晌功夫,全身穴道才渐渐平息,自己感觉像漂浮在半空,轻飘飘使不出半分力气。

    金光将夷彅和雪渺围绕在一起,二人竟然缓缓升起,沿着归墟禁地的密道飞出。

    那黑暗在眼前渐渐消散,扑面而来的是温暖的阳光和咸咸的海风。夷彅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呆呆望着远处的方向。

    禹军不知走到何处?大禹、皋陶、伯益、后稷大人肯定也在忧心治水大业?还有石明大哥,不知道昙儿是否还像原来那样调皮可爱?

    世事沧桑变幻,人生天地间,谁不是扁舟一叶、雪泥鸿爪?

    东海惊涛拍岸,卷起云涌叠浪。明月依旧在,人事变幻如流水。不如烟蓑雨笠长林下,一杆垂钓江湖。

    无奈关山难越,青蛇且试寒铓。挽弓射天狼,燕然未勒霜满地。为君雪中纵马悍刀行,单骑龙虎风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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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记介绍:
上古尧帝时期,洪水滔天。鲧治水九年无功,被火神祝融诛杀在羽山之郊。鲧的儿子大禹接受舜帝白羽令,开始治理洪水,后凿龙门、开三门、擒蛟龙、诛相柳、斗冰夷……最终铸造九鼎,开启夏朝天下,演绎出波澜壮阔的夏朝历史。夏鼎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夏鼎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夏鼎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